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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达山.盖尔在发抖,在打颤。他双眼因为太少眨眼而干燥酸痒。

  他在和自己的生命,以及不知道还剩多少沙没落下的沙漏赛跑。他已经不再发烧了,但发烧造成的影响还没消失。由于还在努力治疗发烧,以及在地狱石上爬行导致的擦伤,他的身体状况岌岌可危。加文那个笨仆人,每天还从管道丢蓝面包下来。达山吃得越少,就有越多蓝光源,汲色的速度就越快。但是饿得越厉害,他的身体就越虚弱。

  而且,面包过一阵子就会坏掉。每周一次──假设,他总是假设加文每天喂他吃一次面包,而不是什么奇怪的间隔时间──这表示牢房里每周会被灌水一次。

  一开始,许多年之前,达山认为这是好事。水里有肥皂,又是温的,他一周可以稍微清理一下自己,可以梳开缠在一起的头发和胡须。后来他试图抢救面包──结果发现水漂白了面包,或是把它染成一种暗灰色。蓝灰色,那当然是因为当时他身处蓝牢房,反射墙壁上的蓝光之故。

  那是宽宏大量的表现。加文透过这种方式,不让他兄弟感染藉由自己身体排泄出来的排泄物所产生的疾病。加文同时也透过这种方式,确保所有达山藏匿的物品,不管来自身体,还是食物,都会被冲刷干净,夺走力量。

  达山在逃出蓝牢房之前,曾数度于水流涌入时,抓起用自己毛发编成的油布游泳,但现在,在这间牢房里,漂白水再度成为威胁。他身体虚弱,只能漂浮在水面上,一次拯救一片面包,所以每周他都会先挨饿两天,再开始汲色,并且随着面包增多而加快汲色速度。接着,他会在大水来袭、洗净一切前把肚子塞满面包。

  我的意志不屈不挠。巨大无比。绝不动摇。没有力量可以反抗我。没有力量可以阻挡我。我会赢。我只会赢。我会打倒我兄弟。这是火焰、这是燃料、这是支撑我残破身躯的希望。

  蓝卢克辛比绿卢克辛硬,达山只要蓝色,就可以逃出这一层地狱。

  再过一个小时,达山的右臂就会灌满卢克辛。他快步走到一面墙前坐下,背部紧贴在绿卢克辛墙上,抱紧自己。过去几周──还是几个月?──中,他一直以身体所能承受的最快速度发射卢克辛,贴墙而坐让他不致于被后座力甩来甩去,摧毁身体。

  他对面的卢克辛墙已经被打出许多约莫一个手掌深的缺口。一开始,这种成果令他愤怒。他兄弟把蓝卢克辛牢房做得比较薄,而达山体内的蓝法师期待所有牢房的墙壁一样厚。但他兄弟知道绿卢克辛比蓝卢克辛软,所以当然会把绿墙造得比较厚。这很符合逻辑。于是他体内的蓝法师冷静下来。

  他精确计算目标位置,削弱绿卢克辛的结构强度。当然,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挑错墙,球形的囚室令他无从判断。如果他兄弟没有任何理由地将某面墙壁弄得比其他墙壁还厚,达山很可能会因为运气不好而挑上最厚的墙。

  这个想法让他火大。难以预料。不精确的计算。这样是错的。他起码浪费了整整一天,神智不清地试图弄清楚哪面才是正确的墙壁。在应该要采取行动时,他却浪费好几个小时去计算这种东西。

  这是他依然身处蓝卢克辛影响的迹象。

  但他已经征服了那点,就像他征服所有难题一样。就像他有朝一日会征服他兄弟一样。

  他深深吸气,呼吸十次,凝聚意志力。他发射的每一道投射法术,都会造成痛楚,让他虚弱的身体重重撞击墙壁。但达山不能屈服,不能降低射击力道。降低力道就表示他会白白浪费制作那些蓝卢克辛的时间。这面墙壁随时都有可能贯穿。可能在这一发射击之后就穿了。

  当然,或许还要再二十发,而加文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不!不要去想那个。做好眼前的事。痛楚不算什么。痛楚只是通往自由道路上的阻碍。没有东西可以阻止我。没有东西会阻止我。我会复仇,重获自由,对我做出这种事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他吸了第十口气,用左手撑着右手,然后凝聚力量。掌心上的旧伤疤在蓝卢克辛破体而出时,再度绽开。

  达山的叫声中充满愤怒、绝望、痛恨与纯粹强大的意志力。一颗魔法弹以恐怖的力量冲出他的掌心。

  在伪棱镜法王战争期间,他曾被战锤击中胸口。战锤打碎他的盾牌和一根肋骨。但是对他目前虚弱的身体状况而言,发射魔法弹比那一击还惨。他昏了过去。

  但当他睁开双眼时,他看见了自己的胜利。绿卢克辛墙破了,虽然还有几条细丝相连,不过毕竟是破了。他看见墙后的黑暗。他的牢房破了。

  在从前的他望尘莫及的冷静意志力克制下,他喝了几口水,吃了一点面包。他饥肠辘辘的肚子不能继续忍下去了。

  然后,直到解决肚子的问题后,他才汲色制作一条绿丝。那是光,是生命,是能量、关联、健康与力气。

  直到此时,他才容许自己享受一点胜利的感觉。他成功了。他成功了。真的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他。他是神。

  他站起身来,面带微笑,双脚颤抖,不过还是有力气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洞前。他用双手撕开绿卢克辛,把洞扩大到可以探头出去。等他恢复更多力气之后,就会把洞弄到能爬出去。

  他探头出洞,在手中制作一些不完美的绿卢克辛,用黯淡的绿光照亮黑暗。看来他身处的绿蛋牢房位于一间更大的石室,只比绿蛋大上一点。不管达山打穿哪一面墙都没有差别,墙壁都一样厚。

  一时间,他很愚蠢地为自己浪费时间判断要攻击哪面墙而发怒。但怒气很快就消了。犹豫不决的日子已经过去,不可能找回来,为其苦恼也不合逻辑,只会将更多现在浪费在过去里。他将那个想法抛到脑后,嘴角再度扬起笑容。

  他在石室的一侧看见一条通道,锋利的地狱石块在地面上闪闪发光。

  达山低声大笑。那是一种终于、终于遭人低估的笑声。

  不,兄弟,那招没用了。这一次不会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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