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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克拉丽!”西蒙的妈妈见到站在门阶上的她,整张脸都堆满了笑容,“我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我都开始担心你和西蒙吵架了。”
“噢,没有,”克拉丽说,“我只是不太舒服,没别的。”即使你有神奇的治愈如尼文,显然也不是刀枪不入的。战斗之后的那天早上,她醒来后发现自己头痛得嗡嗡直响,还发烧了。她以为自己得了感冒——晚上在露天的水面上穿着冰冷潮湿的衣服待好几个小时,谁会不感冒?可是马格纳斯说,最有可能的是她因为创造出摧毁瓦伦丁船的如尼文而累坏了。
西蒙的妈妈同情地嚷嚷着:“我打赌是和西蒙上上周一样的小毛病。他几乎都起不了床。”
“可是他现在好些了,对吧?”克拉丽说。她知道是这样,可是不介意再听一遍。
“他很好。我想他在后面的花园里。你过去吧,”她微笑着,“他看到你肯定高兴。”
西蒙家坐落的街道上,红砖的联排房子被精巧的白色铁栅栏隔开,每家都有一扇通往后面花园的门。天空湛蓝,虽然天气晴朗,空气却很清凉。克拉丽能体会到将至的雪的气息。
她把身后的门关好,然后去找西蒙。正如他母亲说的那样他在后花园里,躺在一个塑料躺椅上,膝盖上翻开着一本漫画书。他看到克拉丽,把书推到一边,坐起来,露着牙齿笑了。“嗨,宝贝。”
“宝贝?”她在椅子上坐下来,坐在他身边,“你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我试验一下,不好吗?”
“不好。”她坚决地说,然后俯身过来吻他的嘴。她退回来后,他的手指仍抚摸着她的头发,可是他的眼睛却显得若有所思。
“我很高兴你过来。”他说。
“我也是。我本应该早些来,可是——”
“你病了,我知道。”她一个星期都躺在卢克家的沙发上给他发短信,同时裹着一条毯子看《犯罪现场调查》重播。在一个每个谜团都有科学解答的世界里过日子,让人觉得很舒服。
“我现在好些了,”她环顾四周,颤抖了一下,于是把她的白色开衫裹得更紧了,“无论如何,这样的天气你躺在外面干什么?你不冷吗?”
西蒙摇摇头。“我不再真正感到冷或热。而且——”他绽开一个微笑,“我想尽可能多地待在阳光下。白天我仍然会困,可是我正努力克服。”
她用手背去触摸他的脸颊。他的脸由于阳光的照射很温暖,可是下面的皮肤却是冰凉的。“可是其他一切仍然……仍然和往常一样?”
“你是说我仍然是个吸血鬼?是的,似乎是这样的。仍然想喝血,仍然没有心跳。我必须躲开医生,不过既然吸血鬼不生病……”他耸了耸肩。
“你和拉斐尔谈过吗?他仍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出来晒太阳?”
“一无所知。他似乎是在故意捣乱,”西蒙困倦地朝她眨眨眼,似乎现在是凌晨两点钟而不是下午,“我想这打乱了他的思维定式。而且如果我要是决定白天活动,他要让我夜晚活动就难多了。”
“他受刺激了。”
“吸血鬼不喜欢变化。他们非常传统。”他向她微笑,她想,他会一直是这样子。当我五十岁或六十岁时,他仍然会是十六岁的样子。这可不是一个让人高兴的想法。“无论如何,这对我的音乐生涯有好处。如果那个安妮·赖斯的吸血鬼故事能畅销,那么吸血鬼也能成为摇滚巨星。”
“我不确定这一点是不是靠谱。”
他靠在椅背上。“什么是靠谱的?当然除了你。”
“靠谱?你就是这么认为我的吗?”她装作愤慨地问,“这可不太浪漫。”
一层阴影蒙上他的脸。“克拉丽……”
“什么?怎么了?”她伸手去摸他的手,然后握着,“你在用说坏消息时的声音。”
他看向别处。“我不知道它是坏消息还是好消息。”
“什么事都有好有坏,”克拉丽说,“我只想你告诉我你没事。”
“我没事,”他说,“可是——我想我们不应该再见对方了。”
克拉丽差点从躺椅上掉下来。“你不想再做朋友了?”
“克拉丽——”
“是因为恶魔吗?因为我把你变成了吸血鬼?”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我知道这一切都很疯狂,可是我能让你远离这一切。我能——”
西蒙眨了下眼。“你听上去像只海豚那样聒噪不停,知道吗?停。”
克拉丽住口了。
“我仍然想做朋友,”他说,“但对其他事情我不太有把握。”
“其他事情?”
他脸红了。她以前不知道吸血鬼还会脸红。在苍白肌肤的衬托下,他的脸红让人一惊。“男女朋友的事情。”
她沉默了好长时间,搜索着要说的话。最后她说:“至少你没有叫它‘接吻的事情’。我还担心你会那么说。”
他低头看着他们紧握着放在塑料躺椅上的手。在他的手指的陪衬下,她的手指显得很小,可是第一次,她的皮肤要显得比他的颜色更深一些。他漫不经心地用拇指抚摸着她的指节,说:“我不会叫它那个的。”
“我还以为这是你想要的,”她说,“我想你说过——”
他抬起头,透过他黑色的睫毛看着她。“说我爱你?我确实爱你。可是这并不是全部。”
“是因为迈亚吗?”她的牙齿开始格格作响,而冷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因为你喜欢她?”
西蒙犹豫了一下。“不。我是说,是的,我喜欢她,但不是你指的那种。只是我和她在一起时——我知道有一个像我一样的人是什么感觉,这跟和你在一起时不一样。”
“可是你不爱她——”
“也许有一天我会。”
“也许有一天我会爱上你。”
“如果你爱上我,”他说,“过来告诉我。你知道去哪儿找我。”
她的牙齿响得更厉害了。“我不能失去你,西蒙。我不能。”
“你永远不会。我不会离开你。但是我宁愿拥有我们有的东西,这是真实的,重要的,而不愿假装什么。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想知道我是和真实的你在一起,真实的克拉丽。”
她闭上眼睛,头靠着他的头。不管怎样,西蒙感觉还是西蒙,闻起来依旧是他的味道,洗衣皂的味道。“也许我不知道那是谁。”
“可我知道。”
克拉丽离开西蒙家,把门在身后关好。卢克崭新的皮卡已经在路边发动了引擎。
“你送我过来了,没必要还来接我。”她说着,爬上了驾驶室,坐在他旁边。卢克坏了的旧车被他用一辆一模一样的新车替换了。
“原谅我父亲般的惊慌。”卢克说着,递给她一杯咖啡。她抿了一小口——没有加奶,加了很多糖,是她喜欢的口味。“这些天你一不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就有些紧张。”
“哦,是吗?”克拉丽紧紧拿着咖啡,以使他们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前行时,咖啡不至于洒出来,“你觉得这种情况会持续多长时间?”
卢克好像在考虑。“不长。五年,也许六年。”
“卢克!”
“我打算让你三十岁时开始约会,如果那有好处的话。”
“事实上,听起来没那么糟糕。也许直到三十岁我才准备好。”
卢克斜眼看了她一下。“你和西蒙……”
她挥了挥没有拿咖啡的那只手。“别问。”
“我明白,”他可能明白,“你想让我把你送回家吗?”
“你要去医院,对吧?”她能听出他玩笑背后的紧张,“我和你一起去。”
他们现在驶在桥上,克拉丽望着外面的河水,若有所思地小心看管她的咖啡。狭窄的河水流淌在曼哈顿和布鲁克林峡谷般的高墙中,这样的景色她从来不曾厌倦过。河水在阳光中像铝箔一样闪着亮光,她奇怪自己为什么从来没试过把它画出来。她记得有一次曾问过妈妈,为什么她从来不用自己作模特,从来没画过自己的女儿。“画某个东西就是试图要永远抓住它,”乔斯琳说,拿着画笔坐在地板上,镉蓝色的颜料正滴落到她的牛仔裤上,“如果你真爱某个东西,你不会试图让它永远保持原样。你必须要让它自由地变化。”
但是我讨厌变化。她深呼吸了一下。“卢克,”她说,“我在船上时瓦伦丁跟我说了一些事情,一些关于——”
“以‘瓦伦丁说’开头的从来没有好事。”卢克嘟囔道。
“也许吧。但这是关于你和我妈妈的。他说你爱她。”
沉默。他们堵在了桥上,她能听到Q线列车呼啸而过。“你认为是真的吗?”卢克终于说。
“呃,”克拉丽能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尽量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辞,“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他以前说过,我只当成妄想和仇恨,没有理睬。可是这次我想,而且,呃——你总是在我们身边是有些奇怪,你对我就像爸爸一样,我们夏天实际上都住在农场,而你和我妈妈都没有和别人约会过。所以我想也许……”
“你想也许什么?”
“也许你们一直都在一起,只是不想告诉我。也许你认为我太小了,不会明白。也许你担心这会引发关于我爸爸的问题。但是我已经不小了,能明白了。你可以告诉我。我猜这是我要说的,你可以告诉我任何事情。”
“也许不是任何事情。”又是另一阵沉默,这时卡车正在堵塞的交通中一寸寸地往前挪。卢克斜眼看看太阳,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最后他说:“你说的对。我爱你妈妈。”
“太好了。”克拉丽说,尽可能让自己听上去对此非常支持,虽然以她妈妈和卢克的年纪,谈恋爱是多么不适宜的想法。
“可是,”他结束道,“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克拉丽的胳膊大幅度地扫过,幸亏她的咖啡已经空了,“她怎么会不知道?你没告诉过她吗?”
“事实上,”卢克踩下油门,让卡车向前冲去,“没有。”
“为什么不告诉她?”
卢克叹了口气,疲劳地摸摸长着胡茬的下巴。“因为,”他说,“似乎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时候。”
“这是无力的借口,你知道的。”
卢克费力地挤出介于低声轻笑和烦心地咕哝之间的一种声音。“也许吧,可这是真的。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对乔斯琳的感觉,是在你现在的年纪,十六岁。而我们刚刚遇到瓦伦丁,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甚至还有些高兴,如果她想要的不是我,那么他也是一个真正配得上她的人,”他的声音严肃起来,“当我认识到我大错特错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们一起逃离了伊德里斯,她怀着你,我提出要娶她,照顾她。我说无论孩子的父亲是谁都没关系,我都会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来抚养。她觉得我是在可怜她。我无法说服她我这么做是有很大私心的。她告诉我不想成为我的负担,再要求别的太过分了。她在巴黎离开我后,我回到了伊德里斯,可是我一直都很不安,根本就不快乐。我总觉得自己缺少了一部分,那部分就是乔斯琳。我会梦见她在某个地方需要我的帮助,她大声喊我而我却听不到。最后我去找她了。”
“我记得她很开心,”克拉丽小声说,“当你找到她的时候。”
“她开心又不开心。她见到我很开心,可是同时我又代表了她逃离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她一点也不想要。我答应会断绝和狼群、圣廷、伊德里斯以及其他一切的联系,她才同意让我留下来。我本来想提议搬过来和你们两个一起住,可是乔斯琳认为我的变形很难瞒过你,所以我不得不让步。我买了书店,换了新名字,假装卢西恩·格雷马克死了。而其实,他也确实已经死了。”
“你真的为我妈妈做了很多。你放弃了整个生活。”
“我本想做更多,”卢克实事求是地说,“可是她很坚持,不想和圣廷或暗影魅族有任何联系,不管我假扮成什么,我仍然是一个狼人。我活生生地让人想起那一切。而她想让你永远不知道任何事情。你知道,我从来都不同意去马格纳斯那里,更改你的记忆或你能看到的东西,可她想这么做。我之所以让她这么做,是因为如果我要阻止她,她会让我离开的。而没有可能——没有可能——她会让我和她结婚,成为你的父亲而不告诉你关于我的真相。那将会毁了一切,所有那些她如此努力要在自己和隐形世界之间建立起来的易碎的墙。我不能那么对她。所以我就保持沉默。”
“你是说你从来没告诉过她你的感觉?”
“你妈妈不笨,克拉丽。”卢克说。他听起来很平静,可是声音中却有某种紧张。“她肯定知道。我提议和她结婚。无论她的拒绝多么委婉,我确实知道一件事:她知道我的感觉,而她却没有同样的感觉。”
克拉丽沉默了。
“没关系的,”卢克说,尽量轻松一些,“我很久以前就接受了。”
克拉丽的神经突然紧张了一下,她知道这不是由于咖啡因的缘故。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生活。“你提议要和她结婚,可是你说过是因为爱她吗?听起来好像不是。”
卢克沉默了。
“我想你应该告诉她真相。我认为对于她的感觉你的判断是错的。”
“我没错,克拉丽。”卢克的声音很坚定,现在这个问题说够了。
“我记得曾经有一次我问她为什么不约会,”克拉丽没理睬他的告诫,说道,“她说因为她已经心有所属了。我还以为她是指我爸爸,可是现在——现在我不这么肯定了。”
卢克真的很惊讶。“她这么说的?”他平静了一下,又说,“可能她确实是指瓦伦丁,你知道。”
“我不这么认为,”她用眼角瞥了他一眼,“另外,你不讨厌那样吗?从来都没说出你真正的感觉?”
这次沉默一直持续到他们下桥沿着奥卡德街隆隆前行。街道两侧是商店和餐馆,它们的招牌上是弯曲的金色和红色线条构成的漂亮的中国字。“是的,我讨厌,”卢克说,“讨厌的时候,我就想我们现在的关系总比没有强。可是如果你不能向最在乎的人说出真话,最终你会无法告诉自己真话。”
克拉丽耳朵里传来像水般急速流淌的声音,低下头,她看见她已经把一直拿着的空咖啡杯揉成一个难以辨认的球了。
“带我去学院,”她说,“拜托。”
卢克吃惊地看着她。“我以为你想去医院的?”
“我完事后去那儿和你会合,”她说,“有件事我要先去做。”
学院下面的楼层洒满了阳光,到处都是白色的小灰尘。克拉丽沿着座位中间狭窄的过道跑过去,跑到电梯边,摁了一下按键。“快来,快来,”她嘟哝着,“快——”
金色的电梯门嘎吱开了。杰斯正站在电梯里,看到她时睁大了眼睛。
“——来,”克拉丽说完,放下了胳膊,“噢,嗨。”
他盯着她。“克拉丽?”
“你理发了。”她不假思索地说。是真的——金属丝一样的长发不再飘落在他的脸上,而是剪得整洁均匀,这使他看起来更文雅了,甚至老成了一些。他穿得也很齐整,一件深蓝色的毛衫和牛仔裤。银色的什么东西在他喉咙处泛着光,就在毛衫领子的下面。
他举起一只手。“哦,对,玛丽斯剪的,”电梯门开始合上了,他挡了一下,“你要去楼上吗?”
她摇摇头。“我只想和你谈谈。”
“哦,”他显得有些惊讶,可还是迈出了电梯,门在他身后哐啷一下关上了,“我正要去塔基饭店买些吃的。没人想做饭……”
“我明白。”克拉丽说,接着她就希望自己没这样说。似乎莱特伍德家的人想不想做饭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们可以在那儿谈。”杰斯说。他开始向门走去,然后停下来回头看她。他站在两个点燃的枝状烛台中间,烛光给他的头发和皮肤投上一层浅黄色,他看起来就像油画里的天使。她的心脏缩紧了。“你过来吗,还是不过来?”他厉声说道,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天使。
“哦,好吧,我过去。”她急忙赶上他。
他们走在去塔基饭店的路上,克拉丽尽力避免谈到她、杰斯或其他类似的话题。相反,她问他伊莎贝尔、麦克斯和亚历克在做些什么。
杰斯犹豫了。他们正穿过第一大街,清凉的微风吹过街道。天空万里无云,碧蓝如洗,纽约秋季完美的一天。
“对不起,”克拉丽为自己的愚蠢眨巴着眼睛,“他们肯定很难过。他们认识的很多人都死了。”
“这对暗影猎手来说不一样,”杰斯说,“我们是斗士。我们期待死亡的方式和你们——”
克拉丽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盲呆不同’。这是你要说的,对吗?”
“对,”他承认,“有时连我都很难明白你到底是什么。”
他们来到了塔基饭店前面,它的屋顶中间下垂,正面没有窗户。守卫前门的魔人用怀疑的红眼睛低头打量着他们。
“我是克拉丽。”她说。
杰斯低头看着她。风把她的头发吹过脸庞,他伸手帮她理好,几乎是无意识的。“我知道。”
他们在饭店里面发现角落里有个小隔间,坐了进去。没什么人在用餐:小精灵女侍者凯莉靠着柜台闲坐着,懒洋洋地扑扇着她蓝白相间的翅膀。她和杰斯约会过一次。两个狼人坐在另一个小隔间里,正吃着生羊腿,还争论着谁会在争斗中赢:《哈利·波特》里的邓布利多还是马格纳斯·贝恩。
“邓布利多会完胜,”第一个说,“他有超级厉害的索命咒。”
第二个狼人尖利地说:“可是邓布利多不是真实的。”
“我认为马格纳斯·贝恩也不是真实的,”第一个嘲笑道,“你见过他吗?”
“这真诡异,”克拉丽说着,缩到座位里,“你听到他们说话了吗?”
“没有。偷听不礼貌。”杰斯正在研究菜单,这给了克拉丽偷偷看他的机会。我从不看你,她跟他说过。这并不假,或者至少她从未以艺术家的眼光看过他。她总是会走神,被细节分散了注意力:他颧骨的曲线,睫毛的角度,嘴巴的形状。
“你在盯着我看,”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抬起头来,“你为什么盯着我看?有什么不对劲吗?”
凯莉来到他们的桌边,这救了克拉丽,她不用回答了。克拉丽注意到,她的笔是一截银色的白桦小树枝。她用全是蓝色的眼睛好奇地注视着克拉丽。“你想要些什么?”
克拉丽还没准备好,于是就从菜单上随便点了几样东西。杰斯打包一盘炸甘薯条和几样菜带回家给莱特伍德一家人。凯莉离开了,留下淡淡的花香。
“告诉伊莎贝尔和亚历克,我对发生的一切很抱歉,”等凯莉走到听不见他们说话的距离时,克拉丽说,“告诉麦克斯我随时都能带他去‘禁忌星球’。”
“只有凡人才在想说‘我分担你的悲痛’时说抱歉,”杰斯说,“这不是你的错,克拉丽。”他的眼睛突然由于仇恨而明亮起来,“是瓦伦丁的错。”
“我认为一直没有……”
“没有他的迹象?不。我猜他在什么地方躲起来了,直到完成他用圣剑开始的事情……”杰斯耸了耸肩。
“之后,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他是一个疯子,很难去猜一个疯子接下来会做什么。”他躲开她的目光,克拉丽知道他在想什么:战争。那是瓦伦丁想要的,和暗影猎手的战争,而他会发起的,只是在哪儿首先挑起的问题。“无论如何,你过来是要和我谈这个?”
“不是。”现在那个时刻到来了,克拉丽却很难找到合适的词语。她瞥了一眼自己在餐巾盒银白色侧面上的影子,白色的开衫,白白的脸上双颊通红,看起来像发烧了一样。她也是感觉有些发烧。“过去几天来我一直想和你谈谈——”
“你可能骗了我,”他的声音不自然地尖利,“每次我打电话给你,卢克都说你病了。我推想你可能在躲开我。又一次。”
“我没有,”她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巨大的距离,虽然这个隔间没那么大,而他们彼此也没有坐得那么远,“我真的想和你说话。我一直都在想着你。”
他惊讶地叫了一声,把手伸过桌子。她握着他的手,一下子感到轻松了。“我也一直在想着你。”
他握着她的手很温暖,舒服,她想起来在伦维克她怎样把血淋淋的移空门碎片从他手里拿出来——他往日生活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而他怎样把她揽到自己怀里。“我真的病了,”她说,“我发誓。我差点死在了船上,你知道。”
他放开她的手,可是还盯着她,似乎要记住她的脸。“我知道,”他说,“每次你差点死去,我也差点死去。”
他的话让她的心脏响个不停,似乎她刚吞下一口咖啡因似的。“杰斯,我来是要告诉你——”
“等等。让我先说,”他举起手,仿佛要挡掉她下面的话,“在你说话之前,我想向你道歉。”
“道歉?为了什么?”
“为了没有听你的话,”他用两只手抓过头发,她注意到一个小小的伤疤,喉咙上的一条细细的银色,是以前没有的,“你不断告诉我我不能从你那里得到我想要的,而我不断推开你,推开你,根本不听你的话。我只想要你,我也不在意别人会说什么,甚至是你会说什么。”
她突然口干舌燥了起来,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凯莉回来了,端着杰斯的薯条和给克拉丽的几个盘子。克拉丽低头看着她点的东西。一份绿色的奶昔,看起来像是生的汉堡牛排,还有一盘蘸巧克力的蟋蟀。这没关系,她的胃纠结得太厉害,都想不起来吃东西。“杰斯,”女侍者一走,她就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
“不,让我说完,”他盯着他的薯条,似乎里面藏着宇宙的秘密,“克拉丽,我必须现在说,不然——不然我再也不会说的。”他的话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我以为我已经失去了亲人。我不是指瓦伦丁,我是指莱特伍德家的人。我以为他们和我结束了。我以为我的世界里什么也没有了,除了你。我——我为失去的一切发疯,于是发泄到你身上,对不起。你是对的。”
“不。我很愚蠢。我对你很残忍——”
“你有理由那么做。”他抬起眼睛看她,这让她突然奇怪地想起四岁的时候在海滩上,风刮过来吹倒了她堆的城堡,于是她大哭起来。她的妈妈告诉她,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再堆一座,可是这并没有止住她的哭泣,因为她认为永恒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永恒的,而只是用沙子堆成的,风一吹或水一打就消失了。“你说的是对的。我们不是在真空中生活或恋爱。我们周围有在乎我们的人,如果我们只跟随自己的感觉,他们会受到伤害,也许会被毁掉。如果那么自私,就意味着——意味着像瓦伦丁一样。”
他用如此决绝的语气说出他父亲的名字,克拉丽觉得有一扇门当着她的面啪的一声用力关上了。
“从现在开始我只做你的哥哥。”他说,看着她,满怀希望地期待她会感到高兴。这让她想要尖叫出来,他正在把她的心击成碎片,他必须住口。“这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过了好长时间她才回答,她自己的声音就像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回声。“是的,”她说,然后耳朵里听到海浪冲过来的声音,眼睛似乎被沙子或者飞扬的盐粒刺痛了,“这是我想要的。”
克拉丽麻木地走在通往贝斯以色列医院宽大的玻璃前门的台阶上。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很高兴自己是在这儿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扑到妈妈的怀里大哭,即使她永远也无法向她的妈妈解释她为什么哭。既然她不能那么做,坐在妈妈的床边哭似乎不是最好的选择。
在塔基饭店她控制得相当好,甚至离开时还和杰斯拥抱说了再见。直到上了地铁,她才开始放声大哭,接着她发现自己在为还没有哭过的一切大声痛哭,杰斯、西蒙、卢克、她妈妈,甚至瓦伦丁。她哭的声音很大,以至于坐在她对面的男子给了她面纸,而她则向他大声喊叫,你以为你在看什么,混蛋?因为在纽约人们就是这么做的。那之后她感觉好些了。
她快到台阶顶时,发现有一个女人站在那里。她在裙子外面穿了一件长长的深色斗篷,不是你通常在曼哈顿街上看到的那种。斗篷是深色天鹅绒料子的,还有一个很大的风帽,风帽竖着,遮挡着她的脸。克拉丽环顾四周,发现医院台阶上和站在门边的人似乎没有一个注意到这个幽灵。那么,是魔力伪装。
她来到了台阶顶端,停在那里抬头看着这个女人。她仍然看不见她的脸。她说:“好吧,如果你来这里见我,那就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现在对所有这些魔力或秘密的东西不太有心情。”
她注意到周围的人停下脚步,盯着她这个自言自语的疯女孩。她好不容易才压抑住向他们吐舌头的欲望。
“好吧。”这个声音很温柔,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觉。这个女人抬手放下她的风帽。银白色的头发一下子散出来披在她的肩上。这是克拉丽曾经在大理石公墓盯着看的那个女人,同样是她在学院把他们从马利克的刀下救了出来。走近一些,克拉丽看到她的脸是那种过于尖利而不够好看的脸,虽然她淡褐色的眼睛热情而可爱。“我的名字是玛德莱娜,玛德莱娜·贝尔弗莱。”
“那……”克拉丽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女人——玛德莱娜——犹豫了一下。“我认识你妈妈,乔斯琳,”她说,“我们在伊德里斯是朋友。”
“你不能见她,”克拉丽说,“除了家人,她好转前不见访客。”
“可是她不会好转的。”
克拉丽感觉像被人在脸上扇了一记耳光。“什么?”
“对不起,”玛德莱娜说,“我并不是有意要让你难过。只是我知道乔斯琳怎么了,现在凡人的医院无能为力。她身上发生的事——是她自己做的,克拉丽莎。”
“不。你不明白。瓦伦丁——”
“瓦伦丁还没到她身边之前她就那样做了,这样他就无法从她嘴里得到任何信息。她是那样计划的。这是一个秘密,一个她只和另外一个人分享的秘密,而且她只告诉了一个人怎样才能解除魔法。那个人就是我。”
“你是说——”
“是的,”玛德莱娜说,“我是说我可以告诉你怎样唤醒你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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