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呵，昔日权贵竟沦落至此。 霍瑟夫低头看着帝国卫队前队长那令人作呕的残躯。这与他在宫中认识的那个腰杆笔直的严苛军官已没多少相似之处。这个头发花白、蓬头垢面的废人躺在一张凌乱的床上，床上散发着酒精、汗水和廉价香水混合的恶臭。
恩布里手下的猎人们没花多久就追踪到了奥塔尔，他躲在德雷格区的一家赌场里，这位前队长似乎打算在那里挥霍他那为数不少的退休金，用来买威士忌、嫖妓和赌博。被革除帝国卫队最高职位显然摧毁了他活下去的意志。霍瑟夫怀疑他是否还有足够的利用价值。
霍瑟夫关上了小房间的门，隔绝了楼下赌场里喧嚣的人群声。他冒险来到这里实属无奈之举。他需要私下与奥塔尔谈谈。
"奥塔尔队长，"霍瑟夫轻声说道，与其说是为了不惊扰对方苏醒，不如说是为了避免加剧自己抽痛的头痛。
奥塔尔没有回应。
“奥塔尔队长!”
熟睡的男人动了动，哼了一声，把头从沾满口水的枕头上转开。一只手抬起来想擦脸，但又垂了下去，接着他开始打鼾。
霍瑟夫的耐心消磨殆尽。"醒醒!"他踢了踢那人的脚。
奥塔尔猛地一颤，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得老大，盯着站在床尾的男人。"哪个该死的…"恼怒很快变成了认出对方的震惊。"诸神啊!"
奥塔尔猛地从床上跃起，但一只脚被床单缠住，赤裸着身子重重摔在地上。他慌忙爬到房间角落，抓起靠在墙边的剑，手忙脚乱地试图拔剑出鞘。最终剑鞘哐当落地，剑尖颤抖着指向霍塞夫。
“你在这干什么?想要什么?”
"把剑放下，上尉。"霍塞夫双手交叠，手指轻抚着护身符以防对方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我是来给你一个提议的。"
奥塔尔茫然眨眼，仿佛酒精和残存的睡意让他无法理解这些话。"你…什么?"
"我 说 是来给你一个 提议。如果你放下剑并穿上些 衣服，"—霍塞夫难掩嫌恶地比划着—"我们可以谈谈。不过如果你对重获帝国卫队原职没兴趣，我这就离开，你大可继续用酒精慢慢杀死自己。"
奥塔尔如遭刀刺般僵住了。剑身不再颤抖，他的脸绷成一副愤慨的面具。这位前上尉以霍塞夫意想不到的敏捷将剑尖戳进地板，让剑保持在触手可及的位置，同时手忙脚乱地套上裤子。系紧皮带后，奥塔尔抓起床头柜上的酒瓶，将琥珀色液体倒入脏玻璃杯。他仰头灌下烈酒，随后活动脖颈和肩膀，像是要舒展筋骨。片刻之后，他似乎恢复了镇定，隐约浮现出昔日那个男人的影子。
"说吧。"奥塔尔放下酒杯，背靠墙壁，一只手搭在剑柄上。"但站在原地别动。敢耍花样，我就把你像鳕鱼一样开膛破肚。"
"我记住了。"虽然霍瑟夫怀疑这人的反应已不如当年敏捷，但奥塔尔确实会使剑。他将双手交叠握住护身符，尽量显得人畜无害。"我来是寻求你的帮助。"
奥塔尔挑起眉毛。"哦， 真的吗?这世道真是变了，德米亚的大祭司居然屈尊来找我们这些卑微信徒。"
霍瑟夫无视了讽刺。他从未在意过奥塔尔;这人因他与皇帝的密切关系而怀恨在心，他并不意外。很多人都这样。
"是的，这世道 确实 变了，队长，而且是每况愈下。泰尼安·秦二世在位时，我们 都 是权倾朝野的人物，帝国井然有序繁荣昌盛。现在阿巴克尔坐上皇位，成群的农民在他的纵容下横行街头，贵族们却躲在燃烧的宅邸里瑟瑟发抖。而我们这些帝国的忠仆，竟遭贬斥排挤。"
"怀念权势了?"奥塔尔嗤之以鼻。"别瞪我，祭司。我也怀念。有话快说。"
"如我所言，我来是要给你个 提议，队长。你我并无不同。在阿巴克尔打造的新秩序里都没有立足之地。我想恢复旧秩序。你可愿意重掌禁卫军队长之职?"
"你打算怎么 做到?阿巴克尔不会—"奥塔尔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眼睛瞪大了。"你 你 加冕典礼上的刺杀未遂事件背后有何隐情?"
"这不关你的事，上尉。"那人虽醉醺醺的，却并非对新闻一无所知，但霍瑟夫不打算向他坦白自己的罪行。"你只需知道，有一群贵族和官员与我同感，他们都希望看到更…顺从的人登上王位。一个明白清国荣耀在于掌控与秩序的人，而非某些无政府主义者鼓吹的 平等.”
奥塔尔似乎思考着这个提议，一只手摩挲着胡茬密布的下巴。"那你要我做什么?我已无法进入皇宫，也影响不了近卫军。"
"如果我告诉你，有个幕后黑手同时造成了我们两人的困境—事实上，这个人要为 一切 动荡与祸乱。负有谋杀泰尼安·清二世及阻挠局势恢复之罪责。"霍瑟夫其实相信是拉德谋害了皇帝，但在细枝末节上纠缠毫无意义。
队长双目炯炯，鼻翼翕张。"把他指给我看，我必取他首级。"
霍瑟夫微笑道："豪情可嘉，队长。但你的任务会轻松得多—只需协助我们找出这个碍事的女人，好让我们除掉她。"
"一个阻挠你们拨乱反正的女人?"奥塔尔又斟了杯酒，在杯中轻晃，低声轻笑后啜饮。"想必是蒙吉男爵夫人的保镖?"
霍瑟夫惊讶地眨了眨眼。"令人钦佩，上尉。您的推理能力与对时事的关注依然如您的剑锋般锐利。"这人或许是个酒鬼，但能升至奥塔尔这般军阶的绝非愚钝之辈。
"而你找不到她?"奥塔尔露出苦笑。
"很不幸，确实如此。她已藏匿起来，现在正与警署合作。"米娅这招叫来警署实在狡猾;此举不仅洗脱了她杀害T夫人的嫌疑，更让街头多了上百双搜寻霍瑟夫的眼睛。不过倒也给了他寻找她的线索。虽然动用公会资源会更方便—也比应付前上尉奥塔尔省事得多—但拉克希米的人脉都是些低阶巡警，接触不到调查细节。
奥塔尔眯起发红的眼睛。"那你想让我具体 做什么?"
“我需要你与德雷福斯警长谈谈—当然要谨慎—探听他们是否知道她的下落。若不知道，那他们如何联系她?若是她主动联系，又是通过何种方式、何时联系?”
奥塔尔啜饮着酒水沉思，最终缓缓点头："这事我能办。德雷福斯欠我不少人情。"
"太好了。"霍瑟夫满意地舒了口气。
“我怎么联系你?”
"你不必联系。我会来找你。"他朝房里唯一的脏窗户点头示意："得到情报后，把一边窗帘绑起来，另一边自然垂下，直到我联系你。"
"行。"奥塔尔又揉了揉下巴，仰头饮尽残酒。"我最好去收拾收拾。"
"小心行事，船长。"霍瑟夫朝那人挤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奥塔尔看起来毫无欺骗之意，但这位祭司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他已给这人足够的信息—只要将通缉犯交给新皇帝，就能诱使他重获昔日地位。"若你敢向任何人透露见过我，你将小命不保。"
"神棍，我最讨厌被人威胁。"奥塔尔的手按在剑柄上。
"我从不说威胁，船长。"霍瑟夫把玩着手中的银骷髅，"我只是陈述事实。"随着低声吟诵，他化作雾气消散，在阴影之球吞噬自己前，他欣赏着对方脸上最后那抹惊骇。
霍瑟夫在黑暗中显形，熟悉的剧痛与眩晕令他踉跄。如今缓解疼痛需要更长时间，而只需一次传送就会复发。稍事休息后，他祈求黛米娅的祝福。珍珠般的光芒在掌心绽放，照亮四周。他狡黠而满足地审视着这个避难所—谁能想到他再次栖身于这座曾奉献给死亡女神的殿宇?在黛米娅神庙鲜有人至的最深层档案室里，霍瑟夫躺在一堆皱巴巴的斗篷上休憩，陈年羊皮卷的霉味如同慰藉的香膏，冰凉的石壁缓解着他抽痛的脑袋。
死亡的恩赐阴影啊，抚慰我吧… 他驱散光芒闭目养神，满意地感受着计划正逐渐启动。
迪伊大步走进庆阳警署总部时，感觉自己像只误入猎犬窝的猫。自从加入刺客公会以来，他向来视大多数警官为敌。在他看来，唯一的好警官就是能被收买的那个。他从没想过会公开与他们合作，但此刻他确实站在这里。
当米娅召集警员调查T夫人命案时，他曾满腹疑虑，但她的策略似乎正在奏效。警员们对她描述的凶案细节和多重身份的缘由深信不疑，而且真心实意要追捕霍瑟夫。整座城市都贴满了这个伪装成助祭的牧师通缉令，悬赏金额高得惊人。在市民和警方的双重搜寻下，他们或许能在霍瑟夫及其他公会成员找到米娅之前抢先得手。
"是你!"本杰明警长失手打翻了柏油般黝黑的咖啡，制服前襟溅满污渍。"见鬼!"
当警署总部所有目光齐刷刷射来时，迪伊浑身绷紧。想要低调造访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警长把杯子重重砸在桌上，徒劳地擦拭着制服污渍，随即大步上前伸出右手。"见到你真是他妈的高兴，迪伊大师。 真他妈 高兴!"
"见到你也很高兴，本杰明警长。"迪伊握住对方湿漉漉的手，强挤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只要他们的会面看起来稀松平常，那些探究的目光或许就会收敛。"警员们情况如何?"
警长的笑容消失了。"你知道托维殉职了。柯特在送医途中就断了气，不过其他人都能挺过来。你家女主人呢?她还好吗?"
“还算安好。我来这里是—”
警官举起一只阻拦的手。"最好留着跟局长说吧。"他带着迪穿过办公桌的迷宫，来到一扇钉着黄铜名牌的门前。"他会想感谢你所做的事。"
“只是遵循我女主人的命令而已，警官。”
"是啊，就像我遵循局长的命令一样，但这改变不了事实。"本杰明把粗糙的大手重重搭在迪肩上。"叫我本杰就好。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躺在六英尺下的泥土里了，我不会忘记的。"
"我很感激…本杰。"有个警察因救命之恩而欠他人情，这感觉太不真实了。
警官敲了敲门然后打开，将迪引入警察局长的办公室。
"什么事?"办公桌后的男人从两指厚的文件堆中抬起头。
本杰在他们身后关上门。"局长，这是莫伊林女士的助手迪。她家遇袭时他和我们在一起。"
"是的，我从你的报告中记得这事。"警察局长站起身，是个壮实的中年偏老男人，略显憔悴但仍很威严。"本杰明警长说你的快速反应救了他们的命，迪先生。为此我感谢你和你的女主人。"他望向迪和警长身后。"她在 哪 里?"
“在躲藏中，警察局长。她请我作为她与警方的联络人。”
"她的 联络人?"警察局长的眉毛扬了起来。"她以为她是谁?先是拒绝保护性拘留，现在又派来个跟班。"
迪强压下对这人突然发火的担忧。"警长，请理解，莫伊琳小姐躲藏起来不仅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避免给周围的人带来危险。上次遇袭时巡警在场，却仍未能阻止，还折损了两名你们的人。她不愿再让任何人因她涉险，所以目前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暂住。"
德雷福斯坐回椅子，抓起纸笔。"那地方是哪儿?我想派本杰明警官过去问几个问题。"
“抱歉，总警长，我不能透露她的住处。”
德雷福斯浓眉下的眼睛瞪得滚圆。"这是重大案件，迪先生。皇帝陛下亲自下令要我们尽快破案。"
迪突然灵光一闪。"我明白，长官。莫伊琳小姐很清楚陛下对正义的执着追求。加冕礼后他们对此进行过长谈。"
总警长的怒视丝毫未减。"如果她拒绝保护又不配合调查，那就是在 妨碍 而非协助我们缉拿凶手。"
迪深吸一口气。"请放心，莫伊琳小姐完全愿意配合调查，也会分享我们自行获取的任何线索。"
"最好如此。话说谁允许她私自调查的?"德雷福斯恶狠狠地瞪了本杰明警官一眼。
"没人允许，总警长，但我的女主人对将霍塞夫绳之以法的热忱不亚于您。"迪无奈地耸耸肩。
"哼，趁她在外面搞什么 调查，无论如何让她进来。"德雷福斯拉开抽屉取出一个象牙卷轴筒，上面压印着繁复的纹章。"这是王宫给她的，我奉命必须亲手交给莫伊兰小姐。"
"王宫来的?"迪眨了眨眼，喉结滚动。 九狱在上… "即便如此，她 不会 为这个进门的，我保证。队长，请让我转交吧。我发誓会亲手交到她手里。"
“我为他担保，队长。我相信他的承诺。”
迪惊讶地瞥了眼本杰。这人正在为他赌上职业生涯。显然，治安官比刺客容易轻信得多。
德雷福斯面露犹疑，最终点头："好吧，但责任在你身上，迪先生。我会向王宫报告她拒绝前来，我不得不通过你转交。"
"谢谢。我向您保证，总警长，我们 一定 保持联系。"
"跟本杰明警长安排吧。我公务够忙了。"德雷福斯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目光重新落回文件堆。
办公室外，迪在治安官们好奇的目光中穿行于桌椅之间，本杰紧随其后。临出大门时，他转身面对警长。
"我过两天再来，"迪承诺道，"我想您不介意—"
本杰突然抓住他的手肘：陪 我走走，迪先生。"警长推开门将他引向街道。
"出什么事了?"迪伊希望他没有让本杰在他的长官面前惹上麻烦。
“没啥。就是里面耳朵太多了。”
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拉克希米的线人。 "你觉得警局不 安全?”
"哦，这里 安全 倒是安全，但那些长官像长舌妇一样爱嚼舌根。"他松开了迪伊的手肘。"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
迪伊无法判断这个精明的警长是在说实话还是怀疑有间谍。他决定配合着演下去。"我在想你们有没有查到关于约瑟夫的线索。"
"有些未经证实的目击报告，但没有确凿证据。"本杰露出厌恶的表情。"城里有十几个教派，我们总不能拦下街上每一个神职人员盘问。"
"我想也是。我们这边也没找到确切线索。"迪伊停下脚步伸出手。"谢谢，警长—本杰。"
"也谢 谢 你。"警长握着他的手突然用力一捏，同时回头张望。"下次我们换个地方碰头吧。阿切尔街和韦兰大道转角有家黑咖啡店。后天中午行吗?"
"好。"本杰选择在咖啡馆见面，这让迪伊确信他很可能怀疑局里有人被收买了。
“告诉你家小姐，她躲起来很明智。街上有风声说有人撒钱在找她。”
迪伊对此毫不怀疑，但还是点头致谢。"我会转达。"
本杰拍拍迪伊的肩膀咧嘴一笑，露出被烟草染黄的牙齿。"当心背后。"
"我一 直都 看好我的背后。"迪咧嘴一笑。"为莫伊林小姐工作至少能培养出谨慎。"
楼梯的吱呀声让米娅猛然从书本上抬起头，她像被针扎了似的从长沙发上弹起来。 埋头看书会让你掉脑袋的，米娅! 她把那本薄薄的诗集扔到垫子上，抽出了匕首。她不知道迪是着了什么魔要给她买本诗集，但发现自己确实读得入迷。也许太入迷了，如果这让她放松了警惕的话。
米娅紧贴着门后的墙壁，听见某种金属物咔哒一声插进了锁眼。 只有迪和房东有钥匙，也可能是撬锁工具。 她知道是被关在公寓里两天让自己变得疑神疑鬼，但疑神疑鬼总比送命强。她绷紧身体，做好准备。
锁芯转动，门把手拧开。当门扇带起的气流拂过时，米娅闻到了熟悉的气息—男性、汗味，夹杂着一丝香料味—于是放松下来。她微笑着收起匕首，抱起双臂，随意地靠回墙上。
迪走进来，空着的那条胳膊上搭着衣服。他扫视房间确认无异样后，转身去关门。
"啊!"发现她时他惊叫一声，紧张地干笑，关上门重新上锁。"在等麻烦上门?"
“时刻准备着。”
"很好。"他上下打量她，"你不该只裹着布就在屋里晃悠。万一有人敲门呢?"
"那我就只能杀了他们。"她皱着脸回应他难看的表情。"没人会突然造访，而且这些很舒服。再说了，我除了那件难受的裙子什么都没有。你给我带了什么?"
“一些 衣服，至少。女工装明天能做好，那件华服要后天。甘特里夫人可赚了我们一大笔。"迪把两套衣服搭在沙发背上，先指指这件，又指指那件。"夜间潜行装。时髦的年轻绅士套装;我说是给侄子买的。"
"太棒了!"米娅抓起便服匆忙穿上。"哦，迪。这太美了!"她抚摸着深红色衬衫的衣领，那柔软的丝绒面料像无底深渊般吞噬着光线。贴身的黑色麂皮裤如同第二层皮肤。当她将脚滑进柔软的皮靴，来回踱步时感叹道："完美!"
"给。"迪展开皮套，露出四把精美匕首。"南希送的。"
"啊!"米娅抽出一把刀，左右翻转端详着幽暗的波纹钢。"天，这真是极品!"哑光处理让刀身完全不反光—更适合潜行—锋刃毫无阻力地刮下了她手背的汗毛。在特威林很少见到这种品质，但在青城，只要出得起价钱…你能买到世界各地的货色。她满意地笑着将匕首插进靴侧和腰间的定制刀鞘。"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迪眉头紧锁。"那些 匕首?”
“不。克莱姆森和南希。”
"我认为拥有他们是你的幸运，"他说。"我们也许没有炼金炸弹或间谍可用，但我敢打赌她的执法者和他的刀锋队胜过对方能雇佣的任何佣兵小队。他们看起来真心忠于你，而且 毫无疑问 彼此之间也很忠诚。"迪犹豫了一会儿，整理着沙发上的其他衣物，又补充道："我和他们一个学徒聊过。看来克莱姆森和农西睡在一起是公开的秘密，没人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猜也是。不过别担心，迪， 我们 的荒唐事会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她抛给他一个淘气的微笑并眨了眨眼。她不想让他担心如果有人知道他们的亲密关系会带来伤害。"帕克斯那边呢?"
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羊皮纸碎片递给她。"不多，只是码头区的一个地址。"
"太好了!是时候了。"米娅尽量不去担忧老店主和那群流浪儿。远离她，避开火线对他们更安全。知道他们已安顿下来会让她安心。记下地址后，她大步走向厨房，把纸条扔进炉子的火箱。"我今晚去查看。警长们怎么说?"
“那边信号混杂。警长德雷福斯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情况—我作为你的联络人而你自行调查—但他让步了。他把这些都推给了本杰。”
“本杰?”米娅挑起眉毛，嘴角浮现出玩味的笑容。“你和警长已经熟到直呼其名的程度了?干得漂亮，迪!我们在警局里安插个线人可太有用了。”
“是啊，不过也不全是好消息。他说有人在撒钱打听你的消息。肯定是公会那帮人。他们肯定知道你自称莫伊琳了。”
“这也不难猜，毕竟加冕典礼上我救了阿巴克尔王子一命，现在满城告示牌都写着莫伊琳这个名字。见鬼，说不定已经有吟游诗人在为我谱写 传奇 莫伊琳小姐的颂歌了。”她轻蔑地哼了一声，手指抚过长沙发上那套做工考究的裤装、衬衫、马甲和外套。“我该试试这套衣服。”
“是得试试，但我话还没说完。咱们能不能一件一件事来?”
“当然，迪。” 他怎么这么暴躁? “还有什么事?”
“德雷福斯给了我这个。”迪从外套内袋取出一个华丽的卷轴筒递给她。“来自王宫的。”
“王 宫?” 好吧，这确实值得让他暴躁一下. “阿巴克尔王子?”
“皇帝 泰尼安·清三世，你是说。”
“对。大概是我救他命时把大殿搞得一团糟的赔偿账单吧。”她故作轻松地笑着，心脏却紧张得怦怦直跳。 他找我干什么? 她实在想不出缘由，疑心病又犯了。“说不定不只有你在警局有朋友，这可能是基托大师的炼金炸弹。”
"我…没想到这一点。"迪伊震惊的表情在其他情况下可能会很有趣。"那会是…"
"实际上不是个坏策略。"米娅左手紧握着卷轴筒。大师之戒会警告她有危险的魔法，但它能检测出简易爆炸物吗?她集中精神，但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也许我只是多疑了，但我想我会在浴缸里打开这个。"
"浴 缸?"迪伊怀疑地挑起眉毛。
“是的。如果这个爆炸了，浴缸应该能控制爆炸范围…至少在一定程度上。”
“我想是吧，但它可能还是会引燃天花板。”
"但不会伤到 我她大步走向浴室。"如果它爆炸了，就离开公寓。我会自己逃出去的。"
"好吧。"迪伊脸色变得苍白。"小 心.”
"永远都是。"米娅对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尽管她内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自信。她对公会的一切都保持警惕。蹲在沉重的铜浴缸旁，她将左臂伸进浴缸，用拇指顶开了卷轴管末端的盖子。
没有爆炸。
宁可多疑而活着，也不要大意而死， 她如释重负地想道。站起身后，米娅从管中取出卷起的羊皮纸，阅读了上面的留言。
莫伊林小姐：
泰尼安·秦三世皇帝陛下祝您身体安康，并对您雇主—最受尊敬的塔拉·蒙吉男爵夫人之死表示哀悼。现传召您觐见陛下。请尽早在方便之时前往皇宫报到。
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帝国秘书 坦尼森·乌马尔希
文件末尾龙飞凤舞地签着名，还加盖了帝国玺印。一股不祥的寒意爬上米娅的脊背。
"你还好吗?"迪从浴室门边探头问道。
"嗯，我…我没事。"她把纸条递给他，坐在浴缸边缘。"他要见我。"
"他?"迪扫视着信件，明显咽了下口水。"九层地狱啊，他为什么要见你?"
"不知道。"米娅下意识要咬指甲又强行忍住。"但我不能失去皇帝的青睐。他们很快就要来接我了。"
"你要 去?"迪的声音充满惊恐。
"这不是邀请函，迪，这是 传召令。你觉得我能拒绝吗?"
"确实不能。"他猛地摊开双手。"该死!根本没时间了!"
“时间?什么时间?”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傻子。"当然是准备你的 礼服 !你总不能穿这个去面见皇帝吧!"他指着她舒适的裤装连连摆手。
米娅突然大笑起来，努力憋着笑意。
"怎么了?"他困惑地看着她。
"如果我该 穿什么 是你最担心的事，那我们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我在考虑怎么安全抵达那里而不被 暗杀!”
“我们可以请克莱姆森或南希派辆马车，让他们的人当车夫。”
"不行。"米娅摇头。"我想直接从公寓乘马车出发，但还不想向 任何人 暴露我们的位置。"
"好吧，我猜我们只能雇辆出租马车，还要确保你在人行道上不会被认出来。"他走过去拨弄着她那如今已是金色的短发。"我会让人加紧赶制你的裙子，还得想办法处理你的头发问题。"
"迪伊，你总能给我惊喜。"米娅拨开他的手，忍不住露出笑容。"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