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亲爱的娜奥米：
九岁生日快乐!我打赌你现在一定长高不少。我很想你。真希望在你祖母葬礼期间能见到你，但你妈妈说你不愿见客。我母亲临终前几天曾来电，说她正计划一次旅行，准备带你同行。有空来看看我吧，祝你度过一个美好的生日。
爱你的
金妮阿姨
亲爱的娜奥米：
很抱歉去年错过了你的生日。我的客户量翻了三倍，忙得几乎喘不过气。今早我又想起了母亲，怀念她的温暖拥抱和笑脸。她总是那么开朗。不过你应该更了解这点，毕竟她曾与你同住。今年我把钱加倍了，算是补偿去年的遗忘。祝你十一岁生日快乐。
爱你的
金妮阿姨
亲爱的娜奥米：
岁月如梭。真不敢相信十五年前你还是个婴儿。希望你能给我打电话或写信什么的。没有家人在身边，拉斯维加斯很孤独。你有男朋友了吗?如果你长得像你妈妈，我敢肯定男孩们都会为你倾倒。照顾好自己，买件可爱的衣服什么的。告诉你妈妈我爱她。
献上我所有的爱，
金妮阿姨
一个念头 悄悄钻进了我的脑海。或许我阿姨能把我从即将到来的婚姻中解救出来。她肯定不会希望我这么年轻就嫁人。
我把 这些信带到学校，这样我就能安心研究它们，不用担心父母会看到。午餐时间，我在图书馆里给露丝看了这些信。我很小心地不在德韦恩可能出现的场所和她交谈。我不想告诉她任何事，所以只是装作更喜欢图书馆的样子。大多数时候凯也会在那里和我们碰面，但他今天没来。
露丝放下最后一张卡片后，她皱起了姜黄色的眉毛。
"你爸爸为什么要藏这些?"她小口咬着双层巧克力饼干边缘。那种赛百味卖的大块饼干。她分了我一半。
我耸耸肩，她又把卡片重新洗了一遍，按顺序排列好。
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像是牛粪混着呕吐物的气味。我刚转身，德韦恩就用他那肮脏的手搂住了我的腰。苍蝇又在我脑海里嗡嗡作响。为什么他总是能这样影响我?他把脸埋在我肩膀上，轻咬我的脖子。我干呕着往露丝那边躲，庆幸凯不在场。如果他在的话，我的麻烦就更大了。
他紧紧搂着我。"娜奥米，不给我介绍下你朋友吗?"
“德韦恩，这是露丝。露丝，这是德韦恩。”
露丝睁着湛蓝的大眼睛盯着我。她收起塔罗牌正要递给我，我微微摇头。牌组流畅地滑进了她的背包。放学后我会拿回来的。
"听着，露丝，"德韦恩拖长声调，"我和亲爱的娜奥米好久没独处了，你识相点滚开。"
恐惧如刀划过我的内脏。我想为她出头，想叫德韦恩滚蛋，但他会向父亲打小报告。至今我还能勉强隐瞒和露丝的友谊，可要是突然护着她，德韦恩准会飞奔回家告状。我只能看着露丝点头，强迫自己无视她小鹿般的眼神和噘起的嘴。
她抓起背包转身就走，甚至没瞥我一眼。
德韦恩箍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按在我大腿上，凑近我耳边："再让我看见你和那个贱货混在一起，有你好受的。说不定得让我爸把婚期提前。离她远点，其他女孩也是。你不再需要朋友了。再有一个月，你就完全属于我了。"
我挣扎了下，却被他搂得更紧。"听明白没有?"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他身上的恶臭如此强烈，我几乎要吐在他身上，但这时铃声响起，他慢慢从我身边溜走了。有一两分钟，我一动不动。我得告诉露丝我不能再和她做朋友了。在我找到出路之前，绝不能让德韦恩把日期提前。
在他出现之前，我对姑妈和她的可能性感到无比兴奋，但没有帮助我怎么找到金妮?我想如果一切都失败了，那个神秘男孩会带我离开，我再也不用见到父母或德韦恩了。问题是我没法和他交谈，写纸条又太冒险。
下一遍铃声响起时，我发现图书馆已经空了。我匆忙跑上楼，试图悄悄溜进历史课教室后排。
"你迟到了，"老师在全班面前大声说道。
"对不起，"我低声嘟囔着坐下。我回头看向凯平常坐的位置，但他不在那里。老师继续上课，但我无法集中注意力。才过了几周，但露丝是我的生命线，是我这毫无价值的生活中唯一的亮点。
我拼命想忘记这件事，找些更快乐的事情来想。我的思绪飘远，这次是那个神秘男孩—我依然把他看作是凯—和我在佛罗里达的海滩上看日落。他搂着我，我们在谈论未来。
我想知道第一次看到他的脸时会不会失望。对我来说，他一直都是凯，我实在无法把他想象成别人。万一他是金发呢?那会有点奇怪。
那天剩下的时间都在恍惚中度过。老师们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但至少我熬过来了。最后一节课结束后，露丝像往常一样在门外等我。她的老师提早放了学，因为他还要开校车。我与她对视了千分之一秒，然后擦肩而过冲向校车。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流下，我也懒得掩饰。逃跑毫无意义。我这辈子剩下的时间都会计划逃跑，但我不是行动派。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彻底激怒德维恩，让他杀了我。无论死后去哪里，他都无法再跟着我。
露丝在我身旁坐下，但我没有转头看她。我靠着车窗，泪水打湿了玻璃。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搭在我肩上，在校车行驶的大半路程中都保持着这个姿势。这种触碰令人安心，这对我而言很反常。当车上只剩几个孩子时，露丝伸手转过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她。
“告诉我。现在就说。”
她那双湛蓝的大眼睛和强势的命令让我彻底崩溃，尽管此前我从未有勇气向任何人倾诉。
我低声说："我父亲…他逼我嫁给德维恩。等学期结束就办。他们还说我不能和你做朋友，否则就把婚期提前。而德维恩…他可能会杀了我。"
她歪着头："但你才十六岁。不能结婚啊。"她的语气平静而实事求是。
“有父母同意就可以。”
"那就拒绝。"她对我露出灿烂的笑容，仿佛我从没想过这个办法。
“我不会的。我不能违抗父亲。我从未这样做过。”
她点点头，移开视线。"好吧。我们只在公交车上交谈。我们会想出办法的，这样你就不用结婚了。"她翻找背包，掏出那些信件递给我。"给，金妮也会帮忙的。"
我叹了口气。希望破灭了。我欣赏她积极的态度，但我绝无可能逃脱。父亲和德韦恩实在太强大了。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努力不去想未来。
那天傍晚， 就在晚餐前，父亲把我叫进餐厅。
"娜奥米，我们需要谈谈。"他拉扯着领带，解开正装衬衫的第一颗纽扣。母亲在他身旁坐下，眼睛望向窗外，避开我的视线。我的双手颤抖着，我紧抓住裙子试图止住颤抖。
"看来你一直很不听话。"我面前的印花餐垫上摆着一个空玻璃杯、两把叉子和一把黄油刀。我的餐盘不见了。
露丝。我的掌心开始冒汗。上次他因为露丝威胁我时，差点剁掉我的手指。
"你母亲告诉我，你偷走了她异教徒姐姐藏在阁楼里的信件。"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呼吸一窒。父亲刚刚承认金妮是真实存在的。
“我只是想知道她是谁。”
“也许你以为找到金妮，就不用嫁给德韦恩了。”
我摇摇头，快速思考着。"我只是好奇。"
"信在哪里?"他咆哮道。
“我把它们扔了。”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骗子!把信给我拿来。"
我跳了起来，冲进房间找到那些信。我快速翻检着，直至找到写有金妮地址的那一封。我撕下地址塞进袜柜抽屉，打算晚点跟我的私房钱放在一起。真该把这些信都留给露丝的。
我把信递给他，他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别想着晚上偷偷溜出来捡回去，睡觉前我会把垃圾烧掉。现在回你房间去。我们有计划要商量，而你无权参与。”
我的肚子咕咕作响。"那我能去厨房吃点东西吗?"
他叹着气瞪我，仿佛我才六岁而非十六岁。"你违抗了我的命令。今晚不准吃晚饭。趁我还没动手，赶紧滚。"
我踉跄着穿过走廊，恐惧使我双腿发软。原本确信的未来突然岌岌可危，我可能永远被困在这里。
我呼吸急促，头晕目眩。顺着墙滑坐在地防止昏厥，慢慢做着深呼吸等待。他说不定就紧跟在我身后，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全乱套了。
母亲的嗓音从走廊尽头飘来。
“父亲，我们什么时候执行那个计划?”
就是父亲要把我像祭品处女般交给德韦恩的计划?这事不是早就定了吗?或许我的婚礼只是针对我的诸多阴谋的开始。
“两周后的晚上。我们会把娜奥米锁在她房间里。”
他们从没锁过我房门。也许是要提前举办婚礼了。
"当然。"母亲的声音突然压低了几度。
"这将决定我作为真正勇士的命运。"他将酒杯重重砸在桌上，我吓得一颤。我父亲是个兽医。他在说什么?
母亲沉默了几秒。然后她开口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啊，那姑娘肯定会给你那个。"
什么姑娘?父亲要对她做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得告诉别人。但我该说什么? 我父亲要对一个女孩做坏事，但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没人会相信我。
而且，如果我告诉别人，他们会觉得 我 才是疯了的那个。我都能想象老师会说："艾伦医生是个善良的人。去年冬天他治好了我的狗。他绝不会伤害任何人。"然后她就会打电话给我父母，说我在编故事引人注意。不行，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夜幕降临时，我知道今晚安全了。父亲没提露丝的事，看来德维恩觉得不值得说。我套上棉布睡裙，为梦中男孩摆好玫瑰。今晚是一束野姜玫瑰，硕大的橙红色花朵带着果香。这颜色让我想起露丝和金妮。
入睡没那么容易。露丝和德维恩的念头在脑中盘旋。梦境尚未降临，地板突然吱呀作响。我笑了。床沿陷了下去，有人俯身在我耳边呢喃着含混的话语，我的眼皮再次沉重地合上。
即将发生的事令我几乎难以承受。我想抬手将他的脸拉近，但在这些夜晚，任何动作都是徒劳。胸中暖意荡漾，我闻到烤箱里飘来的饼干香气。他的脸庞悬在我上方几英寸处，我好奇他在做什么。大概在注视着我吧。这不公平。我看不见他。几分钟后，他的唇贴上我的，所有不公都被我抛诸脑后。今夜，那滋味微妙地变化着。比蜜糖更甜，像一块糖霜饼干。
半小时后，他将我的手引至唇边，轻吻掌心。我的手指顺势抚上他的下颌。 我能动了。 可他却只是将我的手贴在他脸颊旁。我另一只手的指节扭动着，寻到他的膝盖，用力一捏。他惊跳起来，随即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