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吸血侠达伦・山传奇II>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我想直接对王子说——但我不能走到王子厅门口叫卫兵放我进去!我可以等某位王子出来时招呼他,但他们不经常离开房间。要是科达在我等到机会之前就下手呢?我想悄悄摸到门边,门一开就溜进去,但不大可能躲过卫兵的注意。而且,如果科达在里面看到我,他一定不等我开口就会把我干掉。
  这是我最担心的——来不及向王子报信就被杀死。因此,我决定先和某个人联系上后再去见王子,万一我遭到不测,我的消息还不会死。
  可是相信谁呢?暮先生或哈克特是理想人选,但我无法在不被人发觉的情况下走近他们的房间。埃娜·塞尔斯和弗内兹·布兰也住得很深。
  只剩下塞巴·尼尔——吸血鬼圣堡的老军需官了。他的房间靠近仓库。虽然冒险,但我觉得我有可能悄悄找到他。可是我能相信他吗?他和科达关系很近,曾帮那个叛徒绘制不常用的通道地图,吸血魔也许正在用这些地图向王子厅进发呢。他会不会是科达的同伙?
  这个念头一出现,我就知道是荒谬的。塞巴是老派的吸血鬼,把忠诚和吸血鬼的作风看得比什么都重。而且他是暮先生的老师。如果我不相信塞巴,就没人可相信了。
  我起身去找塞巴,狼也跟着站了起来。我蹲下叫它们留在这里。黑毛摇头吼叫,但我很坚决。“留下!”我命令道,“等着我,如果我没回来,就回狼群去。这事跟你们无关,你们帮不上忙。”
  我不知道黑毛是否完全听懂了,但它坐了下来,和另外两只狼留在了这里,喘着粗气看着我离去,它的黑眼睛一直盯着我,直到我转过拐角。
  我按来时的路下山,很快就到了仓库。周围很安静,但我不敢大意,小心地从我逃走时科达指给我的那个洞口爬了进去。
  里边没有人,我朝通向通道的门走去,但我忽地站住了,低头看看自己。我已经习惯了不穿衣服。忘记了在非动物眼里我这副模样会是多么怪异。如果我这样赤身luoti、蓬头垢面地出现在塞巴的房里。他准会以为见到了鬼!
  找不到衣服,我撕开一个旧麻袋,在腰上系了一块麻袋片,没好多少,但只能这么着了。我又撕了几片裹在脚上,这样走路轻一些。再打开一袋面粉。往身上抹了几把,希望能盖掉一点我身上的狼味。弄好之后,我打开门溜进了通道。
  到塞巴的房间不过两三分钟的路,我却花了四倍的时间,因为每段通道都要看几遍才敢走,确保如果有吸血鬼突然出现,我能有地方躲避。
  终于到了老军需官的门口,我激动得哆嗦着。我静立了几秒钟,等到镇定一些后,我轻轻敲门。“进来。”塞巴喊道。我走了进去。军需官背对着我站在一个箱子前。“过来,托马斯,”他翻着箱子说,“我告诉过你不用敲门,即位仪式还有两小时就开始了,我们没时间——”他转身看到我,张大了嘴巴。
  “你好,塞巴。”我紧张地微笑道。
  塞巴眨眨眼睛,摇摇头,又眨眨眼睛。“达伦?”他惊叫道。
  “独一无二的。”我咧嘴一笑。
  塞巴放下箱盖,一屁股坐在上面。“你是幽灵吗?”他喘着气问。
  “我像吗?”
  “像。”
  我笑着走上前。“我不是幽灵,塞巴。是我,我是真的。”我站在他跟前,“不信你摸摸。”
  塞巴伸出颤抖的手,碰碰我的左胳膊。发现真的是我,他欢喜地站了起来,可紧接着脸一沉,又坐了下去。“你被判了死刑。”他悲哀地说。
  “我料到了。”我点头道。
  “你逃走了。”
  “那是个错误,我很抱歉。”。
  “我们以为你淹死了。你的脚印在河边突然消失了。你是怎么出去的?”
  “游泳。”我轻松地说。
  “游到哪儿?”
  “顺水漂。”
  “你是说……一直……漂到山下?不可能!”
  “不大可能,”我纠正他,“但不是不可能。否则我就不会在这儿了。”
  “盖伏纳呢?”他带着希望问道,“他也活着吗?”
  我悲哀地摇摇头。“盖伏纳死了,是被谋杀了。”
  “我想到了。”塞巴叹息道。“可是一看见你,我又——”他停住了,皱起眉头,低沉地说。“被谋杀了?”
  “你最好还是坐着。”我说,然后我扼要地讲了一遍我遇到吸血魔、科达背叛和后来发生的事。
  塞巴听完后气得浑身发抖。“我从没想过一个吸血鬼会背叛他的兄弟,”他怒吼道,“而且是这样受尊敬的吸血鬼!我感到恶心和耻辱。我还曾为那个骗子的健康干杯,求神灵赐他好运呢!活见鬼!”
  “你相信我?”我宽慰地问道。
  “我也许看不出巧妙掩藏的诡计,但能看得出摆在我面前的真话。我相信你,王子们也会相信的。”他站起来大步走向门口。“我们必须赶快通知他们。越早——”他停住了。“不行,王子们在即位仪式前不见任何人。他们待在王子厅里,到傍晚科达去时才开门。这是规矩。我现在去是会被赶走的。”
  “但你能及时见到他们吧?”我焦急地问。
  他点点头。“即位前有很长的仪式,我完全有时间出来指控我们假惺惺的盟友——科达·斯迈尔特。”老吸血鬼义愤填膺。“对了,”他眯起眼睛,“他现在一个人待在屋里,我可以去割断他的喉咙——”
  “不,”我急忙说,“王子们还要审问他。我们不知道他还有哪些同伙,他为什么这么做。”
  “你说得对,”他叹口气,肩膀耷拉下来,“而且杀死他太便宜他了,他应该为盖伏纳而受到折磨。”
  “这不是我不想让你杀死他的惟一原因。”我犹豫着。塞巴瞪着我,等我说下去。“我想亲自揭穿他。盖伏纳死时我在场,他是为我下通道的。我想看着科达的眼睛揭露他。”
  “让他看到你多么恨他?”塞巴问。
  “不,让他看到他造成了多么大的痛苦。”我眼里含着泪水。“我恨他,塞巴。但我还把他看做朋友。他救过我的命,要不是他的干预,我现在已经死了。也许这很傻,但我想让他看到,我在揭发他是叛徒时我并不快乐。”
  塞巴徐徐点头。“可以理解。”他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但这很危险。我想卫兵不会杀你,但科达的同伙会的。”
  “我准备冒这个险。”我说,“怕什么呢?我反正是要被杀死的,因为我没有通过测试。我宁可站着死,揭穿科达的阴谋,胜过进死亡厅。”
  塞巴热情地笑了。“你是一个真正的、勇敢的吸血鬼。达伦·山。”
  “不,”我轻声答道,“我只是努力做应该做的事,弥补以前逃跑的过错。”
  “拉登会为你骄傲的。”塞巴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只是红着脸耸了耸肩。然后我们坐下来讨论各种方案,如何迎接这个暴风骤雨的夜晚。
  第十二章
  我不想再让狼跟着我——怕它们被打死,但我赶它们走的时候,三只狼坐在那儿,耐心地喘着气。“走!”我拍着它们的背,厉声说,“回去!”可是它们不是狗,没有服从。我看出它们要跟我到底——年轻的狼甚至好像巴望着参加搏斗!于是我也就不再轰它们走了,安下心来等待天黑,靠我体内的生物钟判断时间。
  将近日暮时,我们爬上陡滑的通道,来到王子厅背后的那面石墙前。我小心地在岩石上挖出了一个够我们钻过去的裂缝。我奇怪怎么没人发现这个薄弱的地方。不过它很高,大概从对面看是很结实的。
  我停了一下,想着这一连串异乎寻常的好运气:被湍急的河水冲下山却没死掉,在极度虚弱时被鲁迪和黑毛发现,玛格达带我直插到王子厅,就连没通过测试似乎也是运气——如果我没有在野猪面前栽跟头,我就不会发现吸血魔的事。
  是吸血鬼的运气,还是有其他的原因——比如命运?我从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之类的话,但现在开始有些疑惑了。
  队伍行进之声把我从沉重的思绪中唤醒了。科达即位仪式的时辰已到,必须行动了。我从裂缝中钻了过去,跳到地上,转身把狼接了下来。然后我们贴着墙往前挪动。
  绕过环形的厅壁,我看到将军们正列队欢迎科达·斯迈尔特。他们组成了一个仪仗队,从通道一直排到王子厅的门口。几乎每一位都带着武器,其他吸血鬼也一样——只有在即位仪式时才可以带武器进王子厅。每个带武器的吸血鬼都可能是叛徒,奉命见我格杀勿论。我尽量不去想这可怕的念头,怕影响我的行动。
  三位王子穿着王子袍站在敞开的门口,等着为科达换血,使他成为他们的一员。我看到暮先生和塞巴站在王子们旁边。暮先生和大家一样望着通道,但塞巴在找我。看到我之后,他微微点了点头。这表明他已经在周围安排了几个手下,吩咐他们拦住任何拔出武器的吸血鬼。塞巴没有对他的手下提起我——我们商量最好暂时保密。但愿我出现时他们不会犹豫,不让科达的人有机会杀死我。
  队伍进洞了。最前面的六名吸血鬼捧着科达即位后要穿的衣服,两个一排缓步而行。后面是两名音色浑厚的吸血鬼,高声吟唱着诗歌和故事,歌颂王子们和科达。后边队伍里也有诵诗的,他们唱圣歌般的声音沿通道传播,在洞中回响。
  八个吸血鬼之后是今晚的主角——科达·斯迈尔特,他身穿宽松的白袍,坐在由四位将军抬着的小平台上,低着金色的脑袋,闭着眼睛。我等他走到了通道口与王子们中间,然后我从墙后走了出来(狼跟在我脚后),拼足力气喊道:“停止!”
  所有的人都转过头来,诵歌顿时停止了。吸血鬼们起先都没认出我,他们只看到一个赤身露体、沾满了面粉的脏小孩。可是当我走近时,他们惊呼起来。“达伦!”暮先生高兴地大喊,张开手臂向我迎来。我顾不上和老师说话,盯着其他的吸血鬼,提防有人袭击。
  叛徒们没有迟疑。两名穿绿衣的吸血鬼举起了长矛,另一个拔出双刀扑了过来。塞巴的手下反应很快,没有被搞糊涂,马上冲过去抓住使长矛的吸血鬼,没等他们挥动武器,便把他们拖倒在地上,解除了他们的武器。
  但是没有人拦住使双刀的吸血鬼——他太靠前了。只见他冲过卫兵队伍,推开暮先生,直奔我而来。他扔出一把刀,但被我轻松躲过了。没等他扔出第二把刀或靠近我,两只年轻的公狼蹿上去把他扑倒在地,又抓又咬,兴奋而愤怒地嗥叫着。他尖叫着想打退它们,但是狼的力气多大啊。
  一只狼把牙齿插进了那吸血鬼的喉咙,残酷地结果了他的性命。我并不介意——我只担心错杀无辜,从那家伙的反应速度和要杀我的决心看,他肯定是科达的同伙。
  洞里其他吸血鬼都吓呆了。连暮先生都愣在那里,瞪着眼,惊疑地喘着气。“达伦?”他颤声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
  “等会儿!”我命令地说,眼睛搜寻着叛徒。好像没有了,但在我把话说完之前,我不敢掉以轻心。“我以后会告诉你的。”我向暮先生保证,然后镇静地走过他身边,面对科达和王子。黑毛跟在我身旁保护我,警告地咆哮着。
  听到骚乱声,科达睁开眼睛,抬起头来,但没有企图逃跑。我走近时,他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目光看着我,更多的是忧郁而非恐慌,然后他摸摸左颊上的三个小伤疤(那是若干年前他和吸血魔谈判和平条款时留下的)。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儿?”米卡·维尔·莱特吼道。他的脸色像他的袍子一样黑。
  “那些吸血鬼为什么打架?快把他们拉开!”
  “殿下!”塞巴赶忙禀报,“要对达伦动武的不是我们的人,扭住他们的是我的手下。我强烈建议您听完达伦的话再把他们放开。”
  米卡瞪着平静的老军需官。“你也扯在里面,塞巴?”
  “是,殿下,”塞巴说,“并为此自豪。”
  “那孩子企图逃脱王子的判决,”阿罗喊道,光头上青筋跳动,“这儿不欢迎他。”
  “等你知道他来干什么,你就会欢迎了。”塞巴坚持说。
  “真讨厌,”帕里斯·斯基尔说,“以前从来没人打断过王子的即位仪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站在那男孩一边,但我认为应该把你们两个带出去,等我们——”
  “不!”我大喊一声,冲过卫兵队伍,直接站在王子们面前,与他们目光相对。我提高嗓门好让大家都能听见:“你说以前从来没人打断过王子的即位仪式,也许吧。但我说以前从来没人想让一个叛徒当王子,所以——”
  洞中一片怒喝。吸血鬼们对我说科达是叛徒十分气愤(包括那些不同意他即位的)。我还没来得及保护自己,一群人已经围上来,拳打脚踢,推推搡搡。三只狼想冲过来救我,但被挡在外面。
  “住手!”王子们叫道,“住手!住手!住手!”
  最后,王子的命令终于渗透进来,围攻者放开了我,慢慢地后退,但眼里冒着怒火,忿忿地嘟哝着。我没有受伤——挤得太厉害,谁也没能打得很重。
  “真是个可怕的夜晚。”米卡·维尔·莱特抱怨道,“一个孩子违反我们的法律和习俗已经够糟糕了,纯种的吸血鬼也在王子们面前表现得像一群野人……”他厌恶地摇摇头。
  “可他说科达是叛徒!”有人叫道,众怒又被激起,吸血鬼们咒骂着我。
  “够了!”米卡大声吼道。众人肃静下来后,他眼睛盯着我。看上去他的怒气不比围攻我的人少到哪几去。“按我的意思,”他咆哮道,“应该不容你说话,先把你绑起来,堵上嘴巴,然后拖到死亡厅,接受你应得的下场。”
  他停了停,扫视着吸血鬼,他们纷纷点头,发出赞同的声音。然后他把目光落到塞巴身上,皱起眉头。“可是一位我们都认识、信任和钦佩的人为你说了话。我不尊重一个没有胆量面对惩罚而逃走的半吸血鬼,但塞巴·尼尔说我们应当听听你的话,我个人不愿不尊重他的意见。。”
  “我也是。”帕里斯·斯基尔咕哝逼。
  阿罗似乎有些矛盾。“我也尊重塞巴,可是这太不合体统,我觉得……”
  他盯着塞巴。改变了主意,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和帕里斯和米卡意见一致,但只是因为塞巴。”
  帕里斯转向我,用尽可能和善的目光看着我说道:“说吧,达伦——但是快一点。”
  “好,”我抬眼望着科达,他无言地注视着我。“看这样说够不够快——科达·斯迈尔特杀死了盖伏纳·波尔。”吸血鬼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憎恨的表情变成了惊疑。“现在,几十个吸血魔正埋伏在我们下面的通道里,等着进攻我们。”洞里鸦雀无声。“是他引来的!”我指着科达,这次没人怒喝了。
  “他是叛徒。”我低声说道。当所有的眼睛都盯着科达时,我的眼睛垂了下去,两滴困惑的泪水滚下了我的面颊,砸到泥土地上。
  第十三章
  我揭发完之后是长时间的寂静。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想。如果科达激烈否认对他的指控,将军们或许会站到他一边,可他只是沮丧地站在那里,承受着他们质问的目光,不置一辞。
  终于,帕里斯·斯基尔清了清喉咙。“这些指控对任何一位吸血鬼来说都是非常严重的。而针对一位将要即位的王子……”他摇摇头,“你知道撒谎的后果吗?”
  “我为什么要撒谎?”我反驳道,转身面向众吸血鬼,“谁都知道我没有通过入会测试,因为怕被处死而逃走。我回来是自投罗网,你们认为我这样做没有原因吗?”没人回答。“科达背叛了你们!他和吸血魔串通一气。据我猜测,他打算一即位就把他们放进王子厅,抢走血石。”
  众吸血鬼发出了惊叫。
  “你是怎么知道的?”阿罗高声喊道。这位光头王子比谁都恨吸血魔,因为多年前他们杀害了他的妻子。
  “血石那部分是我猜的,但我看到了吸血魔。盖伏纳也看到了,所以科达杀死了他。他本来想留我一条命,但我在终旅厅里跳进了山溪。我以为我死定了,可我竟然活了下来。伤一好,我就赶回来向你们报信。”
  “下面有多少吸血魔?”阿罗问,眼里喷着怒火。
  “至少三十个——也许更多。”
  三位王子不安地对视了一下。
  “这不合情理。”米卡嘀咕道。
  “我也觉得,”阿罗说,“可是这样离奇的谎话很容易查明。如果他想骗我们,应该编一个不那么荒诞的故事。”
  “而且,”帕里斯叹道,“看这孩子的眼睛——里面只有诚实。”
  一阵骚乱打断了讨论。科达的一个同伙挣脱了,朝通道冲去。卫兵马上把他围住,他拔出刀,准备决一死战。
  “不要,居鲁士!”科达喊道,这是我打断仪式之后他第一次说话。那吸血鬼垂下手望着科达。“结束了,”科达轻声说,“不要无谓地杀戮,那不是我们的目的。”
  那个叫居鲁士的吸血鬼顺从地点点头。然后,没等卫兵靠近,他把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猛地扎了进去。咽气的叛徒倒在地上,所有的目光又转向科达,现在吸血鬼们脸色都很严峻。
  “你对达伦的指控有什么话要说?”米卡问,声音激动得有些沙哑。
  “目前——没有。。”科达冷静地回答。
  “你不否认?”阿罗喊道。
  “我不否认。”科达说。
  听到科达承认了自己的背叛行为,洞中一片惊骇的唏嘘声。
  “马上杀死他!”阿罗吼道,他的话得到了热烈的响应。
  “殿下,”塞巴求情道,“先集中精力对付吸血魔再处置我们的人是不是更好些?科达可以等一等——我们应该先收拾入侵者。”
  “塞巴说得对,”帕里斯说,“必须先杀吸血魔,叛徒以后再说。”
  他转身叫几个卫兵把科达和其他叛徒拉出去关起来。“别让他们自杀,”他警告道,“那样太便宜他们了。他们要活着接受审问。”
  他招手叫我上前,一边对众吸血鬼说:“我们和达伦要进王子厅商议这件可怕的事情,请其他人留在这儿。我们一决定了紧急行动方案,就通知大家。等把当前的危险对付过去之后,会让大家讨论的。”
  “别让任何人离开这个洞,”米卡嚷道,“我们不知道阴谋有多深。我不想消息传到那些与我们部族为敌的人的耳朵里。”
  我们四个走进了王子厅,还有几位高级将军、塞巴、埃娜·塞尔斯和暮先生。
  门关上后,紧张的气氛减掉了一些。帕里斯赶快跑去查看血石,米卡和阿罗沉重地走向王座。塞巴塞给我几件衣服,我迅速穿上,然后让他带我去和王子们面谈。我还没有机会和暮先生说话,不过我朝他笑了笑,表示我心里想着他。
  我从头到尾向王子们讲述着事情的经过:我跟科达钻通道逃跑,盖伏纳在后面追,后来改变方向,撞见了吸血魔,盖伏纳表明立场,科达叛变。当我讲到漂流那段时,帕里斯拍手笑了起来。
  “我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位独耳王子钦佩地笑道,“几百年前一些逞能的年轻吸血鬼曾经乘木桶漂下去过,可是从来没人试过——”
  “拜托,帕里斯。”米卡抱怨道,“我们以后再怀旧行不行。”
  “当然。”帕里斯温和地咳嗽着说,“继续讲吧。”
  [|Qī|]我讲了我被冲到离吸血鬼圣堡很远的岸上后,狼群发现了我,在它们的照料下我康复了。
  [-shū-]“这倒不是特别稀奇,”暮先生插嘴说,“狼经常救被扔掉的小孩。”我又讲到看见暮先生和埃娜出来找我,但因为有科达和带剑的吸血鬼在一起,我没敢露面。
  [|ωǎng|]“那两个叛徒,”米卡阴沉地说,“你在洞里看到他们了吗?”
  “看到了,就在那三个想杀我的人之中。被狼咬死的是一个,另一个和科达一起被押走了。”
  “不知道还有多少?”米卡担忧地说。
  “我估计没有了。”帕里斯说。
  “你认为只有四个?”米卡问。
  帕里斯点点头。“吸血鬼不大会背叛自己的同胞。跟着科达的那三个很年轻,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都是他亲自给换血的三个。再说,按道理,和他一伙的都应该在洞里看他即位,他们肯定也会跳出来杀达伦灭口的。
  “我不是说不需要提防可能还有一两个同党,”帕里斯总结说,“但认为烂疮已经扩散很广也不好。当前需要齐心协力,而不是搞人心惶惶的清洗运动。”
  “我同意帕里斯的话,”阿罗说,“应该在猜疑尚未蔓延之前就把它扑灭。如果我们不能迅速重建信任,吸血鬼之间谁也不相信谁,局面就乱了。”
  我加快讲完剩下的经历,讲到玛格达带路,我从通道里爬上来,怎样联系塞巴,以确保科达背叛的消息不会跟我一起灭绝。我还提到了护血使者。
  他们不理睬我在终旅厅前的呼救,在我爬山时却又来救我。
  “护血使者有自己的一套做法,”塞巴说——他对护血使者了解较多。
  “他们不愿直接干预我们的事,所以发现吸血魔也不会来向我们报告。但间接的干预是可以的——比如在危险时把你藏起来。这种中立虽然可恼,但是符合他们的风俗。我们不应该记恨他们。”
  我讲完后大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最后米卡·维尔·莱特咧嘴一笑说:“你把部族的利益摆在自己的利益之上。我们不能忽视你没有通过入会测试,并且逃避处罚这一事实——但是任何耻辱都被你这种无私的行为洗刷掉了。你是个真正的吸血鬼,达伦·山,像我认识的任何吸血鬼一样有资格在夜间游荡。”
  我低下头羞涩地笑了。
  “别光顾表扬了。”阿罗粗声说,“还有吸血魔要杀呢。不到最后一个吸血魔被吊在死亡厅的尖桩上面,扔下去十几次,我是不会安心的。我们这就冲下去——”
  “别着急,伙计,”帕里斯伸手按住他的胳膊,“我们不能鲁莽行事。我们最好的追踪员循着达伦在通道中留下的脚印追踪时,会经过吸血魔潜伏的洞穴附近。科达肯定应该早想到了这点,把他们转移了。所以我们首先要找到他们,找到之后,我们也必须小心谨慎,免得他们听到动静溜走。”
  “好吧,”阿罗叹气道,“但我要率领第一拨进攻!”
  “我没意见。”帕里斯说,“米卡呢?”
  “阿罗可以率领第一拨,”米卡同意道,“只要让我率领第二拨,而且只要他留下足够多的吸血魔给我磨刀。”
  “行。”阿罗大笑,眼里闪着渴战的光芒。
  “年轻好斗,”帕里斯叹道,“这么说我只能在王子厅留守了。”
  “我们中有一个会在结束前来替你的。”米卡保证道,“我们会让你收拾残余。”
  “你们太好了,”帕里斯笑道,然后又严肃起来,“但这都是后话。首先,我们要召集最好的追踪员,让达伦把他们带到吸血魔住过的洞穴里。一旦我们——”
  “殿下,”塞巴插言道,“达伦从离开狼群后还没吃过东西呢,而且他离开圣堡后一直没吸过人血。在派他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之前,能不能先让我带他去吃点东西?”
  “当然可以,”帕里斯说,“带他到克勒敦·勒特厅去随便吃吧。我们过会儿来叫他。”
  虽然我很想留下来和王子们商议对策,但我饥饿难忍,也就没有反对。
  我跟着塞巴从瞪大眼睛的吸血鬼中间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克勒敦·勒特厅。这是我一生中吃得最香甜的几顿饭之一,吃饭前我没有忘记向吸血鬼的神灵默默祷告,感谢他们保佑我渡过了磨难——并请求他们指引我们渡过未来的艰险。
  第十四章
  我吃饭的时候暮先生带着哈克特来看我。小人没能参加即位仪式(只有吸血鬼才可以参加这么重要的仪式),所以哈克特还不知道我回来了。走进克勒敦·勒特厅,看到我在那里狼吞虎咽地吃着,他惊叫了一声“达伦!”,就赶快跑了过来。
  “唔,哈克特。”我含着一嘴的炸鼠肉说。
  “你怎么……在这儿?他们……抓住你了?”
  “不是,我自已回来的。”
  “为什么?”
  “现在别叫我解释,”我恳求道,“我刚对王子们讲过。你很快就会听到的。快说说我不在时发生了什么。”
  “没多少事,”哈克特说,“吸血鬼们……发现你逃走后……勃然大怒。我对他们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不……相信我,可我……死不改口,所以……他们也……没辙。”
  “他对我都不肯讲实话。”暮先生说。
  我看着他,感到很羞愧。“对不起,我逃走了。”我小声说。
  “你是应该道歉,”他沉声道,“那不像你的行为,达伦。”
  “我知道,”我垂头丧气地说,“我可以怪科达——是他劝我跑的——可事实上是我很害怕,一看到有机会就逃了。我不只是怕死——还怕走向可怕的死亡厅,被吊在尖桩上面……”我不寒而栗。
  “不要过分责怪自己,”暮先生温和地说,“我不应该让他们对你进行测试。我应该坚持给你适当的时间,对测试和测试失败的后果做好充分准备。这不是你的错。你的反应是任何一个不完全熟悉吸血鬼规矩的人都会有的。”
  “我说这是命,”塞巴咕哝道,“他要是没有逃走,我们就不会知道科达的叛变和吸血魔的偷袭。”
  “命运之手……控制……心形表。”哈克特说,我们都转身瞪着他。
  “你说什么?”我问。
  他耸耸肩。“我不知道。突然……跳到我……脑子里的。小先生的话。”
  我们不安地面面相觑,都想到了小先生和他喜欢摆弄的那只心形的表。
  “你觉得常虚·小与这件事有关吗?”塞巴问。
  “我看不出,”暮先生说,“我相信达伦有吸血鬼天生的运气。另一方面,姓小的那匹黑马——谁知道呢?”
  我们正坐在那儿琢磨——是命运之手的拨弄,还是单纯的好运气?这时王子厅的信使来了,我被带到低处的大厅里同追踪员会合,去寻找吸血魔。
  测试前帮我训练的弗内兹·布兰是五名追踪员之一。这位独眼竞技大师拉着我的手,紧紧捏了一下。“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们的。”他说,“别人诅咒你,但我相信你一有时间想清楚就会回来。我对他们说那是仓促中的错误决定,你很快就会改正的。”
  “我相信你没有打赌我会回来。”我笑道。
  “你说到这个嘛——是的,我没有。”他大笑。弗内兹检查了一下我的脚,看我的脚下是不是有足够的软垫。追踪员都穿软底鞋。他要给我找一双,但我说麻袋片就行了。
  “我们必须非常小心,”他提醒道,“不要有突然的动作,不要点灯,不要说话,用手势交流。拿着这个,”他递给我一把锋利的长刀,“要用的时候别犹豫。”
  “我不会的。”我发誓道,想起了那把残酷地杀死我的朋友盖伏纳·波尔的刀。
  出发了,我们尽可能不发出声音。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回那个洞——那天晚上我没怎么记路,但追踪员沿着我的足迹来过,知道怎么走。
  我们爬过山溪底下的通道,这次不那么可怕了,因为我已经遇到过那么多的磨难。我们直起身体后,我无声地指指连接小洞与大洞的通道。两个追踪员上前检查靠里的那个大洞。我细听有没有搏斗的声音,结果没有。过了一会儿,一个追踪员退了出来,摇了摇头。我们跟他一起钻进了大洞。
  看到洞里是空的,我的心提了起来。它好像从远古以来就一直空着一样。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我们找不到吸血魔,就会有人说我撒谎。弗内兹感觉到了,轻轻推了我一下,眨眨眼,用口形说:“别担心。”然后和其他人一起在洞中仔细搜索起来。
  追踪员没多久就发现了吸血魔留下的踪迹,这消除了我的担心。有一个发现了一块布头。另一个发现了一罐吃了一半的豆子,还有一个发现了一小块痰渍,某个吸血魔在那儿清过嗓子。收集到足够的证据之后,我们回到小洞里,轻声交谈,知道溪水的喧哗会盖过我们的声音。
  “是吸血魔,”一个追踪员说,“至少有两打。”
  “他们掩盖得很干净,”另一个嘟囔道,“我们是因为知道要找什么,这才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简单搜一遍是不会注意到的。”
  “他们现在会在哪儿呢?”我问。
  “难说。”弗内兹搔着他的盲眼思索道,“这附近能容纳许多吸血魔的洞不多。但他们也可能分散躲藏。”
  “我表示怀疑。”一个追踪员说,“如果我是他们的头,我会让大伙聚在一起,以防被发现。我想他们会聚在一起,也许靠近某个出口,准备集体战斗或伺机逃跑。”
  “希望如此。”弗内兹说,“如果他们分开的话,找的时间可就长了。你自己能回大厅吗?”他问我。
  “能,但我想跟你们一起去。”
  他摇摇头。“带你来是为了指洞,现在洞已找到,这儿就没你的事了。没有你,我们会走得快些。你回大厅去报告情况,我们一找到吸血魔就回去。”
  塞巴在入口处接我,把我带到了王子厅。许多将军已经进去议事,但除了特别准许去办事的之外,谁也不得离开王子厅外的岩洞。所以外头还有许多吸血鬼,或坐或站,等着传出消息。
  暮先生和哈克特在里面。暮先生在和王子们说话,哈克特站在一边,捧着八脚夫人的笼子。我走过去时他把笼子递给我,说道:“我想……你会高兴……看到它的。”
  其实并不是,但我假装高兴。“太好了,哈克特。”我微笑道,“多谢你想着,我挺想它的。”
  “哈克特把你的蜘蛛照顾得很好。”塞巴说,“你失踪后他想把它给我,但我叫他继续养着。我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我觉得你会回来。”
  “说不定它最后还是你的。”我苦笑道,“我似乎挽回了我的声誉,但没通过测试还是要受处罚的。”
  “他们现在……不会为那个……处罚你了吧?”
  我看看塞巴的脸色——他表情严峻,什么也没说。
  两小时后,弗内兹·布兰带回了好消息——发现了吸血魔的藏身处。
  “他们躲在一个狭长的山洞里,靠近山的外侧,”弗内兹顾不上礼仪,直接对王子们说,“一条道进,一条道出。出口的通道直接通到外头,所以他们可以很快逃走。”
  “我们派人堵在外面。”米卡说。
  “很难。”弗内兹叹了口气,“洞外地势很陡,我想他们肯定有放哨的,恐怕没法悄悄派人上去。可能的话,还是在里面捉拿比较好。”
  “你认为我们不能?”帕里斯尖锐地问,听出了弗内兹语气中的隐忧。
  “怎么做都不容易。”弗内兹说,“不管我们伪装多么巧妙,都不能偷袭他们。他们一觉察到被包围,就会留下一小股断后,掩护大部分人逃走。”
  “要是我们从外面堵死通道呢?”阿罗问。“搞个山崩什么的。那样他们就只能留下来拼了。”
  “那倒是个办法,”弗内兹认同道,“但是堵通道可能不那么容易,而且会引起他们的警觉,使他们有时间做准备。我宁可设置一个陷阱。”
  “你觉得公平较量我们会打不过?”阿罗不屑地问。
  弗内兹摇摇头。“不是。我们没能近前细数,但我想那儿的吸血魔不会超过四十个,也许更少。我不怀疑我们能打赢。”吸血鬼们欢呼起来。“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他高声压过喧嚣,“而是我们的损失。”
  “去他的损失!”阿罗嚷道,“我们以前杀吸血魔也流过血——难道谁还害怕?”从叫喊声中听得出谁也不会。“说得轻巧。”欢呼声平息后,弗内兹叹道,“如果不用一点迷惑他们的办法,直接闯进去,我们可能会损失三四十个吸血鬼,也许还不止。吸血魔们没啥可损失的,肯定会血战到底。你愿意为这些伤亡负责吗,阿罗?”
  弗内兹这番话一出口,吸血鬼们的兴奋减弱了许多。就连盼战心切、恨透了吸血魔的阿罗也显得有些犹豫了。“你认为我们会损失那么多?”他轻声问道。
  “只损失三四十个就算运气了。”弗内兹直率地说,“他们很会选地方,我们无法一拥而上,只能一小批一小批地进,一个对一个。我们人多,最后还是会取胜,但不会很快,不会很容易。我们会受到挫折——很严重。”
  吸血鬼王子们不安地交换了一下眼色。“这个数字是不能接受的。”帕里斯沮丧地说。
  “是高了点。”米卡不情愿地附和道。
  “能不能想点别的办法?”暮先生插话道,“是否可以用水灌或用烟把他们熏出来?”
  “我也想过。”弗内兹说,“我看没有办法灌进去足够多的水;火攻比较理想,但洞里通风很好,洞顶很高,而且布满小缝隙,要进洞去点一堆大篝火才能熏到他们。”
  “那就只能正面进攻了。”帕里斯宣布,“我们先派最好的投枪手进去,消灭掉一部分敌人,然后再近身搏斗。这样我们的损失就不会那么多了。”
  “还是不少。”弗内兹反对说。“投枪手施展不开。他们可以干掉洞口的守卫。但后面……”
  “那怎么着?”阿罗抢白道,“你要我们举着白旗下去讲和吗?”
  “别用那种口气冲我吼!”弗内兹也喊道,“我和这儿的任何吸血鬼一样想收拾他们,但如果我们一对一地打,只会得到皮洛士式的胜利①『注:皮洛士(公元前319—前272),古希腊伊庇鲁斯国王,曾率兵至罗马打败了罗马军队,但付出了惨重代价。后即以“皮洛士的胜利”一语借喻惨重代价。』。”
  帕里斯叹了口气。“如果只有这种胜利,那么我们只好接受了。”
  在短时间的冷场中,我问塞巴什么是皮洛士式的胜利。“那是指胜利的代价太昂贵。”他小声回答,“如果我们打败了吸血魔,但是牺牲了六七十个自己人,那就胜得不值。战争的第一条规则就是在歼敌时不要过度削弱自己。”
  “还有一个办法,”帕里斯犹豫地说,“就是把他们赶跑。如果我们大声进攻,我想他们肯定会逃窜,而不会和我们打。吸血魔不是懦夫,但也不是傻子。他们不会打一场必输的仗。”
  这个建议引起了一片愤怒的嘀咕。多数吸血鬼认为这样做是可耻的,他们宁可和吸血魔拼杀。
  “这不是最光彩的战术,”帕里斯大声喊道,“但我们可以追到外面再打。虽然会逃掉许多,但还是能活捉和杀死不少,给他们一个沉重的教训。”
  “帕里斯说的有道理,”嘀咕声停止后米卡说,“我不喜欢这办法,但如果在放跑大部分吸血魔和牺牲四五十个自己人之间选择的话……”
  有人开始点头,慢慢地,不情愿地。帕里斯问阿罗怎么看。“我看不怎么样。”阿罗咆哮道,“吸血魔不受我们的法律约束——他们一出去就可以掠行。我们可能一个也抓不着。”掠行是吸血鬼和吸血魔最快的移动方式。按规矩,吸血鬼在进出圣堡的路上是不允许掠行的。
  “如果我是将军,”阿罗接着说,“我会强烈反对把他们放跑。我宁死也不愿这样顺从地把地盘让给敌人。”他悲哀地叹了口气。“可是,作为王子,我必须把臣民的利益摆在我自己的感情之上。除非谁能想到迷惑吸血魔的办法,否则我只好同意把他们放走。”
  没有人发言,王子们把几位大将军叫到前面,讨论如何赶跑吸血魔,外面的人守在哪里。厅里笼罩着沉重的失望气氛,许多吸血鬼都垂着头,情绪低落。
  “他们不喜欢这样。”我小声对塞巴说。
  “我也不喜欢。”他说,“但在这样严峻的形势面前,骄傲必须受到克制。我们不能只为面子而让自己人大批倒下。要服从理智,无论多么痛苦。”
  我和其他吸血鬼一样沮丧,我想为盖伏纳·波尔报仇,让吸血魔逃走是多么不痛快。我虽然破坏了他们入侵王子厅的阴谋,但这还不够。我能想像得出科达听到我们的决定后那得意的笑容。
  我嘟着嘴站在那儿,一只小虫飞进了八脚夫人的笼子里,撞到它在角落里织的小网上。蜘蛛迅速反应,爬到挣扎的俘虏身上,立时结果了它。我略带兴趣地观察着,突然一阵兴奋,想到了一个离奇的主意。
  我盯着捕虫的蜘蛛,脑子疯狂地转动起来,几秒钟内就形成了一个计划,简单而有效——妙极了。
  我踮起脚尖,清了三下嗓子才引起了暮先生的注意。“什么事,达伦?”他疲惫地问道。
  “对不起,”我大声说,“可我想我有办法迷惑吸血魔。”
  交谈全部停止了,所有的目光都落到我身上。我自动走上前,局促地讲了起来。我讲述大概时,吸血鬼们开始微笑。等我讲完了,多数吸血鬼都笑出了声,被这个刁钻的巧计逗乐了。
  表决立刻一致通过。我的计策向众吸血鬼宣布后,他们齐声欢呼。王子和将军们马上开始组织突击队,塞巴、暮先生和我出去召集我们自己的部队,进行在战争片中或许会被称为“蜘蛛行动”的第一阶段部署。
  第十五章
  我们的第一站是巴哈伦的蜘蛛洞,就是我在尖针路上受伤后塞巴带我走过的地方。军需官左手托着八脚夫人,独自钻进洞中,出来时两手空空,半闭着眼睛,面色凝重。
  “成功了吗?”我问,“你——”
  他迅速摆手让我别做声,然后闭上眼睛,使劲儿集中精力。过了一会儿。八脚夫人爬出洞来,后面跟着一只背上有浅灰色斑点的蜘蛛,我认出了它——我曾见它追过八脚夫人。
  灰斑蜘蛛之后又出来几只这种微毒的山蜘蛛,后面还有,很快便有一股蜘蛛流从洞里源源不断地涌出,围在我们身边。塞巴在指挥它们,用思想与这些八条腿的野生食肉昆虫交流。
  “现在我要交接了。”当蜘蛛全部就位之后,他对我和暮先生说,“拉登,接我右边的蜘蛛,达伦,接左边的。”
  我们点点头,面对着蜘蛛群。暮先生和塞巴一样,不用工具就能交流,但我要靠熟悉的笛子来集中和传达思想。我把笛子举到嘴边,试吹了几个音。有点笨拙,因为我右手的拇指翘着——还没有长好,但我很快就学会了弥补这个不足。然后我站着等塞巴发话。
  “开始。”他轻声说。
  我轻轻吹着笛子,向蜘蛛反复传达一个思想:“留在原地,别动,小可爱。别动。”
  塞巴停止传达思想后,蜘蛛群不确定地摇摆着,不能马上接受我和暮先生的思想。经过几秒钟的困惑,它们搭上了我们的脑波,恢复了整齐的队形。
  “很好,”塞巴笑眯眯地朝前走去,小心不踩到蜘蛛,“这些留给你们,我再去找别的。把它们带到集合地点等我。如果有离队的,就让八脚夫人去管——它们会听它的。”
  我们让塞巴离开了,然后转身对视。“你不用一直吹,”暮先生告诉我,“走起来后只要吹几声命令一下就够了。它们会跟在后面自动行进。笛子留给掉队的或不听话的。”
  “我们走在前面还是后面?”我放下笛子,舔了舔嘴唇问道。
  “前面,”暮先生说,“但是看着点儿,如果需要就退后,最好不要妨碍其他蜘蛛的前进。”
  “我尽力吧。”说完,我面朝前方开始吹笛子。
  出发了,暮先生在我旁边,蜘蛛在后面匆匆地爬。到达大通道后,我们俩分得更开,形成了两支队伍。
  率领蜘蛛没有我想的那么难。有几个捣乱的,跟其他蜘蛛打架或企图溜走,但八脚夫人迅速干涉一下它们就老实了。它很喜欢自己的职务,甚至主动在队伍前后巡逻起来。它要是吸血鬼的话,准能当个大将军!
  进了我们定为基地的大山洞之后,我们让蜘蛛围成一圈,然后坐在圈子中央等着塞巴。
  他又带来一队几乎有我们这群一半多的蜘蛛。“你从哪儿找来的?”它们加入圈子外围时,我问。
  “山上蜘蛛多着呢,你只要会找。”他在我们旁边坐下,微笑道,“但话说回来,我这辈子也没见过在一个地方聚了这么多。就连我这样一个老手都有点发毛!”
  “我也是。”暮先生说,然后笑了起来,“如果它们对我们都有这样的作用,那些毫无防备的吸血魔会被吓成什么样子?”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塞巴笑道。
  等王子来的时候,暮先生把我的笛子拿过去摆弄了两下。还给我时笛子吹不响了,这样不会惊动吸血魔。笛子不响没有关系——音乐本身对蜘蛛没有影响。我只是因为在怪物马戏团和八脚夫人同台表演多年,用惯了笛子。
  在漫长的、不舒服的等待之后,我们看到一队吸血鬼悄悄地走过。不一会儿阿罗来了,走到八条腿动物组成的海洋边缘,不安地扫视着蜘蛛,没再靠近。他手里攥着两把沉甸甸的尖头回飞镖,腰上还插着三把。回飞镖是他的看家武器。“我们准备好了。”他小声说,“吸血魔还没有离开山洞,我们的队伍已经到位,外面太阳高照,正是时候。”
  我们服从地点点头,站了起来。
  “你知道怎么做吗?”暮先生问我。
  “我把我的蜘蛛带出去。”我答道。“走近通道口,只要当心别被发现就行了。你和塞巴指挥你们的蜘蛛,利用洞壁和洞顶的缝隙让它们爬进去,藏在那儿,等我行动。我放我的蜘蛛去咬通道口的守卫,你们听到骚乱之后,就让你们的蜘蛛出动——然后就有趣了!”
  “给我们充分的时间布置蜘蛛,”塞巴提醒我,“因为我们看不见它们往哪儿爬。不容易指挥。会很慢,很费劲。”
  “我不着急,”我说,“三小时够吗?”
  “足够了。”塞巴说,暮先生也同意。
  我们握手互祝成功,然后我集合我的队伍(三群蜘蛛中最小的一群,因为它们任务最少),朝洞外走去。
  太阳在几乎无云的天空中发着白光,这于我有利——吸血魔的守卫会离通道口较远,躲避致命的日光。
  我在通道上方四十米处钻出来,等我的蜘蛛全都爬出来围在我身旁,然后我指挥它们慢慢地、小心地前进。我们下到离通道十米远处,躲在一块凸起的大岩石后,这是藏身的好地方。我不敢再往前靠近了。
  躲好之后,我躺下来看太阳在天空中移动。选我负责洞外的行动一方面是因为这比山里那两位的任务轻一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不怕阳光。
  我们需要白天进攻——吸血魔不敢出去暴露在阳光下,但吸血鬼也和敌人一样受制于太阳的威力。只有我可以在外面随意行动。
  过了三个小时多一点,我无声地吹起笛子,命令蜘蛛展开队形,准备前进。只有蜘蛛前进——我留在原地,以岩石为掩护。蜘蛛在洞口围成了一圈。它们在外面看上去没有危害,可是到了洞里就会不一样——它们会显得更多,更可怕。狭小的空间能够加大恐惧感。希望里面的吸血魔会觉得被包围了,惊慌失措。
  我用了两分钟让队伍排列整齐,然后我下令进洞。它们无声地爬了进去,不仅覆盖了通道地面,而且覆盖了通道的岩壁。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吸血魔们会觉得整条通道全都成了蜘蛛的天下。
  我本应该留在远处,但我实在忍不住想偷偷上前目睹我的计划的进展。我平躺在粗糙的山坡上,滑到通道顶端,细听里头的动静。
  我听到了吸血魔沉重的呼吸声,离通道口比我料想的更远。有一会儿,这就是我能听到的全部声音,平静而均匀。我正开始怀疑蜘蛛是不是从岩缝中溜回家了,忽听一个吸血魔粗声说:“嘿!是我的错觉吗,还是墙在动?”
  他的同伴们笑了。“别说傻——”其中一个说着突然停住了,“老天爷,那是什么……?”我听见他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有人惊恐地喊道,“是什么东西?”
  “像是蜘蛛。”一个比较镇静的同伴说。
  “有上百万只呢!”一个吸血魔叫道。
  “它们有毒吗?”有人问。
  “当然没有,”那个不害怕的吸血魔轻蔑地说,“它们只是普通的山蜘蛛,不可能造成——”
  我使劲儿吹起笛子,向蜘蛛发出命令:“开始!”
  通道中爆发出尖叫。
  “它们掉下来了!”有人惊呼。
  “我身上全是!快打掉!快打掉!快打——”
  “不要慌!”那个头脑清醒的吸血魔喊道,“把它们掸掉,再——啊——!”
  他大叫起来,蜘蛛的毒牙插进了他的皮肤。
  单个这种蜘蛛是没有危害的——被咬一下只会有一点疼。可是数百只同时下口……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儿了!
  吸血魔在通道中乱跳乱撞,又是拍又是踩,伴着疼痛和恐惧的惨叫。我听到其他吸血魔从洞内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我冲进通道,蹲在地上命令蜘蛛往前冲。它们服从了,把新来者吓得直往后退。这时后面洞里传来许多吸血魔尖叫和挣扎的声音,暮先生和塞巴的蜘蛛已经从洞壁和洞顶爬出来,展示了它们可怕的威力。
  战斗真正开始了。
  第十六章
  我本来不该参加战斗,但吸血魔惊恐的狂乱令我兴奋。我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就已凑上前去观看洞内的情形。
  难以置信的一幕,地上和墙上都爬满了蜘蛛——最重要的是,乱哄哄的吸血魔身上也爬满了。那些紫脸的倒霉蛋像卡通人物那样跳来跳去,大喊大叫,拼命想打退蜘蛛的进攻。有的用剑和长枪,可是它们对这些小侵略者不起作用。它们轻巧地躲过疯狂的砍刺,冲上去将毒牙插进暴露的皮肉中。
  使枪剑的吸血魔对同伴造成的伤害几乎和蜘蛛造成的一样大。他们盲目地挥动武器,误打了自己的同伴,伤了好几个,甚至打死了好几个。
  一些较理智的吸血魔竭力控制局面,大声叫其他人列队抵御蜘蛛。但是混乱不堪的局面使他们的努力显得微不足道,没人听他们的,他们试图干预时,甚至被打到了一边。
  在一片恐慌中,黑毛和两只年轻的公狼从另一头跳进洞来,以最大的声音狂吼、嗥叫和咆哮着。我想没有人请狼参加——它们是自愿来的,渴望来添点乱!
  一看见狼来了,有几个吸血魔转身冲向出口。他们受够了——就连致命的阳光也似乎比这好些!我想到闪身让他们过去,但我战斗的欲望正旺,肾上腺素涌入我的每个细胞,我希望把他们留在那儿,跟他们可鄙的同族一起受罪。那一刻,复仇占据了我的全部心思,它似乎是惟一重要的事。
  我四下一望,看到一个守卫仓皇撤退时丢下的一支长枪。我把它捡起来,插在地上的一个裂缝里,枪尖对着冲过来的吸血魔。最前头的那个看到了我,想要躲开,可是后面的把他往前一推。没用我动手,他就撞在枪尖上。
  被刺穿了。
  我站了起来,粗鲁地把那个吸血魔从枪上推开,朝后面的敌人大吼。他们一定以为有一大群凶猛的吸血鬼挡住了道道。立即掉头逃跑。我胜利地大笑,追上去想再多取几个首级,忽然瞥见擅到我枪尖上的那个吸血魔,心中不禁一凛,刹住了脚步。
  他很年轻,脸色还只是淡紫的。他在哭泣,发出轻声的哀叫。我不由自主地在他身边蹲了下来。“……疼!”他在呻吟,捂着肚子上那个又大又深的窟窿,双手都染红了,我知道他没救了。
  “不要紧,”我骗他说,“只是皮肉伤,你会好起——”我还没说完,他咳嗽起来,鲜血从他口中喷出,像一股激流。他的眼睛张大了,然后闭了起来。他轻轻呻吟着,倒了下去,哆嗦了一阵,咽气了。
  我杀死了他。
  这个想法震撼了我的整个灵魂。我以前从没杀过人。我盼望着惩罚吸血魔,为盖伏纳报仇,但现在我才考虑到我行为的后果。这个吸血魔——这个人——死了。我夺去了他的生命,再也不能还给他了。
  也许他该死,他可能已经坏透心肠,早就该杀了。但也许他是个普通人,像我和任何吸血鬼一样,只是奉命来此。他该不该死,我凭什么来决定呢?我没有权利评判和处死他人。可是我却做了,被吸血魔的恐惧刺激着,一心想要复仇,让感情支配了理智。我对这个人举起了武器,杀害了他。
  我为自己的行为而憎恨自己。我想转身逃跑,远远地离开,假装它没有发生过。我感到下贱、肮脏、卑鄙。我想安慰自己说我做得是对的,但在杀人的事情上怎么区别对错呢?我相信科达在刺死盖伏纳时也认为他做得对。
  吸血魔在放干人血时也认为他们做得对。无论怎么看,我都难过地感到我现在和其他杀人者差不多,是一个邪恶的、可怕的、没有人性的坏种。
  是责任感才使我留在了那里。我知道吸血鬼随时会发起进攻。我必须让蜘蛛保持活跃,使吸血魔不能集合起来应战。如果我擅离职守,吸血鬼就会和吸血魔一样伤亡惨重。我必须顾全大局,不管我内心的感觉如何。
  我把笛子举到嘴边,催促蜘蛛往吸血魔身上爬。想到我杀了人,眼前的情景变得如此不同。我不再得意地欣赏吸血魔的尖叫和扑打,也不再把他们看成是一群罪有应得的恶棍。我只看到一些被困的战士,恐惧而屈辱,远离家人和盟友,即将惨遭tusha。
  在歇斯底里的gaochao中,吸血鬼进攻了。阿罗怒吼着冲在前面,朝吸血魔投出一把把锋利的回飞镖,支支见血。他身边和身后都是投枪手,他们的投枪杀伤了很多敌人。
  吸血鬼涌进洞中时,蜘蛛开始撤退,因为暮先生和塞巴躲在暗处遥控。
  我让我的蜘蛛多留了一会儿,洞这头的吸血魔仍然慌做一团。
  不到一分钟,吸血鬼直捣整个山洞,使刀剑的代替了第一批投枪手。他们人数不多——太多的人拥进这么小的空间。会互相碍事的。但进来的三十个显得比受惊的吸血魔多得多。好像是五个对一个。
  阿罗身先士卒。战得正酣,手中的长剑和他刚才投出的回飞镖的杀伤力一样大。弗内兹·布兰紧随在这位王子身旁,挥舞钢刀护驾。吸血魔尽管被蜘蛛和狼吓坏了,但也很快认识到真正的威胁所在,慌忙后退躲开这两个冷酷的杀手。
  埃娜·塞尔斯也参加了第一批进攻。她如鱼得水,一手使短剑,一手使狼牙链,看到吸血魔在她面前倒下,她残酷地哈哈大笑。几分钟前看到这样的表现,我会为她欢呼,但现在我对她和其他吸血鬼以杀戮为乐只感到心寒。
  “这不对。”我自言自语。杀吸血魔是一回事儿——这是必须的,但津津有味地看他们死去是不对的。看到吸血鬼从tusha中获得这么大的满足,让人深感不安。
  我内心虽然矛盾,但还是决定助吸血鬼一臂之力。早结果吸血魔,我就能早点离开这恐怖的场面。我从被我杀死的吸血魔身上摘下一把锋利的匕首,同时命令我的蜘蛛撤退,然后扔掉笛子,上前加入吸血鬼的队伍与吸血魔混战。
  我在边上帮忙,用匕首刺吸血魔的脚或腿,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好让吸血鬼能够打掉他们的武器,把他们杀死。我并不为袭击成功而高兴,只是机械地向前刺杀,一心想赶快结束这一切。
  我瞥见暮先生和塞巴进来了,身后红袍飘飘,渴望着参加血战。我并不因此而怪他们,也不怪任何吸血鬼。我只觉得这种渴望是不适当的。
  暮先生和塞巴加入作战之后不久,战斗更加激烈了。经过第一阶段的疯狂厮杀之后,只有那些最强壮、最冷静的吸血魔幸存下来。现在他们铁了心要拼死一搏,单枪匹马或两人一起顽强抵抗,奇Qīsūu.сom书尽可能多拉一些吸血鬼陪他们进坟墓。
  我看到第一批受伤的吸血鬼倒在地上,肚皮被划开了或脑袋被打扁了,一个个流血抽泣,大声喊痛。他们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看上去和吸血魔没什么两样。
  第二拨的前锋进来时,弗内兹拍拍阿罗,叫他撤出去。“撤?”王子粗声道。“老子刚杀得兴起!”
  “你必须走,”弗内兹大声说着,把阿罗拉开了,“轮到米卡祭刀了。去王子厅接替帕里斯,你答应过的。你杀得够多了,不要太贪心。”
  阿罗不情愿地走了。他走过米卡身边,两人互相拍拍后背,就像橄榄球比赛中换人那样。
  “不愉快。是不是?”弗内兹站到我身边,咕哝道。他满头大汗,停下来在外衣上擦了擦手,周围的搏斗仍在激烈地进行。
  “真可怕。”我喃喃地说。紧握匕首,像举着十字架一样把它举在面前。
  “你不该在这儿,”弗内兹说,“拉登知道了会不赞成的。”
  “我不是为了好玩。”我说。
  弗内兹深深地盯着我的眼睛,叹了一口气。“我看出来了。你学得很快,达伦。”
  “什么意思?”我问。
  他指指那些呐喊着拼杀的吸血鬼。“他们觉得这是有趣的游戏。”他凄然一笑,“他们忘记了吸血魔曾是我们的兄弟,杀死他们,也就杀死了我们自己的一部分。大多数吸血鬼从未认识到战争是多么残酷多么没有意义。你很聪明,能看到这一点。永远不要忘记。”
  一个垂死的吸血魔踉跄地朝我们走来。他眼珠被挖掉了,悲惨地呻吟着。弗内兹扶住他,把他放到地上,快速而仁慈地结果了他。站起来时,弗内兹脸色严峻。“但是,战争尽管痛苦,”他说,“有时却无法避免。这场冲突不是我们寻求的,希望你日后记住,不要因为这种进攻而对我们不满。”
  “我知道,”我叹息道,“我只希望能有别的办法惩罚吸血魔,不要把他们撕成碎片。”
  “你应该离开,”弗内兹建议道,“真正肮脏的工作要开始了。回厅里喝酒去,喝个人事不知。”
  “好吧。”我同意了,转身离去,让弗内兹他们去收拾那些顽抗到底的吸血魔。往外走的时候,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一个左脸上有深红色胎记的吸血魔。我好一会儿才想起他的名字——格拉尔达,盖伏纳遇害时在通道里和科达说话的那个家伙,他当时想把我也杀死。仇恨在我胸中燃烧,我竭力克制着冲回去重新参战的欲望。
  我慢慢退出战场,本来可以走掉,可是一群吸血鬼挡住了我的去路。他们围着一个受伤的吸血魔,准备嘲弄够了再上去杀死他。他们的恶作剧令我作呕,我只得寻找别的出口。这时,埃娜·塞尔斯上前迎战吸血魔格拉尔达。有两个吸血鬼已经死在他的脚边,但埃娜不以为然。
  “受死吧,爬虫!”她怒喝一声,抖起狼牙链朝他抽去。
  格拉尔达拨开链子,哈哈大笑,“吸血鬼派女人上阵了!”他讽刺道。
  “吸血魔只配跟女人打。”埃娜反唇相讥,“你们不配跟男人交手,体面地死去。想想你死在一个女人手下,传出去多么丢脸!”
  “那是会很丢脸,”格拉尔达刺出一剑,“但不可能发生!”
  两人停止了斗嘴。开始斗招。我很惊奇他们说了这么多话——多数格斗者都一心保命。无暇像电影明星似的站在那儿互相谩骂。埃娜和那吸血魔小心地绕着对方走动,挥动武器,寻找对方的薄弱之处。格拉尔达也许对碰到一个女人感到很惊讶,但他还是谨慎应战。埃娜则比较鲁莽。她已经打倒了几个惊慌失措的吸血魔,因而开始认为所有的吸血魔都不堪一击。她在防守上露出不少破绽,又常有不必要的冒险,令人捏一把汗。
  我想逃出洞外,远离厮杀,但是不看完埃娜的搏斗,我不能放心地离开。她是个好朋友,我失踪后她还出来找我。我想知道她确实安全了之后再走开。
  暮先生也停下来观战。他离得较远,隔着一群打斗的吸血鬼和吸血魔。
  “埃娜!”他喊道,“要帮忙吗?”
  “我不用!”她笑道,挥链抽向吸血魔的面门,“我马上就送这蠢货回老家,不等你说——”
  她的夸口被打断了。格拉尔达躲过铁链,拨开她的防守,把剑尖深深刺入了她的腹部,并残酷地一搅。埃娜痛苦地大叫一声,倒了下去。
  “女人,”吸血魔冷笑着,骑在她身上,举起利剑,“好好看着——我让你瞧瞧我们怎么处置你们这一伙!”他把剑尖对准了她的眼睛,慢慢地落了下去。埃娜动弹不得,只能仇恨地瞪着他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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