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家很少庆祝节日，所以我在花园里开辟了一个节日专区：复活节用柔和的粉紫玫瑰，情人节用鲜艳的红色和洋红玫瑰，独立日用红白蓝三色玫瑰，还有一整片绿玫瑰专门庆祝圣帕特里克节。从没人掐过我，因为我总在衬衫上别着绿玫瑰。"绿钻石"是我的最爱。
三小时后 我与一只体型两倍于我的老虎四目相对。金妮的客户—我没听清她的名字—让我照看弗雷德，她则和金妮进了衣帽间。我坐在房间另一端的蓬松沙发上等待。老虎大部分时间似乎都没注意到我。直到现在。此刻它站在我面前，嗅着我的头发。它的鼻孔翕动，嘴巴半张。我浑身发抖，不知道尖叫会引发什么后果。也许我不动，老虎就会离开。这时一条粗糙的舌头舔过我的脸颊。 天啊。它要吃了我。
"弗雷德!"那位客户喊道。
弗雷德发出低吼。
金妮窃笑起来。"弗雷德不会伤害你的。但我想你现在正坐在他的沙发上。"
当我试图站起来时，弗雷德把一只巨大的爪子搭在我腿上，爪子陷进了我的大腿肉里。倒不疼，但如果我动作太大，那些爪子就会划伤我。
金妮的客户对我咧嘴一笑："他喜欢你。轻轻挠挠他的下巴吧。"
我照做了，弗雷德龇着牙像是在微笑。我咯咯笑起来，弗雷德把下巴搁在我腿上睡着了。他的毛发很柔软，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养个宠物也不错。当然不用这么大的，但有个宠物总是好的。
又接待了三位客户后，我们抱着满满当当的中餐外卖跌跌撞撞回到酒店。这是我第一次吃中餐。我不太喜欢鸡蛋卷，但腰果鸡丁美味极了。
"今晚你可能还得睡沙发。我把客房当衣帽间用了，所以没有多余的床。今天给你订了些家具，但要明天才能送到。"金妮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们还得给你置办些衣服。明天我请假了。先带你去理发，然后去论坛商场和时装秀购物中心。"她叹了口气，看了眼手机。"我要去睡了。明早见。"她倾身过来快速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
然后"噗"的一声，她就消失了。我已经太习惯有她在身边，突然独自一人反而觉得奇怪。我推开露台门望向外面的街道。空气闻起来浑浊不堪，噪音依旧不绝于耳。除了棕榈树外看不到一片绿叶。我讨厌这些金属建筑。小公寓里没有绿植，看来我得改变这个状况。
"她没救了， 金妮。你真以为换个发型买几件新衣服就能让她变时髦?她就是个土包子。而且她根本不爱说话。"第二天早晨，瑞琪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友善点。她现在不知所措又害怕。给她几周时间，我打赌她会变得和你一样擅长街头生存。”
“不。可。能。”
"但你会带她熟悉环境的，对吧?让她跟着你和你的朋友玩。说真的，没有你帮忙她怎么认识同龄人?"金妮问道。
“她永远都融入不了。”
我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儿。既然她不想我在身边，我也不愿做她朋友。露丝比瑞琪好太多了。我等不及要打电话告诉她拉斯维加斯的事。她一定会喜欢这里。
“走着瞧吧。真不敢相信我姐姐把她关得这么严实。”
没必要听她对我父母的恶语相向。倒不是我对他们的过去不好奇，只是细节还是以后再说吧。我晃进厨房，在其中一张高脚凳上坐下。
金妮瞥了眼时钟。"我们半小时后出发。准备时间够吗?你不用再洗头了，丽塔会帮你处理的。"
母亲总是给我梳头，既疼又难闻。也许丽塔会温柔些。金妮的朋友们看起来更友善，虽然有点吓人，但确实更亲切。
基于 金妮和里基的风格，我原以为丽塔的店会开在赌场或商场里的高档沙龙，但完全不是这样。
一个流浪汉坐在门外，看起来像死了，但随后他的胸膛又起伏起来。积灰的印花窗帘遮着窗户，我们进门时铃铛叮当作响。金妮的高跟鞋咔嗒咔嗒地走向一位中年拉丁裔女性。
"丽塔，谢谢你抽空接待。我知道这是临时约的。"金妮亲吻了那女人的面颊。
金妮指向一张开裂的绿色皮椅，我坐下了。丽塔摆弄着我的头发，用西班牙语嘀咕着。她被进店的顾客打断了三次，对每个人都说着同样的话："我不接新客人了。"他们都失望或愤怒地离开了。
终于，她招手让金妮过去。"她的头发过度处理了。我们需要补些颜色，但不能太夸张。我在考虑浅棕色带铜色挑染，不过挑染可能都有点过了。我还想把长度剪到肩膀，做成长层次。你觉得呢?"
金妮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我。我耸耸肩。从来没人问过我的意见，只要不是金色，什么颜色都行。我受够金色了。
角落那边，里基正和几个看起来和我们同龄的女孩聊天。她对那个留着黑色长卷发的女孩耳语了几句，递给她什么东西。
丽塔朝女孩们喊了一声，她们立刻跑了过来。她们全神贯注地听着丽塔对我头发的粗暴指示。她们又用西班牙语问了几个问题，那个留着短刺猬头的女孩抓起剪刀就开始咔嚓咔嚓地剪起来。她把椅子转了个方向，这样我就看不到镜子了，但一缕缕金色长发不断落在地上。 总算摆脱了.
教堂的场景突然闪现在我脑海里。导师说过剪头发是种罪过，如果女人真的剪了头发，就得被剃光以示惩戒。如果我的父母没有真的杀人，而我又不得不回家的话，他们一定会剃光我的头发。然后父亲会出于羞耻而杀了我。但我想要金妮喜欢我。这也是罪过吗?我的胃揪成一团。
丽塔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会儿，同时和金妮聊着天。
"我们要去街角买咖啡。你一个人没问题吧?"金妮问道。
我点点头。
“很好。丽塔的女儿们会照顾你的。你的脚趾甲也得修一修。你会想穿凉鞋的，我可不能让我的侄女光着脚到处跑。玛丽亚的手艺很棒。”
她们一阵风似地出了店门，留下我和三个拉美裔女孩以及瑞琪在一起。
她坐在我旁边的美发椅上。"玛丽亚，先给我修脚趾甲。金妮说如果今天我跟她一起来，就能做个足部护理。"玛丽亚顶着一头亮粉色头发笑了起来。
“她确实这么说过，小姐。选个颜色吧。”
正在给我剪头发的女孩停下手。"你叫什么名字?"
“娜奥米。”
她点点头继续修剪。"我是格洛丽亚。你的头发为什么留这么长?太不适合你的脸型了。更不用说全都干枯分叉了。"
“我妈不让我剪头发。我爸则想让我染成金发。”
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瑞琪也闭上了嘴。瑞琪给过钱的女孩消失在里间，玛丽亚给瑞琪的脚趾涂上鲜红色。过了一会儿，格洛丽亚似乎对我的发型满意了，但没让我转身看。
"安妮塔会帮你染发，然后我来做最后造型。等上色的时候，我们会给你做足部护理、脱毛和面部护理。化个妆可以吗?金妮很可能会带你去化妆，但我不想让你光着身子在拉斯维加斯乱跑。"格洛丽亚对着安妮塔打了个响指。
安妮塔拽着我的头发，染发剂味道难闻极了。像猫尿混着化肥。最后她给我戴上了焗油帽。玛丽亚拿出几瓶指甲油让我选。犹豫再三，我选了紫水晶色。
瑞琪嗤之以鼻。"紫色太俗气。你该选粉色或红色。"
我脸红了。我不想显得俗气。而且我希望金妮能满意。我正要去指那瓶红色的—和瑞琪同款—格洛丽亚突然开口。
"闭嘴，瑞琪。"格洛丽亚拍拍我的肩膀微笑。"紫色完美。红色太普通。紫色与众不同会更出挑。而你本身就很特别—好的那种特别。你有让瑞琪嫉妒的独特美。她根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该听谁的。金妮似乎既看重瑞琪的意见又信赖这家沙龙。我喜欢格洛丽亚，而且是她负责我的发型，所以我决定听她的。
“好吧，紫色就紫色吧。”
里奇翻了翻白眼拿出手机，格洛丽亚则拿着一把大镊子向我走来。"这会有点疼。"
确实很疼。她拔掉了我半边的眉毛，然后皱眉看着我的腿。
“你怎么这么多毛?是在抗议什么吗?”
我摇摇头。"我妈不让我刮腿毛。"
玛丽亚递给格洛丽亚一碗黏糊糊的东西，她把这东西涂满我的双腿，然后盖上一层薄布。
"深呼吸，"格洛丽亚指导道。我照做了，在我呼气时，她猛地撕下了我腿上的布。
我为自己没尖叫出来感到骄傲。但这比拔眉毛还要疼。美丽是痛苦的。这简直和家里的折磨一样难受。
终于，发帽被取下来了，安妮塔冲洗着我的头发。格洛丽亚消失在沙龙后面，当我重新坐回椅子上时，玛丽亚倒吸一口气。"安妮塔，你都干了什么?"
安妮塔咧嘴一笑，嚼着口香糖。
里奇从手机上抬起头看着我，发出嘶嘶声。"本来应该只染一缕的。金妮会杀了你的。"
格洛丽亚从沙龙后面冲出来尖叫起来。然后飙出一连串西班牙语脏话。她抓住安妮塔的手臂，对着她的脸大吼。
过了片刻，格洛丽亚看着我，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好吧，幸好你选了紫色指甲油。"
我在座位上转过身，但格洛丽亚拦住了我。"先别急，让我给你做个造型。"整个沙龙顿时安静下来。在格洛丽亚为我梳头、吹干、拉直头发时，里基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我。我低头盯着自己紫色的脚趾甲。我喜欢这个颜色。它们看起来像花瓣。我的头发出了问题，但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想知道。
格洛丽亚最后喷了定型喷雾，这时门铃响了。金妮手里端着装满咖啡的饮料架。她失手打翻了所有东西。咖啡溅到丽塔腿上时，她尖叫起来。金妮用双手捂住了嘴。
我转动椅子转过身来。
我认不出镜中的自己。那个回望着我的女孩有着修剪整齐的眉毛，涂着睫毛膏，嘴唇泛着光泽。她的颧骨显得很突出，睁大的眼睛看起来比我记忆中的更大。但她的头发…
是绿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