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１
两年过去了。在和煦春雨及夏日孕育之下，墓地上斐朗幼树亭亭玉立，生出嫩绿新芽。雷斯林冬天还是留在学校，他又学会一个新法术，可以辨识一样物品是否具有魔法性质，咒语也已经抄入魔法书中。卡拉蒙的冬天用在马厩打工上，夏天则是帮忙农夫赛吉；冬季时他也不常回家，因为只剩下他一个人，而且他会觉得“毛毛的”，所以等到雷斯林回家，他们才又聚在一起。
那一年春天索拉斯盛大庆祝五朔节。五朔节庆典是镇上的年度大事，镇民在南边空地上设立一座大市集；积雪融化以后道路终于畅通，安塞陆各地的商家也齐聚一堂，准备兜售花了一整个冬天制作的货品。
沉默寡言且外表野蛮的平原人首先抵达，他们的故乡名字都古怪粗犷，什么“奎蹄”、“奎矶里”之类，而且他们都穿着兽皮以及粗野的装饰，据说这些服饰都用来纪念他们信奉的祖灵。平原人与同一地区内其他民族保持距离，不过还是会通商赚钱，他们的陶器品质很好，手工毛毯相当精美，其他如串上珠子的小动物头骨之类玩具深受小朋友喜爱，但他们的父母可是对此又惊又怒。
接着是服装整齐，脖子挂上金链的矮人，离开地底王国索巴丁，带着他们名声远播的各种金属制品来贩卖，商品内容包罗万象，有锅碗瓢盆，也有刀剑斧头或护腕等等。
也是这群索巴丁来的矮人掀起了祭典的第一次事件。他们进了最后归宿旅店，尝过欧提克的麦酒，接着挑三检四了一堆毛病，声称这里的酒比起他们家乡的高标准实在差得太多。一个本地丘陵矮人出面为欧提克说话，然后又加上几句自己的意见，说是就算拿杯酒从头上淋下去，这些山里头的矮人也根本分不清楚好坏。之后真的一杯酒洒了下去。
在场还有几个奎灵那斯提的精灵，他们带来一批金银的细工首饰。这些精灵则表示：矮人都是一丘之貉，人类已经够差劲，但是矮人更野蛮。
于是旅店内发生一场斗殴，镇上的守卫急忙赶到。
索拉斯当地人当然站在丘陵矮人那一边，但是欧提克可慌了，他还想要做生意，所以哪一边都不敢得罪。他心想也许自己店里的麦酒这次真的没有以前好喝，被迫承认索巴丁那群先生们说的不无道理，但同时佛林特‧火炉先生也对麦酒有一套独到见解，他活到现在喝的麦酒可多了，欧提克同样不能不对他低头。
最后结论则是丘陵矮人对高山矮人致歉，然后高山矮人对欧提克道歉，这样大家都有台阶下。索巴丁矮人的头子抹掉鼻梁上的血迹，没好气地低声说旅店的酒“还能入口”；丘陵矮人摸摸瘀青的下巴，咕哝表示高山矮人当然也知道麦酒的好坏，他们可是会在酒吧喝到烂醉如泥的人……索巴丁矮人听了可不觉得高兴，心想这不又是话中带刺？欧提克眼见情势不妙，立刻出面说他要请店里所有人喝一杯，庆祝大家有缘相识，交个朋友。
正常的矮人可不会拒绝别人请酒，终于大家都回到原位，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站得住脚。欧提克赶快收拾破烂的桌椅，女侍将陶器碎片扫除，守卫破例喝一杯算是给老板面子，精灵顶着长鼻子冷眼看待这些乌合之众，这场纷争终于真正平息。
雷斯林与卡拉蒙隔天走在货摊、帐棚之间，挤过重重人潮时，才听见这个消息。
“真希望我在场！”卡拉蒙握起拳头一声叹息。
雷斯林没说什么，他根本没留心听，因为他仔细观察人群怎样移动，想要找出一个对自己设摊最有利的位置。最后他找到一处两条街道交会的地方，对面有一摊是海文镇过来卖蕾丝的商人，另一侧是帕克塔卡斯城的酒商。
他在一截残株前摆上大木桶，开始指示卡拉蒙该怎么做。
“你走到这条路最尾巴，转身走回来。要记住你现在是镇上农夫的小孩，走到我这边的时候，停下来看着我，指指点点、大声说话，等到有人聚集在我旁边，你就移到人群外围，招呼路上的人过来看看。懂了吗？”
“没问题！”卡拉蒙傻笑着回答，他今天乐得很。
“我会从现场找一个自愿的人配合，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卡拉蒙点点头：“我这辈子没见过你，而且盒子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你可别表现得太夸张。”雷斯林提醒他。
“我不会啦，你放心。”卡拉蒙连声答应。
雷斯林还是不太安心，不过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前一天晚上跟卡拉蒙练习过好几遍，他只能寄望哥哥会记得自己的台词。
卡拉蒙出发了，按照弟弟的吩咐朝路尾走去。但他马上被一个穿着红色华服的男人给拉住，这人要将他拖进帐棚里，口口声声说进去里面就会看到极致的女体之美，表演者名声远播至血海一带，即将带来一支北亚苟斯人特有的求偶舞蹈，据说这支舞能让观赏的男性血脉贲张……想要欣赏这奇观，卡拉蒙只要掏出两个钢币就可以了。
“真的吗？”他伸长脖子，想要偷看帐棚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卡拉蒙！”弟弟的声音从背后冷冷传来。
卡拉蒙满怀歉疚，吓得跳起来赶快继续往前走。那红衣男子可气坏了，给了雷斯林一个白眼，不过正巧又瞧见一个乡巴佬，赶紧迎上去再次天花乱坠一番。
雷斯林把木桶调整到最适合的角度，朝里头扔了一枚钢币来求财运，然后将道具摆在脚边：他有几颗小球可以耍弄，几枚硬币可以从别人的耳朵里跑出来，一条长绳子切断之后一瞬间又能接起来，能从自己嘴里头拉出来的丝巾，还有一个擦得亮晶晶的盒子，能抓出一头很不耐烦、毛也很乱的兔子。
他身上穿著白色袍子，是自己拿旧床单慢慢缝出来的。布料上破损的部份，用红色的星星和月亮碎布遮掩。真正的法师才不会穿得如此怪里怪气，否则早就横死异乡，但是聚在这里的人什么都不懂，明亮的配色反而可以引起众人好奇、招徕生意。
拿起那些小球以后，雷斯林便站上树干开始表演。这几个五颜六色的小球是双胞胎从小到大的玩具，他能用灵巧的手指转动，过没两下就有几个小孩拉着父母过来看。
卡拉蒙这时也赶到，大声叫喊说这里有妙事可看，于是就有更多人围过来，不少的硬币投进了桶子里。
雷斯林得意起来，虽然自己不是表演真正的魔法，但他也可以说是对这些人下了咒。这个咒起源于大家想要相信他，也准备好要相信他。他特别喜欢看见小朋友仰慕的神情，或许是因为他记得自己在那个年纪有过的惊奇与欢喜，还有那些惊奇欢喜带领他走上哪一条路。
“哇！你们看！”人群中冒出一个尖锐的嗓音：“你真的把那条丝巾吞下去了吗？你把它拉出来的时候，喉咙不会发痒吗？”
雷斯林一开始以为是个小孩子在说话，但随后察觉竟是坎德人。对方穿着亮绿色的裤子、黄色的上衣，外面罩着橘色背心，顶了一个很长的头髻，很快挤到最前面；大家看他过来便自动让出一条路，而且每个人都紧张地抓紧皮包。坎德人站在雷斯林面前，张大嘴巴一脸崇拜。
雷斯林以眼神警告卡拉蒙，他马上赶过来，横切入坎德人与装钱的木桶间。
这坎德人的相貌令雷斯林觉得似曾相识，但话说回来，坎德人与一般民众的差距太大，如果不特别研究，根本分不出他们彼此的差异。
雷斯林暗忖得要找个办法，让坎德人从木桶那儿离开。他想到的办法便是从坎德人身上的小袋子拉出一个彩球，再从他鼻子那里接过一堆不知打从哪儿来的硬币，使得这小个儿观众目眩神迷，也使得其他围观群众──人真的聚了很多──鼓掌叫好，钢币落进木桶的叮当声不绝于耳。
雷斯林朝大家一鞠躬，此时却听得一声暴喝。“真丢脸！”
他抬头朝那声音望过去，便发现青筋暴现、坑坑疤疤的生气面孔是自己师傅。
“太丢脸了！”提柏德又骂了一次，还颤抖地指着自己学生说道：“你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卖艺！”
心知观众都在看，雷斯林尽量保持镇静，不过血液还是朝着两颊冲上来：“我知道您不会同意的，师傅。但是我得想个好办法来赚钱谋生。”
“嘿，先生啊，你挡住我看表演了。”坎德人说得礼貌，但也伸手扯着对方的白袍衣袖要引起他注意。
坎德人很矮，提柏德挥着手臂叫骂，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坎德人会放开他的袖子，然后从他腰带上摸走了药材包。
“我听说你怎样赚钱了！”提柏德还没冷静：“你跟那女巫勾搭在一起！随便拿些花草就要那些傻子相信自己的病都好了。我会过来就是要亲眼看看你在做什么，不然我还真不相信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你真的认识女巫？”坎德人目光从药材包往上看着提柏德，一脸好奇地问。
“老师，您希望我饿死吗？”雷斯林问。
“你要这样糟蹋你学的东西、破坏我和学校的名誉之前，可以先去街上要饭！”提柏德吼叫起来，伸手想把雷斯林从树干上扯下。
“动我一根汗毛──”雷斯林平静中带着杀气说：“后果自己负责。”
提柏德怒目圆睁：“你居然敢威胁──”
“喂，小家伙！”卡拉蒙边叫嚷边卡进两人中间：“把那包包丢过来！”
“要玩地精球？”坎德人大叫起来：“那你当地精！”他对着提柏德这样一说，便将药材包从法师头上抛过去。
“法师先生，这东西是你的吗？”卡拉蒙拿着包包在提柏德面前晃两下语带嘲弄说：“是不是？”
提柏德一眼认出是自己的包包，伸手一探腰带果然不见了，额头马上青筋浮现，脸胀成一片暗红。
“还给我！你这流氓！”他吼着说。
“传中线！”坎德人从提柏德下盘闪出来叫道。
卡拉蒙把包包扔了过去，坎德人一把接住，四周人群见状笑了起来，似乎觉得两人的捉弄比起变魔术更有趣。雷斯林站在树干上冷眼看待，嘴角露出淡淡笑容。
坎德人高高举起手对着卡拉蒙想来一个长传，却不知哪儿伸出一只手将包包从他手中扯走。
“搞什么──”他吃惊大叫。
“东西给我。”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背后是个二十出头，个儿很高的年轻人，他的眼睛跟索兰尼亚的天空一样湛蓝，长发以古板样式梳成一个辫子结在背后。将包包劫走的这人表情严肃刚毅，他的原则像是铁棒那样难以曲折。史东‧布莱特布雷德将那小包包的系绳拉紧、拍了拍灰尘，一个正式鞠躬之后送还给气急败坏的法师。
“谢谢。”提柏德道谢说得僵硬，接过袋子连忙放进袍子衣袖内保管。他很不客气地赏了坎德人一个白眼，接着又转头冷冷瞪着雷斯林。
“你要嘛就赶快给我回家，不然就滚出我的学校。自己看着办，懂吗，年轻人？”
雷斯林朝木桶中瞥了一眼，今天已经累积不少钱，日后只要提柏德不知情就不会插手，他只要小心提防就可以。
于是雷斯林一副谦卑的模样，从树干上走下来。“对不起，师传，”他乍看痛改前非说：“以后不会再犯了。”
“最好是没有下次。”提柏德撂下话以后板着脸走开，等他回去之后相信脸会绷得更紧，因为先别说钢币，连他大半的施法材料也都不翼而飞──这可不是魔法造成的。
围在树干边的人潮渐渐散开，大部份人花一两个钢币看了很多表演觉得心满意足了，过没多久留在原地的只剩下史东、卡拉蒙、雷斯林，还有那个坎德人。
“唉呦，史东！”卡拉蒙抱怨说：“你这样插手就不好玩了啦。”
“好玩？”史东皱起眉头：“你们刚刚捉弄的不是雷斯林的老师吗？”
“是啊，但是──”
“嘿，我说啊，”坎德人又朝雷斯林窜了过去：“你能不能再从帽子里拉兔子出来给我看？”
“雷斯林应该对自己的老师多点尊重。”史东说着。
“还是你要从我鼻孔掏出硬币？”坎德人还不死心：“我不知道自己鼻孔里面有钱耶！你不觉得应该会打喷嚏吗？你看喔，我把这一枚塞进去──”
雷斯林从他手上将硬币拿过来：“不是这样子，你会弄伤自己的。还有，这枚硬币是我们的。”
“咦，是吗？你一定掉在地上啦。”坎德人伸出手：“你好啊，我叫做泰索何夫‧柏伏特，你们呢？”
雷斯林原本想要冷冷地泼他冷水──只要是人类，如果头脑还清醒，也还想继续保持清醒，一定不愿意跟个坎德人打交道。但他想到刚刚提柏德看见自己药材落入坎德人手中，脸上那副目瞪口呆的表情，不免觉得自己似乎欠这坎德人一个人情，所以露出微笑，与坎德人握了手，并且开始向他介绍在场几个人。
“这是我哥哥卡拉蒙，这是他的朋友史东‧布莱特布雷德。”
史东看来很不愿意跟一个坎德人握手，但是有人正式介绍了，他不握手就显得没有礼数。
“你好啊，小家伙。”卡拉蒙开心地跟坎德人握手，但他的大手完全把泰索何夫的小手包住，扣得坎德人脸上抽了一下。
“我不是很想这样说，卡拉蒙……”坎德人一本正经道：“我们才刚认识，但是说真的，一直提别人的身高实在不大有礼貌。你总不希望听我说你的肚子跟个啤酒桶一样吧？”
这外号倒是挺有趣，而且两人对话的场景看来荒谬至极，像是小蚊子斥责一头大熊，害得雷斯林笑个不停，一直笑到没力气倚坐在树干上。看见弟弟这样高兴，卡拉蒙倒是非常讶异，也一同放声大笑，然后在坎德人背上一拍，还将他提了起来。
“哥，”雷斯林说：“我们也该收拾东西回家，市集等会儿要关了。很高兴认识你，泰索何夫‧柏伏特。”他真心补上这句。
“我也来帮忙。”泰索何夫对着小球还有上了漆的箱子露出渴望的眼神。
“谢啦，我们自己来就好。”卡拉蒙匆匆一说，将消失在坎德人袋子中的小兔子抓了出来，同时史东也从他口袋拉出几条丝巾。
“你们要看好自己的东西，”泰索何夫觉得自己一定要提醒他们一下：“还好有我在这里帮你们检回来。还好我有来，雷斯林你是个很棒的魔术师。咦，我可以叫你雷斯林吧？谢啦，那我就直接叫你卡拉蒙啦，反正你们也都叫我泰索何夫，不过其实我的朋友都叫我泰斯，你们也可以这样叫我没关系。你叫史东吧，你是骑士吗？我以前去过索兰尼亚，看到好多骑士，他们的胡子跟你看起来一样，只是比较浓，你的感觉少少的，不过我知道你有在努力啦。”
“谢谢。”史东不自觉地摸了摸胡须。
兄弟俩带着东西朝市集门口走去，泰索何夫口里说今天他看够了，也跟着兄弟走上同一个方向。史东并不很想被人看到他跟坎德人混在一块儿，正准备要离开，但坎德人又忽然提到索兰尼亚。
“你真的去过那里吗？”他问。
“安塞隆什么地方我都去过啊。”泰斯很骄傲地回答：“索兰尼亚还不错啦，你想知道的话我就说给你听。嗯，我有主意了。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吃晚饭？你们大家都可以过来，佛林特不会介意才对。”
“佛林特是谁？你太太吗？”卡拉蒙问道。
泰索何夫嘘了一声：“我太太？等等我一定要告诉他！不是啦，佛林特是个矮人，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也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喔，不管他是怎么说的。喔，不过还有半精灵坦尼斯……他是我另一个朋友，可是现在人不在镇上，他去奎灵那斯提找精灵了。”泰斯说到这里终于停下来，因为他没气了。
“我想起来了！”雷斯林忽然立定脚步叫道：“难怪我觉得你很眼熟，我爸过世的那天你们在场。你，那个矮人，还有那个半精灵。”他顿了一下，打量坎德人后又说：“那就谢了，泰索何夫，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真的？”卡拉蒙有点讶异。
“没错，哥哥。”雷斯林回答。
泰索何夫转头连忙问史东：“你也会一起来吧？”
史东还在捻着胡须：“我妈妈在等我回去，但是我想我说要跟朋友出去也不会怎么样，等下我先回家跟她说一声好了。你去的是索兰尼亚哪一区？”
“我指给你看喔……”泰斯伸手构着挂在背上的袋子──坎德人身上会有许多包包跟袋子。他从里头掏出一张地图：“我最喜欢地图啦，你们喜不喜欢啊？你帮我拿这一角好不好……嗯，你看，这里是塔西斯城，在海边。我没去过那里，不过，希望有一天等佛林特不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可以过去看看，他现在很需要我，你们都不知道要是没有我在旁边帮他看东西，他会搞得多乱……喔喔，这个是索兰尼亚，那边的监牢很漂亮……”
两个人一边聊一边走，个子高的史东弯下腰陪着看地图，泰索何夫指着上头各式各样有趣的地点。
“史东今天吃错药了。”卡拉蒙说：“那个坎德人说不定根本没靠近过索兰尼亚。他们扯谎就像是……呃，像坎德人那样。然后你居然要带着我们去跟个矮人吃饭！这……感觉不太好，我们不是该跟同族在一起吗？爸爸说──”
“他已经不在了。”雷斯林打断哥哥说话。
卡拉蒙脸色一白，闷闷不乐陷入沉默。
雷斯林搭着他手臂表示歉意：“我们不能一辈子缩在家，躲在小窝里头只想过得安稳。”他缓缓说着。“我们现在终于有机会挣脱原本的束缚，卡拉蒙，我们应该把握机会！或许要花一点时间等翅膀晒干，不过很快地，我们就可以展翅高飞。我这样说你懂吗？”
“我想我懂吧。可是我不觉得自己想飞，小雷。每次到高的地方我都头晕。”卡拉蒙想了想这么说：“不过既然你说湿掉了，那就回家弄干吧。”
雷斯林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嗯，我回去换衣服，之后就去找矮人和坎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