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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提雅给普罗马可斯一些时间先走,然后再跟上去。当她抵达楼梯顶端时,他已经走到楼梯底端,于是她必须等待。应该跟紧一点的。这样下楼会露出她的脚,特别是当有人在下方时。如果跟得够紧的话,两人之间的角度就会让他没那么容易看见她。

  隐形也不过如此。

  她小心翼翼地下楼,尽量把体重撑在扶手上,跳过她注意到会嘎嘎作响的台阶。至少身材娇小还有这点好处,她不重。她听见安德洛斯‧盖尔进入的房间里传来一阵铃声。她没有遇上困难地抵达楼梯底端,然后听见他和刚刚在楼上的美女奴隶之一说话。

  「我房间里有幅受损的画像。拿去给最顶尖的工匠修复。」

  女人点头,穿越门口两名光卫士中间,离开房间。

  提雅平贴在墙上让路,但女人走进侧面一扇奴隶专用的门。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机会可以从光卫士中间溜进房里。但是只要其中之一转个方向……

  她迟疑了,接着安德洛斯遣走他们。

  两名光卫士都是壮汉。不是黑卫士那种强悍的职业战士,提雅心中浮现瞧不起对方的感觉。不过他们看起来确实擅长用棒子打人。他们两个的鼻子都被打断过很多次,还有松垮垮的大肌肉。左边那个还有红通通的酒糟鼻。右边那个走路有点瘸。不过他们最显眼的特色在于并肩行走时会占满整个走廊。

  提雅贴着墙壁后退,只敢偷瞄卫士的脚,以免眼睛被看见。楼梯还是门?

  她贴入旁边的一扇房门。

  他们转向她身处的那扇门,困住了她。

  左边那个比较接近门口的卫士伸手放在高门栓上,就在提雅的脸旁。她屏住呼吸。「你和我想得一样吗?」他对另一名卫士说。他在拉下门栓的同时转头看向另一名卫士。门栓转动时掠过提雅的肩膀,但是他没注意到。他也没有推开门。依然受困。

  「你再碰一次白兰地酒柜,我们两个都会惨遭鞭刑。」瘸腿的卫士低声说。他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他会从你口中闻到酒味,阿瑞德!」

  她无路可走。如果眼前的家伙迅速前进,他就会在她有机会退开前撞上她。她不能自己开门溜进去;他的手还抓着门栓。她也没有空间可以从旁边溜走。他们形成了完美的新月形包围网,把她夹在他们和门中间。

  在提雅发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她就已经开始汲色了。为了让斗篷持续运作,她一直都在汲取帕来魔法,而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这是不是其他驭光法师在讲的那种现象?红法师宣称汲色时会感受到两倍情绪,蓝法师会提到冰冷的逻辑,但提雅从未在汲取帕来时感受到任何情绪。这种奇怪的感觉,不太可能的创造力或意识或……

  她甩出帕来,贯穿第二名卫士的脚。气态和固态帕来卢克辛之间存在着一个容许驭光法师在发射出帕来后依然加以操纵的啮合点。她之前尝试过上百次,只成功过两次,两次都是在她没有想太多的情况下成功的──那种感觉很疯狂。但这次又成功了。她感应到瘸子膝盖上的硬块,包覆它,然后凝固帕来,加以拉扯,直到帕来粉碎。

  瘸光卫士的腿突然弯曲,整个人直接摔倒。他着地时咒骂一声。

  酒鬼阿瑞德放开门栓,看看出了什么事,提雅轻轻推门,让门缓缓开起,好像被他推开的一样。光卫士嘲笑他朋友。

  「你还说我呢。你才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又是那个烂膝盖?」他问。

  但是提雅没有继续听下去。她消失在房里。

  这房间是会客室,提雅进门的对面还有一条走廊,通往屋内另一条侧廊,右侧隐约还有一扇门。

  提雅眼睛凑向钥匙孔。门后的房间是备餐区,奴隶从楼下厨房把餐点端上来这里,准备送入想必位于后方的餐厅。已经快到晚餐时间了。那间房里有很多奴隶,全都行色匆匆──普通人家的匆忙步调,不过几乎是在跑。她不可能穿越这个房间。

  提雅听见刚刚逃离的走廊上,传来葛林伍迪从楼梯顶端召唤光卫士的声音。

  她在他们上楼时回到走廊,然后开始往──终于──普罗马可斯所在的那扇门前进。门关上了。

  有一瞬间,她考虑从后面绕过,穿越奴隶区。她动作迅速、敏捷、身材娇小,而且天杀地隐形。

  然后她听见谋杀夏普的声音,勇气立刻化为流水。「绑架需要两个人。」他说。

  绑架?

  「带阿德丝提雅去。很适合测验她的忠诚。」

  「我不担心她的忠诚。我担心的是她上半身的力量。如果目标挣扎的话,我就得打昏她,抬她走。」

  提雅根本没时间为了自己骗过谋杀夏普感到高兴。她心念电转:「她」?他们打算绑架谁?

  「她会回来吗?」谋杀问。「在绑架之后?」

  「你不用知道。」安德洛斯说。

  「我要知道绑她的时候能不能露脸。如果你事后要放她走,这个任务的难度就会增加。我很容易被人记住。我既英俊又有特色。」

  安德洛斯迟疑片刻。接着终于开口道:「不,她不会回来。不择手段把她带来给我。我要她毫发无伤。我会给你几天时间策画行动。想带谁去就带谁去。如果不是阿德丝提雅,确保你带的人可以处理掉。然后处理掉。」

  提雅眼睛凑到钥匙孔前,看见了恶梦般的景象。谋杀夏普身穿他的斗篷,但是没有遮起容颜。在身体隐形的情况下,他的脑袋彷佛飘在空中,瞳孔完全放大到帕来黑,眼白彻底消失。尽管提雅依然会为那双眼睛感到不安,但他那恐怖的笑容让这种不安效果增强百倍。谋杀夏普把他完美白皙的假牙换成一副完全用人类犬齿制成的假牙。三十二颗犬齿,完美结合在一起,放在谋杀夏普龇牙咧嘴的笑脸上。

  「乐意之至。」谋杀说。他伸出舌头滑过嘴唇和牙齿,彷佛在享受那种触感。他像狗甩开身上的水一样摇头,让自己在闪光中返回隐形状态,双眼恢复成平常的模样。

  「现在,关于克朗梅利亚的问题。」安德洛斯说。他的声音十分正经,完全不受眼前可怕景象影响。他不是假装不怕,提雅心想,他是真的不怕。这里是他的世界,他是此地和所有位于此地的怪物的主人。光是这个自信就令提雅害怕。

  只能杀妳一次,她心中属于逻辑的部分说道,但是这些人远远超出她的理解范围,理性在这里就和蛋壳一样薄。如果安德洛斯‧盖尔抓到她,她会变得比奴隶更惨。他会把她变成牲畜。

  「办好了。」谋杀说。「她不知道,也不会知道。我自创的把戏。在她心脏外围包覆帕来卢克辛。她会觉得疲倦,然后就这么……死掉。」

  接下来有几句提雅听不清楚的话,然后是「──最脆弱的卢克辛?」

  「无所谓。如果它们碎了,她就会中风,然后一样死掉。」

  「但是……」提雅听不清楚。「……早上前?你确定?」

  「搞不好已经死了。」

  他们在说谁?安德洛斯‧盖尔要杀谁?

  但她的思绪被脚步声打断。她透过钥匙孔,发现他们朝她走来。

  她退回楼梯口,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上楼,用力撑着栏杆,承受她的体重。因为目光一直维持在那扇门上,她差点忘了要跨过会发出声音的阶梯,然后被绊倒。她滚上楼梯顶端的硬木地板,迅速甩过斗篷,遮蔽露出来的脚。

  她想要拉松斗篷遮蔽全身,但她坐在斗篷上,而试图撑起臀部的双手一样抵在斗篷上。她转身,露出双手──然后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看得到的斗篷。她忘了汲取帕来色。

  一时之间,她害怕到差点叫出声来。惊慌失措之下,她整个人僵住,完全无法汲色。

  楼梯上四面八方都有门。只要有人出来──

  提雅在宽松的斗篷上翻身而起,然后施展帕来。她胸口起伏。欧霍兰的胡子呀,只要一时粗心大意就可能害她送命。惊慌,T?妳不该会惊慌的。克制自己。

  她看向楼下,看到盖尔普罗马可斯领着谋杀夏普走向门口。

  她小心翼翼地藉由透过眼角余光偷瞄隐藏自己的眼睛,但接着她想起斗篷无法遮蔽帕来视觉。

  事实上,她不确定自己有办法在帕来视觉下隐形,就算完全弄清楚这件斗篷的功能也一样。

  提雅躲到楼下看不见的地方,然后轻轻地深吸口气。

  难怪雾行者都不喜欢教学生,也不喜欢找寻有天赋的人。你教的每一个都会成为敌人。那等于是在这个真正的雾行者少之又少的世界上刻意给自己制造威胁。

  就听见门梁上的铃铛轻响,前门打开又关闭,两个男人没有道别。提雅认为他们都不是会说再见的人。接着安德洛斯‧盖尔走上楼梯。提雅猜测他会走哪个方向,终于让她猜对了一次。他路过她身边,完全没有朝她多看一眼。

  她在这里干什么?这个一时兴起的念头很有可能会害死她。为了什么?因为她想见见基普的哥哥?他迟早都会出现在克朗梅利亚,为什么不多等一等?

  真是适合刚刚就提出来的好问题,但我现在已经在这里了。

  我不是来看基普的哥哥;我是来调查安德洛斯‧盖尔的计划,而我不达目的绝不离开。

  安德洛斯走过一条走廊,走上另一道阶梯,进入另一间会客室。在一座生活空间狭小、租金高到不象话的小岛上,住这种宅院里简直可恶。而且只有一个老头住在这里──一个。事实上,他甚至根本不住在这里。他很少回家,但还是养了一批下人,外加他在克朗梅利亚住所──以及他亡妻的空屋里──的下人。还有哪个死人可在空间永远不足的克朗梅利亚里保有自己的住所?

  提雅以为自己又得决定要跟着安德洛斯进屋去,还是待在走廊上偷听只字词组,但她根本没有机会决定。当她转过最后一个转角时,看见之前的光卫士在门口站岗,葛林伍迪则像只蟑螂般走来走去。

  「爷爷。」一个年轻人说。他英俊非凡,想象中加文和卡莉丝‧盖尔的儿子就该长成这样。他拥有阿塔西人的焦糖色皮肤、眉毛浓密、鹰勾鼻,身穿上好的灰色上衣,上面有符合淡蓝色眼睛中斑晕里的每一种法色的色条。

  她认得他!他就是在卢易克岬动手想要杀她的那个家伙。绊倒她,打趴她,抢走她的手枪,然后命令手下杀了她。这家伙,这家伙就是基普的哥哥?

  年轻人不光只是鞠躬;他在普罗马可斯面前五体投地。

  我会为了这件事痛恨自己。

  但提雅不能让自己错过这段对话。她紧紧包住双脚四周的斗篷,目光低垂,偷偷穿越两个高大光卫士,进入太阳室。

  安德洛斯‧盖尔一言不发地凝视孙子。他似乎不把他看在眼里。「起来。」他说。

  辛穆起身。「我,呃,我弄丢了你送给我的硬币,海盗,你了解。但我可以凭记忆画出来。我很擅长用笔。书法、绘画、卢克辛设计,我全都擅长。我当然知道你要我们碰面时说的暗语:『狡诈红色的小儿子,将会分裂父亲和父亲和父亲和儿子。』。」

  「你没有遗传多少家族特征。」安德洛斯说。

  「基普就有吗?」辛穆立克回嘴。「他比加文还黑!」

  提雅看得出来安德洛斯‧盖尔不喜欢对方以身分对等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你对盖尔家族历史知道多少?」

  「我知道我们是统治阶级。」年轻人说。

  「你知道我们是统治阶级?」安德洛斯语气嘲弄。「而你还敢纠正我?」

  「不是纠正,大人,只是坚持自己的立场。我以为你喜欢──」

  「我喜欢别人对我表示应有的尊重。你前一刻还对我卑躬屈膝,接下来立刻『纠正』我?」

  辛穆吓得脸色发白。「我非常、非常抱歉,大人。我对家族历史所知甚少。养育我的养父母并不喜欢教导盖尔家的历史。我愿意学。」他低头鞠躬,要不是提雅早就打定主意讨厌他,她肯定会相信他是真心的。

  「嗯。」安德洛斯‧盖尔说。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不发一语。这段沉默越来越让人尴尬。葛林伍迪宛如石像般静止不动。安德洛斯缓缓喝他的酒,辛穆终于局促地扭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说话。

  最后,安德洛斯开口:「那好吧,我们就展开你的教育,或许最后来个小测验,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拥有盖尔家的智慧。失败的话,你对我就毫无用处,就算你真的是你宣称的身分也一样。愚蠢的盖尔根本不算盖尔。」

  提雅心花怒放,辛穆点头,用强挤出来的自信掩饰恐惧。

  安德洛斯说:「在血战争期间,有些大家族开始为了战争配种联姻,而不是为了政治联盟。盖尔家族是最早开始这么做的家族。我的曾曾曾祖母阿塔亚来自提供鲁斯加和血林半数战车赛马的小家族,几乎所有冠军都出自她们家。贾拉提尔斯‧盖尔是个酒鬼,打定主意要把家族的财产都拿去赌那些比赛。她拯救了他的财产,告诉他该赌哪匹马,没多久就偷走他的心。她说服他娶个地位较低的女人──她自己──将会是他懦弱一生中最勇敢的表现。结果那也是他做过最聪明的一件事。她就和其他人一样,对于永不真正结束的血战争感到绝望,于是将赛马配种的经验用在盖尔家族上。她武断又精明地判断他人的性格,而且根据族谱制作了一份纪录。她的丈夫,就和所有她曾见过或听说过的贵族一样,在纪录上都只有一句评论:『贾拉提尔斯,酒鬼、赌徒、有点蠢、蓝眼、不会汲色、能强化家族的忠诚』。到了人生晚期,她的记载更加详尽,会记录肤色、肌肉大小、勇气、身高及相对而言的生育能力。当然,她本人生了十八个孩子,活了一百零五岁,对这一切都有很大的帮助。她安排违反政治利益的婚姻,在家族里纳入聪明但穷苦、壮健却没人脉的血脉。当其他家族为了要娶美丽或有钱的女人而争论不休、同时提高那些婚姻的成本时,她却深信生下聪明的战斗法师将会同时为家族带来财富与权力──就长期来看。她甚至与当代几名大人物生下几个私生子,并且在纪录上明明白白记下父亲姓名,毫无羞耻心。」

  「第一代子嗣里──她要不是非常非常擅长识人,就是非常非常幸运,也可能两者兼具,因为几乎每一个孩子都是驭光法师。而她在其他某些要过几代才开始崭露头角的特质上也有着相似的好运。这让她很高兴。毕竟,如果其他家族也开始变聪明、擅长魔法,那你相对的优势在哪里?事实上,要不是因为拒绝让一个孙子娶他深爱的女孩而激怒他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得知她这种做法背后隐含的逻辑。这个孙子叛逃到一个非常乐意接收他秘密的血林家族,后来那个家族又在阿塔亚拒绝支付赎金后,接收了他的性命。」

  「真是好人。」辛穆说。

  他的讽刺撞到墙了。一时间,提雅几乎对安德洛斯‧盖尔厌恶辛穆的态度产生期待。接着她想到他根本谁都不喜欢。也可能是因为掌权太久,完全不打算费心掩饰他对其他人的厌恶。

  他是奴隶的反面,但随时都说真话的感觉,并不比奴隶随时挂在脸上的虚伪笑容更加迷人。

  「没有人的记载能像阿塔亚‧盖尔一样详实,而且战争一再发生,在男男女女能为家族配种前就害死他们。私生子进入家族,没人清楚另一半的血脉。但在八个世代──有些部分因为阿塔亚尽可能研究了之前家族的遗传特质,所以可以算是九代、十代,甚至十二代──的详实纪录过后,盖尔家族学到了关于什么特质可以遗传,什么特质非常容易遗传,还有什么特质全凭机率的知识。当然,我不相信机率,但我了解世界上有些无法理解的系统在运作。你最好能够记住这一点。」

  辛穆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是,爷爷。」他说。

  「爷爷?你还没想通,是不是?我刚刚说的那一切什么意思?」

  「大人?」辛穆问,提雅看得出来他刚刚根本没有用心听。怎么会有人第一次跟安德洛斯‧盖尔会面,将一辈子的命运交在他手中,但竟然连他说的第一个话题都不用心听?

  「你当我是傻子吗,小鬼?」安德洛斯问。

  「当然不是。」辛穆立刻说道,但是听起来就像说谎。怎么会有人胆敢这样无畏无惧地和安德洛斯‧盖尔说话?

  安德洛斯‧盖尔狠狠甩了辛穆一巴掌。

  辛穆捏紧拳头,整条手臂紧绷。突然间,原本拿着托盘站在旁边的葛林伍迪从他身旁冒出,手上托盘消失,随时准备动手。

  「我们每个世代都努力想要排除的特质之一,」安德洛斯‧盖尔说。「就是冲动行事。没有能力控制自己的人通常是废物。看来你也有这种弱点。我会再测试你的。这似乎是盖尔血脉的家族通病,但是顶尖的家族成员会把冲动化为勇敢、果决、随时把握机会。剩下的人就只会追逐第一个出现的东西,然后在追上去抓住它前失去兴趣。」

  「重点在于我很清楚哪些是盖尔家的特质,哪些是随机出现的。蓝眼睛、黑皮肤?对大多数人而言很少见。但在我们家族不算那么少见,盖尔家族里有很多帕里亚血脉。我哥的肤色比基普还深。我们的母亲是帕里亚人,我奶奶也是。我的白皙肤色算是特例。如果我的孙子里有哪一个让我怀疑不是盖尔家的人,肯定不会是基普。」

  「基普?那个私生子?」

  「我已经承认基普的盖尔血统。基普会依照我的命令做事。」

  基普在哪个世界里会依照他的命令做事了?

  但尽管他满口谎言,辛穆终于开始了解自己的地位并不牢固。本以为只要他打好自己其实是个不为人知盖尔家族成员的基础,就能把整个七总督辖地玩弄于股掌间,他天命如此。但现在亲生爷爷竟然拿这个来威胁他?

  但是基普曾把他和安德洛斯‧盖尔互动的情况告诉提雅,所以她很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形。安德洛斯讨厌这个骄傲自大的新孙子,所以他用对付基普的那一套来对付他,假装他得努力才能赢得成为盖尔家族成员的资格。

  提雅认为这种情况非常荒谬。盖尔家族没有其他子嗣。这个老头要把他的财产交给什么人?他一直在讲什么族谱配种的事情,偏偏他又没有产下一大堆子嗣供他挑选。现在的选项就只剩下基普和辛穆。加文失踪了,很可能永远不会回来,就算回来了,和卡莉丝的婚姻在安德洛斯的纪录里又算是什么?他肯定是在虚言恐吓。

  但辛穆不晓得这一点。

  「你这个小白痴,」安德洛斯说。「你握有盲者刃,而你竟然想要拿它去杀我儿子?你以为能玩弄法色之王?或许。你以为能玩弄我?最好想清楚。」

  「爷爷,我当时受困了。法色之王在那里,你又在遥远的地方。违反他的命令就表示──我的任务会失败。」

  「你说谎还要再回去练练。」

  「我以为你与我父亲不和──」

  「你不可能知道我怎么看待加文。你只是在讨好法色之王。」

  「我没有那个意──」

  「我很清楚你是什么意思。你当时和加文在同一艘船上。你只要回小杰斯伯,把匕首拿给我就行了。如果你当时这么做,明天我就会任命你为棱镜法王。」

  「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再违背你的命令,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所有──」

  「你以为我在惩罚你?我根本还没开始惩罚你。这不是惩罚。这是现实的惩罚。明天我不能让你成为棱镜法王。我们需要那支匕首,还有……其他你没必要知道的事情。还没必要。你的无能可能会导致后果,可能会让你失去一切。如果你确实杀了加文,或是加入他──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如果你把盲者刃带来给我,那你的未来、家族的未来,还有七总督辖地的未来就都不会有问题了。」

  「有朝一日,如果你没有蠢到无法应付我交付给你的责任,你这个白痴或许会统领这个家族,甚至这个世界。但那天尚未到来。从今天起,你要毫不质疑地遵照我的命令行事,然后证明你对这个家族的价值。我会给你一次机会。你有个弟弟,不管他如何假装反抗我,他和我都有共识,而且一直在帮我做事。如果他做得比你好,我会让他继承盖尔家族,绝不会有任何迟疑。自从阿塔亚‧盖尔以降,我们就只有在有利时才会采取长子继承制。你想要继承家族的唯一办法,就是取悦我。顺便一提,在这个家族里,只有唯一继承人可以获得一切。」

  辛穆脸上的野心就和恨意一样明显,但安德洛斯‧盖尔似乎毫无所觉。辛穆在只有些微迟疑后说道:「当然,爷爷。我该怎么帮你?」

  安德洛斯‧盖尔凝视着他,然后皱眉喝光杯里的酒。「明天我们会宣告你为准棱镜法王。」

  「我以为光谱议会提出的候选人名单都要经过白法王同意。我以为她不是我们的朋友。」

  「她不是。但她今晚会帮我一个大忙。」

  「她今晚会同意此事?」

  安德洛斯抿嘴一笑,充满胜利意味。「从某个角度来看。」他说。

  他没有继续向辛穆解释,彷佛能从不对这个年轻人透露此事中获得满足感,但提雅却感到心里一沉。她不敢相信之前都没有把事情联想在一起。安德洛斯‧盖尔想杀的女人,谋杀夏普又在这里──而他早先出现在克朗梅利亚。

  夏普不会单纯为了测验提雅跑到克朗梅利亚;那地方对他而言太危险了。他是去勘察的,而且还利用提雅去打探最后一部分,然后利用她回报的讯息杀害白法王。毫无疑问,今晚剩下的时间,夏普都会在大杰斯伯另一端公开现身,以免有哪个驭光法师不小心在老女人体内找到帕来卢克辛。

  谋杀夏普会有不在场证明。

  有一瞬间,提雅感到一股莫名的愤怒。谁会伤害那位慈祥的老太太?他怎么敢这么做?谋杀夏普是畜生,但他只是工具。提雅想杀的是安德洛斯‧盖尔。他怎么能待在善良旁边这么长一段时间,然后还讨厌善良?这种怪物──他们当然不是人──绝不该存在世间。

  她可以杀了他。她可以杀了辛穆。她可以杀了葛林伍迪。不,不杀葛林伍迪。不管表面上看来有多乐在其中,奴隶都不该为了主人的罪而死。

  杀死这些邪恶的男人难道不是为大局着想,这难道不算是实践黑卫士的誓言吗?她还没有进行最后宣誓,但她知道誓词,打从有印象以来就一直想要宣誓。

  我以生命、光明及圣誉起誓,终生致力于守护白法王、黑法王、棱镜法王及七总督辖地的光谱议会成员,并在最终状况下守护七总督辖地。我将不再是自由之身,而是职责的奴隶,遵从指挥官的命令。所谓的最终状况是指棱镜法王发狂,拒绝交出力量,得动手除掉的情况,但提雅认为这一条同时也适用在发狂的法色法王或普罗马可斯身上。

  她开始在体内凝聚帕来卢克辛,不光只是维持微光斗篷运作的量,而是用来制作武器。

  「守护」。提雅,重点在于「守护」,不是「复仇」。妳不是黑暗中的利刃,而是盾牌。妳不是独立运作的人,妳是听命行事的士兵。

  如果我现在动手,就会变成杀手,而不是黑卫士。

  我是特种士兵,拥有不寻常的技巧和独特的能力,但我还是奉命行事的士兵。如果白法王命令我杀掉安德洛斯‧盖尔,我会非常乐意动手,不会遭受良心的谴责,而我会确实乐在其中。

  如果我动用私刑,杀了这些可恶的东西,世界或许会变得更美好。

  她专注在这个想法上。她已经在那条巷子里杀过一个男人,差不多可以算是意外,但如果不杀对方,他就有可能杀害她或她的队员。除了得动手杀人的压力,每当回想当时的情况,她都看不出采取其他的可能。她可以杀得更干净利落,当然。但她已经用了最长的时间、以最努力的态度训练自己。她没办法改变在那个时间点上的格斗技巧。她一定会采取同样做法。眼前的情况……

  亲爱的欧霍兰呀,我可以阻止这些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但杀不杀他们轮不到她做决定。欧霍兰让她出现在这里,但也让她加入黑卫士,他在她内心深处放置想要成为黑卫士的欲望。她不能背叛那一切。她的使命是扮演盾牌,而她决定要当盾牌。

  就这样,蛛网都清理干净了,她要做的事情也很明显。

  白法王没死。暂时还没有。

  提雅等待机会降临,溜出房间。她下楼,握住仆役门上的铃铛,然后出门。她溜过黑卫士身边,爬过马厩后方的屋顶,跳过高栅栏。走出一条街口后,她取消隐形能力,开始发足狂奔。

  快要跑到克朗梅利亚时,她才突然想起安德洛斯和辛穆都能看见次红光谱。如果他们之中有谁想到用次红观察房间,她此刻就已经沦落到地牢中或是死掉了。这个想法令她的汗水变成冷汗。

  幸运,T。希望幸运可以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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