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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月光透过窗户,倾泻在地板上。玛莉·约瑟芬悄悄地爬了起来。她一动不动地站在月光里,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伊夫斯早已离开,哈丽达在床上睡得正香。玛莉浑身发冷,于是她披上洛林骑士的斗篷,向更衣室走去。一路上,她扶着墙,抓着门把慢慢地挪了过去。
洛林的香水味从斗篷上散发出来,让玛莉很是反胃。她把洛林的斗篷向地上一摔,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不管这件斗篷有多暖和多舒服,以后她都绝不会再穿。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一把火烧了它。
玛莉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眺望着远方。还有两天就是满月之夜,所以今晚的月亮看上去又圆又大,正停留在海女监狱的上方。玛莉很想大声唱出来,可是一张口却变成了轻声的哼唱。
海女还是听见了,唱起歌来回应她。
她还活着!吕西安,谢谢你……
受到海女歌声的启发,玛莉·约瑟芬拿起笔,开始谱写合唱的最后一章,一个又一个的乐符从她的笔下流出,跳跃在五线谱上。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桌上的蜡烛慢慢地变成了一滩水。玛莉举起手中的乐谱,在空中挥舞着,想让墨迹尽快晾干。她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章。
她把盖在大键琴上的挂毯扯下来,围在肩膀上,顺手打开了琴盖。
晨光熹微,玛莉开始弹奏起海人们的故事,一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在国王的起床仪式上,吕西安有点心不在焉。法贡医生正在帮助国王排便,他照例为国王擦去了额头的汗水。后来国王带着王公贵族们去做弥撒的时候,他就没跟去了,鞠了个躬目送他们离去。教堂是唯一一个他不会跟随国王去的地方。
“法贡医生。”
国王的卧室里现在就只剩下吕西安和国王的第一御医。法贡正详细研究着国王的粪便。
“克雷蒂安伯爵殿下。”法贡对着他鞠了一躬。
吕西安点点头作为回应。
“克鲁瓦小姐应该好点了吧?我稍后会去看望她。”
法贡摇了摇头:“身为女子,天天做一些不是女孩子家该做的事,怪不得她崩溃了。真得让她哥哥好好教育她。我准备再给她放一次血,加强疗效。”
“放血就没必要了。”吕西安说道。
“什么?”法贡很惊讶。
“不要再给克鲁瓦小姐放血了。”吕西安一字一句地说道。
“殿下,您是在教导我该怎么医治病人吗?”
“我只是告诉你,她不想再接受更多的治疗,希望你能尊重她的意愿。”
吕西安的语气虽然听上去轻描淡写,但是法贡医生不得不考虑他这番话的分量。这可是国王面前的大红人,得罪了他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于是他摊开双手:“如果陛下想让我……”
“陛下又不会盯着你治病。”
“可是陛下的人很有可能在场!”
“闲杂人员无需在场。至于菲利克斯,你还不信任他吗?”
法贡医生思考了片刻,然后又鞠了一躬:“我会遵循您的意思,只要……”
吕西安扬起了眉毛。
“国王陛下不在场。”
吕西安也鞠了一躬,以示回礼。法贡做得已经够了,他不能要求法贡抗旨不遵。他希望克鲁瓦能够理解。
玛莉弹起这首讲述了捕猎海女的奏鸣曲。一开始,她以为这是一次英勇的壮举,随着和海女的交流,她慢慢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于是几度修改,乐曲中透露出悲伤的气息。
一曲终了,玛莉合上琴盖,盯着光滑的琴板发呆,一股倦意袭上心头。
我一定要让陛下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默默地想着。音乐可能是一种方法,鉴于他很喜欢音乐。如果他能倾听海女的心声,说不定他也能看到我所看到的东西,真正地去了解海女。
更衣室的门突然开了。玛莉吓了一跳。这个时候不应该有人的,哈丽达去服侍玛丽王后了,伊夫斯也去参加国王的起床仪式了,所以会是谁呢?
是洛林。他站在门外,目光灼灼地看着玛莉。洛林看上去仍然风度翩翩,只可惜眼睛上的一圈黑眼圈让他的英俊大打折扣。
“这就是你的作风吗?一个人就闯进了女性的房间里,连门都不敲一下?”
洛林并没有回话,他径直走到角落里,捡起了那件皱巴巴脏兮兮的斗篷,拍打着上面的灰尘。
“看来,你已经用完了我的斗篷。”
“你可以把它拿回去了。”
洛林把脸贴在斗篷领上:“这上面都是你的味道。你的汗水、香水还有你身体上的秘密……”
玛莉转过身去,既尴尬又生气。洛林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调戏她!
“唉,我现在连一个微笑都得不到了吗?陛下命我照顾你,可美丽的你却伤了我的心。我把最好的衣服送给了你,现在你却弃如敝履。”他把斗篷扔在地上,摸了摸脸上的黑眼圈:“你看,我因为担心你,憔悴成这样……”
“你憔悴是因为在巴黎的整夜狂欢!”玛莉硬邦邦地打断了他。
洛林大笑了起来:“看来,法贡医生已经治好了你的妄想症。冰雪聪明的女子啊,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洛林随意地依靠在大键琴上,深情地注视着玛莉。
“你帮着法贡一起,给我放血,让我变得虚弱。如果海女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好起来的。”
“等她死了,你的心思就会转移到别的事情上,比如说一个丈夫或者情人。”洛林靠得更近了,假装对玛莉手里的乐谱产生了兴趣。
“殿下,请自重。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洛林突然挪到玛莉身后,紧紧抱住了她,双手在她的身上游走着,抚摸着她的背部、肩膀,甚至还伸进了衬衣之下,摸上了她的胸脯。玛莉又惊又怒,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克鲁瓦小姐!”门外突然响起了吕西安的声音,“看来,医生们不会再来找你了。”
玛莉这才回过神来,可吕西安鞠了一躬就消失了。她急忙挣脱洛林,追着吕西安跑了出去。
“吕西安!”她跟在后面叫道。吕西安正一瘸一拐地沿着台阶向下走。
“我,洛林……不是……”玛莉急得语无伦次。
“不是什么?真遗憾!”
“遗憾?”
吕西安转过身来,拄着手杖,嘲弄地看着玛莉。
“陛下自己也很中意这桩婚事。洛林身世显赫,却没什么钱,陛下会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这桩婚事中,你们俩可以各取所需。”
“我对洛林骑士没有任何感情。”
“感情和婚姻有关系吗?”
“我打心里看不起他这样的人。”
“难道你要违背国王的旨意?”
“我绝不会和他结婚。”在吕西安的注视下,玛莉·约瑟芬有些发抖。她的伤口也裂开了,血浸湿了绷带。她赶紧把右手藏进袖子里,不想让吕西安看到。
“也许你应该把你的决定告诉公爵。”
“为什么我要和国王的弟弟说呢?”
“那为什么要和我说呢?”
“因为……因为,我很在意你对我的看法。”
“我觉得你很好。”
洛林从玛莉的卧室里走了出来,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他把斗篷搭在一只肩膀上,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宫廷里的小丑和野蛮的加勒比少女,真是有趣的组合。”他大笑着说道。
吕西安握紧手中的手杖,就好像拿着一柄剑一样。他向前迈出一步。洛林手里拿的是一把真剑,如果两人真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吕西安,因为他手里只有一把小匕首。
“殿下,你这样说真的很无理。”玛莉·约瑟芬也很生气。
洛林笑着说道:“吕西安,她这是在捍卫你的荣誉?”
“是的。我相信也会有人像她一样勇敢地去捍卫你。”
“陛下既然禁止私下决斗,那我自然会遵从他的旨意。其他事情上也是如此。”洛林一边说着,一边越过他们向下走去。
突然黑暗中寒光一闪,吕西安用自己的手杖挡了一下,走道里响起了手杖和剑碰撞的声音。
“洛林说得很对。”吕西安不动声色地说道,“国王禁止决斗,怪不得你刚才饶我一命……”
“殿下,您这是跟我开玩笑呢!”
“没有。”
“我只是想向你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我也是。不过,为了你自己的幸福,你最好别把心思放在这里。”
洛林的真面目、吕西安的误解……所有美好的幻想都落了空。玛莉·约瑟芬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强迫自己不去想吕西安刚才的那番话。她走到大键琴旁——在这片混乱之中,这是唯一一个让她感到心安的东西——又弹奏起海女的那首曲子。
我要好好利用这首曲子。希望陛下能听出海人们的遭遇,再加上我的解释,他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了。
她现在仍然有些头晕目眩,不过她用强大的意志力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拿着谱子穿过城堡向乐室走去。到了乐室,她并没有直接就走进去,而是停在门外向屋内张望着,希望能看到两位音乐大师蒙奈特和兰德的身影。为了这次庆典,路易十四召集了四位大师和宫廷乐师,确保能为客人们带来一场音乐盛宴。
多梅尼科·斯卡拉蒂独自一人坐在大键琴前,行云流水般地弹奏起一首乐曲。尽管玛莉不太熟悉这首曲子,她还是静静地等候在门外,享受着这美妙的旋律。最后,小神童弹出了一连串花哨的装饰音,停了下来。他看向外面晴朗的天空,叹了口气,用一只手随意地弹奏起变奏曲。
“多梅尼科!”玛莉喊道。
“玛莉小姐!”小神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又颓然坐下,“我都在这坐了两个多小时了。”
“我不会打扰你的。”玛莉拥抱了下小家伙,夸奖道,“刚才你弹得真好。”
“可是我又不能弹。”多梅尼科的小手又弹起另一种变奏,“爸爸只让我弹他为国王准备的那些曲子。”
“这是你自己创作的?”玛莉好奇地问道。
“你喜欢吗?”多梅尼科忐忑不安地问道。
“非常喜欢!”
“谢谢!”小家伙害羞了。
“等你再大一些,就可以弹任何自己想弹的曲子了。那时,我想就没人能拦着你啦!”
“再过两年?等我八岁的时候就可以了吗?”小家伙咯咯地笑了起来。
“再多两年,十岁。”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是国王让你作的曲子吗?我能看看吗?”
玛莉把乐谱递给他。小家伙一边翻阅着乐谱,一边摇头晃脑地打着拍子,情不自禁地哼唱了起来。
“真好听,比那些要好……”多梅尼科意识到了失言,尴尬地纠正道:“额,我是说……”
“比我在圣西尔创作的那些要好?”玛莉接过了他的话。
“嗯,抱歉,确实比那些要好很多,玛莉小姐。”
“不过当时你说你很喜欢啊。”
“我……你弹得确实挺好。不过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让你喜欢我,这样长大后我就能娶你当我的妻子。”小家伙的脸更红了。
“哦,多梅尼科!”尽管玛莉的心情十分不好,她还是被小家伙的童言无忌给逗乐了。她斟酌了下语句,避免打击到多梅尼科:“咱们俩的年龄差太多了。等你长大了,我都变成个老女人了。”
“我不介意。再说,库佩尔先生年龄也很大啊。”
“他不大啊。”玛莉刚说完,突然就明白了多梅尼科为什么要提到库佩尔:他误会了,而且还吃醋。于是她又急忙补充了一句:“他是一个自私又卑鄙的小人,哪有人会喜欢他呢?”
“我不自私,我也不卑鄙……”小家伙嗫嚅地说道。
“你当然不是那样的人了。”
“我喜欢你!”多梅尼科又重申了一遍对玛莉的喜爱之情,“你谱的曲子真棒,还有其他那些也很好,只不过……”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弹琴或者谱曲了。她们不允许。”
“太可怕了。”多梅尼科轻声说道。
“是的。”
“你该怎么弥补呢?”
“弥补不了了。那段时光就像是被偷走了一般,永远也找不回来了。不过,我不能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之中。现在,海女给了我灵感。如果说这首曲子很好的话,也完全是她的功劳。”虽然这样说,玛莉心里却打起了鼓,不知道多梅尼科的称赞是真心实意的,还是出于对她的喜爱。她不知道以自己的这点水平,能否很好地描绘出海女的生活。
库佩尔先生突然出现在练习室,后面还跟着一堆乐师,一进来就挥舞着琴弦,大声嚷嚷着要啤酒和葡萄酒喝。他们皮肤黝黑,显然在太阳下晒了很长时间,刚进来还不太适应,眨巴着眼睛四处张望。
多梅尼科主动向玛莉靠过来:“库佩尔先生说你绝对完成不了,他说你没这个能力。”
“是么!”玛莉激动地叫了起来,不过很快就释然了。确实,库佩尔好像也没错,自己差点就没完成。
多梅尼科俯下身坐好,继续弹奏。这一次,他弹起了玛莉刚刚完成的曲子。
“我的琴都被晒掉漆了,真的,不骗你。下次,如果再顶着大太阳随国王外出,我一定用最破的那把琴。”乐师中一个较为年轻的小伙子嘟囔着。
“米歇尔巴不得给他的琴都带上帽子。”旁边的人笑着打趣他。
“我要换上最新的琴弦。”另一个乐师看着小提琴上断掉的那些琴弦,脸上流露出无比痛惜的表情。
“这你可怪不了别人,那小公主的胸可真大啊,啧啧,难怪你激动了,嘿嘿。我打赌,她衣服下的……”
库佩尔先生拿着指挥棒在地板上敲了一下:“够了,米歇尔。不得对国王不敬。小斯卡拉蒂的数学老师还站在这里,收起你那些猥琐的言论。”
“对不起,小姐。”中提琴师米歇尔对玛莉鞠了一躬,不再说话,拿起一杯酒和一片起司面包,吃了起来。
“克鲁瓦小姐,有何贵干?”库佩尔问道,“是为了作曲的事吗?想让我帮你?”
“我已经写完了。”玛莉淡淡地说道。她没空理会库佩尔的挑衅,此刻她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多梅尼科的演奏,还不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库佩尔耐住性子,在一旁等着。可是玛莉一点反应都没有,既不把乐谱拿来,也不说话,这样库佩尔就有些不耐烦了。他又拿指挥棒戳了下地板,咚的一声,玛莉这才回过神来。
“给我乐谱。”库佩尔说道。
“但是多梅尼科正……”玛莉原本想说多梅尼科正在用乐谱,可是她突然发现自己的乐谱正静静地躺在多梅尼科的椅子上。这个小家伙只看了一遍就记住了!真不愧是神童!
玛莉不情愿地把乐谱递给了库佩尔。后者接过后先是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然后飞快地翻阅着。
“你都写了些什么?歌剧?你以为你是谁?音乐大师吗?你只是个门外汉,一个女人!我难道要去指挥一部歌剧?毫无价值!”库佩尔想把乐谱撕成两半,不过由于乐谱太厚,没撕成,只拽下了乐谱的四分之一。于是他转而把乐谱窝成一团,像疯狗逮到老鼠一样,向地下一扔,纸张四下飘散,散落在光滑的木板上。
“你!”玛莉急忙跪下来,收拾着地上的纸张。
“蠢材!你以为你能比得上多梅尼科吗?”库佩尔拿指挥棒指了指多梅尼科。
多梅尼科此刻正弹着玛莉之前创作的那支曲子,肩膀因为憋笑而抖个不停,不过他的手却稳稳地弹出一个又一个的乐符。
“斯卡拉蒂也喜欢这支曲子。”
“你觉得呢?亚历山德罗·斯卡拉蒂是意大利人,他喜欢的是你白花花的胸脯……”
“先生,你为何要这样羞辱于我?”玛莉气得要走,可是库佩尔挡住了她的去路。
“陛下只是让你写一首歌,几分钟的事。你看看,你写的是个什么玩意儿?这是对我的侮辱,对陛下的不敬!”他戳了下地板,加重了语气,“我告诉你,别以为在陛下面前卖弄风骚就能交差!”
“先生,你这么说就很不公平了!”
“是吗?要不是因为我的修改,陛下能注意到你?这个任务本该属于我!”
“抱歉,修改的那个人应该是多梅尼科吧。你想窃取我的劳动成果就已经很卑鄙了,难道连一个孩子都……”
“孩子?孩子!”库佩尔已经陷入一种疯狂的状态。他拿着指挥棒指着多梅尼科厉声说道:“我清楚得很,他都已经三十岁了,是个侏儒。”
“我才六岁!”多梅尼科大声抗议道,不过他仍然没有停下弹奏。
玛莉大笑起来,真没想到库佩尔居然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她的笑声犹如火上浇油,让库佩尔怒火中烧。
“你居然敢笑我?难道我不厉害吗?难道不是因为我,国王才注意到你吗?”
“又不是你想要这么做的。”
“你还敢跟我提想要?你想要得太多了吧。和意大利人调情,和国王调情,甚至连侏儒也不放过,唯独忽略了我,还看不起我……”
“再见!先生。”玛莉准备离开了,和一个疯子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库佩尔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是不是幻想着用你的音乐才能征服我,让我注意到你?就你这种门外汉,作曲也不行,弹奏也不行,真是妄想。如果你能全身心地投入到音乐学习中,我也不否认你能有一些成就。可作为一个女人,你最大的资本是什么,心里不清楚吗?再说,女人弹的曲子,那能听吗?你们只能靠死记硬背,手法笨拙。至于作曲,这就不是你们该碰的。女人就该保持沉默。你们就擅长一件事,而你甚至连那是什么都不知道,愚蠢至极。”
库佩尔已经完全陷入癫狂的状态,唾沫星子从他的嘴角喷了出来。他弯下腰,俯视着玛莉。
玛莉紧紧抓住手里的乐谱:“让我过去!”她本意是想震慑住库佩尔,可是一开口就露了怯。屋子的那一边,年轻的乐师们背对着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不论是玛莉还是库佩尔,都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把乐谱给我!”库佩尔喊道,“我就牺牲点时间,给你改成一支曲子。前提是你必须要心存感激,而且还要让陛下知道这全都是我的功劳。”
“不了,先生。我一个女人家能写出什么好曲子?别污了陛下的眼。”
库佩尔让开了,甚至还颇具讽刺意味地给玛莉鞠了一躬。
“想走?很好,走吧,走了就别回来!我不帮忙,看你能弄出什么。你如此怠慢国王给你的任务,我一定会如实汇报给陛下。”
玛莉·约瑟芬骑着扎基向阿波罗喷泉方向走去,她抱紧了怀里的画箱,里面装着她的乐谱。乐室那里她是不敢再去了,再等等吧,等多梅尼科练完琴后再去找他。
还有必要再去找他一次吗? 玛莉犹豫了,虽然他一直都有神童的美誉,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啊。他知道什么是好作品吗?再说,库佩尔肯定也不会让他再弹。 唉,当时真应该让库佩尔给提点建议的,也好过到国王面前丢人现眼。
不过,说实话,这是海女的音乐,她打心眼里不愿意让库佩尔染指。
阿波罗喷泉里,海女正唱着歌,时不时跃出水面,逗观众开心。一见到海女,玛莉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海女现在还面临着生命危险,和她相比,自己受的那些委屈又算什么呢?
她费力地从人群中穿过,挤到笼门前,一群衣着光鲜的贵族就坐在那里观赏着海女的表演。路西法夫人嘴里叼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黑色雪茄,正在和她的闺蜜阿马尼亚克小姐窃窃私语。阿马尼亚克小姐保持着她一贯夸张的风格,一顶颜色艳丽的孔雀羽毛发饰盖住了她的头发,看上去十分显眼。
阿马尼亚克小姐看到玛莉,立刻站了起来。座位席上的其他女性也纷纷站了起来。玛莉吓了一跳,连忙向她们行了个屈膝礼。
玛莉跪倒在喷泉旁边,唱起歌呼唤着海女的名字:“海女,你能给这些陆地上的人讲一个故事吗?”
海女游了过来,向玛莉伸出手来。玛莉抚摸着海女带璞的手指。
海女突然变得很激动,嘴里哼哼着,脸上的褶子也都舒展开来。她抓着玛莉的左手,使劲向自己这里拉来,差点把玛莉拉下了水。不仅如此,她还对着玛莉手上的绷带又抓又咬。玛莉觉得伤口更痛了。
“别这样!”玛莉抽回自己的左手,“很痛的。”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笑声,一群贵族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是洛林骑士,后面还跟着六个年轻人。他们先是走到观众席前,对着女士们和国王的肖像鞠了个躬,动作十分浮夸,然后才到自己的座位上就座,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开始抽烟。玛莉·约瑟芬扭过头去,不去看洛林和沙特尔公爵。
“海女,讲个故事,好吗?”玛莉对海女请求道。
公爵夫人和夏洛特也来了,克雷蒂安伯爵吕西安·巴朗东陪同在侧。玛莉·约瑟芬急忙起身行礼。她看向吕西安,对着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心里暗暗祈祷吕西安能够原谅自己今天早上愚蠢的行为。吕西安也对她回以礼貌性的微笑。座位上那几个懒散的年轻人一见到这几个人的出现,忙不迭地坐直了身子。他们怕的是谁呢? 玛莉在心底默默揣测,公爵夫人还是克雷蒂安伯爵吕西安·巴朗东?
海女开始唱起一首动听的歌谣。
“她会给大家讲一个故事。”玛莉·约瑟芬也准备开始翻译。
“大海是海人们的家园,几千年来,海人和陆地上的人们一直和平共处。”
随着海女的讲述,玛莉发现自己也成了故事中的一部分。周围的观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海女的同胞。她也置身于蓝色的大海之中,和海人们一起游来游去,抓住小鱼一口吞下,在大章鱼的爪子间嬉戏……
“然后陆地上的人们发现,乘船捕捉海人是一项很有趣的运动……”
四周突然响起了奇怪的声音。海女和她的家人浮出水面,好奇地打量着向他们驶来的大船,船首上雕刻着龙的图案。他们一点也不害怕,而是准备去迎接船上的陆地人,就像他们之前欢迎米诺斯人一样。
“他们向我们驶来……”
船上突然撒下一张大网,海女的一个兄弟和两个姐妹猝不及防,被网了个正着。船上的人围了过来,兴奋地大叫着。他们不顾海人的哭喊,将他们捉到了船上。
“他们就这样带走了我的兄弟姐妹。”
长长的船桨动了,诺曼人的船向远方驶去。惊魂未定的海人们跟在船后,船上的伙伴们发出悲鸣,海面上回荡着他们凄厉的叫声。
“折磨他们!”
诺曼人把海男绑在船头。船在接近暗礁或者岩石时,海男就会吓得大叫起来,这样他们就会提前得知前方的危险。有时,他们甚至会故意把船驶向礁石,吓唬海男,以此为乐。
“他们还虐待了海女,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后来,诺曼人把海女从船上丢了下来,此时的她们已是伤痕累累,浑身肿胀,私处还流着血。
“海人们……”玛莉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哦,海女,别说了……”
你必须要把故事讲完,你答应过我的。 海女用歌声告诉她。
于是,玛莉强打精神,继续讲述了下去。海人们安慰着受伤的海女。可就在此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远处,一群鲨鱼循着血腥味游了过来,将海人们包围起来,准备发起攻击。
海人们将受伤的伙伴和孩子们围在中间,摆出御敌的姿态。他们唱起了歌,向别的家庭发出警告:要小心陆地人和他们的船只。
伊夫斯和法贡医生一起走了进来,看到沉浸在故事之中的妹妹,大为震惊。海女的故事讲完了,玛莉捂住脸,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她的心脏一阵狂跳,似乎也能感受海女们的恐惧和绝望,她为自己的同类感到羞耻。
游客和大部分的贵族们都欢呼起来,为玛莉的精彩“表演”鼓掌。
“亲爱的,没事了。”公爵夫人将玛莉拥入她丰满的怀中,一边抚摸着玛莉的头发,一边柔声安慰道。夏洛特也走过来,拍了拍玛莉的手背。
“真是一个令人难过的故事,你真有想象力。”
“过度演绎,哗众取宠。”洛林冷不防插了一句。
“你也太苛刻了。”沙特尔公爵说道。
“待会儿和我们一起参加国王的打猎吧。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你马上就会好起来的。”公爵夫人继续安慰玛莉。
“法贡,看来治疗还不彻底,你还要给她再放一次血。”洛林不怀好意地说道。
玛莉大吃一惊,浑身的弦都绷了起来,随时随地准备跳上马,疾驰而去。看到她紧张的样子,洛林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个阴险的男人已经变成了玛莉的头号大敌。
克雷蒂安伯爵吕西安·巴朗东清了清嗓子。
“这个时候就没必要放血了。”法贡看上去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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