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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身为一位巫师,倘若你在解决问题时准备周全,大多可水到渠成。所以我把所有可能需要的东西都收集好:磨利拐杖刀并准备好以便使用;银刀套入鞘中后挂在我的左臂下方;将装了逃跑药水的塑胶压封水瓶放进我大衣的口袋里;把我最喜欢的护身符带着,那是一只银制的五芒星,连在一条银链子上--这是我母亲的遗物,我父亲再把它送给我;我把一小块白布折起来,放到我的口袋里。  
  我手上有好几样附魔过的东西--或是附了一半的。附全魔是昂贵且耗时的,我穷到没办法附太多的魔。咱们蓝领巫师只要可以随心所欲施法,然后祈祷不要功亏一篑就好。要是我能带着霹雳权杖和法杖去的话,我就会觉得比较安心了。不过此举就如同是开着坦克、手拿机关枪和火焰喷射器出现在碧安卡的大门口,等于宣示着我是来打一仗的。  
  我得在准备好对付麻烦和找麻烦之间取得一个平衡点。  
  提醒诸君,我这可不是害怕。我不认为碧安卡会为了一个凡人巫师而惹上麻烦。她不会想为了整治我而招惹圣白议会。  
  另一方面,我并不是圣白议会的宠儿。如果碧安卡决定暗中将我除去,议会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哈利,要小心啊。我警告我自己。不要变成百分之百的被害妄想症患者。如果你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你的小公寓就会成为孤寂男人俱乐部了。  
  "你觉得如何?"每当我把要带的行头都准备好时,就会这样子问密斯特。  
  密斯特走到门前一直撞着门。  
  "大家都很挑剔,很好,很好。"我叹口气。让它出去,接下来我也出门,上了车,把车开到坐落在湖畔高级地段的丝绒房。  
  碧安卡做生意的地方是一栋大型老庄园,兴建于狂飙的二十年代早期。据说是恶名昭彰的艾尔·卡彭(译注:Al Capone,一九二○年代美国最声名狼藉的黑帮老大)盖给她的一位情妇住的。  
  大门旁有铁围栏,还有一位安全警卫。一条细长的车道从街上通到围栏前,我把金龟车开进车道。当我把车子停下来时,后方的引擎发出类似打嗝的声音。我把窗子摇下来伸出头往后看,车子某处响起了"呜"的一声,一道黑烟从车底冒出,很快地沿着斜坡一路飘到了街上。  
  我瘫坐回位置上。那引擎在发出了一阵仿佛很内疚的砰砰声后就挂掉了。真是太完美了,等一下我没车回家了。我走出金龟车外,站着为它默哀了一下。  
  大门另一边的警卫是个结实的男人,并不算很高,昂贵的西装掩饰了他那身超乎常人的精壮肌肉。他用好似斗犬般的双眼打量着我,然后在门后说道:"你有事先约吗?"  
  "没有。"我告诉他。"不过我认为碧安卡会想见我的。"  
  他面无表情。"对不起。"他说。"碧安卡晚上外出了。"  
  事情真是再简单不过了。我对着他耸耸肩,双臂交叉,靠在金龟车的前车盖。"请自便。我得在这里等拖车来,否则我自己也没办法把这台烂车拖走。"  
  他瞪着我看,当他努力在思考时,眼睛会习惯性眯成了一条细缝。他的想法终于送到了他的脑部,经过处理后送回了一个"打太极拳"的指令。"我会把你的名字报进去。"他说。  
  "好样的。"我认同道。"你不会后悔的。"  
  "报上名来。"他低吼道。  
  "哈利·德列斯登。"  
  看来他并不认识我,因为他脸上没有任何反应。他怒视着我和我的金龟车,走离几步路后,从口袋里拿起手机凑在耳朵上。  
  我偷听着。偷听并不困难。现在没人要练这绝活了,但其实只要花够久的时间,就可以训练自己的感官。  
  "这里有个家伙说碧安卡会愿意见他。"那警卫说。"他说他叫哈利·德列斯登。"他沉默了一会儿。我没办法从另一端的声音里听出对方在说什么,只听出是个女的。"嗯。"他边说边瞥了我一眼。"嗯。"他又说。"当然,当然,我会的。一定的,小姐。"  
  我把手从车窗伸进金龟车,取出拐杖刀。我把拐杖刀立在我靴子旁的水泥地上敲了几下,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警卫走了回来,侧身靠在一边,接着按了某处的按钮。大门发出信号声后便开了。  
  "德列斯登先生,请进。"他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叫人来把你的车拖走。"  
  "太棒了。"我告诉他。我把和迈可配合的那位拖车司机的名字告诉他,并且交待他跟那人说哈利的车子又坏了。看门狗先生相当尽本分地记下这些资料,从口袋里拿出一本小记事本抄起来。当他在抄写时,我经过他走向房子,每走一步我就用拐杖刀敲一下水泥地。  
  "站住。"他告诉我,语气平静且坚定。在手上没有拿枪时,人们很少讲话会带有这种绝对的权威。我停住了。 
"把那根拐杖放下。"他告诉我。"还有,把手抬起来。你进屋子前得先让我搜身。"  
  我叹了口气,照着他吩咐的去做,也让他从上到下搜我的身。我没有转过身来面对他,不过我可以闻到他身上那把枪的金属味。他找到了那把刀,将之取走。他的手指掠过我的颈子,摸到了那条链子。  
  "这是啥?"他说。  
  "五芒星。"我告诉他。  
  "给我看看,用一只手。"  
  我用左手把护身符拉出我的衬衫外,秀给他看,一个圆圈内连着一个五角星,完美的几何圆形。他嘀咕道:"好。"他继续搜着身,找到了那个塑胶压封水瓶,他把它从我口袋里拿出,打开来闻了一下。  
  "这是啥?"  
  "养生可乐。"我告诉他。  
  "真是难闻。"他边说边盖上盖子,放回我的口袋里。  
  "我的拐杖咧?"  
  "你回来时我会还你。"他说。  
  他妈的。小刀和拐杖是我惟一的防身器具。其他能倚赖的方法都是魔法,就算在平常状况很好的时候都算是孤注一掷。光是这点就足以让我惊惶失措。  
  当然,看门狗先生也忽略了一些事。首先,他漏看了我口袋里的白手帕;第二,他让我戴着五芒星过去。他大概觉得只要不是耶稣受难像或十字架,我就不能拿来对付碧安卡。  
  他错了。吸血鬼(或是类似的生物)对那类的符号其实没有任何反应,他们是对具有信仰行为的魔力才会有反应。我对全能的主的信仰程度可能还无法让我赶走半只吸血鬼的蚊子--我和他就是不对盘。五芒星是魔法的符号,而我对它有深厚的信仰。  
  对了,还有,看门狗也忽略了我的逃跑药水。碧安卡真的该多教教她的警卫们增加对超自然物的警觉,以及该查哪些东西。  
  这栋房子相当高雅,房间宽敞,挑高的天花板和厚实的地板,已经没有房子是这样设计的了。一位打扮相当讲究、头发短而直的年轻女人在宏大的前厅里迎接我。我对她行了个礼,她带我进了一间书房,房间中央有一张古老的弯脚桌,墙上满是真皮装帧的古书,质料和桌旁的几张皮椅颇为类似。  
  我找了张椅子坐下并等待。再等待。再等待。我等了超过半个小时,碧安卡才出现。  
  她像一盏泛着清冷寒光的蜡烛般来到这个房间。她的头发是暗到发亮的赤褐色,由于实在太暗,所以几乎无法看到明显的层次,不过勉强还是看得出来。她的眼眸是深色而明亮的,皮肤光滑无瑕,化妆后更增添风采。她并不是个高个子的女人,不过身材亭亭玉立,一袭低领黑色礼服在一旁开叉,显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腿,戴着长过手肘的黑色手套,至于那双三百美元的高跟鞋则是变态嗜好狂的最佳研究对象。她简直完美到不像是真的。  
  "德列斯登先生。"她问候我。"你的大驾光临真是让人意外。"  
  我在她进到房间时站起身。"碧安卡小姐。"我点头回答。"终于见面了。耳闻不如眼见,你真是太美了。"  
  她笑了,声音从嘴型中传出,头向后仰,刚好让白皙的粉颈闪现片刻。"各位,这就是绅士。他们说得对。在这个国家里当个绅士,可真是件迷人但过气的事。"  
  "我们都属于另一个世界。"我说。  
  她走向我并伸出她的手,洋溢着女性典雅特质的一个动作。我对着她的手轻轻弯下腰,扶起她的手,并在戴着手套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你真的觉得我很美吗?德列斯登先生?"她问我。  
  "简直是仙姿玉质,小姐。"  
  "也很温文秀丽。"她低声说道。她的眼神飘到我身上,将我从头打量到脚,不过连她也避免和我四目相会。我说不出她是在刻意避免无意间将魔力导到我身上,还是不想挨我的魔力。她继续走进房间,在其中一张舒适的椅子旁停下。此时我自然得绕过桌子,拉出一张椅子服侍她坐下。她跷起腿,配上她那身礼服和鞋子,真是美呆了。我只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就回去坐好。  
  "好吧,德列斯登先生,什么风把你吹到寒舍来?晚上想要来点娱乐吗?我保证别的地方不可能会有这么好的体验。"她把双手放在膝上,对着我微笑。  
  我回她一个微笑,接着把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放在白手帕上。"不,谢了,我是来聊聊的。"  
  她的双唇微启,发出了一个无声的"啊"。"我了解了,那么请问是什么事呢?"  
  "是有关珍妮弗·斯坦顿,还有她被谋杀的事。"  
  刹那间我看到了征兆。碧安卡的眼睛缩小后又变大,就像猫在行刺之前的反应。她以瞬息千里的速度从桌上向我靠近,手臂朝着我的喉咙伸来。  
  我踉跄地从椅子上向后倒。虽然我是事先移动,但还是来不及闪开她那逼近的指尖。只是轻轻划过,我就感到喉咙一阵剧痛,她继续迫近,随着我一起匍匐到地上,尖利的獠牙从丰唇后伸出。 我的手由口袋里猛地抽出,将白手帕在她面前抖开,把我为了制药而封存在里面的阳光释放出来。阳光把整个房间照亮了片刻。漂亮。  
  那道光线袭向碧安卡,把她推得越过那张古董桌子,跌仆到其中一个书架上,还把她的皮肉撕了一块下来,就好像用喷沙机将腐肉由动物的尸体上剥走。她尖叫着,嘴边的皮肉像蛇皮般褪去。  
  我以前从未见过真正的吸血鬼。我等下可有得罪受了。当我把护身符从我的脖子扯下时,我注意到她的脸。那只吸血鬼有张像蝙蝠的脸,既可怖又丑陋,头大得和身体不成比例,张牙舞爪,肩膀弓了起来,看起来相当有力。薄膜般的翅膀从她那几乎已成骷髅的手臂与身体接合处伸出,松弛的黑色胸部悬在下方,从那件看起来已经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的黑色礼服中露了出来。黑色眼睛宽大而狰狞,一层如皮革般的黏稠外皮覆盖着她的肌肉,看起来宛如汽车的内胎涂上一层凡士林,只不过上面有我带来的阳光所侵蚀出来的无数小洞。  
  她恢复得很快,蹲伏着展开尾端都是指爪的两只长手臂,并发出嘶嘶的怒吼声。  
  我把五芒星握在手掌里,像你在电影或卡通里曾经看过的吸血鬼猎人那样将之高举起来,然后说:"老天爷,小姐,我只是来聊聊的。"  
  那吸血鬼发出嘶吼声,以笨拙而诡异的高雅步伐走向我,脚爪还穿着那双三百美元的黑色高跟鞋。  
  "后退。"我边说边走向前。五芒星开始散发出带着意志和信念的清澈冷光--我的信仰啊,麻烦行行好,把这只怪物给赶走。  
  吸血鬼嘶叫着别开脸,举起膜翼来挡住五芒星的光。她后退了一步,又退一步,直到她佝偻的背顶到墙上的书架时为止。  
  我现在该怎么办?我并不打算敲根木桩到她的心脏里。但是如果我降低意志力,她可能会再次攻击我--而且我不认为我有办法在她把我的嘴撕开前吭得了半声,就算是用最迅捷的召唤术也没辙。就算我能过得了她一这关,她底下那些诸如看门狗先生的脑残凡人也会很乐意为了帮主子出口气而杀了我。  
  "你杀了她。"那吸血鬼厉声说。尽管已经气疯了,由那张血盆大口传出声音一如以往,还是那么地撩人和充满女人味,这真是让人不安。"你杀了珍妮弗·斯坦顿,她是我的人,你这玩魔法的小子。"  
  "你听好。"我告诉她。"我来这里不是要受到这种待遇的,而且警方知道我在这里,你最好少惹麻烦。给我坐下,我们来聊聊,然后就可以鸟兽散了。天啊,碧安卡,你真的以为我在杀了珍妮弗和汤米·汤姆后还敢来这里招摇吗?"  
  "你是要我相信那不是你干的吗?你休想活着离开这栋房子!"  
  我感到又惊又气。天啊,连吸血鬼都觉得我是坏人。"我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不是我干的?"  
  黑得有如无底深渊的眼睛透过我那燃烧着的护身符瞪着我看。我感觉到身旁有些魔力试图要把我撂倒,但却受制于我的意志力,就像这只怪物一样。那吸血鬼咆哮道:"巫师,给我放下那护身符。"  
  "如果我照做,你会不会再跑来割我的喉咙?"  
  "如果你不照做,我一定会。"  
  相当危险的逻辑。我设法从她的观点来解决目前的状况。我的出现把她吓到了。她设法让我被搜身和缴械。假使她认定我就是谋杀珍妮弗·斯坦顿的人,为什么只是提个名字就让她大发雷霆?我又开始消沉地觉得,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像你看到的那样。  
  "如果我把这玩意儿放下。"我告诉她。"我希望你能保证坐下来好好和我谈。我以火与风为誓,我跟她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吸血鬼对着我嘶吼,用指爪挡着光,不让它照进眼睛。"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那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你?"我反问。  
  她口中露出发黄的獠牙。"巫师,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话,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这么说来你同意■?"  
  那吸血鬼僵了一下,虽然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相当凄厉与愤恨,但仍和无扣的丝质衬衫一样引人遐思。我觉得这回她的话是肺腑之言。"我保证就是了。把你的护身符放下,我们就可以来谈谈。"  
  计算风险的时间又到了。我把护身符丢到桌上,那道冷光消失了,房间里只留下电灯的亮光。  
  吸血鬼放下了手臂,对着我和桌上那只护身符眨着她那只大到离谱的眼睛。一道不断晃动的粉红色长舌在她的双颏间和脸部下方急速吐缩着,然后便滑回口内。我知道她很讶异,她讶异的是我居然真的放下了。  
  我心跳得很快,强迫自己将恐惧从前脑压到后脑去。吸血鬼和恶魔、野狼、鲨鱼很像,只要你不要让他们认为你有可能会成为食物,就会同时得到尊重。吸血鬼的真面目相当怪诞--不过也没像我以前遇过的一些东西那么难看。有些恶魔长得更诡异,而某些长老级的家伙光是看着你就能把你的心智给摧毁。我和那只吸血鬼对看着。"如何?"我说。"来聊聊吧。我们这样子互瞪的时间愈久,杀害珍妮弗的凶手就逍遥法外愈久。"  
  那吸血鬼又看了我片刻后,颤动着收回了她的膜翼。黑色的黏稠物一块块变白,完美的肌肤宛如霉菌般覆盖在吸血鬼的深色表皮上。松弛干黑的胸部又鼓回原来软玉温香般的完美状态。  
  碧安卡站在我身前,花了一点时间把她的礼服整理回原来的典雅样式,她的双臂似乎因为感觉有些冷而交叠在一起,背部僵直,眼中仍冒着怒火。她的美貌和之前相比毫不逊色,身体的每一道纹路和曲线都是一模一样。不过对我来说,那诱惑力已经荡然无存了。她的眼眸也没变,依旧深邃而明亮,具有异国的风情。不过在她那人皮面具下,我永远会记得她的真正面貌。  
  我俯身扶起我的椅子,放好,沿着桌子走过去,背朝向她,把她的椅子也扶正。我端着椅子等着她,就像方才她刚进房间时一样。  
  她瞪着我看了好一阵子,表情显得百感交集。看得出来我那明显忽视她长相的举动,让她感到很困窘。接下来她高傲地抬起下巴,优雅地坐回她的椅子上,庄严得像个女王,每道纹路都因恼怒而僵直起来。她表现出欧陆那套老派亲切有礼的态度--但是会维持多久?  
  我回到位子上,屈身捡回我的白手帕,然后不断把玩着。碧安卡那对愤怒的双眼移到手帕上,并且不断舔着她的牙齿和舌头,只不过这次那舌头看起来像是人类的。  
  "好吧,告诉我有关珍妮弗和汤米·汤姆的事吧。"我说。  
  她摇摇头,讥讽着说:"我可以把我跟警方说的再跟你说一次。我不知道是谁干的。"  
  "少来了,碧安卡,我们没有必要互相隐瞒。我们都不算是这俗世的人。"  
  她双眉倒竖,显得更生气了。"不。你是全市惟一有能力施展那种法术的人。如果不是你干的,那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干的。"  
  "你没有任何敌人吗?没有人会想干一票引起你的注意吗?"  
  她的嘴角出现了一小条皱纹,那并不能算是浅笑。"当然有。不过没人有办法用那种方法杀死汤米与珍妮。"她用指甲敲打着桌面,在木头上留下了小小的刮痕。"我不会让那么危险的敌人逃走的。至少不会让他们跑太远。"  
  我皱着眉倒回椅子上,想尽办法不要让她看出我在害怕。"你有多了解汤米·汤姆?"  
  她耸耸肩,露出来的肩膀白得像瓷器一样,看起来也是同样吹弹可破。"德列斯登先生,你大概以为他不过是约翰尼·马科的打手。不过汤米私底下是个非常温和体贴的人,他对女人向来很好,把她们当成人。"她的视角左右摆动,而非上下移动。"当成一般人看待。我向来只接绅士型的客人,但是汤米比绝大多数顾客更好。我几年前在别的地方碰到他。如果他想要一个晚上的伴游,我向来设法一定要让他满意。"  
  "你那晚是派珍妮弗过去?"  
  她面无表情地点头,指甲又在桌面上敲着,抠出更多的木屑。  
  "有没有人是经常和他碰面的?搞不好有人和他聊过,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碧安卡摇摇头。"没有。"她说道。不过此时她蹙了蹙眉。  
  我刚好看着她,同时心不在焉地把手帕丢到桌上。她的视线移动到手帕上,再仰起头来看着我。  
  我并未退缩。我迎向她那幽壑般的凝视,抿着嘴露出一点微笑,仿佛我有更多(也更糟)的好戏等着她来看--只要她敢的话。我看到她的怒火、她的狂暴,刹那间我窥视了进去,看到了源头。她很气我看到她的原形,对于我除去她的伪装、看到了隐藏在她表皮下的那只怪物而觉得反感、尴尬。她很怕我用我的魔力让她永远失去她的面具。  
  碧安卡最想要的就是美貌。而今晚我却摧毁了她的幻象,我打乱了她那金玉其外的小世界。她说什么也不会让我忘记这档事。  
  她打了个颤,在我们俩得以把对方看得更深入之前,她抽离了视线,而且又惊又气。"德列斯登,要不是我刚刚已经给了你保证。"她轻声道。"我马上就会杀了你。"  
  "那就太不幸了。"我维持强硬的语气说道。"你该知道巫师的死亡诅咒的可怕。碧安卡,损失的是你。就算你能杀了我,我也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把你这个美人一起拖到地狱去陪葬。"  
  她全身僵直,把头别到一边去,手指不再紧扣桌面。那是沉默而难堪的屈服。她还来不及回眸,我便看到泪珠从她脸颊的一边滚落。  
  我居然让吸血鬼哭 了。太棒了。我觉得自己真是个超级英雄。哈利·德列斯登--让怪物心碎的人。  
  "有个人可能知道一些事。"她那可爱的声音变得低沉、单调、死气沉沉。"有个叫琳达·兰德尔的女人曾经在我这里做过。如果客人想要的话,她和珍妮弗会一起接客。她们很亲近。"  "她现在在哪里?"我问。  
  "她在帮别人开车。有一对有钱的夫妻希望找一个能提供多种服务的仆人。她不是我希望留住的那类女人。我想珍妮弗应该有她的电话,我可以叫人去拿来给你,德列斯登先生。"她念我的名字时,仿佛那是苦涩有毒的东西,恨不得赶快吐出来一样。  
  "谢谢你,你真好心。"我战战兢兢地保持客气和中性的语气。彬彬有礼和适当的虚张声势可以防止她再来碰我的喉咙。  
  她没有出声,控制住其实已显而易见的情绪,最后她终于又将视线往上移看着我。她的眼睛冻住了,在望着我的脖子时睁得更大。她的表情十分冷酷地静止了下来。  
  我紧张了起来。不只是紧张,而是全身像是被不锈钢封起来、被电线缠绕、被弹簧套牢那样地紧绷着。我的把戏和防身武器都用完了。倘若她现在朝着我冲过来,我连一点自卫的能力都没有。我根本来不及喝药水,她就能把我撕碎。我死命紧抓着椅子的把手,以防自己落跑。不能露出恐惧。不能落跑。这只会让她追赶我,她追杀猎物的本能会如猛虎出笼。  
  "德列斯登先生,你在流血。"她低声道。  
  我慢慢将手移向喉咙,摸着方才她让我挂彩的那个部位,结果发现我的指尖沾着自己黏稠的鲜血。  
  碧安卡继续瞪着我看,她的舌头又在嘴边舔着。"快盖住。"她低声说。一种奇异的鸣叫声由她的嘴中发出。"德列斯登,快盖住。"  
  我捡起手帕,用它压着我的脖子。碧安卡慢慢闭上了眼,转过头去,弯着身子半掩着她的胃部。她站不起来。  
  "走。"她告诉我。"现在就给我走,宝拉已经过来了。我等一下会让她带着电话号码去大门那里。"  
  我走向门口,停下身往后瞥了她一眼。这真是一种可怕的诱惑力,我已经知道隐藏在迷人的外表,也就是那血肉构成的面具之下的是什么,但还是想看着她因为欲望而绞缠挣扎着。  
  "给我走。"碧安卡啜泣道。暴怒、饥渴,还有一些我无法理解的情感使得她的声音变得又长又尖。"走。我会记住今晚的。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通往图书馆的门开启了,方才迎接我的那位直发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她扫视了我一眼,走过我身边,跪在碧安卡身旁。我猜她就是宝拉了。  
  宝拉小声说了一些轻柔得让我无法听清楚的话,用单手温和地把碧安卡的头发从脸部向后梳。她解开她短衫一只袖子的钮扣,将袖子卷到手肘处,把手腕按到碧安卡的嘴边。  
  我很清楚地看到后来发生的事。碧安卡的舌很快窜出,长而湿滑的粉红色舌头,晶亮的唾液舔满了宝拉的手腕。在一开始碰触时,宝拉颤抖了一下,呼吸也变得更为急促,她的头稍稍向后仰,双眼像是吸毒般无神地空视着,宛如刚打了一针的毒虫。  
  碧安卡的指爪伸了出来,划开宝拉那白皙漂亮的皮肤。鲜血涌了出来。碧安卡的舌头不断吐缩着,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楚,尽其所能地舔舐着每一滴冒出来的血。她深邃的双眼缩小且出神。宝拉愉悦地喘息呻吟着,整个身体不断颤动。  
  我感到有点反胃,但是并没有转身背对那一景,而是一步步缓缓退出去。快步地离开那里,将门在身后带上。我的心脏跳得太快了。如果我没有先看到碧安卡面具下的东西,那一幕可能会让我兴奋,但现在恐怕我只感到反胃。那女人把自己献给了那怪物,就如任何女人对爱人的奉献。  
  吸血鬼的唾液。我的一部分意识在思考着,迫切地想要分析出一些客观、合乎逻辑和超然的事情。那唾液应该具有麻醉作用,可能还更容易让人成瘾。这可以解释宝拉后来的行为,她想要更多的药。不过我很好奇如果宝拉知道碧安卡的真面目,是不是还会这么地渴望。  
  现在我能理解为啥圣白议会对吸血鬼的立场如此坚持。如果吸血鬼能如此控制一个凡人,那当他们攀上一个巫师会有什么后果?他们能像方才碧安卡诱惑那个小女孩那样,控制住一个巫师吗?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倘若不可能,那么圣白议会为什么这么防他们呢?  
  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她如此说道。  
  我沿着黑暗的车道往大门跑时,感到一股寒意。  
  看门狗先生在前门等着我,他不发一语地把银刀和拐杖刀还给我。门外有辆拖车,已经架好了我的金龟车。当拖车工人乔治在作业时,我一手放在冰冷的金属大门上,另一手则用手帕按着我的喉咙。他认得我,向我挥挥手,咧嘴而笑,黝黑的脸庞上露出了白色的牙齿。我向他回点个头,并没打算回应那微笑。  
  几分钟后,警卫的手机响了。他退后了几步,回了好几个"是",再从口袋里拿出一本记事簿,写下一些东西。他把电话放下后走回来,递给我一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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