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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一定有什么误会!」伊丽莎白对柜台后那个满脸雀斑的男孩说:「哈葛洛夫师傅认识我一辈子了,他才不会寄来这种回信。」

  那张纸在她指间颤抖。简短的讯息就只写了:我们在夏莫萧大图书馆查无名为伊丽莎白‧史奎文纳的实习生纪录。底下有人盖了学院的钥匙与鹅毛笔交叉图案的章,用来取代签名。这表示这封信是由一名守护员所写的,尽管她的收信人写的是哈葛洛夫。

  那个职员面露同情,但目光不断紧张地瞟向邮局的玻璃门面。「很抱歉,小姐。我不知道能如何回答妳。」

  纸张变模糊,她试着让眼神聚焦。这是错的。想必她是──她是──

  「是新任馆长芬奇,」她听到自己在说:「他一定拦截了我的信。他把我从纪录中删掉……」

  有人在近处清了一下喉咙。伊丽莎白回头,及时看到排在她后面那个衣着高级的绅士对妻子悄声说了什么,两人都用谴责与不安交杂的眼神打量伊丽莎白。

  她转回头看着职员,以他怜悯的目光打量自己。这几天她都睡在街上。她的头发打结,衣服很脏。最糟的是,她急切地试着联络夏莫萧大图书馆的举动,开始看起来像疯女人做的事了。一股陌生的羞耻感在她胃里燃烧。

  「拜托。」她说,从疼痛的喉咙吐出来的话很沙哑。「你能告诉我铁杉公园怎么走吗?我认识住在那里的人。」

  职员润了润嘴唇,眼神在她和那对等待的夫妻之间游移。她看得出他并不相信她。「小姐,我可以帮妳寄信去就好吗?」

  伊丽莎白为了寄第一封信,已经用完了茉西的钱。她付不出第二封信的邮资。突然间,她再也受不了那种羞耻感了。她喃喃道歉,缩头经过盯着她瞧的那对夫妻,然后掩着嘴逃出邮局。她一到街上就弯下腰狂咳。路人都远远地避开她,不安地看她。她用颤抖的手将信折起来放进口袋。

  她烧得愈来愈厉害了。昨天早上,在缩成一团睡在人家门口发抖之后,她边咳边醒来。今天她觉得晕头转向,几乎找不到回邮局的路。

  她沿着人行道走时,鞋跟在某个黏滑的东西上蹭了一下。是一张黏在排水沟上的湿报纸。她把它剥下来,将半透明的标题对着光线。虽然从她逃出里德盖特以来,这篇报导她已读过十几遍了。

  第三起大图书馆攻击事件──飞特林陷入火海,头版如此写道。底下有一幅插图,画了一只手长脚长、型态可怖的怪物──这是报纸对邪物的诠释──在一片炼狱前嗥叫。报导接着说村庄里至少死了二十几个人,有些人是被那只级别九的邪物所杀,其他人则死于火灾。这数字让她一阵头晕。偶尔会有飞特林的商人来夏莫萧的市场做生意,她搞不好跟其中一些死者有过一面之缘。

  报导接近尾声时,引述了一段艾许夸夫特大臣的话:「现阶段,我们相信破坏者是一名外国间谍,目的在于削弱奥斯特米尔的魔法力量。魔法会将克服一切困难逮捕犯人,重建我们伟大王国的秩序。」

  她把手里的报纸捏成一团。那场攻击发生时,她还受困于他的庄园里。他趁她躺在床上时对记者撒谎。

  她快要没有时间阻止他了。

  然而她收到的回信让她六神无主。换作几星期前的她,才不会甩那封信怎么说,她会直接跑去学院,大力敲他们的前门,直到有人应门。现在她知道要是自己这么做,她会被拒于门外,或是更糟。她原本期望靠着哈葛洛夫师傅的好话撑腰,证明自己说的话值得相信。预期能持有他的回信──能终于获得清白的证明──是支撑她熬过寒冷的漫漫长夜,以及胃部像被啃咬的饥饿感的动力。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

  不……不是什么都没有,她还有纳森尼尔。但连续找了几天,她都未能离铁杉公园更靠近分毫。这座城市奇大无比;她感觉自己可以永远迷失在其中,在路人眼里愈来愈不起眼,直到她淡化成一个影子。事实证明,没有人愿意帮助她。甚至连愿意看她一眼的人都很少。

  她不知道纳森尼尔跟别人会不会不同,但在铜桥市的所有人之中,她只能信任他一个人。

  伊丽莎白看见一个矮瘦的男孩从人群中经过,不禁硬生生煞住脚步。她像结冻一样站在人行道上,路人川流不息地绕过她。感觉这是不可能的。若非她因发烧而产生幻觉,就是赛拉斯真的出现了,好像她光是想着他主人的名字,就将他凭空召唤出来。她会不会看错了?

  她迅速转身,在对街再次搜寻他的踪迹。她的目光锁定一个轻巧穿梭在午后人群中的苗条身影。那年轻人并没有穿着赛拉斯的绿色制服,而是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白皙脖子上打着完美的领巾,但他的头发──纯白色,用一条缎带束在脑后──不可能属于别人。他不是幻觉,他是真的。

  她迟疑了一下,踌躇不定,然后冲向对街,一辆马车驾驶不悦的大叫声追在她身后。她跑到人行道上之后扫视人群,但赛拉斯已不见踪影。她朝他刚才前往的方向匆匆走去,经过商店时往橱窗里张望。她自己肮脏的倒影回瞪着她,看起来悲惨又绝望。蓝眼睛因高烧而发亮。她迈步小跑,试着忽视当她催促身体移动更快一点时,肺中那把熊熊燃烧的火。

  在那里。前方有一抹白发,正在弯进一条小巷。她急忙追上去,根本没注意到四周的建筑已变得破烂,人车变少,路上的四轮马车取代为装满破铜烂铁和蔫黄农产品的二轮马车。狭窄的街道上方悬着扭曲变形的屋檐,屋檐间挂着久未使用的晾衣绳。潮湿阴暗的角落散发尿臊味。身穿昂贵西装的赛拉斯十分醒目,可是没人多看他一眼。伊丽莎白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小姑娘,妳急着要去哪里呀?」

  她的心猛跳了一下。她目不斜视,装作没注意到视线边缘有个男人正在挤眉弄眼。但他不像她所期望的知难而退。她身后有只靴子嘎吱一声踩在碎玻璃上,附近一栋建筑里冒出好几个身影。

  「我问妳要去哪里?也许我们能帮忙。」

  「给我们一个微笑当作报答,怎么样?」另一个男人建议。

  赛拉斯离得太远了,只是一抹经过二轮马车后的身影。伊丽莎白试着喊他。虽然她只发出可悲而粗哑的声音,他仍停下脚步,开始转身,一只黄眼睛在光线下闪烁。

  她看不出他是真的听到她了,还是凑巧做出那样的反应。她没时间弄清楚答案。「赛拉斯。」她小声说,然后拔腿狂奔。

  她的脚跟磨着路面。那群男人冲上去拦截她,她从主街闪身钻进小巷,跌跌撞撞地跨过板条箱和一团团湿软的报纸。好几只老鼠吱吱叫着逃向一条岔出的巷弄,她跟着牠们,希望牠们知道最好的躲藏处。随着黝深的阴影笼罩她,她的靴子在某种滑溜的东西上打滑。空气中悬浮着腐败的恶臭,鹅卵石地面上有一滩滩发亮的液体,表面浮着渣滓。她不小心闯入一间肉铺的后侧了。她的呼吸变得吃力而痛苦,粗重地喘息着。

  「这里!」有个嗓音喊道。那些男人紧追不舍。

  伊丽莎白踉踉跄跄地跑到巷弄尽头,弯过转角,却遇上死胡同而猛然煞住脚步。靠在这条巷弄旁的建筑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它的窗户用砖头封死,那扇门原本漆成黑色,现在油漆严重剥落,并且用一个挂锁锁住。她用力拉扯门把,但挂锁纹风不动。

  好几双脚哗啦哗啦地踩过水洼。没有必要压低音量,她的追兵随时都会注意到这条相连的巷弄。恐惧给了她力量,她将手指抠入交叉钉在门上的其中一块木板,用尽全力去扳,当它发出金属磨擦的抗议声并脱开时,她踉跄后退。她手中的木板被她拽了下来。木板两端有弯曲生锈的钉子凸出来。

  她武装自己的速度一秒钟都不嫌太早。有个男人出现在巷弄入口,长裤上溅满凝固的血迹。他的头发剃得很短,枯瘦的脸颊上满是疥癣。看到他的眼神,伊丽莎白打从心里嫌恶不已。

  他咧嘴一笑。「找到妳啦,小姑娘。妳的微笑呢?」

  「别过来!」她警告。「我会伤害你。」

  他不肯听。他脸上仍挂着露出黄板牙的笑容,朝前跨出一步。伊丽莎白绷紧神经,用力一挥。木板打中他肩膀并卡在那儿,黏得牢牢的。他惨叫,跪在地上,伸手去抓那临时凑数的武器。她将木板扯出来,钉子制造出可怕的撕扯声,一道弧状鲜血喷在砖墙上。

  她吓呆了,跌跌撞撞地后退,直到肩胛骨撞在门上。她曾手刃一只邪物,也曾与恶魔群对战,但这不一样。他是个人类。不管他有多邪恶,要是他死了,他都不会化为灰烬或回到异界去。他痛苦的哀鸣在她耳里令她反胃地搏动着。

  Officium adusque mortem。如果逃离他的魔掌代表能拯救更多性命,她的职责是否就是跟他战斗,甚至不惜杀了他?

  「过来这里,你们这些白痴!」那男人咆哮着,用手摀住自己被血浸湿、撕破的袖子,并用墙面作支撑让自己站起来。他怒瞪着伊丽莎白,血泡从指缝间涌出来。「还有小心点!她给自己找来一件武器。」

  肉铺那里没有回应。

  「你们听到没啊?」

  巷弄里静得跟坟墓一样。

  「别再打混了!」他骂道。

  墙角后方传来微弱的溅水声,然后有个轻柔而客气的嗓音说:「别对你的朋友们太严苛了,恐怕他们身体微恙。」

  「这是某种笑话吗?」他跛着脚走回去察看,呆滞的脸庞顿时失去血色。「你、你是什么啊?」他结结巴巴地说。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轻声细语的嗓音回答。「是这样的,我是个古老的生物。我曾让帝国殒落,也曾陪伴临终的国王。现在已被历史遗忘的国家,曾为了知道我真名的秘密而彼此开战。」他叹气。「不过就此刻而言,我是个行程被耽误的人。我的本日计划并不包括晃进一条肮脏的巷弄,解决几个二流罪犯。毕竟我穿着干净的西装,更别说还穿着新鞋。」

  男人眼珠子瞪得快要从脸上掉下来。他想跑,但这是个错误。伊丽莎白没看见他冲过转角、脱离她视线后发生什么事,她只听见叫到一半就噎住的尖叫声,接着是浓重到让她耳鸣的死寂。

  她沿着门往下滑,沾着血的木板咔啦一声掉在地上。她一阵狂咳,身体抖得像猎犬嘴里的兔子。赛拉斯走入她的视线,她眨眼将泪水憋回去。他看起来跟刚才在街上时一样,只不过脸上溅到一点血。他从胸前口袋取出手帕抖开,轻压脸庞把血擦掉,然后看了看弄脏的手帕,噘起嘴,将手帕丢在一旁。

  「史奎文纳小姐。」他说,朝她微微鞠躬。

  「赛拉斯……」她喘着气说。「我真高兴见到你。」

  「真奇妙,在这种时候,通常人们不会对我说这句话。」

  「那通常他们会说什么?」

  「一般而言是哭叫,或是尿裤子。」他仔细看她。「妳在这里做什么?松恩少爷和我都以为妳现在应该回到夏莫萧了。」

  伊丽莎白没力气解释艾许夸夫特和里德盖特的事。她已不再确定她眼里的泪水是因为咳得太厉害的缘故。她知道自己不该因为看到赛拉斯而这么安心──她知道他很邪恶,他是个杀手,是守护员最难缠的敌人。但他并没有假装自己不是个怪物。就因为这样,他已经比她离开夏莫萧以来遇到的大部分人更值得尊敬了。

  「你杀了那些人吗?」她问。

  「妳在召唤恶魔时,就该做好迎接死亡的心理准备了。」

  「我没有……」

  「妳叫了我的名字,妳希望我救妳。」

  「你大可以让他逃走。」她说。他不说话,只是望着她。她补上一句。「我想你会告诉我他们是坏人,就像上次一样。」

  「那会让妳心情好一点吗,小姐?」

  她意识到答案是肯定的,而隐隐感到一阵惊恐的内疚。一旦人开始用这种方式思考,她不确定还有什么办法能停止。她全身掠过一阵寒颤。「别说。」她小声说:「赛拉斯──我看到过很可怕的事情。我……」

  他单膝跪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她畏缩了一下,但他只是赤着手按在她额头上,他的抚触冷到有灼热感。「妳不舒服。」他柔声说。「妳从多久前开始发烧的?」

  她不确定。回答不出来,于是他开始解开外套钮扣。他作势要用外套裹住她时,她连忙摇头。「我会弄脏你的衣服。」她抗议。

  「没关系,小姐。起来吧。」

  他将她从地上抱起来,跟上次一样轻松。伊丽莎白好奇这是否表示她挨饿、逃亡、睡在雨中的日子已经结束了。也许她可以停止战斗,只要一下子就好。她把脸转过去埋在他胸前,让他抱着她走开。「你是个正派的怪物,赛拉斯……」她喃喃道,已经半沉入梦乡。「我很庆幸。」

  就算他回答了,她也没听见。她飘浮着穿过世界,像是被放在一艘救生艇上,在轻轻摇晃的海面上随意地漂流。她所知道的下一件事,是赛拉斯在说:「保持清醒,史奎文纳小姐。再撑一下就好,马上就到了。」

  她在模糊中意识到赛拉斯把她放进一辆四轮马车,或许那已是好一会儿之前的事了。她的头垂下来。她眨眨眼,车窗外的街道变得清晰,铁杉公园的豪宅一一掠过。

  她的眼皮很重,目光落在赛拉斯的手上,他的双手交迭搁在腿上。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末端,爪子干净而保养得宜──并且锋利到可以割开一个人的喉咙。他发现她在看时,嘴唇抿得紧紧的。他将手套戴回去,这下完全看不出爪子的痕迹了。

  没过多久,纳森尼尔的庄园映入眼帘。它盖在两条斜交街道的交叉路口,让它呈现奇妙的楔形。大量的滴水嘴兽、雕刻和石头尖顶饰使它貌似一座城堡,但是被压扁成阴森的五层楼三角形。当马车停下来,赛拉斯抱她下车。她困惑而着迷地看着他付车资给马车夫。这种感觉真奇妙,看到有人视他为绅士,而不是恶魔或甚至仆人,那马车夫还抬了抬帽檐以示敬意。

  庄园大门有六个门环,每个的尺寸、形状与金属材质都不同。赛拉斯开门时,敲了一下从上面数来第二块板子。虽然它是由带着点点绿锈的纯铜做成的,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反倒是房屋深处响起了铃声。伊丽莎白猜想每个门环对应到一层楼,第六个也就是最底下那个属于地窖。赛拉斯再度把她抱起来,将她带进屋内。

  楼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纳森尼尔出现在楼梯平台上,两阶并作一阶地奔下楼。伊丽莎白看儍了眼。他只穿着舒适的长裤和宽松的白上衣,当他光着脚冲下楼梯时,那衣服在他身体周围鼓胀起来。他的黑发乱到几乎都看不到那一绺银发了。她从未想象过他有这一面,毫无防备,很正常,但他当然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穿着大师斗篷、面带高冷的笑容。在那些表相底下,他依然只是个十八岁男孩。

  赛拉斯扶着伊丽莎白坐进门厅的一张皮革扶手椅。她就像被萝瑞莱迷惑时一样绵软而虚弱,最后一丝力气已经在小巷中自卫时用尽了。

  「赛拉斯!」纳森尼尔叫道。「你有没有弄到我的──呃,那是什么?」

  「那是伊丽莎白‧史奎文纳,少爷。」

  纳森尼尔僵住了,打量她的状态。各种情绪闪过他脸上,速度快得让人跟不上。有一会儿工夫,震惊占了上风。他的目光跳向她瘀青的皮肤和污秽的衣服。然后他收敛情绪,表情变得冷硬。

  「这真是意想不到。」他用简促的语气提出观察,谨慎地走下最后几阶楼梯。「她为什么在这里?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他迅速瞥了伊丽莎白一眼,截断自己的话,嘴唇抿成一条薄线。

  「她需要一个地方待。」赛拉斯说。

  「而你认为天下之大,偏偏把她带来这里是个好主意?」

  「看看她,她生病了,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我发现她的时候,有一些罪犯正在追她。」

  纳森尼尔瞪大眼睛,但他迅速回过神来。「我猜接下来你要拯救孤儿、帮助对街的老寡妇了。这太荒唐了。」他紧握扶手的指节变白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关心人类过得好不好?」

  「关心的人不是我。」赛拉斯轻声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关心她,少爷,我很多年都没见过你这么关心任何事了。别想否认。」他在纳森尼尔张开嘴时补上一句。「除此之外,你没有理由这么急着赶她走。」

  伊丽莎白不懂赛拉斯在说什么,但纳森尼尔的表情出现可怕的变化。他似乎察觉到了,赶紧别开视线。「这是个馊主意,」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才对。」

  「我确实比谁都清楚。」赛拉斯穿过门厅站到他面前。「绝对比你清楚。因此我可以很有把握地说,把你自己隔绝在这栋房子里,并不能让你免于继承家族的遗绪。它只会把你逼向毁灭。」

  纳森尼尔的脸扭曲起来。「我可以命令你送她走。」

  赛拉斯沉默了半晌没有回答。接着他用耳语般的音量开口。「对,根据我们交易的条件,我必须服从你给我的任何命令,不管我多么不喜欢,或多么不认同。」

  纳森尼尔走向前。他挟着身高优势俯视着赛拉斯,赛拉斯看起来很脆弱,只穿着衬衫的他几乎不堪一击。赛拉斯恭敬地垂下眼帘。虽然伊丽莎白看不出他的表情或姿势有任何其他变化,赛拉斯却同时显得极为古老、极为危险又彬彬有礼到令人发寒的地步,以致她的脊椎感到一阵瑟缩。但纳森尼尔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赛拉斯。」他唤了一声。

  赛拉斯隔着睫毛向上看。「有事情正在发生。」他打岔。「重大的事情。我在世界之间的结构中感觉到了,它像涟漪向外扩散,将它的影响力远远地传往四面八方,而史奎文纳小姐像颗石头挡住它的去路。她的生命和我见过的所有生命都不同。即使被影子留下记号,它仍熊熊地燃烧,亮得让人目盲。但她并不是无敌的,少爷,没有人类可以刀枪不入。如果你不帮她,这股威胁最终将夺去她的生命。」

  「你在说什么?什么威胁?」

  「我也不知道。」赛拉斯的目光闪向伊丽莎白。「但她可能知道。」

  纳森尼尔动也不动地站着,胸膛静静地起伏,但带着激昂的力道,好像才刚跑完马拉松,正努力掩饰自己喘不过气的事实。他脸颊很红。「好吧,她可以留下。」他以脚跟为轴心华丽转身,潇洒地摆摆手。「既然这是你的主意,你自己照顾她。我会待在书房。」

  伊丽莎白看着他大步走向庄园阴暗的迷宫里,背脊挺直,表情紧绷──这时他的步伐稍微卡住,他几乎回头看她。但他没有。这是她记得的最后一件事,然后她就被黑暗吞噬,她再次漂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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