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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天气总算放晴了,气温也渐渐开始回暖。到早晨十点,先前的积雪已经基本融化,只余下掩藏在落叶堆深处的残留部分。阳光驱散了迷雾,连山谷的能见度也大为提高,给搜查人员和直升机飞行员进行搜寻提供了方便。然而半天时间匆匆掠过,却还是没有半点线索。
午后的景色固然美丽,却也无法消减此刻不断强烈的不安与恐惧。时间每过去一小时,汉娜能够平安归来的可能性便会不断持续下降。
“我们又要绕回公路上了。”莉莉·克拉瑞特指了指前方的道路。我们在野鹿出没的小径看到了马蹄印记,便一路跟着来到了这里,只是谁也无法说清,这一道足迹是否与汉娜存在任何关系。
“我怎么都觉得,这足迹并不是她留下来的。”莉莉·克拉瑞特摘下兜帽,伏低身子趴在骡子肩上,眯起眼睛观察地面的印记,“你看,旁边还有一串狗爪印,这两道足迹偶尔会交叠在一起,而马蹄印一会儿在上,一会儿在下。我推测,它们应该是同一时间留下的,然而,汉娜身边并没有狗。”
结果,我们还是一无所获。头顶上方传来汽车飞驰而过的声响,仿佛这不过又是一个普通的日子。这些人是否知道,镜面湖旁边的树林里,此时希望与失望正上演着激烈的角逐?
“先到路上去看看这里有没有信号吧。我们有好一阵子没有进行确认了。也许……”我的声音突然变了调,虽然心里想这么做,嘴里却怎么也说不出那句话。也许已经有人找到她了,也许她一点事也没有。今早派出的搜查人员较昨天翻了一倍,搜查范围也推向了树林更深处,到了那些似乎已超出汉娜行动范围的偏远区域。除非,她是被谁给带过去的。时间过去得越久,她失踪时并非独自一人的假定便越发趋于真实。如此一来,这次行动的目的恐怕就要从搜查转变成营救了。
骡子驮着我们吃力地往山坡上爬,终于穿过树林来到路边。这地方似乎也没什么信号,但我还是发了条信息给埃文:有消息了吗?
没有回应。
我尽量不去想象,要是汉娜还得在外度过又一个寒夜,可能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手机突然响起了电子提示音。莉莉·克拉瑞特满怀期待地看过来,和我一起读了埃文回复的信息:有发现。正在回镇途中。据说是好消息。
妹妹倒吸了一口气,“真的应验了。我就知道。依你看,我们现在离镇上还有多远?”
我来回张望了一下,只能看见两座山峰分立左右,中间的公路如缎带一般将两者相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我把骡子转向镜面谷的方向,并放松了它的缰绳,它高兴地打起了响鼻,急不可耐地去咬嚼子,“出发吧。”
莉莉·克拉瑞特驱使坐骑跑了起来,两头骡子肩并肩地往前奔去,直到道路渐渐变窄,我们才又重新闯进树林里,拼命朝岩石山峰攀登上去。登上山顶之后,视野中便出现了仍然留在下方河谷地带的时空过客营区。
我们继续出发,往搜救志愿者停放汽车和运畜车的地方赶去,还隔着很远一段距离,就听见了前方传来的热闹动静。
罗宾看见我们,急忙跑了过来,“听说,是一条猎犬找到了什么线索,他们顺着那条路往里走去,一直走到了溪流边上,线索就在那里突然中断了。这时候,有人闻到了什么东西烧着的味道,他爬到树上一看,果然,真的有一缕轻烟从旁边的山凹处飘散出来,可是,他们没有办法直接下去。直升机赶过去之后,这才确定了的确是她。我们听到的就是这些消息了。雷正准备到镇上去了解情况,你们要是想搭他的车一起过去,我可以帮忙照看这两头骡子。”她指了指停在附近的一辆卡车,只见先前扮演《勇敢的心》的那个人,此时穿着牛仔裤和夹克衫,一头脏辫全扎了起来,正要爬进驾驶室去。“嘿,雷,等等!还有人要上车!”罗宾大喊。
“都上来吧。”他放下后挡板,好让我们爬上去,里头已有好几个准备一同前去的搜查人员。
我们急忙朝车子跑去,我的脉搏也因为期待的心情而剧烈跳动起来。“查明消息之后,记得通知我一声!”罗宾在我们身后喊道,“我想确认一下,那个小女孩是不是真的安全了!”
前往镜面谷的路上,大家不停讨论着这样或那样的传言,但可以明确的是,没有人知道,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莉莉·克拉瑞特把我的手拉过去,用两只手握住,攥得紧紧的。
车子抵达镇上时,众多媒体摄像已聚集在主干道上,开始急匆匆地抢占最佳位置,显然是在为什么活动而做着准备。
埃文站在山叶堂前,因为身高,在一堆警员当中也十分显眼。街道那头,有另一样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匹黑色的阿帕卢萨骡马,后腿上有焰形标记以及明显的标志性白斑。站在它旁边的,是我的父亲,周围簇拥着一大帮家庭成员、圣徒兄弟会成员,以及忙着安抚猎犬和骡子的浣熊猎人。
“爸爸在那边。”看到熟悉的面孔,莉莉·克拉瑞特似乎松了一口气,“我去跟他打听一下情况。”
我本能地伸出胳膊拦住她,像母亲看见蹒跚学步的孩子突然停下时摆出的防护姿势,“还是我去找埃文问问看吧。”
她闻言皱起眉头,说道:“珍妮·贝丝,不论你怎么想,我们都是一家人。”说完这话她便走了,根本来不及让我再次阻拦。
我推开人群走到最前边,一位警察拦住了我的去路,而后又放手让我通过。原来是埃文看向了我这边,这时候,警长通过无线电发布了一道命令,令下属立马清空街道。国民警卫队的直升机马上就要来了。
埃文明显十分不安,脸上还是昨晚那深感忧虑的神情。
“她没事吧?”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不过听他们说,她的状态还算不错,她几乎是在毫无遮蔽的情况下在野外度过了两个夜晚。”
“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她连人带马跌进了一道峡谷里。正因如此,直升机才一直没找到她。那地方有点深,马儿爬不出来,而汉娜的一条腿也给摔断了。”他遥望着地平线,密切关注着任何动静,“要不是因为猎浣熊犬一路追踪到了那么远的地方,我们走过去估计得要一两天以后才能抵达。那样的话肯定就太迟了。”他脸上被风吹得脱了皮,此时正紧咬牙关,闭上双眼,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
我等到他看过来才开口说话:“可她现在安全了,埃文,她已经没事了。”
“我们差一点就……”他没能把话说完。
“她没事了,她就要回家了。”说完这话,我伸手抱了抱他,并保持着这个姿势,我感到很疲惫,既觉得解脱,又心怀感激,还有一种在缓慢酝酿的欣喜之情,不过在见到汉娜之前我不敢让自己太过沉浸在这种感情之中。埃文说的没错,事情完全还有可能走向截然不同的结局。
我们同感宽慰,紧紧相拥在一起,周围的喧嚣逐渐散去,时间仿佛就在此刻静止,直到空中终于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并向着这边不断接近。记者们立即进入直播模式。四周顿时响起了各种人声和电子噪声,混杂着警长的喝叫声、兽蹄踩踏路面的声响以及猎犬感到紧张而发出的咆哮。
上升气流扬起了许多碎屑,使我不由得想要抬手遮挡眼睛,我这才终于发现,自己竟然正紧紧攥着埃文的手臂。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这动作如同呼吸一般十分自然,我突然意识到,我们居然靠得这么近。他几乎和我同时发现了这点,立马松开怀抱,退开了几步。
“她回家了。”我说完,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没错,她回来了。”他没等脚架落地,便转身朝直升机走去。我往后退了退,让出了道路。
“走吧。”他在军绿色飞机的轰鸣声中大声喊道,朝我伸出手来。一种突如其来的期待之情使我浑身打了个哆嗦。我们牵着手从空地上跑过去,尽管旋翼叶片远远高过我们的头顶,却还是下意识地低下头前行。
直升机门慢慢滑开,一名卫兵从机舱里跳出来,引擎声也逐渐停了下来。机舱里头,汉娜躺在一个救生篮里,身上包着银色的隔热毯,还系着好几条安全带。
“先等一下。”一位救护人员说完帮她解开了绑带,使她的手能够自由活动。
汉娜伸出手臂,努力想要坐起身来,“埃文伯伯!”
他急忙爬进机舱,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她的身影一下子消失了,只能看见她的两只手,戴着一副尺码过大的迷彩手套,紧紧攥着埃文的外套,他则维持着这个姿势,肩膀一直颤动不停。
我站在门边,再次感觉到周围记者的播报声、设备的噪声以及警员维持秩序的呼喊声仿佛并不存在。一切似乎都很遥远,都无关紧要。唯一重要的只有汉娜活着回来这件事情。她还活着,而且能说话,会哭,还有力气拥抱。他们没有将她直接送往医院,这显然是个很好的征兆。
我朝机舱里头张望,埃文终于松开怀抱,反复查看她有没有受伤。她脸颊和鼻子都破皮了,伤处边缘有些发青。她的嘴唇肿肿的,还有几处开裂,不过,若非救助及时,伤情极有可能比这更加严重。
她看见我,还像平常那样冲我笑了笑,“嘿,珍妮·贝丝!你还在呀!”
“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在找到你之前离开这里。”
她把手放在膝头,仔细盯着那副手套,“我很抱歉,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黑莓’还好吗?他们把它救出来了吗?”
“他们正在想办法。”飞行员回答完毕,关掉驾驶舱的几个开关,然后走出舱门站到了闪光灯底下。
“不用担心,汉娜,我们一定会把你的马带回来的。”救护人员向她许诺道。他检查了检测以上的几个数据,然后后退了几步,走下飞机,看见我冲我笑着说道:“她过来的路上也一直在念叨这件事情—担心她的马现在是否安全。她一直贴在它身边保暖,还知道把落叶盖到自己身上,正是因为这两点,她才能有现在这么好的状态。真是个聪明孩子。你们可以和她说说话,不过再过一两分钟,医疗后送人员就会过来,把她送到医院里去。”他离开之前,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汉娜的脚,使我也跟着心头不安起来。
埃文转身看回自己的侄女,“汉娜,你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做什么呀?”
她夸张地叹了口气,似乎并不太把这轰动场面当一回事,“我不是故意的。我迷路了。原本呢,我是想自己找到回来的路,可是,没过一会儿,天色就全黑了。我当时以为,自己就在南门附近的那条路上,便驱使‘黑莓’大步飞奔起来,结果,我对位置判断完全是错的。然后不知怎的,底下的路就那么断了,我滚了下去,身边到处都是泥土和落叶。我什么也看不见,也喘不过气来,‘黑莓’一度还压到了我身上,我以为自己肯定是要死了。这之后的事情,我就没有印象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周围还是漆黑一片,只能听见附近溪流的声音,还有‘黑莓’的鼻息声,我一直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而已。然而,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我刚准备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腿根本使不上力,四周好像都是岩石。我又是哭喊,又是尖叫,过了好一阵子,终于冷静下来,这才爬到‘黑莓’身边,开始思索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比如用落叶给自己做一个窝,还有让‘黑莓’躺倒下来,紧紧蜷在它的身边……”
她突然迟疑了一下,凝神望向埃文身后。原本还一脸天真、实事求是地回顾着自己的意外遭遇,突然就露出了相当老成的担忧神情,“我爸爸呢?”
埃文和我对视一眼,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哦,”汉娜直直盯着膝上的手套,“他还没回吗?我还以为,他会和大家一起出来找我呢。”
“他还不知道……”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原因,然而,这话听起来根本毫无说服力。身为一个父亲,若是连女儿已经失踪两天都没能发觉,那就根本称不上是个合格的父亲。
埃文清了清嗓子,他颈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过了一会儿才放松下来,这样说道:“你是因为这个才离家出走的吗,汉娜?你听见你爸爸和我吵架了?”
汉娜眨眨眼,有些吃惊,“我没有离家出走啊。我只是出来找我爸爸的。他偶尔会到湖边那家店里玩玩台球什么的,他认识那店里的一位女士。我有天听见他在电话里说,要和她一起回俄克拉荷马州去,那里是她的出生地。我原本打算,找到他以后,就叫他赶紧回家,告诉他你叫他搬出去的话,只不过是一时的气话。”
“汉娜……”埃文捋了捋她的头发,并拭去顺着她脸颊流下的泪水,“那些事根本和你没有关系,也不是你所能解决的问题。你爸爸是个成年人了,而他总是……没个大人样子。不过这事用不着你去操心。你需要注意的,是尽量做出明智的选择……然后乖乖听劝,别再去做我们告诫你不要做的事情。”
“我知道了,”她叹了口气,“我已经学到教训了,真的!我差点把‘黑莓’,还有我自己,都给害死了。”
“你做得很棒,汉娜!”这小女孩明明刚刚从严峻考验中安全脱身,听着她说出这种有些幼稚的自责的话,我忍不住插话道,“你做了逃脱困境所需的所有事情,而且一直保持头脑冷静。”
我的称赞只赢得了一个敷衍的微笑,“这个嘛……一开始,我其实并不怎么担心。我以为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找我。可是,压根就没人听见我的喊声,而且整整一晚上,我都没有听到有人或者四轮摩托或者其他任何东西经过的动静。我对‘黑莓’说,‘情况不妙了,我们肯定到了一个特别偏僻的地方’。到了第二天,我听见了直升机的声音,可他们每次都是从上空直接飞过,根本没有发现我们。我又对‘黑莓’说,‘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可是,毫无疑问,我们根本爬不出去。这时候,我就知道,我必须想办法把火生起来。幸好,我外套口袋里就装着火柴,太奶奶平时常和我说,到了森林里面,一盒火柴可能就是决定生死的关键。然而,周围所有木柴都已经完全湿透了。我用了大半盒火柴,结果却什么也没点燃,于是我就决定,还是先留下一部分为好。
“随后我又哭了一阵子,然后开始认真思考,在那个故事里面,他们又是怎么做的?接着我便想了起来,他们那天赶了一整天路,为了能把引火物弄干,她一直把它们塞在自己衣服底下。于是,我便搜集了一些雪松树皮还有松叶之类的东西,也把它们放进了我的外套底下,然后,我又让‘黑莓’躺倒下来,自己尽可能蜷缩起来,紧紧贴在它的身边,把树叶重新盖到我们身上。我知道,在引火物变干之前,最好不要乱用剩下的火柴,于是我就缩在那里静静等待。到今天,太阳出来以后,我猜想应该会有人过来找我们,便把火生了起来。”她将手套掌心翻转朝上,在空中挥了挥,做了个灵机一动的手势,看起来笨拙而又顽皮。“那些引火物果然奏效了,就和故事里的一模一样。”
我的思绪开始飞速运转,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熟悉的场景,“等等,你说的是什么故事?”
“当然是兰德和萨拉的故事了,你到这儿来的目的所在呀。”
埃文往后退了退,“汉娜,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读过呀……去年夏天,在克莱夫大叔那里。他很喜欢囤东西,你不知道吧—他经常去木屋周围翻人家的垃圾桶。我其实不该告诉你们的,这是一个秘密。”她冲埃文咧嘴笑了笑,随即吃痛了一下,用手套摸了摸开裂的嘴唇。
所有线索终于全部理顺了,犹如接通电路两端的电流脉冲一般,不过,还没等我组织好语言,埃文便率先提出了这个疑问:“你是说,克莱夫大叔在我们清扫木屋的时候,把《守护故事的人》的书稿从垃圾桶里翻出来保存起来了?”
汉娜把下巴缩进外套衣领里,“别生气,埃文伯伯。他是不由自主的。这就像、像是他的某种强迫症。他绝不会把它转卖给别人或是什么机构。他很喜欢他搜集起来的那些废旧杂物,非常喜欢。不过,珍妮·贝丝来了以后,我就告诉克莱夫大叔,应该把埃文伯伯写的故事给她送到木屋那儿去。这么一来,谁也不会知道,克莱夫大叔曾经偷拿过那份书稿,他就不会惹上什么麻烦,而她拿到故事之后,便会说服你同意出书。接着,《时空过客》的狂热爱好者不会再来打扰我们,太奶奶便没什么好烦恼的了,而你也会高兴起来,然后,爸爸用不着再去修补被强行拆毁的栅栏,你们俩也就不会再吵架了。我只是没想到,克莱夫大叔会把书稿分成好几次送过去,不过呢,他确实是有点……与众不同,你应该也留意到了吧。我猜想,他可能是真的,不愿意把自己的东西送出去吧。”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她,“所以说,过去这一周时间里,把信封送到我的木屋门口的人,一直是你克莱夫大叔?”
“嗯,只除了最后一次。最后这次,是我和克莱夫大叔一起放的。几天以前,我在秘密基地里又找到了一部分书稿,不过并不是你写的,埃文伯伯。应该是好久以前的什么人写的。我听见珍妮·贝丝和你说,她很快就要回家了,我心想,如果我们能把更多书稿放到她的木屋门口,她可能就不会离开了。”
我察觉到埃文茫然地看了我一眼。他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注视着汉娜,嘴唇微微张着,“什么……什么秘密基地,汉娜?”
“就在山坡下面的老石房旁边呀。”
“那间老农舍?那里头什么也没有呀。自从小时候我太奶奶过世之后,就再没人住在那里了。”
此时,又有直升机朝这边飞来,轰鸣声响彻天际,汉娜探过身来继续说道,“底下的旧奶仓里头简直是什么玩意都有。有碟子、画像、树干、椅子,甚至还有桌子和床。我一直把它当作我的秘密基地。我就是在那里找到了装着稿纸的盒子,发现了更多关于兰德与萨拉的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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