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吸血侠达伦・山传奇II>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我不能眼看格拉尔达杀死埃娜。我飞奔过去,一头撞在吸血魔身上。他诅咒了一声,重重地跌倒,转过来对付我。但我用匕首比他用长剑敏捷。我扑到他身上,把匕首扎进了他的胸膛,侥幸刺中了他的心脏。
  这个吸血魔死得不像我杀死的第一个那样安静。他颤抖着,疯狂地胡言乱语,然后翻身把我压在他身下。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无济于事——他一定也明白自己要死了,可他还是在挣扎。
  他腿一软,瘫在我身上,害得我差点被匕首柄戳穿了。他抽搐呻吟,我被他压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才把他推开,滚了出来。我爬起来时,看到他的面部已经松弛下来,生命离开了他的身体。我停下来细细地看着他。他的表情和盖伏纳当时的表情很相似——惊讶……恼怒……害怕。
  我轻轻合上这位死去的武士的双眼,然后做了一个死亡触礼的手势,用一只手中间的三根指头按着前额和眼睛,拇指和小指张开着。“即使在阴间,也愿你胜利。”我小声说。
  然后我去察看埃娜。她伤势很重。她想站起来,但我把她按住了,让她用手捂住腹部的伤口,阻止流血。
  “我会……死吗?”埃娜抽着气说,痛得紧抿着嘴唇。
  “当然不会。”我说,可她抓住我的双手,瞪着我。
  “我会死吗?”她大声问。
  “我不知道,”这次我说了实话,“也许吧。”
  她叹了口气,躺了下去。“至少有人为我报了仇。你干得很棒,达伦。你是真正的吸血鬼。”
  “谢谢。”我茫然地说。
  暮先生赶来焦急地检查埃娜的伤势。他把口水涂在伤口边缘为她止血。可是没起多大作用。“疼吗?”他问。
  “提到……愚蠢的问题!”她轻笑道。
  “你总说我有犯傻的天分。”他微微一笑,温柔地拭去她嘴角的鲜血。
  “我想请你吻我,”她说,“只是我……这样子……不合适。”
  “以后时间多着呢。”他保证道。
  “也许吧,”埃娜叹道,“也许。”
  暮先生照料埃娜时,我坐在一旁麻木地看着战斗进入了血淋淋的尾声。只有六七个吸血魔还没倒下,但每人都遭到了几名吸血鬼的围攻。他们应该投降,但我知道他们不会的。吸血鬼和吸血魔只知道战胜和战死。对于骄傲的吸血族来说,没有中间选择。
  我看到两个背靠背作战的吸血魔冲出包围奔向了出口。一群吸血鬼冲过去拦截,弗内兹·布兰也在其中。逃跑被阻止了,但其中一个吸血魔在被捉之前仇恨地把他的匕首甩了出去。它像一枚导弹高速飞向丝毫没有防备的目标——弗内兹!
  竞技大师一仰头,几乎躲过了匕首,可它速度太快了,刀尖刺中了他那只好眼。顿时血流如注,弗内兹惨叫一声,用手捂住眼睛。塞巴·尼尔赶忙过去把他领到安全的地方。
  从那声惨叫中,我知道弗内兹即使活下来,他也不会再看见月亮和星星的光辉了。吸血魔完成了狮子起头的工作,弗内兹现在完全瞎了。
  我悲痛地扫视着四周,看到黑毛在啃食一个尚未断气的吸血魔的脑袋,一只年轻的公狼在帮它。我寻找另一只热血的公狼,发现它死在墙边,肚皮被撕开了,龇着尖牙,死前还在凶狠地咆哮。
  帕里斯·斯基尔来接替了米卡。老王子使一根两头尖尖的粗铁棒,他不像年轻的弟兄那么好战,但还是参加了杀戮,同一个残余的吸血魔打了起来。他没有喊停战,也没有下令活捉最后几个顽敌。也许最好如此。被活捉的吸血魔(有几个)只会被送进死亡厅,在吸血鬼的嘲笑声中,钉死在尖桩上。相比之下,我相信他们宁可光荣地战死。
  战斗终于痛苦地结束了。最后一个吸血魔也被杀死了——他临死时高吼:“让魔鬼把你们统统抓走吧!”接下来开始清理尸体。吸血鬼们动作机械但迅速。刚才挥舞斧头和长剑的将军们现在抬着伤员去接受护理,边走边笑谈战斗经过,丝毫不在意伤员的伤势。其他人搬运尸体,先是吸血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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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是吸血魔的。尸体堆在一起,让那些食尸鬼一样的护血使者来收(刚才搏斗时,他们一定就躲在洞外),带去处理后准备火化。
  一切都进行得很愉快,将军们并不介意我们损失了九到十个人(重伤员死后,实际的死亡数字是十二个)。战斗胜利了,吸血魔被消灭了,大山安全了。他们认为自己“这一仗”干得不错。
  埃娜需要一个担架——她走不了了。等待担架时她变得安静了,眼睛盯着洞顶,像在研究一幅图画。“达伦。”她小声说。
  “嗯?”
  “你还记得……我在木板条上……打你的事吗?”
  “当然。”我微笑道。
  “你反抗得……很厉害。”
  “不够厉害。”我无力地笑了笑。
  她咳嗽着,转向暮先生。“别让他们杀他,拉登!”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说,“他没有通过……测试时……我是坚持要……处死他的人之一。但告诉他们我说应该……赦免他。他是一个……好样的吸血鬼。他挣得了……缓刑。告诉他们!”
  “你可以自己去说。”暮先生说着,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我从没想到能看见这种感情流露。“你会好的,我带你去王子厅,你跟他们说。”
  “也许吧,”埃娜叹道,“但如果我不能……你会替我做吗?你会告诉他们……我的话吗?你会保护他吗?”
  暮先生默默点头。
  担架来了,两个吸血鬼把埃娜抬了上去。暮先生走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努力安慰她。她用另一只手对我做了一个死亡触礼的手势,然后笑了起来——嘴里喷着血沫——眨着眼睛。
  那一天。太阳从冬日的天空落下前不久,尽管医生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埃娜·塞尔斯还是闭上了眼睛,和吸血鬼的神灵言归于好,呼出最后一口气……去世了。
  第十八章
  几小时后,当我听到埃娜的死讯,我又回到那个山洞里,试图想清楚这一切。吸血鬼都已离去,死尸也已被护血使者清走。就连那么多被踩死的蜘蛛也不见了。剩下的只有血渍,一大摊一大摊,从地面的裂缝中渗了下去。
  有的在墙上阴干了,有的正从洞顶上往下滴。
  我挠挠腮帮子——结着灰尘、血块和眼泪,注视着地面和墙上血渍的形状,回想着这场战斗和我杀死的生命。听着滴血的回声,我仿佛又听到了吸血魔和吸血鬼的惨叫、垂死者的呻吟,看到塞巴将瞎掉的弗内兹带走,那些人拼杀时的兴致、格拉尔达被我杀死时的表情、埃娜和她朝我眨眼的样子。
  “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吗?”有人问道。
  我抬头一看,是吸血鬼圣堡的老军需官塞巴·尼尔。他挂了彩,走路一瘸一拐的。“欢迎。”我茫然地说,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几分钟里,我们默默地环顾着血污的山洞。最后我问塞巴有没有听说埃娜的死讯。
  “听说了。”他轻声说,一只手按在我的膝盖上,“你不要太悲伤,达伦。她是骄傲地死去的,就像她希望的那样。”
  “她死得愚蠢!”我激动地说。
  “你不该这么说。”塞巴温和地规劝道。
  “为什么不该?”我喊道,“这是事实!这是一场愚蠢的战斗,参加的人都很愚蠢。”
  “埃娜可不这么认为。”塞巴说,“她为这场‘愚蠢的战斗’献出了生命。其他人也献出了生命。”
  “所以它是愚蠢的。”我叹息道,“我们本可以把他们赶走,不必到这里把他们斩尽杀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你的蜘蛛计为我们的进攻铺平了道路。”
  “谢谢你提醒我。”我痛苦地说,重新陷入了沉默。
  “你不要太往心里去。”塞巴说,“打仗是我们的习惯,是我们自我评价的方式。在外人看来这可能是一场野蛮的tusha,但我们的理由是正当的。吸血魔阴谋消灭我们,我们与他们势不两立。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你看到他们杀死了盖伏纳·波尔。”
  “我知道,”我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他们不该受报应。可是他们为什么来这儿?为什么要入侵呢?”
  塞巴耸耸肩。“等我们有机会审问俘虏时,一定会搞明白的。”
  “你是说拷问。”我尖锐地说。
  “如果你愿意这么说的话。”他黯然地回答。
  “好吧,”我说,“我们可以拷问他们,也许会发现他们前来入侵就是为了解气,为把我们打个稀里哗啦,占领大山。那么一切都好。我们可以骄傲地走来走去,拍肩膀互相庆贺。
  “可如果他们入侵不是为了这个呢?”我追问道,“如果有别的原因呢?”
  “比如说?”塞巴问。
  “我不知道。我不了解吸血魔的想法和动机。问题是,你和其他吸血鬼也不了解。这次入侵对每个人都很突然,是不是?”
  “很意外,”塞巴承认道,“吸血魔以前从没有这样积极地侵略过我们。即使在跟我们闹分裂的时候,他们也只关心建立自己的社会,而不是破坏我们的。”
  “那他们这次为什么这么做呢?”我又问,“你知道吗?”
  “不知道。”塞巴说。
  “你看!”我叫道,“你不知道,我不知道,王子们也不知道。”我跪到地上,看着他的眼睛,“你不觉得应该有人问一问吗?我们冲过来乱杀一气,却没有人停下来问问他们的动机。我们的行动像野兽。”
  “没有时间问。”塞巴坚持道,但我看出我的话让他觉得不安起来。
  “也许吧,”我说,“现在是没有。但六个月前?一年前?十年前?一百年前呢?科达是惟一和吸血魔联系并试图了解他们的人。其他人为什么不协助他呢?为什么没有尝试和他们交朋友,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你在赞扬科达·斯迈尔特?”塞巴不悦地问。
  “不,科达背叛了我们,我不可能为他的行为辩护。我说的是——如果我们努力去了解吸血魔,他或许就不用背叛我们。也许是我们逼他的。”
  “你的思维方式真让我困惑。”塞巴说,“我想你身上人的成分多于吸血鬼的成分。你要逐渐学会以我们的方式看问题——”
  “不!”我大喊一声,跳了起来,“我不想以你们的方式看问题。你们的方式是错的。我钦佩吸血鬼的强壮、正直和忠诚,也想成为其中的一员,但如果这意味着放任愚蠢,不顾理智和常识,意味着忍受这种血腥场面。就是因为首领们放不下架子来和吸血魔解决分歧,那我宁可不当吸血鬼。”
  “也许不可能‘解决分歧’。”塞巴指出。
  “可是应该努力。王子们应该去尝试。”
  塞巴疲倦地摇摇头。“也许你是对的。我老了,只停留在过去。我记得那时吸血鬼没有选择,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不战即死。在我看来,今天的战斗虽然残酷,但并不比我数百年中见过的上百次战斗更可怕。
  “然而,我必须承认世界变了。也许我们也该变一变了。”他微笑道,“可是谁来领我们走出过去的黑暗呢?科达是我们未来的代表。或许他能改变我们的思维和生活方式。现在他名誉扫地,谁还敢代表新世界说话呢?”
  “我不知道,”我说,“但应该有人这样做。否则什么都不会改变,今天的灾难还会一次次地重演,直到吸血鬼把吸血魔全部消灭,或反过来。”
  “深沉的思想。”塞巴叹息道,然后站起来揉着受伤的左大腿,“不过,我不是来和你讨论未来的。我们有一个更迫切的、不那么麻烦的决定要做。”
  “你指的是什么?”我问。
  他朝地上一指,我发现八脚夫人和那只灰斑蜘蛛蹲在我们后面。“我们许多八条腿的朋友在战斗中被踩死了。”塞巴说,“这两个是幸存者。它们本来可以和同伴一起爬走,但是却留了下来,好像在等待下一步命令。”
  “你认为那位对它有意思吗?”我指着灰斑蜘蛛问,暂时忘掉了深沉的思想。
  “绝对,”塞巴笑道,“我不认为蜘蛛像我们一样理解爱情。但打仗时灰斑蜘蛛一直在八脚夫人左右,八脚夫人决定留下后,灰斑蜘蛛也没有离开。我想它们希望结合在一起。”
  八脚夫人穿着小小的白色婚纱走进了教堂,暮先生在过道尽头等着把它交给新郎,这滑稽的念头使我微笑起来。“你认为我应该把灰斑蜘蛛放到八脚夫人的笼子里吗?”我问。
  “其实,我是在想给八脚夫人自由,这样它就可以和灰斑蜘蛛成家了。我不赞成关养野生动物,除非是严格需要。”
  “你想让我放了它?”我咬着下嘴唇考虑着,“如果它咬人怎么办?”
  “我想不会。”他说,“山中有这么多通道,它不大可能选择在有人去的也方安家。”
  “后代呢?它如果交配,会生出一大群毒蜘蛛。”
  “我表示怀疑。”塞巴微笑道,“即使它能和巴哈伦的蜘蛛交配,它们后代也不一定有毒。”
  我又考虑了一会儿。塞巴以前也建议过放掉八脚夫人,我没有同意。可是在它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似乎是该释放它了。“好吧,”我说,“你说服我了。”
  “你要不要问问拉登?”塞巴问。
  “我想他有更大的事要关心呢。”我指的是埃娜。
  “那好,”塞巴同意道,“是你向它宣布好消息,还是我来?”
  “我来吧,等一等——我去拿笛子。”
  我在丢下笛子的地方找到了笛子,快步跑回来,把笛子举在嘴边,无声地吹奏起来,向八脚夫人传达信息:“走吧,你自由了,去吧。”
  蜘蛛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爬开了,灰斑蜘蛛紧随其后。塞巴和我目送着它们钻进墙上的缝隙中。如果不是八脚夫人,我就不会和暮先生发生关系。
  它对决定我的最终命运起到了关键作用。尽管自从它咬了我最好的朋友斯蒂夫·豹子之后,我就一直不喜欢这只蜘蛛,可是现在它将永远离开我的生活,我又有一种奇怪的孤独感,仿佛失去了一个亲爱的伙伴。
  我耸耸肩,甩掉古怪的心情,放下笛子(我再也用不着它了),对塞巴说我想回厅里去。我们俩肩并肩,像一对幽灵般默默地掉转身,离开了搏斗现场,留下那一汪汪血渍去慢慢沉寂、风干。
  第十九章
  一进自己的房间,我就和衣倒在吊床上,身上还沾着洞里的血渍。连日风餐露宿之后,这里就像是天堂,我几乎立刻就睡着了,一直到第二天清早才醒。外面的通道很安静。哈克特已经醒了,在等我起床。
  “我听说……你杀了……两个吸血魔。”他递给我一桶冷水、一块粗毛巾和一叠干净衣服。我嗯了一声,脱掉衣服,洗去干硬的血渍。
  “吸血鬼……不让我……参加。我有点……高兴。我不……喜欢……杀人。”
  “是没什么可喜欢的。”我赞同道。
  “那……可怕吗?”他问。
  “我不想谈这个。”我说。
  “好吧,我不……问了。”
  我感激地笑了,把我的光头浸到水桶里,又抬起头把水甩掉,擦擦耳朵后面,然后询问起暮先生的情况。哈克特的圆眼中的绿光暗淡了一些。“他还……陪着埃娜,不肯……离开她身边。塞巴在……陪他,努力……安慰他。”
  “你觉得我该去和他谈谈吗?”
  哈克特摇摇头。“这会儿……不要。以后,他会……需要你的。现在,让他……一个人哀悼吧。”
  我擦干身子,又问到弗内兹和其他吸血鬼的情况,可是哈克特能告诉我的不多。他知道至少有十个吸血鬼牺牲了,重伤的更多,但他还不知道他们都是谁。
  穿好衣服后,我同哈克特到克勒敦·勒特厅去吃了顿快餐,然后回屋待了一天。我们也可以去厅里和吸血鬼待在一起——他们看到我进来时大声欢呼,可我不想坐在那儿听他们胡吹战斗经过,还有我们如何一举歼灭吸血魔什么的。
  临近黄昏时,暮先生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他跌坐在我的吊床上,把脸埋在手里,呻吟着。“你听到消息了?”他低声问。
  “听到了。”我说。停了一会儿,我又无力地说:“我很难过。”
  “我以为她能挺过去。”他叹息道,“我知道那是致命伤,可是她坚持了这么久,我开始相信她能活下来。”
  “她……”我清了清嗓子,“她火化了没有?”
  他摇摇头。“谁都没有。护血使者至少要把尸体保管两天两夜,这是我们的习俗。而吸血魔……”他把手放下了,而他的表情真是吓人,“他们此刻正在被扔进火里。我们把他们从护血使者那里拿来,剁成了碎块,这样他们的灵魂永远都不能离开地球——永远进不了天堂。我希望他们永远烂在这儿。”
  我觉得现在不适合说我在洞中时的反感,或说我认为吸血鬼需要学会同情,所以我闭着嘴,赶紧点头。
  “科达和……其他俘虏……怎么样了?”哈克特问。
  “他们以后再处理,”暮先生眼睛眯缝起来,“先审问,然后处决。我要去参加。你们想去吗?”
  “审问想去,”我说,“但处决不一定。”
  “我两个……都免了吧。”哈克特说,“我觉得……我不适合……去看。这是……吸血鬼的事。”
  “随你的便吧。”暮先生说,“葬礼呢?你们想去和埃娜告别吗?”
  “当然。”我轻声回答。
  “我也想……去。”哈克特说。
  提到埃娜的名字时,暮先生的表情柔和下来。“她离开那个洞后就没有说多少话,”他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说话很痛苦。她在保存精力,她很顽强,拖了尽可能长的时间。
  “医生以为她要死了。每次她一喘不上气,他们就冲过来了,急于给其他伤员腾地方,可她总是坚持过来。后来他们都习惯了假警报,她真正死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发现。她在那儿躺了二十分钟,安静地睡在我怀里,向我微笑着。”
  他眼眶中噙满了泪水,开始簌簌落下。我递给他一块布,可是他没有用。“我没听见她最后的话,”他沙哑地说,“她声音太低了。我想她提到了木板条。”
  “你睡过觉吗?”我问。自己也哭了起来。
  “我怎么能睡觉呢?”他叹了口气,“要准备审讯。我不能错过对科达的审讯,哪怕永远不睡觉。”
  “别说傻话了。”我温和地劝道,“审讯什么时候开始?”
  “半夜。”他抽着鼻子说。
  “那你还有很多时间,去睡一会儿吧,开始前我来叫你,我们一起去。”
  “你保证?”
  “我不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对你说谎的。”我回答。
  他点点头,起身回屋,到了门口时又停下来回头说:“你在洞中的表现很出色,达伦,你很勇敢,我为你骄傲。”
  “谢谢。”我哽咽着说,已经泪流满面。
  “骄傲。”他又咕哝了一声,然后转身慢慢走向他的房间,看上去像一个疲惫、颓丧的老人。
  那天夜里,科达·斯迈尔特的审讯开始了。
  王子厅和厅外的洞里挤满了群情激愤的吸血鬼。几乎山里的每一个吸血鬼都想去那儿奚落叛徒,朝他吐唾沫,在他被判决时大声欢呼。我跟暮先生和塞巴·尼尔一同前往。我们的座位在前排。没想到能坐得这么靠前——我们到得很晚,可是我很快发现我很吃香。吸血鬼在很大程度上把他们的胜利归功于我。他们一看到我就热烈地欢呼起来,把我连同暮先生和塞巴一起推到前面,坚持要我坐在上等座位。我原想靠后坐,远远地观看审讯。
  但暮先生希望尽可能地靠近审判台,因为埃娜的缘故,我不想让他失望。
  同谋犯将一个个被带上来,单独接受审判。如果他们坦白交待,回答令王子们满意,他们就会被直接带到死亡厅接受处决。如果拒绝合作,他们就会被带去严刑拷打,希望能使他们招供(可是吸血魔和吸血鬼一样,能够忍受巨大的痛苦,几乎不可能屈服)。
  第一个受审的是科达。蒙辱的将军被铁链拉着,走过嘘声起哄的吸血鬼面前。有人推开卫兵,对他拳打脚踢,还有人揪住他的金发,扯下了几把。
  走到审判台上时,他已经狼狈不堪,白袍撕破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流着血。可他昂着头,对殴打未做任何反应。
  王子们在台上等他,四个卫兵手持尖利的长矛站在两旁。他被带到三位王子面前,他们每人都轻蔑地啐了他一口。然后他被带到边上,转过身对着台下的吸血鬼。一开始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但当我终于鼓起勇气时,却发现他正盯着我,悲哀地微笑着。
  “肃静!”米卡·维尔·莱特高喊,闹哄哄的吸血鬼安静了下来,“今晚的任务很重。我们希望尽量迅速顺利地审完每个人犯。我知道大家很激动。但如果有谁干扰我们对科达·斯迈尔特——或对其他人的审判,立即把他赶出去。听清楚了吗?”
  吸血鬼们愠怒地嘀咕着,坐了下去。帕里斯·斯基尔站起来讲话。“大家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温和地说,“因为我们被出卖了,遭到了围攻。我和大家一样盼望着看到这些杂种受到应得的惩罚,但首先我们必须了解他们为什么要偷袭我们,还会不会有其他进攻。”他转向科达,板起面孔,“你和我们今天杀死的吸血魔是串通的吗?”
  长长的沉默,然后科达点头说:“是的。”
  几个吸血鬼高叫着血腥谋杀,但马上被带出了大厅。其他人面色苍白,身子发抖,仇恨地瞪着科达。
  “你是奉了谁的命令?”帕里斯问。
  “我自己。”科达说。
  “撒谎!”阿罗吼道,“快说是谁让你干的,不然我就——”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科达打断他说,“别担心——我不想接受你的职业打手的粗暴审问。我会在这儿说真话的。”
  “最好如此。”阿罗咕哝着,坐了下去。
  “你是奉了谁的命令?”帕里斯又问。
  “我自己。”科达再次回答,“这是我的计划。吸血魔是我召来的。随你们怎么拷打——我的回答不会变,不可能变,因为它是事实。”
  “你想出了这个阴谋?”米卡不相信地问。
  “是的,”科达点点头,“是我安排吸血魔来的。我向他们提供了我的地图,他们可以秘密地溜进来。我——”
  “叛徒!”一个吸血鬼大吼一声,想冲上台去,但被两个卫兵拦住拖走了,他一路还在拼命地乱蹬乱嚷。
  “我可以抓到他,”暮先生在骚乱中嘶声说,眼睛紧盯着科达,“我现在就可以跳过去要了他的狗命,谁也来不及拦我。”
  “冷静点,拉登。”塞巴小声说,用手按住他颤抖的肩膀,“科达跑不了。他的死期很快就到了。还是听他说完吧。”
  那愤怒的抗议者的叫声一平息下去,帕里斯便重新开始审问。“你是否计划你一即位就把吸血魔引进王子厅,夺取血石?”
  “不错,”科达直率地回答,“我们会等到闭幕典礼那一天。当你们喝得晕晕乎乎、回顾这届展望下一届议会时,我会把他们从秘密通道中带上来,干掉放哨的,占领王子厅。”
  “但你们守不住,”帕里斯反驳道,“你当然知道米卡、阿罗和我会冲开大门,制服你们。”
  “那不可能发生。”科达说,“你们活不到那个时候。我打算毒死你们三个。我专门准备了六瓶非常名贵的酒,每一瓶都掺了烈性毒药。我会在闭幕典礼前把酒送给三位王子。你们会为我的健康干杯,接着在一两小时之后死去。王子厅就是我的了。”
  “然后你就会着手消灭我们的同族。”阿罗咆哮道。
  “不,我会着手拯救他们。”
  “你说什么?”帕里斯惊讶地问。
  “有没有人想过我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不适当的时机来发起进攻呢?”科达向众人问道。“我在议会期间偷偷把一群吸血魔引上山,到处都是吸血鬼,他们被发现的风险比几个月之后来要大得多,这不是很奇怪吗?”
  帕里斯似乎迷惑了。“我想你希望趁我们都在时发起进攻。”他嘀咕道。
  “为什么?”科达反问道,“计划是进王子厅夺取血石,而不是和吸血鬼打仗。山里吸血鬼越多,对我们越不利。”
  “你想出风头。”阿罗气哼哼地说,“你想炫耀说你在召开议会时占领了王子厅。”
  “你以为我那么虚荣?”科达大笑,“你以为我会为了说起来好听而拿性命去冒险?你忘了——我和多数吸血鬼不一样。我的行动是为了结果,不是为了表现。我是冷静的阴谋家,不是头脑发热的吹牛大王。我只关心成功,而不是那些花架子。”
  “那你为什么在这时候进攻呢?”米卡恼火地问。
  “因为我们没时间了,”科达叹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我说过,我想要拯救而不是征服我的部族。我们惟一的希望是一次先发制人的进攻。现在行动失败,我担心我们注定要灭亡了。”
  “什么先发制人的进攻?”阿罗驳斥说,“我们又没打算攻打吸血魔。”
  “我不是想阻止吸血鬼攻打吸血魔,”科达解释道,“而是想阻止吸血魔攻打吸血鬼。”
  “他说话像说谜语!”阿罗火了,“他勾结吸血魔袭击我们,却是为了阻止吸血魔的进攻?胡扯淡!”
  “他可能疯了。”米卡严肃地说。
  “但愿如此。”科达冷笑道。
  “这么问没用。”阿罗嚷道,“我说把他带下去,一滴一滴地榨出他的真话。他在耍我们。我们应该——”
  “小先生访问过吸血魔。”科达说,虽然他没有提高嗓门,但效果就像吼了一声似的,阿罗和其他吸血鬼突然不安地沉默下来,等他往下说。“是在三年前,”科达仍用平静而不祥的声调说,“他告诉他们吸血魔王在世间,他们应该去寻找他,我得到消息后,就致力于重新统一吸血鬼和吸血魔。我希望在他们找到神话中的领袖之前完成统一,这样就可以避免小先生预言的可怕后果。”
  “我以为你不相信吸血魔王的神话呢。”帕里斯说。
  “我本来不信,”科达承认,“但后来看到吸血魔对这件事那么当真就信了。他们以前从来不想和我们打仗,可是小先生去过之后,他们就积极地扩充军备,招募人员,准备迎接神话中的领袖的到来。
  “现在他已经来了。”一阵恐怖传遍了大厅。吸血鬼们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蜷缩在各自的座位上,脸色变得如纸灰。“六个月前,吸血魔王被发现了,”科达垂下眼睛说,“他还没有换血,但他已经在吸血魔中间生活,学习他们的行为。我的背叛是最后一搏。如果我拿到了血石,也许我可以把吸血魔拉拢过来——我们的血缘兄弟并不都热衷于和我们打仗。我一失败,他前面的路就畅通无阻了。他将会换血,然后统治吸血魔,带领他们来攻打我们。他会获胜的。”
  科达压低了声音,嘲讽地说:“祝贺你们,各位尊贵的先生,今天的伟大胜利之后,在你们与一场大败仗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障碍了。你们为小先生的预言扫清了道路。
  “尽情庆祝吧。这也许是你们最后一次敲锣打鼓,吹嘘自己的勇猛的机会了。从今天晚上起,时钟开始走动,当它停下的时候,我们就完了。这个厅里——这世界上的每一个吸血鬼都完了。”
  科达苦笑着,扯松右手上的铁链,把三根手指按到前额和眼睛上,向王子们做了一个死亡触礼的手势。然后他望着我做了一个同样的手势。“即使在阴间,也愿你胜利。”他嘶哑地讽刺道,愤怒、凄凉的泪水在他悲哀的蓝眼睛边上闪动。
  第二十章
  科达把话说完后,可怕的沉默似乎持续了一个世纪。最后,塞巴·尼尔慢慢站起来,用颤抖的手指着科达嘶声说:“你说谎!”
  科达倔强地摇摇头,“我没有。”
  “你见过这个吸血魔王吗?”塞巴问。
  “没有,要是见过我会杀了他。”
  “那你怎么知道他存在?”
  “回答!”帕里斯威吓道。
  “吸血魔有一口特别的棺材,”科达说,“他们叫它火棺。是小先生在许多世纪以前送给他们的,差不多在他给我们这个神奇圆厅的同时。打那以后,棺材就由一群吸血魔看守着,他们自称是命运信使。
  “棺材看上去很普通——可是当有人躺进去,盖好棺盖之后,棺材里就会烈火熊熊。如果此人注定是吸血魔的领袖,他就能安全地出来,否则就会烧死在里面。
  “多年来,许多吸血魔试过火棺——都死了。可是六个月前一个人躺了进去,经受了烈焰,结果安然无恙。他就是吸血魔王,一旦他换血之后,每个吸血魔都将服从和追随他——万死不辞,如果需要的话。”
  王子们疑惑而恐惧地盯着科达,最后帕里斯低声问:“这个人接受考验的时候你在场吗?”
  “不在,”科达答道,“只有命运信使在场。”
  “那可能只是个谣言。”帕里斯抱着希望说,“一个虚妄的谎话。”
  “吸血魔从不说谎。”科达提醒道。
  “也许他们变了。”米卡思考着说,“血石或许值得说几个谎话。他们可能骗了你。科达。”
  科达还是摇头。“许多吸血魔和我们一样担心魔王的出现。他们不想要战争,害怕这种拼斗带来的损失。所以三十八位同意参加我的行动。他们希望阻止全面冲突,保护他们的同伴和朋友。”
  “你老是说阻止战争,保护我们,”帕里斯插嘴说,“我不懂你怎么会认为背叛我们是有益的。”
  “我想强行统一双方。”科达解释道,“听到吸血魔王被发现时,我知道已经来不及订立公平的和平协议了。权衡我为数不多的选择,我决定冒险发动zhengbian。如果成功,各地的吸血鬼都会受吸血魔支配。王子厅里的那些可以与其亲属交流,凭血石告诉他们大部分活吸血鬼的行踪。我们的人没有选择,只能同意我的条件。”
  “条件是什么?”帕里斯轻蔑地问。
  “我们并入吸血魔部族。”科达回答,“我本来希望平等地联合,双方都做出让步。可情况变化后,那已经不可能了。我们将不得不接受吸血魔的习俗,但总比灭亡好。”
  “我不觉得,”阿罗嚷道,“我宁可一死。”
  “我想其他人也有同感,”科达说,“但我相信大部分人会想通。就算没有,就算你们都选择战死,至少我尽力了。”
  “你能从中得到什么,科达?”米卡问,“吸血魔答应给你加官进爵吗?新政权里也有王子吗?”
  “吸血魔什么也没有许诺。”科达简短地回答,“许多人希望避免战争,有几十个自愿冒生命危险来帮我——勇士啊,却被你们像杀害虫一样杀死了。我们没有其他动机。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你们,不是为自己。”
  “你真高尚,科达。”米卡讽刺道。
  “比你们想像的高尚!”科达愤怒地说,失去了冷静,“你们没有脑子吗?你们看不到我做出的牺牲吗?”
  “什么牺牲?”米卡吃惊地问。
  “无论成败,我的下场都是死。吸血魔比我们更加鄙视叛徒。如果一切顺利,我会留在王子厅里看两族合并。然后,当我们族人的未来有了保证之后,我会请求处分,接受与现在这样类似的结局。”
  “你想让我们相信的,吸血魔会杀死帮他们制服头号仇敌的人?”米卡冷笑道。
  “你们会相信,因为这是事实。”科达说,“吸血鬼和吸血魔都不能容忍叛徒活在世上。这律条写在每个族人的心里。跟我来的那些吸血魔会成为英雄——他们没有违反自己的法律,除了踏进吸血鬼的地界。而我,一个背叛了同族的人?”科达摇摇头。“我‘从中’什么也得不到。米卡。如果你不相信,那你就太傻了。”
  科达的话使吸血鬼们感到不安起来。我看到他们面面相觑。眼里和舌尖含着不祥的疑问。“也许他希望我们奖赏他,而不是把他扔到尖桩上。”有人怪叫道,但没人发笑。
  “我不指望也不乞求宽恕,”科达答道,“我只希望你们在未来艰难的岁月里能够记得我试图做的事情。我心里只有部族的利益。我希望有一夜你们会看到和承认这一点。”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帕里斯·斯基尔说,“你为什么不来告诉我们?如果我们知道吸血魔王的事,我们就会采取措施除掉他。”
  “通过杀死每一个吸血魔?”科达尖刻地问。
  “如果必须的话。”帕里斯点点头。
  “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科达叹了口气,“我想救人,而不是杀人。打仗救不了吸血鬼,如果小先生的预言灵验的话。但是联合——在威胁成为现实之前——或许可以拯救我们。
  “我不能说我做得对。”科达继续说,“我知道。我的行动可能会引发战争和毁灭。但我必须试一试。我相信我有能力扭转命运。无论对错,我不甘心让我的部族屈从于小先生那可怕的预言。”
  科达目光落到我身上。“我没什么遗憾,”他说,“我冒了一次险,没有成功——这就是人生。我真正悲哀的是我不得不杀死盖伏纳·波尔。我不想杀戮,但是计划为先,我们整个部族的未来重于任何个人。实在不得已的话我还会杀死十几个盖伏纳·波尔——甚至一百个,如果这能保护其他人的生命。”
  科达讲完了他的话,拒绝再做交代。王子们问他知不知道吸血魔王在哪儿,吸血魔在策划什么,他只是摇头。
  王子们让大家提问题,可是没有一个吸血鬼出来向垮台的将军发问。
  他们现在垂头丧气,似乎很羞愧。没人喜欢科达或赞成他的所作所为,但他们开始尊敬他,后悔方才对他的态度。
  等了适当长的时间之后,帕里斯点头让台上的卫兵将科达带到王子们面前。当他站在那里时,帕里斯默想了几分钟,整理好思绪,然后开口说道:“你的话令我为难。我宁可你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叛徒,完全为了私利打算。那样我会心安理得地判你死刑,用不着犹豫。
  “我相信你是出于善意。甚至可能正如你所说的,我们挫败了你的计划,就将注定败在吸血魔手中。要是达伦没有在山洞中碰到你的同伙,没有活着回来报信,也许反而好些。
  “可是你被发现了,被揭露了,吸血魔被血腥镇压了。这些事实无法更改。即使我们希望更改。未来也许是凄惨的,但我们应当像吸血鬼那样,用坚定的勇气与意志去面对,这是我们的作风。
  “我同情你,科达,”他继续说,“你做了你认为必须做的事,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为此你应该受到称赞。可是,你也把我们的法律和规矩置之度外,为此你必须受到惩罚。对于你的罪行只有一种合适的处罚,那是绝对的——死刑。”
  大厅里同时发出一阵沉重的叹息。“如果我有权选择,”帕里斯说,“我会允许你像吸血鬼那样站着死,保持尊严。你不应该被绑起来,蒙着眼睛,被尖桩从背后钉穿,耻辱地死去。我会让你经受一系列严酷的考验,直到你体面地丧生。当你被全身火葬时,我会为你干一杯酒。
  “然而,作为王子,我没有选择。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你背叛了我们,这个严酷的事实先于我个人的愿望。”帕里斯站起来,指着科达说,“我提议把他带到死亡厅,立即处决。尸体肢解之后火葬,使他的灵魂永远进不了天堂。”
  停了一会儿,米卡·维尔·莱特站了起来,像帕里斯一样指着。“我不知道这是否公正,”他叹息道,“但我们必须遵守使部族延续的习俗。我同意启用死亡厅和耻辱的火葬。”
  阿罗也站起来指着。“死亡厅。”他简单地说。
  “有人要为叛徒说话吗?”帕里斯问。厅里鸦雀无声。“如果有谁反对的话,我们可能重新考虑这一判决。”他说。还是没人吭声。
  我望着面前那个可怜的人影,想到了我刚上吸血鬼圣堡时他让我觉得多么亲切,待我像待朋友一样,跟我开玩笑,向我传授他的知识和处世经验。我记得他把埃娜·塞尔斯打下木板条,他向她伸出手去,当她不予理睬时,他脸上那受伤的表情。我记得他怎样救我的命,为我冒风险,为帮助我摆脱困境甚至差点坏了他的大事。如果不是科达·斯迈尔特,我就不会活着坐在这里。
  我正要站起来为他说话,要求换一种不那么可怕的惩罚,这时盖伏纳的面孔突然在我脑海中闪过。我停下来想如果暮先生、塞巴或其他人妨碍了他的计划,他会怎么做。如果必要的话,他会把他们全部杀掉。他不会从中得到快乐,但他也不会畏缩。他会做他觉得必须做的事,就像任何真正的吸血鬼一样。
  我坐了回去,痛苦地摇摇头,保持了沉默。这个问题太大了,不该由我来决定。科达一手造成了他自己的毁灭,他必须独自面对它。我为自己没有为他辩护而感到难受,但如果做了我会同样难受。
  看到没有人会对王子们的判决提出异议。帕里斯朝台上的卫兵做了个手势,他们圈住科达,脱光了他的衣服。被剥去衣服和自尊时,科达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天花板。
  然后,帕里斯捏起手指,蘸着原来藏在他宝座后面的一碗蛇血。在科达的胸口上画了一下。米卡和阿罗也依样做了,留下三个丑陋的红记号——是吸血鬼给予叛徒或可耻者的记号。
  科达被画上记号之后,卫兵就把他带走了。没有人说话或出声。他一直低着头。但当他走过我身旁时我看到他脸上流着泪水。他孤单而害怕。我想安慰他,可是已经太晚了。不如让他快点过去。
  这一回当他被带过吸血鬼们面前时,谁也没有嘲笑或动手伤害他。他走到敞开的门口时停了一会儿,等外面的吸血鬼让出一条路。然后他沿通道被带往了死亡厅。在那儿,他将被装在笼子里,蒙着眼睛,吊到尖桩坑上空,残酷而痛苦地处死了。这就是叛徒……我的朋友……科达·斯迈尔特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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