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瑟蕾娜死死盯着那具尸体。

空洞的躯壳被精心毁伤，千万道裂痕浸得床褥几乎化作黑红。

人群自她身后涌进房间，当近旁传来呕吐声时，她闻到了微弱的酸腐气息。

但她只是站在原地，任凭其他人四散开去查看房间里三具逐渐冰冷的尸体。那古老而恒久的心跳鼓点在她耳中轰鸣，淹没了所有声响。

涅梅亚不在了。那个鲜活炽烈、充满爱意的灵魂；那位被誉为艾尔威之光的公主；那个如同希望灯塔般的女子—就这样消失了，仿佛她不过是一缕飘散的烛火。

在最关键的时刻，瑟琳娜偏偏不在现场。

她真的不在了。

有人低唤她的名字，却无人触碰她。

眼前晃动着蓝宝石般的眼眸，挡住了她对床铺的视线—那张床上躺着残缺不全的躯体。多里安。多里安王子。泪水正滑过他的脸庞。她伸出手触碰那些泪珠。在她冰冷麻木的指尖下，泪水竟带着奇异的温热。她的指甲肮脏、染血、开裂—在王子光滑白皙的脸颊衬托下显得如此狰狞可怖。

此时身后再次传来呼唤她名字的声音。

“瑟琳娜。”

是他们干的。

她染血的手指滑过多里安的脸庞，落向他的脖颈。他骤然僵住，只是定定注视着她。

"瑟琳娜，"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警告。

是他们干的。他们背叛了她。背叛了涅梅亚。他们夺走了她。她的指甲掠过多里安裸露的喉结。

"瑟琳娜，"声音再度传来。

瑟琳娜缓缓转身。

查尔正按着佩剑紧盯她。正是她带去仓库的那柄剑—被她遗落在那里的剑。阿彻告诉过她，查尔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

他心知肚明。

她彻底崩溃，猛地向对方扑去。

查尔刚松开剑柄，她已冲到面前挥爪抓向他的脸。

她将查尔狠狠撞在墙上，指甲在他脸颊抓出四道火辣辣的血痕。

她摸向腰间匕首，却被他攥住手腕。鲜血滑过他的颧骨，淌进脖颈。

卫兵们叫嚷着冲来，但他勾脚别住她的腿，扭身猛推，将她摔倒在地。

“退后，”他命令道，但这让他付出了代价。被他压在身下的女子猛挥一拳砸在他下巴上，力道之重震得他牙齿发麻。

紧接着她开始咆哮，像野兽般嘶吼着咬向他的脖颈。他急退后仰，再次将她摔在大理石地面上。“住手。”

但他认识的那个瑟琳娜消失了。那个他幻想成为妻子的女孩，那个与他同床共枕一周的女孩，彻底消失了。她的衣衫和双手沾满仓库里那些男人的血。她屈膝猛顶，狠狠撞向他双腿之间，痛得他松开了钳制—转瞬间她已反压在他身上，匕首寒光乍现，直刺他胸膛—

他再度抓住她手腕，在刀尖悬停于心脏上方时死死捏紧。她全身因发力而颤抖，试图将匕首推进最后几寸。当她去摸另一把匕首时，他及时擒住了那只手腕。

“住手。”他喘着粗气说道，膝击带来的剧痛几乎让他窒息，他竭力从这片炫目痛楚中找回理智，“瑟琳娜，停下。”

“队长，”有部下试探着开口。

“退后！”他再次怒吼。

瑟琳娜将全身力气注入高悬的匕首，又推进一寸。他双臂筋肉暴起。她要杀了他。她真的要杀了他。

他强迫自己直视她的眼睛，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面容让他找不到丝毫熟悉的痕迹。

“瑟琳娜，”他狠掐她手腕，期盼剧痛能传递到她神志迷失的深处，“瑟琳娜，我是你的朋友。”

她喘着粗气瞪视他，牙关越咬越紧，呼吸越来越急促，最终迸发出震彻厅堂的咆哮，这嘶吼浸透他的血液，吞噬他的世界：“你永远—永远不可能是我的朋友。你永远是我的死敌。”

最后那个词裹挟着发自灵魂的憎恨咆哮而出，犹如重拳直击脏腑。她猛然发力，他握着的匕首手腕顿时脱控。寒刃猛扎而下。

然后停住了。房间里突然寒气逼人，塞莱娜的手僵在半空，仿佛被冻结般动弹不得。她的视线从查奥尔脸上移开，但查奥尔看不清她怒视的对象。刹那间她似乎在对抗某种无形的魔法力量，此时雷斯已绕到她身后—当守卫用剑柄末端猛击她后脑时，她正奋力挣扎无暇顾及。

塞莱娜倒向查奥尔的瞬间，仿佛他灵魂的某部分也随之坠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