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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亡灵

1

一口气叙述了陈年旧往,总算画下句点,比拉华纳眼神空茫,嗓音沙哑。一旁的阿莉西亚低头不语。过了半晌,记者清清喉咙,她对他投以一抹淡淡的微笑。
“苏珊娜后来再也没见过丈夫和两个女儿。连续好几个月,她四处打探他们的消息,警察局、医院、收容所,无人晓得他们的行踪。某天,陷入绝望的她,决定打电话给菲德莉嘉·乌巴赫夫人。仆人接了电话后转给一位秘书。苏珊娜叙述了事情经过,说夫人是唯一能够帮她的人。‘她是我的朋友。’她这样告诉秘书。”
“唉,可怜的女人。”阿莉西亚喃喃低语。
“几天后,她在大街上被带走,送进了妇女精神疗养院。接下来几年,她一直待在那里。听说后来逃走了。唉,谁知道?苏珊娜就这样永远消失了。”
漫长的静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那么……维克多·马泰克斯呢?”阿莉西亚打破沉默。
“曾经接受伊莎贝拉·吉斯伯特委托为戴维·马丁辩护的布里安律师,后来通过马丁得知,马泰克斯的生命也在蒙锥克堡结束了。当时他被隔离监禁,是典狱长巴利斯亲自下的命令,而且,马泰克斯不能和其他囚犯一起在中庭放风,不得接受探访或与任何人联络。马丁也曾一度被隔离在单人牢房,因此成了唯一能和他说上话的人,两人隔着走道交谈。因为这个缘故,布里安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我猜,从那时候开始,律师先生的良知一直备受折磨,并自觉愧疚,所以决定帮助那些受困的可怜魔鬼。马丁、马泰克斯……”
“失落灵魂的律师……”阿莉西亚搭腔。
“当然了,他一直没办法把他们救出来。马丁被巴利斯下令枪决,至少传言如此。至于马泰克斯,此后音讯全无。他的死一直是个谜团。还有伊莎贝拉,我认为可怜的布里安曾经单恋她,其实,在他之前,好几个认识她的人都爱上了她……她的死同样相当可疑。发生过这些事情,布里安从此抬不起头。他是个好人,但满怀恐惧,偏偏又无能为力。”
“您觉得马泰克斯还活着吗?”
“在蒙锥克堡?希望上帝不会这么残忍,早点带他走吧。”
阿莉西亚点头表示同感。
“您呢?”比拉华纳问道,“打算怎么样?”
“这话怎么说?”
“您打算就这样听我滔滔不绝讲这么多就算了吗?”
“我和布里安一样是替人办事的。”阿莉西亚答道,“我比他更没有自由。”
“真是巧合。”
“我无意辩驳,但其实您对我一无所知。”
“既然这样,那就告诉我。帮我把整件事拼凑起来,告诉我该怎么做才好。”
“比拉华纳,您有家人吗?”
“太太和四个孩子。”
“您爱他们吗?”
“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就是他们。问这些做什么?”
“真的要我告诉您接下来该怎么做吗?”
比拉华纳点点头。
“把演讲稿写完。忘了马泰克斯这个人,忘了马丁,还有巴利斯,您跟我提起的那些人,统统忘了吧!还有,忘了我这个人,就当我从不曾来过。”
“我们讲好的协议不是这样。”比拉华纳抗议,“居然骗我……”
“欢迎光临说谎俱乐部。”阿莉西亚说着往出口走去。

2

才踏出学院所在的雷卡森宫,阿莉西亚被迫驻足巷口转角呕吐。她紧抓着冰冷墙壁上的石块,双眼紧闭,尝到满嘴胆汁。她试着深呼吸,站直身子,但眩晕再度袭击,让她几乎跪倒在地。还好没落得如此狼狈,因为有人扶住了她。当阿莉西亚回过神,映入眼帘的竟是罗维拉殷勤却苦恼的脸庞,这个间谍小学徒正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还好吧,格里斯小姐?”
她努力吸了一口气。“罗维拉,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我从老远就看见您摇摇晃晃的,所以……对不起。”
“我很好,快走吧。”
“可是您在哭,格里斯小姐。”
阿莉西亚提高音量,两手用力推了他一把,厉声斥责:“快离开这里!白痴……”
罗维拉沮丧地缩在一旁,带着哀伤的眼神迅速离去。阿莉西亚倚着墙,用双手抹去泪水,愤怒地紧抿双唇,然后迈步向前。
回家途中,她碰到一个流动摊贩,顺手买了些尤加利糖消除口中酸味。她缓步上楼,到了家门口,竟听见屋内有谈话声。她暗想,大概是费尔南迪托来等着接受新任务,抑或来报告工作成果,并且和巴尔加斯建立了好交情。打开家门时,她看见的是倚窗站立的巴尔加斯;坐在沙发上的那位手捧热茶,笑容可掬,居然是莱安德罗。站在门口的阿莉西亚顿时脸色发青。
“我以为你看见我会很高兴,阿莉西亚……”莱安德罗边说边起身。
阿莉西亚往前挪了几步,一边解开大衣纽扣,趁机和巴尔加斯交换了眼神。
“我……不知道您会来。”她咕哝着,“要是知道的话……”
“我是临时决定的。”莱安德罗说道,“昨晚到的,抵达时刻很晚。但说实在,我挑不出更好的班次。”
“要喝点什么吗?”阿莉西亚随口问道。
莱安德罗举起他那杯热茶。
“巴尔加斯警官非常客气,替我准备了一杯香醇的热茶。”
“我和莱安德罗先生正在聊这件案子的特别之处……”巴尔加斯说。
“太好了。”
“哎呀!阿莉西亚,见了面还没过来亲我一下。我好多天没看到你了。”
她走了过去,双唇在他脸颊上轻点。莱安德罗眼神突然发亮,那意味着他已经从她的气息中嗅出胆汁的酸味。
“一切都好吧?”莱安德罗问她。
“嗯,就是胃有点不舒服,没别的问题。”
“好好照顾自己。只要我没在旁边盯着,你就开始大意了。”
阿莉西亚乖顺地颔首微笑。
“来,坐下跟我聊聊。警官说你一整个早上行程满满当当。我听说你去拜访一个记者。”
“结果让我白白空等了半天。八成是根本没什么话要告诉我。”
“在这个国家,很多人做事就是这么随便。”
“巴尔加斯也这么说。”阿莉西亚附和。
“幸好这国家还是有人努力工作的。像你们两位就是,基本上已经破案了。”
“是吗?”阿莉西亚瞥了巴尔加斯一眼,他却低头闪避。
“就是关于梅宝纳地产公司、那个司机和桑奇斯这整件事。就像我常说的,几乎全部都上轨道了。调查成果非常扎实。”
“那也没什么,只是凑巧碰上而已。”
莱安德罗面露慈祥的笑容。“是不是就像我跟您说的,巴尔加斯?阿莉西亚对自己永远不满足,她是个完美主义者。”
“严师出高徒……”巴尔加斯随即附和。
阿莉西亚正打算问他在巴塞罗那有何计划,公寓大门却突然大开,一路跑上楼的费尔南迪托气喘吁吁地杵在客厅。“阿莉西亚小姐,最新消息!您绝不会相信我探听到的……”
“我想就是你们送错了订货这件事吧。”阿莉西亚赶紧打断他。
“天啊。”莱安德罗在一旁出声,“这位强壮的年轻人是……你不帮我介绍一下吗?”
“他叫费尔南迪托,商行的送货小弟。”
小伙子咽下口水,频频点头。
“怎么?你还没帮我把货送过来吗?”阿莉西亚严厉地质问他。
费尔南迪托看着她,不敢吭声。
“我跟你说了,我要的是鸡蛋、牛奶和两瓶白葡萄酒。另外还要橄榄油。你漏掉了什么?”
费尔南迪托看出了阿莉西亚眼神中的焦急,愧疚地点头如捣蒜。
“对不起,阿莉西亚小姐。都是我们的错。马诺龙说东西都准备好了,还说他对您很抱歉。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阿莉西亚弹了几下手指。“那你在等什么?还不快去!”
费尔南迪托又是猛点头,随即默默消失。
“真是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阿莉西亚气呼呼地发牢骚。
“所以我才会一直住在高级旅馆。”莱安德罗说,“有什么需要,打一通电话就解决了。”
阿莉西亚脸上重现温柔的笑容,并回到莱安德罗身边。
“您舍弃舒适的皇宫大饭店,却光临我这寒酸的陋室,不知有何贵干?”
“说是怀念你的冷嘲热讽也对,但其实我是来传达好消息和坏消息。”
阿莉西亚和巴尔加斯四目相接,他微微点了点头。
“请坐。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不会喜欢听,阿莉西亚,但我希望你能够了解,这不是我的意思,而且我也没办法避免。”
她发觉巴尔加斯神态颓丧。“避免什么?”她追问。
莱安德罗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停顿了半晌,仿佛正在鼓起勇气宣布接下来的消息。
“三天前,警方公布的调查报告显示,毛里西奥·巴利斯上个月曾经三度电话联络梅宝纳的总经理桑奇斯。三天前的凌晨,警方在马德里的公司登记处查到的文件显示,有好几笔信贷银行股票交易记录,也就是梅宝纳的母公司,交易双方则是当时的银行经理桑奇斯和巴利斯。经济犯罪小组判断,那几笔交易的程序有许多不寻常之处,而且交易资料未依规定呈报西班牙中央银行。警方询问承办相关业务的行员,却没人知道曾有过这几笔交易。”
“这部分调查内容为何没知会我们?我一直以为我们是调查小组的成员。”阿莉西亚质问。
“不要责怪席尔·巴德拉或警方。这是我做的决定。当时我不知道你们的调查进度已接触到桑奇斯这个部分。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当席尔·巴德拉通知我这件事,我决定宁愿等到警方确认所有证据。如果这案子纯粹是非法股票交易,那就不需要我们插手。若还牵扯到其他部分,我当然会告诉你们。但是,你们的进度显然超前了。”
“我不太了解,这件事情的重点是……股票?”阿莉西亚问道。
莱安德罗示意要她耐住性子,然后继续说:“警方持续侦查,找到更多桑奇斯和巴利斯之间的不法交易相关证据,大部分交易包含了信贷银行股份和本票买卖,都是背着银行财务咨询单位和管理阶层偷偷进行的,时间长达十五年,获利金额惊人,高达数百万元。在席尔·巴德拉的要求之下,或许可称之为命令,我昨晚紧急出发前来巴塞罗那,只要确认了巴利斯使用了诈骗销售债务挣钱得到的资金,抵销他建造马德里近郊私人豪宅所欠下的债务,本地警察就可以在今天或明天逮捕并审问桑奇斯。警方调查指出,为了非法侵占银行款项,巴利斯多年来多次威胁桑奇斯。而为了掩饰资金流向,桑奇斯伪造了空壳公司之间的资金交易。”
“您说巴利斯多次威胁桑奇斯,怎么个威胁法?”
“关于这部分,目前仍有待查明。”
“说了这么多,意思是……这案子是金钱纠纷?”
“所有案子不都几乎是这样吗?”莱安德罗反问,“当然。今天早上巴尔加斯警官把你们的调查成果告诉我之后,案子大有进展。”
阿莉西亚狠狠瞪一眼巴尔加斯。
“当时我立刻和席尔·巴德拉通电话,接着比对你们的调查成果与警方报告。他们马上采取了适当行动。很可惜这些事情在你缺席的时候发生,但是我们没有时间等你。”
阿莉西亚愤怒的目光游移在莱安德罗和巴尔加斯之间。
“巴尔加斯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事,阿莉西亚。”莱安德罗继续说,“还有,我很难过,你没有依照约定向我报告调查成果,但我知道你的个性,你不是信不过我,而是想等到有十足把握才松口。换了我也会这样做。所以,我也一直等到调查取证确定之后,现在才将此事告诉你。说真的,我听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我不知道你们已经查到桑奇斯这边了。很像你的作风,总有出人意料的发展。如果可以,我也很希望能多等几天,继续追根究底,然后再采取行动。可惜的是,这件案子由不得我们。”
“他们对桑奇斯怎么了?”
“此时此刻,桑奇斯应该在警局接受审讯,他已经被拘捕到案好几个小时了。”
阿莉西亚双手按住太阳穴,双眼紧闭。巴尔加斯见状立刻起身,赶紧倒了一杯葡萄酒,递给脸色苍白若墓碑的阿莉西亚。
“席尔·巴德拉以及整个专案小组要我代为转达谢意,并特别嘱咐我务必要恭喜两位,因为你们表现杰出,对国家做了极大的贡献。”莱安德罗说。
“可是……”
“阿莉西亚,拜托,别说了。”
她一口气喝光了酒,仰头靠着墙。
“您刚刚说还有好消息。”她终于开口。
“我刚刚说的就是好消息。”莱安德罗换了个腔调,“坏消息就是,你和巴尔加斯已经被排除在本案之外,从现在起,调查工作转交给政府高层指派的新任负责人。”
“谁?”
莱安德罗紧抿双唇。始终沉默的巴尔加斯替自己倒了杯酒,一脸落寞地望着阿莉西亚。
“安达亚。”他说。
阿莉西亚看着他们两人,一头雾水。
“安达亚又是谁?”

3

地牢里充斥着尿臭和电力的气味。桑奇斯未曾发觉,原来电力也有味道。那是一股甜甜的金属味,就像伤口淌出的鲜血。地牢的酸腐拌杂着那股气味,令他反胃。角落发电机嗡嗡作响,电力让天花板的小灯泡发出光亮,昏黄光芒映照着布满蜘蛛网的潮湿墙壁。桑奇斯努力维持清醒,绑缚在铁椅上的双手双脚近乎麻木,铁丝紧紧捆绑,把他的皮肤都磨破了。
“您把我太太怎么了?”
“夫人在家里好得很。您以为我们是谁啊?”
“我不知道各位是什么人。”
人声渐渐连上了一张面孔,这是桑奇斯初次见到那清澈犀利的双眼。那眼眸湛蓝如海洋,脸庞有棱有角,五官却柔和亲切。眼前此人就像午后肥皂剧的男主角,是那种富家小姐偷瞄一眼后会不断遐想的人。他的衣着品味优雅出众,衬衫袖口平整,显然是刚从洗衣店拿回来的,一对金色袖扣上可见国徽的老鹰图案。
“我们就是法律。”男子这样回应,笑容可掬,仿佛是相交多年的老友。
“既然这样,那就把我放了。我又没做什么坏事。”
男子拿了一张椅子过来,在桑奇斯对面坐下,点头回应他的要求,并露出感同身受的神情。桑奇斯发现地牢里至少还有另外两人,此时正在暗处贴墙站着。
“我叫安达亚,很遗憾我们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认识,不过,我相信您和我会变成好朋友,因为,只要是好朋友就会互相尊重,而且不会隐瞒任何事情。”
安达亚点头示意,两名手下走了过来,开始拿剪刀把桑奇斯身上的衣服剪成破碎布条。
“我会的所有本事,几乎都是同一个了不起的人教给我的——傅梅洛警官。为了纪念他,这栋建筑里还有他的纪念碑。傅梅洛是典型不被时代认同的人。桑奇斯老兄,我想您应该比任何人更能体会这样的感受,因为您也有过同样的经历,不是吗?”
桑奇斯眼睁睁看着身上衣服被剪成破布,吓得浑身发抖。他结结巴巴:“我……我不……知道……什么……”
安达亚一手高举,仿佛要他无须再多做解释。
“这是我们朋友之间私下闲聊,桑奇斯。就像我说的,我们没有理由把秘密藏在心里。西班牙的好国民都没有不可告人之事。而您就是个好国民。问题就出在,人常常会有邪念。这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我们生活在全世界最好的国家,毋庸置疑,但有时却因此丧失了进取心。这一点您最清楚。若不是娶了老板的掌上明珠,若不是政治婚姻,若不是空降坐上总经理大位,若不是这样、不是那样……所以我就说,我了解您的心情。我也很清楚,当一个男人对自尊有所质疑,他的自我价值就火大。因为,男人只要有种,就会火大。您是个有种的男人。瞧,那个命根子就在那儿,两颗蛋长得挺好。”
“求求你!不要伤害我,不要……”
发电机操作员用镊子夹住他的睾丸时,桑奇斯说话的声音顿时淹没在嚎叫声里。
“别哭。老兄,我们的好戏还没登场。来,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桑奇斯泪流满面,赶紧抬起头来。安达亚满面笑容看着他。
“别这样,桑奇斯,我是您的朋友。这是您和我两人之间的事,没有秘密。只要帮我这个忙,我就送您回家和夫人团聚,我想她应该还在家。别哭了,老兄。他妈的,我最讨厌看一个西班牙人哭哭啼啼。在这里,只有藏着不可告人之事的人才会哭。但是我们之间没什么好隐藏的,对不对?这里没有秘密,因为我们是朋友。我知道,您把毛里西奥·巴利斯藏起来了。我了解您为何要这么做。巴利斯是个王八蛋。我有话直说,没什么好顾忌。我已经看过调查报告,知道巴利斯过去一直在胁迫您触犯法律。股票买空卖空,这方面的事我不懂。金融方面我是外行,但就连我这种毫无概念的人也看得出来,巴利斯强迫您以您的名义窃取金钱。让我明白说吧,这个人,管他是不是部长,反正就是不要脸!所以我跟您说,这些我都知道,因为我天天都会碰到这种人。但是,您也知道这国家就是这样,只要交上有头有脸的朋友,鸡犬都能升天。如果那些朋友刚好是上位者,那就更好了。但是凡事总有限度,现在到了该说够了的时候。所以,您想要私下行使正义,其实我了解,可是这样做是不对的。这种事应该交给我们来执行。这是我们的工作。此时此刻,我们只想找到巴利斯那个混账东西,让他把一切交代清楚。这么一来,您才能回家去看太太,我们才能将巴利斯绳之以法,让他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还有,这样我才能去度假,该轮到我休假了。最后,一切事过境迁,完全没事。懂我意思吧。”
桑奇斯试图开口说话,但上下两排牙齿强烈打颤,字句全都糊成一团。
“说什么?桑奇斯,不要发抖。我听不懂您在说些什么。”
“什么股票?”他的咬字总算清楚了。
安达亚叹了口气。“我很失望,桑奇斯。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朋友不会这样羞辱对方。这样下去不太好。我一直对您客客气气,因为我能了解您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别人或许无法理解,但是我可以。因为,您对付的是个目空一切的混账。所以,我决定再给您一次机会。因为我喜欢您这个人。这是我身为朋友的忠告:找出一个人的弱点,才能让他成为拔尖的人。”
“我……不知道您说的什么股票。”桑奇斯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驳。
“别在我面前哭哭啼啼装可怜!王八蛋……您让我很难办事。没看见吗?事情简单得很,我必须问出一些眉目才能走出这个地方。您可以理解的,这件事其实非常单纯。遭遇逆境的时候,识时务者为俊杰。对您来说,老兄,现在可是逆境中的逆境。别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曾经坐过这张椅子的人,都是比您强壮一百倍的壮汉,顶多也只能熬过十五分钟。您位高权重,别逼我做出那些我不想做的事。这是最后一次了:告诉我您把他藏在哪里,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今晚您就能毫发无损回家去看太太。”
“不要……不要伤害她……她身体不好。”桑奇斯哀求。
安达亚叹口气,缓缓走到他身旁,把脸凑到桑奇斯面前,两张脸仅隔数厘米。
“告诉你,混蛋……”他语气冰冷,“不说出巴利斯的下落,我就把你的两颗蛋油炸了,然后抓来你那个娇妻,用老虎钳慢慢剥下她的皮,我一定会让她知道,落得这样的下场,究竟是谁的错。”
桑奇斯闭上双眼,不断呻吟。安达亚耸耸肩,走近发电机。“你自己看着办。”
银行家又闻到那股金属味,并感受到脚下的地板微微震动。小灯泡几度忽明忽灭,接着都成了一团小火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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