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海滩上的篝火 蹿得比我还高，让我想起燃烧的温室。父亲站在那里，手里提着汽油罐。温室既毁，我再没有理由踏足阿肯色州。这正合我意。就算整个州都烧成灰烬，我也不在乎。
身后海浪咆哮。这才是我该在的地方。我闭上眼睛，吸入咸涩的烟尘气息，把阿肯色抛诸脑后。突然有只手搭上我的肩膀，吓得我跳了起来。
"你觉得够大吗?"帕克咧着大嘴问道，他那头鲜艳的蓝发垂落在眼前。
"我以为这该是个秘密会面。那堆火会惊动整个加利福尼亚州的守护者和毁灭者。"我向他靠近了些，嗅着他身上甜美的海洋气息—他刚才去冲浪了。
帕克大笑着抓住我的手："我们去水边吧。在其他人到齐前还有点时间。"
我跌跌撞撞跟着他傻笑。海水漫过脚背凉丝丝的。帕克把我拉近亲吻，唇间带着砂糖曲奇和肉桂的味道。守护者之吻与众不同，能带来更强烈的感官体验。所有守护者的能量都是如此，甜蜜柔软又温暖。有时我甚至能闻到椰香。虽然我也能释放这种能量，但运用起来还很生疏，而帕克做起来却浑然天成。
今夜我将面见守护者议会全体成员，他们将裁决我能否成为其中一员。帕克和阿莱詹德罗都觉得除非我答应只进行秘密行动，否则希望渺茫—但我断然拒绝了。
我渴望成为他们的一员，真心实意地渴望。但我怀揣着黑暗秘密，那些我做过的、属于毁灭者行径的事—比如从人类身上窃取能量。
"紧张吗?"他问。
"有点。"我踮起脚尖蹦跳，细沙在脚下流动。
"你会没事的。"帕克身后传来带着蜂蜜薄荷般真挚温情的声音，是阿莱詹德罗。
我轻吻他脸颊，传递出橙香—另一种示爱方式。他冲我眨眼："越来越熟练了。"
车辆碾过沙滩戛然而止，车门砰砰作响。帕克前去迎接议会成员，留下阿莱詹德罗与我在水边。凉风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绞着双手。"你觉得他们会接受我吗?"
他耸耸肩，手臂高举过头伸展。如果我年长十岁，或许会对他那明显展露的精瘦肌肉发出赞叹，但这是我叔叔。噫。
“你有我和帕克。我们很会说服人的。再说帕克作为守护者首领很有影响力，但不敢打包票。要是你能改变主意不再保密…”
“不行。”
男人们搬出草坪椅围着篝火坐成一圈。等他们落座后，我和亚历杭德罗也加入其中。有几个看着和亚历杭德罗年纪相仿，三十出头，但多数更年长。帕克显然是最年轻的。我全都不认识。
这群人散发的能量几乎令人瘫软，如烈日般耀眼，让我的四肢都在震颤。这股力量充盈着整个空间。我颤抖着抓住帕克的手。
"你还好吗?"帕克问。
“嗯，这股能量有点让人吃不消。”
一位面容沧桑的长者凑近我："你是说你能感知到?"
"对啊。有问题?"我讨厌他质疑我的能力。
他笑了："你是女性。按理说感知不到才对。"
我怒发冲冠："就因为是女生，就不能和你们感知相同的东西了?"
“本就不该存在女性暗影。你比我们多数人都敏锐。从没见过有人会被他人的能量影响生理状态。”
我抓起一把沙子，任其从指间滑落。"也许吧。但我感受不到你身上的力量。你来这里做什么?"没错，我态度很无礼。但他也很没礼貌。
他咧嘴一笑："我已经把屏障术练到极致了。"
"我也是，"我挑衅地说道。
他扬起眉毛，周围的谈话声突然安静下来。我没注意到其他人都在听。他们只是盯着帕克和我。我是个女孩。而我刚刚告诉他们我是个暗影者。
一位头发花白、戴眼镜的年长男子清了清嗓子："这应该是一场议会会议。"
帕克点点头。
“那为什么这个女孩会在这里?”
亚历杭德罗低头看着帕克："你还没告诉他们。"
帕克耸耸肩："我想如果她在这里，我能解释得更清楚。"
“这不明智，小子。你最好赶快解释。”
“娜奥米今年早些时候遇到了凯。他发现她是暗影者，就把她送到了我们这里。娜奥米的母亲和祖母都是暗影者。她母亲选择成为毁灭者，而她祖母是守护者。实际上是议会守护者。”
几个守护者吹起了口哨。有人喊道："什么鬼?"
我另一侧的男人开口了："是真的。我曾和她一起在议会共事。"
这个男人认识我的祖母。
另一个人问："那个毁灭者呢?"
帕克继续说道："娜奥米的母亲成为了首席毁灭者。她在六月份被凯杀死了。娜奥米帮助凯巩固了他作为首席毁灭者的地位，这样他就能恢复平衡。她是个非常强大的暗影者。"
我的手掌在出汗发抖，但这是因为紧张，而不是周围人的力量。我没有抬头，因为我知道他们肯定都在盯着我看。
我身旁的老人再次开口："你祖母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我惊讶地抬起头。
"谢谢，"我回答。
他点点头。"我叫尼尔。欢迎加入议会。我个人很期待你的建言。"
我环视了一圈围坐的人们。有几个人点头示意，随后谈话声渐渐响起。我仔细聆听，但没有听到我的名字。
身旁的帕克长出一口气："没那么糟，对吧?"
“是啊。” 不，但我还是挤出一个微笑："这是否意味着我能成为守护者了?"
"没错。不过我们可以私下处理让你成为守护者的具体事宜。我只是需要他们的批准。"他的膝盖轻轻抖动着。
我的胸口发紧："但这意味着我不能公开成为守护者。"
“没错。你必须保持秘密身份。”
秘密。果然如此。我站起身："那也许我该走了。"
“不，你现在是我议会的一员了。”
“但只是个秘密成员，对吗?我不能在这里以外展现力量?也许我不想要这样的安排。也许我不想当守护者了。”
“别这样，娜奥米。这需要时间，但最终我们会取得进展的。”
“像我祖母那样吗?她被隐藏了多少年?”
帕克叹了口气："请留下来吧。"
我气鼓鼓地坐着，听他们谈论大多数守护者的日常生活以及他们面临的问题。有些问题很小，比如几个主要守护者为领地争吵不休。还有些问题让我感到恶心，比如圣路易斯的大守护者堕落成毁灭者，还带走了他手下所有的小守护者。他统治了数月后，中西部首席守护者才发现并报告给议会。他们需要任命新的大守护者，还得从其他地区调派小守护者来恢复平衡。
没过多久尼尔就提到了凯的名字。
“如果凯能尽职尽责，大部分问题都能解决。比如毁灭者触碰受害者、小守护者遭受袭击、孩子们在能做出理性决定前就被招募这些事。”
我恼火得脑袋嗡嗡作响。我确信凯已经尽力了。虽然我猜他躲在越南确实没什么帮助。
“我们需要给他时间来修复前任大师造成的所有破坏。不过确实需要有人盯着他，确保他坚持正道。这人必须是个间谍，不能让凯知道。”
一个面容隐在暗处的男人开口道："杰森怎么样?我记得他就在那边做这事。"
"他背叛我们投靠了毁灭者。我们认为他向对方提供情报，但不清楚具体说了什么，"帕克说。
众人沉默了片刻。"杰森不是守护者，他是个毁灭者。最恶劣的那种，"我说。
"我们原以为他还在我们这边。他做了什么?"尼尔问道。
“他明知故犯地把我交给一个想要强奸杀害我的男人，当这事没成后，他又把我转交给同样想置我于死地的母亲。”
圆圈陷入寂静。帕克在我身边动了动，掰响指节，等待我继续讲述。
“我和凯相处了一段时间。他难以完全接纳自己毁灭者的一面，这就是他们不听从他的原因。凯需要有人帮助他学会真正领导他们。如果你有信任的毁灭者，需要让他接近凯。”
又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帕克开口道："娜奥米说得对。但我认识的毁灭者里没有可信之人。我们需要的是能混入他们队伍的守护者，找到一个能帮助凯接纳黑暗面的毁灭者，同时为我们刺探情报。这很危险，但我们必须解决这个问题。他们似乎铁了心要毁灭我们，绝不能让其发生。谁愿意去?必须是我们中的一员。只有我们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不能是尼尔或亚历杭德罗，凯认识他们。必须是个连凯都不会察觉的人选。他绝不能知道。"
"他不是也认识这里的其他人吗?"我问道。
“不，凯其实从未参加过议会会议。”
一个梳着油亮黑发的男人说："但杰森认识我们所有人。上次派他卧底时，他必须与我们接头。也许我们应该增补一名议员派去。或者派个不认识整个议会的人更合适。
"如果间谍被发现，他们会被杀死，凯也无法阻止。就我们所知，一旦他完全接受自己破坏者的一面，他甚至不会想要阻止。凯是唯一成功活下来的间谍，而这仅仅是因为他与我们其他人毫无联系。我们需要一个仍然能与我们沟通的人，"尼尔说。
围坐的圈子里爆发了争论。尽管存在争议，整个氛围仍然令人感到舒适。
"凯不会预料到这一点吗?"我问帕克。
“很可能。最理想的情况是派一个能迅速打入他核心圈子的人。一个他信任但不会怀疑是我们的人。”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用手指轻敲椅子边缘。
"也许吧。让我们听听他们能想出什么办法。"帕克抓住我的手，摆弄着我的戒指。他只有在紧张时才会这样做，而这种情况并不常见。他把我的手举到唇边，亲吻我的指节，同时膝盖不停地抖动着。
篝火噼啪作响，周围的谈话声逐渐平息。没有人想到合适的解决方案，守护者们全都看着帕克。"我们毫无头绪，"其中一个较年轻的守护者耸耸肩说。
"我有办法，"尼尔说。
"不，你没有。我之前告诉过你别把娜奥米牵扯进来。"亚历杭德罗双臂交叉，怒目而视，仿佛在挑战尼尔来争辩。
帕克来回看着他们两人。"你们讨论过这个?"
"是的，我在会议前向尼尔说明了娜奥米的情况，"亚历杭德罗说。难怪尼尔对我态度不错。他事先有时间适应这个想法。
"娜奥米跟这事有什么关系?"帕克的声音提高了几度。
“凯认识她。非常亲密的那种。”
"所以，"帕克低吼道。
"所以，凯信任她。不仅如此，考虑到她的女性身份，没人会怀疑她，包括凯在内，"尼尔说。
等等。他们是在讨论把我送回去吗?
“但凯知道她最近一直和我们混在一起。”
尼尔耸耸肩。"我相信她能编个合适的理由。据亚历杭德罗所说，她能力很强。她的任务其实很简单：说服凯彻底接受成为毁灭者的命运，然后确保他把毁灭者们带回正轨。全程都不能暴露她是在为我们工作。"
天啊。我做不到。我的喉咙发紧。这不是真的。我不能回到那个地方。后背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痒，那是父亲毒打留下的印记。绝对不行。
圆圈另一侧的男人嗤之以鼻。"就凭个小姑娘?得了吧。尼尔，你脑子进水了。她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连守护者都不是。"
我顿时火冒三丈。"我当然能行!我又不是白痴!况且我仍是暗影族，更容易混进去不引起怀疑。凯爱我。他会听我的。"太蠢了。我根本不该开口。我一点不想去当间谍。但我受够了被贬低，受够了别人说我什么都做不成。
"不行，娜奥米，绝对不行，"帕克说。老天，连他都这样。
"为什么不行?"我问。
帕克攥紧我的手："因为我不想失去你。如果你被发现…"
“你真觉得凯会让我出事吗?”
“凯不可能时刻守着你。不仅如此，如果你成功了—我毫不怀疑你能成功—凯就不再是原来的他了。他会变成彻底的毁灭者。你应该还记得那种状态吧?”
想起帕克扮演毁灭者时眼中的神情，我不禁退缩了。那些他说要割开我血管的威胁。但那是在我受训之前的事了。现在的我足够强大，也懂得如何控制自己。
"我能保护好自己。我会去拯救世界。"我站起身直视议会成员，"到时候你们就会明白，就算我是女孩，也不代表我一无是处。"
我怒气冲冲地离开圆桌会场，母亲的能量随着怒火在体内翻涌。我大步走过海滩，强迫自己压下这股力量。
我刚才究竟答应了什么?
我坐在 台阶上，看着人们逐一离去。亚历杭德罗和尼尔站在车边交谈，只有帕克仍留在篝火旁。我掸了掸短裤上的沙子，朝他走去。
他紧紧拥抱了我整整三十秒。我尝到酸樱桃的味道，脑海中浮现出毒蛇的影像。帕克在害怕。
我挣脱他的怀抱，他凝视我片刻，突然跌坐在沙滩上，把我也拽了下去。我靠在他胸前，他的吻落在我的后颈。
"发生什么了?"我终于开口。
“你要去找凯了。”
我长舒一口气："嗯。"
“我不喜欢这样。”
"我也是。"我将要面对我内心最大的恶魔。不仅如此，我母亲的力量会认出那个地方。这可能会让她变得更强大。
“你必须万分小心。尽可能靠近凯。无论如何都要让他相信你是为他而来。一定要回到我身边。”
我紧握他的手。"无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我会回来的。我保证。"
他沉默了几秒。"好吧，但我不会让你在那里超过一年。那本是凯应该待的期限。即使事情不顺利，到时候我也会把你带回来。而且这件事比议事会上讨论的要复杂得多。"
我直视着他："你在说什么?"
“我需要你为我做另一件事，一件很难的事。”
“什么事?”
“当你成功说服他接受黑暗面，为毁灭者带来平衡后，你唯一的使命就是确保他回归守护者，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我双臂交叉。无论什么代价?"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害怕凯会彻底倒向毁灭者，我们承受不起这个损失。他是我弟弟。”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问道，不确定自己是否想知道答案。
“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