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次等人
与杰伊德对决后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陶每晚睡眠不足三刻。他将生命如祭品般献给剑术。然而当月相轮转时，他却被禁止参加小队的下一场实战。
他激烈抗议这个决定，要求面见始终未露面的杰伊德。面对陶的怒火，阿康迪斯·阿南始终无动于衷，表示军令不可更改。决斗的消息已传至要塞指挥官耳中，尽管凯兰·奥卡放弃了追责权利，杰伊德仍认为让陶暂时远离是非之地最为妥当。
当小队整装待发时，陶前去质问杰伊德，却被恩杰雷小队的成员拦住。他们态度客气但坚决地要求陶留在兵营。
陶的剑盟兄弟们在次日黎明前归来。这场小规模战斗本在伯仲之间，但他们还是败了。陶掀翻自己的行军床，冲着哈迪斯的脸怒吼;在闷闷不乐的乌杜亚克阴影笼罩下，哈迪斯效仿阿南的做法，默默承受着陶的怒火。
那天及随后的日子里，陶不断击败、痛打并羞辱他的剑盟兄弟，仿佛这样就能让他们变得更强，或是平息自己内心的焦躁。长期缺乏睡眠、过度训练、精神压力与情绪爆发终于击垮了他，某日醒来时他浑身发冷。他踉跄着走向训练场，勉强完成晨跑后便昏倒在地。直到贾耶德到来前，没人能劝他离开。
发着高烧的陶甚至威胁要与他的教官对战。他叫嚷着必须完成未竟之事。贾耶德和阿南强行把他拖进了医务室。他在病榻上高烧两天才逐渐退烧。
第三天贾耶德来探望时，直问陶是否存心找死。虽然热病已退，陶的言行却仍似高烧未醒。他告诉贾耶德自己需要更多时间，说白昼太短根本不够完成所有训练。
"无论是女人、男人、孩童，贱民还是贵族，每个人每天得到的时间都是平等的，不会更多。"贾耶德当时如此说道。
次日清晨，陶第一个来到训练场，最后一个离开。他疯狂击打亚麻制的训练假人，力道之大使得假人凹陷的头盔在细脖子上不停旋转。即便高烧后身体虚弱，他仍以比整个战队任何人都更疯狂的强度持续对练，毫不松懈。
当他的剑术兄弟们离开训练场后，他独自进行模拟对战，反复演练每一场切磋。直到身体再也无法支撑时，他便坐在场地上闭目养神，在脑海中重演每场战斗，不断修正剑术中的失误。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杰伊德的训练理论本意是将跨阶层者培养成堪比小贵族的战士，而非让贱民比肩贵族。即便如此，陶也找不出杰伊德方法的缺陷。这套方法成效显著，且这些成果与出身血统无关。
要成为更出色的剑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将智慧与汗水倾注于剑术。付出越多，进步就越快。杰伊德的理念是正确的，陶也正在努力。他已竭尽全力，却仍无法在学院一年的训练周期内达到城堡三年的水准。
在陶这期训练结束前，剩余的时间不足以让他克服训练有素的大贵族与生俱来的优势。像凯兰·奥卡这样的对手，依然会凌驾于他之上。
陶突然将双剑掷向地面，对着夜空发出怒吼，吓得学院最近城墙上的卫兵一个激灵。他双膝跪地，以祈祷姿势坐着，却对安娜希女神无话可说。
他能对女神说什么呢?这位放任他父亲被谋杀的女神，这位将他造就为贱民的女神，让正义除了在梦境中无处伸张。他该如何对待这位赐予他意志却未指明道路的造物主?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瞬间照亮了漆黑的夜幕。它如长矛般在空中分叉十余次，最终刺入远方水面。这在西达实属罕见，毕竟暴风雨并不常造访这片土地。陶静候雷声降临，顷刻间，轰鸣自远方滚滚而来，当这个将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念头闪现时，雷声恰好传至耳畔。
陶微微摇晃着脚跟。他看见一条道路，一条待人跋涉的险径。这发现令他恐惧至极，因为他已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那份决心。他想忘却、忽视、拒绝这个念头。大可以躺下就寝，与同伴们一同入眠，待晨光熹微时，效仿他们操练、嬉笑、豪饮，投身这场永无止境的战争——对抗着杰伊德口中不可战胜的敌寇。他任由关于父亲的记忆日渐褪色，成为杰出的"次等人"，在奥梅希部族书写历史的征程中，做个仅落后贵族数步的能人。
抑或，他能成就更伟大的事业。
陶双膝跪地，阖上双眼，缓缓吐纳，任由伊西霍戈将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