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当塞蕾娜向多里安复述完告知肖尔的经历—尽管是大幅删减的版本—王子长叹一声瘫坐在床榻上。"简直像书里的情节,"他凝视着穹顶说道。她坐在床沿另一端。
“相信我,有段时间我真以为自己疯了。”
“所以你真的开启了通往异世界的门?用那些符文?”
她点头:"你还把那怪物像秋风扫落叶般击飞了。"她始终记得这个细节—从未忘记他拥有这般原始力量意味着什么。
"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她凝视着自己这位仁慈睿智的王子。"我至今仍无法掌控它。"
“在那座古墓里,”她说,“有个人或许能……就如何掌控它给你些建议。那人可能知晓你所继承的那种力量的信息。”不过当时,她并不确切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莫特的存在,于是只说:“很快找个时间,我们可以去那里见他。”
“他是不是—”
“到了那里你就明白了—如果人家屈尊跟你说话的话。让他喜欢上你可得花些时间。”
多里安静默片刻,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背轻抵唇边快速一吻。无关风月—只是谢意的表达。“即便如今我们的关系已不同往日,但和该隐决斗后我说的那些话字字真心。你出现在我生命里这件事,我永远心怀感激。”
她喉咙发紧,用力回握他的手。
奈米娅曾梦想建立一个能改变世界的宫廷,在那里忠诚与荣誉比盲从和权力更受珍视。奈米娅死去那天,切莱娜以为那个宫廷的梦想已永远消逝。
但此刻注视着对她微笑的多里安—这位聪慧、体贴而仁慈的王子,能激励像卓尔这样的忠义之士效忠于他……
切莱娜不禁思忖:奈米娅那个看似无望的宫廷梦想,是否仍有实现的可能。
现在真正的问题是,他父亲是否知晓自己儿子构成了多大威胁。
亚达兰国王不得不承认这位队长的谋略:计划狠辣果决,不仅能震慑温德林,更将威慑所有敌国。两国禁运令使温德林拒绝亚达兰男子入境,但寻求庇护的妇孺仍可通行。这导致无法派遣其他人选,但他的御用斗士……
国王目光扫过长桌末端静候裁决的队长。韦斯特福尔的父亲与其他四人当即表示支持。这又是队长出人意料的谋略—他竟带着盟友赴会。
多里安却以几乎不加掩饰的惊愕注视着队长。显然韦斯特福尔没料到王子会支持此决议。国王暗忖:若韦斯特福尔是继承人该多好,其战士思维敏锐,行事绝不手软。而这位王子—尚未学会那种冷酷。
将刺客调离儿子身边倒是个意外收获。他信任这女孩能替他干肮脏勾当—但绝不愿让她接近多里安。
今早她如约带来阿彻·芬恩的头颅,并汇报了调查结果:阿彻与尼黑米亚同属那个叛国组织,正是他策划了刺杀。得知尼黑米亚涉案他毫不意外。
但刺客本人对这次远行会作何反应?
"传召我的冠军。"他下令。议事厅陷入沉寂,议员们窃窃私语,他的儿子试图与韦斯特弗眼神交流。但这位队长避开了王子的视线。
国王轻捻指间黑戒,嘴角微扬。可惜佩林顿未能亲睹此景—公爵正处理卡拉库拉的奴隶暴动,为此连信使都赔上了性命。若知晓今日变故,他定会觉得妙趣横生。不过国王更希望佩林顿在场另有要因:协助追查昨夜开启传送门之人。
他在睡梦中已感知到天地异动。传送门仅开启数分钟便被强行关闭。该隐已死,城堡里还有谁具备这等学识,或血脉中的力量?莫非与杀害黄腿巫婆的是同一人?
他的手按上佩剑"诺统"。
虽未见尸首—但他绝不信黄腿巫婆会凭空消失。她失踪次晨,他亲临马戏团查看损毁的篷车,木地板上溅落的深色血迹赫然在目。
黄腿巫婆曾是部族女王,隶属五百年前摧毁克罗坎家族的三大残暴派系之一。这些派系以抹杀克罗坎女巫的千年智慧为乐—那些女巫曾施行仁政统治。他邀马戏团前来,本欲向她收购魔镜,并探听当年足以撕裂女巫王国的"铁牙联盟"尚存多少秘辛。
但在她吐露任何有用情报之前,就已经死去。这让他因无从得知原因而倍感挫败。她的鲜血洒落在他的城堡里;其他人可能会前来索要解释并要求偿命。若他们真敢来,他必将严阵以待。
因为在费里安裂谷的阴影中,他一直在为集结的军队培育新坐骑。而他的双足飞龙仍需要骑手。
议事厅大门开启。刺客走了进来,以她惯常那种令人恼火的姿态将肩膀傲慢地向后甩开。她冷静地扫视室内陈设,在距长桌数英尺处停步,深深鞠躬:"陛下召见我?"
她如往常般垂着眼帘。除了那个美妙的早晨—她走进来时几乎活剥了穆里森的皮。此刻他内心竟泛起一丝悔意,不得不将那个哭哭啼啼的议员从地牢里释放出来。
"你的同伴,威斯法尔队长,提出了个相当…别出心裁的计划。"国王说着朝卓尔挥手,"不如由你来说明,队长?"
队长在座椅上拧身站起,直面着她:"我提议派遣你前往温德林刺杀国王及其继承人。同时窃取他们的海陆军防部署图—待该国陷入混乱,我军便能穿越他们固若金汤的珊瑚屏障,将王国收入囊中。"
刺客久久凝视着他,国王注意到自己的儿子瞬间僵如石雕。随后她扯出个扭曲的狞笑:"能以此效忠王冠实属荣幸。"
他始终未能参透决斗时浮现在她额头的印记。那道威德标记根本无法破译,可能意为"无名"或"未命名",又或近似"匿名者"之意。但管他诸神庇佑与否,看着那张脸上邪气的笑容,国王心知她会享受这项任务。
"或许我们能玩些花样。"国王沉吟道,"温德林数月后将举办冬至舞会。若让国王父子在举国庆贺的凯旋之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毙命—这将是何等震撼的宣言。"
尽管队长因计划突变而焦躁不安地踱着步,刺客却再次朝他露出笑容,满脸嗜血快意。这女人究竟来自何等深渊地狱,竟能从这种事里获得乐趣?“绝妙的主意,陛下。”
“那就这么定了。”国王说道,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他。“你明日启程。”
“可是,”王子突然插话,“她总需要时间研究文德林吧?要了解当地风土人情—”
“海上航程需两周,”国王打断道,“她还得赶在舞会前潜入城堡。所需资料尽可带上船研读。”
她眉梢微挑却仍低首行礼。队长僵立原地,身躯比平日更显紧绷。王子正怒视着—目光在父亲与队长脸上来回扫射,那暴怒的模样令人怀疑他随时会爆发。
但国王对这些琐碎戏码毫无兴趣,此刻他满心都是这绝佳计划。必须即刻派骑手前往费瑞安裂谷与死亡群岛,命纳洛克将军整备军团。这次文德林行动不容有失。
何况正是检验那些秘密锻造多年的武器的绝佳时机。
明日。
她明日就要启程。
这竟是查奥尔的提议?为什么?她渴望质问,想弄明白他策划此计时的所思所想。她从未告知国王的威胁真相—若她任务失败或逾期未归,查奥尔将被处决。小领主与商贾的死亡尚可伪造,但文德林国王与王储之死?纵有千年光阴她也想不出脱身之策。
她来回踱步,明知查奥尔尚未返回寝殿,最终却走向古墓—只为给自己找些事做。
料想莫特会为传送门之事说教(事实果然如此,长篇大论不绝于耳),却未料到埃琳娜女王竟在墓中等她:“既有余力显形见我,昨夜为何不助我封闭传送门?”
瞥见女王蹙眉的神情,她又开始焦躁地兜圈子。
“力有未逮,”埃琳娜道,“即便此刻现身,力量消耗速度也异常得快。”
瑟琳娜对她怒目而视:“我不能去温德林。我—我去不了。卓克知道我在为你做事—他凭什么要我去那儿?”
“深呼吸,”埃琳娜轻声道。
瑟琳娜狠狠瞪着她:“这也毁了你的计划。如果我去温德林,就没法处理魔钥和国王的事。就算我假装出发却在大陆游荡,国王很快也会发现我没在指定位置。”
埃琳娜抱起双臂:“若你在温德林,就离多兰勒很近。我想这就是队长要你去的原因。”
瑟琳娜嗤笑出声。噢,他给她惹了多大的麻烦!“他要我躲进精灵领地永不回阿达兰?绝无可能!不仅他会送命,魔钥也—”
“明日你必须启航去温德林。”埃琳娜双眸灼灼发亮,“魔钥和国王暂且放下。去温德林完成该做的事。”
“是你给他灌输这念头的?”
“不。队长正用他唯一知晓的方式救你。”
瑟琳娜摇着头,凝望阳光从墓穴顶缝倾泻而下:“你何时才能停止对我发号施令?”
埃琳娜轻笑:“待你不再逃避过往之时。”
瑟琳娜翻个白眼,双肩颓然垂下。记忆碎片骤然刺痛神经:“我和奈希米亚交谈时,她提到…明知自己命运却坦然接受。说这会推动大局。你觉得她是否操纵了阿彻…” 她猝然收声,不敢道出可怕真相:奈希米亚或许精心策划了自己的死亡,深知赴死比活着更能改变世界—改变瑟琳娜。
冰凉的手握住她:“将这念头深埋心底。无论真相如何,都不会改变你明日的使命—你必赴之地。”
尽管塞莱娜在那一刻已洞悉真相—仅凭艾琳娜拒不回应的态度便足以证实—她仍遵从了女王的旨意。总有其他时机,能让她将这真相剖开,检视每一处幽暗而冷酷的棱面。但此刻—唯有此刻……
塞莱娜凝视着倾泻入墓室的光束。如此微弱的光芒,竟将无边黑暗阻隔在外。"那就去温德林吧。"
艾琳娜苦笑着攥紧她的手:"那就去温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