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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罗兰

戴维在森林里穿行了很长时间,尽量按照女猎手的地图指示的路线走。地图上标示的一些路线,有的已经不存在了,有的打从标示的位置开始就没存在过。世世代代被当做原始路标使用的石冢,总是被长草模糊了面目,长满了苔藓,或者被经过的动物和心怀恶意的路人毁坏,所以戴维被迫一遍一遍回到老路上,或者用剑斩断矮草丛,寻找路标。有时候,他怀疑那女猎手是不是早就打算拿一张错的地图来耍他,用诡计让他陷入她的森林里,一旦她变身成为人头马就很容易捕获他。
这时,他忽然瞥见一路的树上都有一条细细的白线,接着不一会儿,他就站在了森林的边缘,眼前就有一条路。戴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许又回到小矮人们的交叉路口了,也许是沿着老路又往东了一点,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他很高兴终于走出了树林,又站在大路上,可以继续朝国王的城堡行进了。
他走啊走,一直到这个世界原本就微弱的光线开始暗淡下去。缺少正经八百的白昼,实在是令人不安。这让戴维大部分时间都感觉难受,甚至比他身陷险境时还要难受,他敢肯定。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吃小矮人们塞给他的一片干面包和一些干果子,又用沿途流淌的小溪里的冷水把自己洗了个干净。
他想知道爸爸和罗斯此刻在做什么。他猜他们现在一定非常担心他,不过,不知道他们去看了沉园和园子里遗留的东西之后会怎么样。他还记得轰炸机起火时,火光照亮夜空,还有它坠毁时引擎发出的绝望呼啸。它撞向地面时一定把花园给毁得不成样子,砸碎了砖墙,残骸散落在草地上,上面的树也着了火。也许,戴维逃跑时穿过的那个墙洞已经因为撞机而消失,他的世界通往这个世界的道路已经不在了。再也没有办法让爸爸知道飞机坠毁的时候戴维在不在花园里,或者,如果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刚好在那儿,那么他遇到了什么状况。他想象着男人女人们在烧毁的飞机里仔细检查,寻找残骸里烧焦的尸体,生怕会真的发现一具比其他尸体小的……
戴维又开始担心,他这样越来越远离当初进入这个世界的大门,是不是对的,这样的担忧也不是第一次了。假如爸爸,或者别的什么人,找到一条路来到这里寻找他,那他们会不会来到同样的地方呢?守林人那么确信最该做的事就是去找国王,可是守林人不见了。他没能把自己救出树林,也没能保护戴维。这孩子是孤身一人了。
戴维扫视着脚下的路。他不能再回去了。狼群可能还在寻找他,而且,就算他设法找到回到峡谷的路,也必须再找到一座桥才能过去。别无他法,只能继续走下去,寄望于国王能够帮助他。假如爸爸来找他呢,嗯,戴维希望能让自己安全。不过,万一爸爸或者别人走到这条路上来呢,戴维在路边的小溪里找到一块扁平的大石头,用一个尖利的石块,在上面刻下自己的名字,又用一个箭头标明自己将要走的方向。在名字和箭头下边,他写道:“去找国王。”他在路边堆出一个小小的石碑,跟森林里的路边标志一样,然后把自己的留言放在石碑顶上。这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事了。
他正要把吃剩下的食物收起来的时候,看见一个人骑着白马正朝这边走来。戴维想躲,可是一想,如果他能看见骑马人,那骑马人也能看见他。那人更近了,戴维能看见他身穿一件银色胸甲,上边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太阳符号,头上还戴着个银色头盔。马鞍的一边挂着剑,另一边是弓和箭:这个世上可选择的武器都在这儿,至少看起来是的。马鞍上还垂着一个盾牌,上面也有一个双日标志。打戴维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勒住马缰绳,低头看着男孩。他让戴维想起了守林人,因为这骑马人的脸跟守林人长得有点像。跟守林人一样,他看起来既严肃,又亲切。
“你要去哪儿,年轻人?”他问戴维。
“我要去见国王。”戴维说。
“国王?”看来骑马人不怎么感兴趣,“那国王还对什么人有用处吗?”
“我在想办法回家,有人告诉我,国王有一本书,书里可能有一条路能帮我回到我来的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
“英国。”戴维说。
“我想我以前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骑马人说。“我只能设想那儿离这儿很远。哪儿都离这儿很远。”他又加上一句,像是刚想起来似的。
他在马背上轻轻挪了挪身子,四下里张望一番,看看树,远处的山和前后的路。
“这儿不是小男孩独自一人走路的地方。”他说。
“我两天前跨过峡谷,”戴维说,“那儿有狼,还有帮助我的人,守林人,他……”
戴维突然不说了。他不想大声说守林人遭遇的事情。他又看见他的朋友在狼群的重压之下倒在地上,看见血迹一直流到森林里。
“你跨过了峡谷?”骑马人说,“告诉我,是你砍断了绳子吗?”
戴维努力想看懂骑马人脸上的表情。他不想惹麻烦,况且他猜到,毁掉那座桥,一定带来了无穷的害处。不过,他也不想说谎,而且有什么在暗示他,如果他撒谎,骑马人就会怀疑他。
“我不得不那样做,”他说,“狼要追来了,我别无选择。”
骑马人笑了。“恶搞侏儒十分不高兴,”他说,“它们现在得重新造一座桥,如果它们想继续玩猜谜游戏的话,而且哈比女妖们每次都会骚扰它们。”
戴维耸耸肩。并不是对恶搞侏儒感到抱歉,迫使路人为解一个愚蠢的谜而赌命不是什么正派的行为。他甚至希望哈比女妖吃掉一些恶搞侏儒当晚餐呢,不过他想象不出恶搞侏儒的肉能有多么好吃。
“我从北边来,所以你的荒唐冒险并没有妨碍我的计划。”骑马人说,“不过在我看来,一个设法激怒恶搞侏儒并逃脱了哈比女妖和狼群追赶的年轻人,还是值得带在身边的。跟你做个交易:如果你能跟随我一段时间,我就带你去国王那儿。我有个任务要去完成,需要一个随从沿途给我帮忙。你只用为我服务几天的时间,而作为回报,我将保证你安全到达皇家领地。”
戴维好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不相信狼群会原谅他在桥上杀死它们同伴的事,现在它们一定找了另一条路跨过峡谷,可能已经跟踪他了。他在桥上运气好,但这一次可不一定了。孤身一人走在这条道上,他总是受到那些想害他的人的摆布,比如女猎手。
“那我跟您走。”他说,“多谢您。”
“很好,”骑马人说,“我叫罗兰。”
“我叫戴维。您是一位骑士吗?”
“不,我是个士兵,仅此而已。”
罗兰弯腰向戴维伸手。戴维刚握住他的手,立刻离开地面,被提到了罗兰的马背上。
“你看起来很疲惫,”罗兰说,“我可以稍稍屈尊,让你跟我一块儿骑马。”
他用脚跟轻夹马腹两侧,马小跑着载他们上路了。
戴维不习惯坐在马背上。他发现要跟上马的节奏很难,所以他的屁股一下一下弹在马鞍上很疼。只有当赛拉——这是马的名字——开始飞奔疾驰的时候,他才感觉骑马很享受。那就像是飘浮在路上似的。尽管背上加负了戴维的重量,赛拉的马蹄却好像大口大口地吞没着脚下的路一样,跑得飞快。戴维第一次觉得不那么惧怕狼了。
骑马行走了一段时间,他们四周的景观出现了变化。草烧焦了,地面开裂,且被翻搅得乱七八糟,好像是经历了大爆炸似的。树被砍倒,树干被削尖了夯进土里,看起来是想用来做防范敌人的防御工事。地上散落着一些铠甲,还有打坏了的盾和折断的剑。他们目不转睛地瞪着好像是某次大战结束后的战场,可是戴维没看到尸体,不过地上有血,战地上凹陷的泥潭,与其说是褐色的,毋宁说是红色的。
而在这些中间,有一样东西不属于这里,它那么古怪,以至于赛拉都停止了脚步,忧心忡忡,一只脚蹄不敢再往前迈。连罗兰也瞪着它看,掩不住害怕的样子。只有戴维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辆马克5型坦克,大战的遗物。能发射六磅重炮弹的短炮管仍从左边的炮塔伸出来,可是上面却没有任何标志。说实话,这坦克太干净,太簇新了,戴维看上去,觉得它像是刚从某个地方的某个厂家生产出来的。
“那是什么?”罗兰问,“你知道吗?”
“是坦克。”戴维说。
意识到这样的回答不太可能让罗兰了解这玩意儿的本质,戴维又说:“是一种机器,就像一辆,呃,有篷的大车,人在里面可以走动。这个,”他指着能发射六磅重炮弹的炮管,“是炮,大炮的一种。”
戴维用铆钉作抓手和踏脚,爬到坦克上。炮舱开着,里面能看见驾驶座旁的刹车和换挡装置,还有大型里卡多发动机的内部构造,就是没有一个人。这又一次让人觉得它从未使用过。从坦克顶上的有利位置,戴维环视周围,但泥地上看不见一道车痕,仿佛这马克5是从外面不知什么地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他从坦克上下来,最后两步是跳下来的,所以落地的时候溅了一身泥和血,立刻弄脏了他的裤子,于是他又想起,他们正站在一个有人受伤,并且或许已经死了的地方。
“这儿发生了什么事?”他问罗兰。
骑马人在马鞍上扭动身子,还在为坦克的出现感到不安。
“不知道。”他说,“看情况,是一场什么战斗吧。时间应该是最近,我还能闻到空气中的血味儿。不过,阵亡者的尸体在哪儿?如果他们被埋了,那么坟墓呢?”
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你们找错地方啦,旅行者。这块地方没有尸体,它们在……别的地方。”
罗兰驾赛拉转身,习惯性地拔出剑来。他帮戴维爬上马背坐在身后。戴维一上马,就摸出自己那把短剑,把它从剑鞘里拔出来。
一面老墙的残垣立在路边,那些都是一些从世上消失已久的巨大建筑的遗迹。石头上站着一位老头。他头顶全秃,蓝色的血管密密麻麻分布在裸露的头皮上,就像地图上某个贫瘠、寒冷的地方画着的河流。他的眼睛里红血丝纵横交错,眼窝似乎太大,所以皮肤下的红肉松松下垂,暴露在两颗眼珠下面。他的鼻子很长,嘴唇苍白干燥。他身穿一件棕色旧长袍,跟僧人似的,袍子长及脚踝,光着脚,脚趾甲是黄的。
“谁在这儿打过仗?”罗兰问。
“我没问他们的名字。”老头说,“他们来了,然后死了。”
“为了什么目的?他们一定为了某个原因而战斗。”
“当然。我肯定他们相信自己的原因是正确的。她,很不幸,她不相信。”
战地的味道正令戴维不安,也加强了他的感觉——这老头儿不可靠。这会儿他说起制造战争的那个“她”时的样子,还有他提到“她”时微笑的那种态度,让戴维明显感觉到,死在这儿的那些人死得非常惨。
“‘她’是谁?”罗兰问。
“她就是兽,住在森林深处一座废塔底下的那个东西。她沉睡了很长时间,而现在她再次苏醒了。”老头朝背后的树做了个手势,“他们是国王的人,想要继续控制一个行将就木的王国,因而付出了代价。他们在这儿防御,然后被打败了。他们撤退到我身后这片林子的隐蔽处,把死伤的同伴也一同拖去,她就是在那儿处理了他们。”
戴维清清嗓子。“坦克是怎么来的?”他问,“它不属于这儿。”
老头咧嘴而笑,露出紫色的牙龈,上边点缀着老朽的牙齿。“兴许你也一样,小子,”他答道,“你也不属于这儿。”
罗兰催促赛拉往森林里走,一直和老头保持距离。赛拉是匹勇敢的马,只犹豫片刻,便按主人的吩咐做了。
血腥味和腐臭越来越浓烈,前面有一丛裂开的、不再长高的矮树,戴维知道那才是恶臭的真正来源。罗兰叫戴维下马,命令他转身背对着一棵树,眼睛盯住老头。老头还在矮墙上,眼光越过肩膀注视着他们。
戴维知道罗兰不想让他看见灌木丛后边的情形,但他忍不住心中的欲望,趁士兵拨开灌木丛进入矮树林的时候,朝那边看了一眼。戴维瞥见树上挂满尸体,另外一些干瘪得只剩下骨骸。他飞快掉转过头——
他发现,自己和那老头撞了个眼对眼。戴维不知道他是怎么这么快这么静悄悄地就从他站着的墙上移过来了,可是现在他就站在这儿,近到戴维可以闻到他的气息。是酸腐了的浆果味儿。戴维手里的剑握得更紧了,而老头眼都不眨。
“你离家远着呢,小子。”老头说。他抬起右手去摸戴维头上一缕斜逸一旁的头发。戴维生气地甩甩头,伸手去推老头。像是在推一堵墙。老头也许看起来很弱,但是比戴维要壮得多。
“还听得见你妈妈叫你吗?”他说着,把左手放到耳朵旁,像是捕捉半空中的声音似的,“戴——维,”他高声唱道,“哦,戴——维。”
“住口!”戴维说,“马上住口。”
“不然你怎么样啊?”老头说,“一个小男孩,离家那么那么远,为他死去的妈妈而哭泣。你能做什么?”
“我会刺伤你的,”戴维说,“我没开玩笑。”
老头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唾沫落地,草地咝咝作响。液体漾开,在地面形成一个冒泡的小池。
小池里,戴维看见了爸爸,罗斯,还有小宝宝乔治。他们都在笑,而且乔治被爸爸高高抛起,就像戴维小时候一样。
“他们不想你,你知道的,”老头说,“他们一点儿都不想念你。你不在他们很高兴。你让你爸爸有罪恶感,因为你让他想起你妈妈,不过现在他有了新的家庭,你不在,他再也不用担心你和你的情绪了。他已经把你忘了,就像他忘了你妈妈一样。”
小池里图影变换,戴维看见爸爸和罗斯共用的卧室。罗斯和爸爸正站在床边,互相亲吻对方,接着,就在戴维注视之下,他们一同躺倒在床上。戴维扭过头。他的脸刺痛,感到一股愤怒自内心升腾。他不愿相信,可是证据就在眼前,就在一个毒老头儿嘴里吐出的唾沫造成的热气腾腾的池子里。
“看,”老头说,“你现在没什么理由回家了吧。”
他大笑起来,戴维拔剑向他刺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做,他只是如此愤怒,如此伤心。还从来没有过这样被背叛的感觉,此刻,仿佛身体的控制力被什么东西代替了,是某种他身体之外的东西,所以他似乎失掉了自我的意志力。他的手臂自动举起,向老头砍去,刺破了他的棕色长袍,下面的皮肤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老头往后退,他用手指去摸胸前的伤口,缩回来时手指变成了红色。他的脸开始变了,伸展开来,呈现半月的形状,下巴向上卷曲,尖到几乎接上他的歪鼻梁,一块块头发从头顶头盖骨上长出来。他撩开长袍,戴维看见金绿相间的衣服,用华丽的金腰带束着,还挂着一支金色匕首,像蛇身一样是卷曲的。衣服的布面上有道划痕,戴维的剑正是打那儿刺穿了那漂亮的布料。除此之外,老头的手里出现了一个扁平的黑色圆盘,他在空中轻轻一掸,圆盘变成了一顶歪歪扭扭的帽子,他把它戴在头上。
“你,”戴维说,“你去过我的房间。”
扭曲人朝戴维嘘声打噤,他腰间的匕首扭转翻动,好像真的是一条蛇。他的脸因愤怒和痛苦而扭曲了。
“我曾走进过你的梦境,”他说,“你所想的一切,你所感受的一切,你所恐惧的一切,我全都清楚。我知道你是个令人讨厌的、满心妒忌和仇恨的小孩。尽管这样,我还是打算帮助你。我要帮你找到你妈妈,可是你呢,刺伤了我。哦哦哦,你是个可怕的小子。我会让你很可怜,非常可怜,以至于但愿自己没有来到这个世上,不过——”
他的声调突然变了,变得冷静而理智,这让戴维更加害怕。
“我不会那样做,因为你还会需要我的。我能带你找到你要找的人,然后还能带你们两个回家。我是唯一能真正做到的人。我只想要一件小小的东西作为回报,很小很小,你根本不会察觉到它……”
他被罗兰回来的声响惊扰了,没能继续说下去。扭曲人在戴维眼前摇动手指头。
“我们还会再谈的,也许我们行动的时候你会多一点感激。”
扭曲人开始转圈,他越转越快,越转越猛,最后在地下钻了一个洞,消失在戴维的视线中,只留下那件棕色长袍。他的唾沫已经渗入地下,戴维世界的影像再也看不到了。
戴维感觉罗兰到了他身边,他们两个朝扭曲人留下的黑洞里张望。
“那是谁?是什么?”罗兰问。
“他伪装成老人,”戴维说,“他跟我说,他能帮我回家,他是唯一能够做到的人。我想他就是守林人说过的那个,他把他叫做骗术精灵。”
罗兰看见血从戴维的剑刃上滴下来。
“你刺伤了他?”
“我生气了,”戴维说,“事情就那么发生了,我没法阻止自己。”
罗兰从戴维手中接过剑,从灌木丛里拽了一大片绿树叶,把剑刃擦干净。
“你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冲动。”他说,“剑渴望被使用,它渴望染血,这就是它被铸造出来的使命,它在这世上别无其他目标。如果你不控制它,它就要控制你。”
他把剑递回戴维手中。“下次你见到那个人,不要只是刺伤他,而要杀了他。”罗兰说,“不管他说些什么,他对你没有好处。”
他们一起走到赛拉那边,她正在啃地上的草。
“你在那后面看见了什么?”戴维问。
“我想,跟你看到的没什么两样。”罗兰说。他有点生气地摇摇头,因为戴维违反了他的命令。“是什么东西杀了那些人,并且吸干血肉,只剩下骨头,然后把他们的骨骸挂在树上。森林里目光能及之处满是尸体,地上的血还没干。不过他们死前也伤了那‘兽’,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地上留有一种污秽的物质,黑色的,腐烂了,有一些他们的矛和剑的尖都被这种物质熔化了。如果它会受伤,那么也能被杀死,不过这对一名士兵和一个男孩来说就勉为其难了。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上马走吧。”
“可——”戴维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故事里可不是这样,士兵和骑士斩杀龙和怪物,他们从不惧怕,更不会因为死亡的威胁而逃开。
罗兰已经跨坐在赛拉背上,并伸出手,等着拉戴维上来。“戴维,你要是有话,就说吧。”
戴维想找到合适的措辞,他不想冒犯罗兰。
“这些人都死了,而杀死他们的那东西虽然受了伤,可是还活着。”他说,“它还会杀人,不是吗?会有更多的人死掉。”
“也许是的。”罗兰说。
“那,我们不该做点什么?”
“你的建议是,用我们名下这一把半的剑捕杀它?这儿的生活充满恐怖与危险,戴维,我们面对那些不得不面对的。很多时候我们必须选择为更大的利益而出手,哪怕冒着生命的危险,但是,我们不作无谓的牺牲。我们每个人活着只有一条命,也只有一条命能拿出来。把它扔在毫无希望的事上,可不是什么荣耀。来吧,咱们走。暮色渐沉了,咱们得找个地方过夜。”
戴维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抓住罗兰的手,被拉上马鞍。他想着所有那些死去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生物能对他们造成那样的伤害。那辆坦克还泊在战场中央,显得困窘而不搭调。不知为何,它从他的世界找到来这里的路,没有一个驾驶员,甚至显然没有被驾驶过。
坦克留在了他们身后,这时戴维想起了在扭曲人的唾沫池里看到的情景,还有他说的那些话:
“他们一点儿都不想念你。你不在他们很高兴。”
那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吧?可是毕竟戴维看见了爸爸溺爱乔治的样子,爸爸同罗斯走在一起时拉着她的手、注视她的样子,他猜到每个夜晚他们关上房门后做的事情。假如他找到回家的路,而他们并不想让他回去,怎么办呢?假如他们真的没有他更高兴呢?
而扭曲人说,他能解决那些问题,能找回他妈妈,并把他俩带回家,而且只要一个小小的回报。罗兰踢马刺催促赛拉向前走时,戴维在想,会是怎样的回报呢?
而此时,在远远的西边,耳目不能及的地方,一阵胜利者的呼啸在空中升起。
狼群已经找到了跨过峡谷的另一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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