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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生命之杯

杰斯躺在床上,假装睡着了——是为了他自己,而不是为了别人——可敲门声太响了,让他忍无可忍。他强迫自己从床上起来,紧皱眉头,而且尽力伪装成身体没有任何问题的样子,就像在花房时那样,其实他浑身上下都还因为昨夜的伤在痛。
他开门前就知道会是谁,也许西蒙又把自己变成了一只老鼠。这次西蒙将永远是只该死的耗子,这是他,杰斯·维兰德,所准备做的全部。
克拉丽紧紧握着素描本,头发从辫子中滑落了几缕。他靠在门槛上,不去管自己因为看到她而兴奋起来的肾上腺素。这不是第一次了,他思忖着这是为什么。伊莎贝尔利用她的美貌就像使用自己的鞭子一样,可克拉丽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美丽,也许这就是原因。
他想她来这儿只能出于一个理由,尽管在对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她还能过来找他很没道理。语言就是武器,父亲这样教育过他,他想伤害克拉丽,比他曾想要伤害任何一个女孩的愿望都强烈。事实上,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曾经想去伤害一个女孩。通常他只是想吸引女孩,然后就不想再让她们纠缠着他。
“别跟我说,”他用她所讨厌的那种语气说,“西蒙把自己变成了豹猫,而你想让我做点什么,好不让伊莎贝尔把他变成一件披肩。那个,你必须得等到明天,我现在不提供服务。”他指着自己说——他穿着件蓝色的睡衣,袖子上还有个洞,“看,穿着睡衣呢。”
克拉丽似乎没在听他说什么。“杰斯,”她说,“这很重要。”
“不要说,”他说,“你画画也出现紧急情况,需要个裸体模特。我可没这个心情。你可以问问霍奇。”他想了想补充道:“我听说他可以做任何事情,为了——”
“杰斯!”她打断了他,声音变成尖叫,“闭上嘴一秒钟,听我讲,行吗?”
他眨了眨眼。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不确定。他心中涌起一股不同寻常的冲动:想用手搂住她,告诉她一切都没问题。可他没有,以他的经验,没问题的时候很少见。“杰斯,”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他必须俯下身来才能听清楚,“我想我知道我妈妈把圣杯藏在哪里了。在一幅画里。”
“什么?”杰斯仍旧盯着她,仿佛她在说发现一个无声使者在走廊里侧身翻筋斗,而且还没穿衣服,“你是说她把圣杯藏在一幅画后面?你家里所有的画都被从画框里撕下来了。”
“我知道,”克拉丽看向他身后的卧室,让她感到宽慰的是,里面似乎没有其他人,“瞧,我能进去吗?我想给你看样东西。”
他无精打采地离开门。“如果你必须的话。”
她坐在床上,把素描本放在膝盖上。之前他穿的衣服扔在床罩上,可剩下的地方都整洁得像是僧侣的房间。墙上没有一张图片、海报或者朋友和家人的照片,白色的毛毯平整地铺在床上,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十几岁男孩的房间。“这儿,”她说,飞快地翻到画着咖啡杯的那张,“看这个。”
杰斯在她旁边坐下,把脱下来的T恤衫挪到一边去。“是个咖啡杯。”
她能听出自己声音中的不耐烦:“我知道这是个咖啡杯。”
“我等不及你画出什么很复杂的东西了,像布鲁克林大桥或者一只龙虾。你也许应该给我发一条会唱歌的电报。”
她没理睬他。“看,这是我想让你看的东西。”她的手伸向画纸,接着猛地向里一伸,进入了纸里。片刻之后,她把手拉出来,手里拿着咖啡杯,杯子把手还挂在手指上摇晃着。
她曾想象杰斯会吃惊地从床上跳起来,嘴里说着类似于“老天!”的话。可这没有发生——她猜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杰斯在他的生活中见过太多奇怪的事情了,而且还因为现在已经没人说“老天!”了。可他的眼睛还是睁大了。“你自己做的?”
她点点头。
“什么时候?”
“就刚才,在我卧室里,在——在西蒙离开后。”
他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可他没有继续下去。“你用了如尼文?哪一个?”
她摇摇头,摸着现在已经空白的画纸。“我不知道,就是出现在我脑海里的那个,我就照着一笔一划地写下来。”
“是你先前在《灰色格雷》中看到的吗?”
“我不知道,”她还是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
“那没有人告诉过你怎么做?比如说,你妈妈?”
“没有,我之前告诉过你,我妈妈经常和我说根本没有法术这类东西——”
“我打赌她曾教过你,”杰斯打断了她,“然后强迫你忘记了。马格纳斯确实说过你的记忆会慢慢恢复。”
“也许。”
“当然会,”杰斯站起来,开始来回踱步,“像你这样使用如尼文,可能是违反《大律法》的,除非你获得了许可。可现在这不重要。你觉得你妈妈把圣杯放进了一幅画里?就像你刚才对那个咖啡杯所做的事那样?”
克拉丽点点头。“可不在家里。”
“其他什么地方?在画廊里?那可能是任何地方——”
“根本不是在画里,”克拉丽说,“而是一张牌里。”
杰斯停住了,回身朝向她。“一张牌?”
“你还记得多萝西娅家里的那套塔罗牌吗?就是我妈妈给她画的那套?”
他点点头。
“还记得我抽到了一张圣杯首牌吗?之后我看到天使的雕像,觉得那个圣杯看起来很熟悉。那是因为我之前看到过,就在那张首牌上。我妈妈把圣杯画在多萝西娅的塔罗牌上了。”
杰斯在她身后一步开外的地方说:“因为她知道它在这重重守卫之下很安全,而且她这样交给多萝西娅事实上既不用告诉她那是什么,也不用跟她说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
“甚至都不用藏起来。多萝西娅从不出门,也不会把它交出去——”
“而且你母亲的位置也很理想,能盯着两者,圣杯和多萝西娅,”杰斯听上去几乎为之折服了,“是个高招。”
“我猜也是,”克拉丽努力控制住音调的起伏,“我真希望她没有藏得这么好。”
“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找到了圣杯,也许就会放了她。如果他们想要的仅仅是圣杯而已——”
“他们会杀了她,克拉丽,”杰斯说,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们也是杀死我父亲的那些人。她现在能活着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找不到圣杯,她藏得如此之妙真令人高兴。”
“我真不明白所有这些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亚历克说,透过散乱的头发,他看起来睡眼惺忪。黎明时分,杰斯把学院里剩下的人都叫醒了,而且把他们拉到图书室,用他的话说,这叫“战术布置”。亚历克还穿着睡衣,伊莎贝尔穿着一套粉红色的便服,霍奇则穿着平常那套笔挺的花呢西装,拿着个蓝碎花的陶瓷杯喝咖啡。只有杰斯,尽管脸上还有未消退的淤伤,可双目放光,看起来是完全清醒的。“我认为对于圣杯的搜寻现在是圣廷的事情了。”
“可如果我们自己来做会更好,”杰斯没耐心地说道,“霍奇和我已经讨论过了,这是我们的决定。”
“那好,”伊莎贝尔把一条系着粉红丝带的辫子放到耳后,“算我一个。”
“我不参加,”亚历克说,“现在城里就有圣廷的人在搜寻圣杯。把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去取。”
“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杰斯说。
“这很简单,”亚历克皱着眉向前倾过来,“这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因为你——你对冒险的痴迷。”
杰斯摇摇头,明显很恼火,“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要和我作对。”
因为他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克拉丽想。她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杰斯完全看不出亚历克的症结所在。而她也一样,看不出西蒙的问题,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对杰斯指手画脚呢?“瞧,多萝西娅不信任圣廷。事实上,是厌恶他们,可她信任我们。”
“她信任我,”克拉丽说,“我不知道是不是信任你,我不确定她是否喜欢你。”
杰斯没理睬她。“加入吧,亚历克,那会很有趣的。而且想想我们把生命之杯带回伊德里斯去的那份荣耀!我们的名字永远都不会被遗忘。”
“我不关心什么荣耀,”亚历克说,他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杰斯的脸庞,“我只关心不要去做什么傻事。”
“在这件事情上,无论如何,杰斯是对的,”霍奇说,“如果圣廷到移空门的所在地去,那可能是场灾难。多萝西娅会带着圣杯逃走,也许永远都找不到她。不,乔斯琳很明显只希望一个人能找到圣杯,那就是克拉丽,只有克拉丽一个人。”
“那就让她一个人去。”亚历克说。
就连伊莎贝尔听到这话也吸了一口冷气。杰斯先前双手撑在椅背上,俯身向前,此时他站直了身体,冷冷地看着亚历克。只有杰斯,克拉丽想,即使在穿着一条睡裤和一件旧T恤的时候,还能看起来这样酷。可他克制住了那股情绪,也许是花了很大的意志力。“如果你害怕遇到几个弃魔,那待在家里当然没问题。”他轻声说。
亚历克脸色惨白。“我不害怕。”他说。
“很好,”杰斯说,“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是吗?”他朝房间周围看看,“我们一起干这事。”
亚历克小声嘟哝了一句“同意”,而伊莎贝尔则用力地点点头。“当然,”她说,“这听起来很有趣。”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乐趣,”克拉丽说,“可我当然也加入。”
“但克拉丽,”霍奇飞快地说,“如果你担心有危险,就不必去了。我们可以通知圣廷——”
“不,”克拉丽说,这让她自己都很吃惊,“母亲想让我找到它,不是瓦伦丁,也不是他们。”她不是为了躲避妖魔,马格纳斯曾说过,“如果她一生都在努力不让瓦伦丁得手,那这至少是我能替她做的一点事情了。”
霍奇朝她笑笑。“我想她知道你会这么说。”他说。
“无论怎样,不用担心,”伊莎贝尔说,“你会没事的,几个弃魔我们能对付。它们有些疯狂,可不太聪明。”
“而且比其他恶魔都容易对付,”杰斯说,“不是很狡猾。哦,我们还需要一辆车,”他补充说,“可能还要辆大点的。”
“为什么?”伊莎贝尔说,“我们以前从没用过汽车。”
“以前我们身上从没有件价值连城的东西。我可不想带着它坐地铁。”杰斯解释说。
“有出租车啊,”伊莎贝尔说,“还可以租货车。”
杰斯摇摇头。“我想我们要能掌控外部环境,我可不愿我们做如此重要的事情时,还得跟出租车司机和一般的租车公司打交道。”
“你有驾照或者是一辆车吗?”亚历克问克拉丽,脸上隐隐显出一股厌恶的神情,“我想所有的盲呆都有那些。”
“要到十五岁才有,”克拉丽生气地说,“我今年应该可以拿驾照,可还没有。”
“你只有些不必要的用处。”
“至少我的朋友们会开车,”克拉丽回击说,“西蒙有驾照。”
她立即就后悔说了这话。
“他有吗?”杰斯有所深思地说。
“可他没有车。”她迅速补充道。
“那他开父母的车?”杰斯问。
克拉丽叹了口气。“不。通常他都开埃里克的面包车,像是去音乐会之类的。有时埃里克也为了其他事借给他用,比如他要去约会。”
杰斯用鼻子哼了一声。“他用面包车接约会对象?怪不得他会吓到女士们。”
“那也是辆车,”克拉丽说,“你只是气西蒙有你没有的东西。”
“他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杰斯说,“比如说近视、难看的坐姿,还有极其缺乏协调性。”
“你知道吗?”克拉丽说,“大多数心理学家都认为,敌意其实是性冲动转化而来的。”
“啊,”杰斯快活地说,“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我总是碰到不喜欢我的人。”
“我没有不喜欢你。”亚历克飞快地说。
“那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份兄弟情。”杰斯说着大步走到书桌前,拿起黑色的电话机,递给克拉丽。“给他打电话。”
“给谁打电话?”克拉丽这么说只是为了故意拖延时间,“埃里克?他从来不会把车借给我。”
“西蒙,”杰斯说,“打电话给西蒙,问问他愿不愿意载我们去你家。”
克拉丽最后努力了一次。“你不认识哪个暗影猎手有车吗?”
“在纽约?”杰斯的笑容消失了,“瞧,因为《圣约》,所有人都在伊德里斯,而且他们会坚持跟我们一起去的。只有这个办法了。”
有一瞬间,她接触到杰斯的目光,那其中有一种质疑,还有其他什么东西,他似乎是想让她为自己的不情愿做出解释。她满脸不悦地走到书桌旁边,从他手里一把夺过电话。
她拨号前连想都不用想,西蒙的电话号码就像她自己家的那样熟悉。她已经做好准备接电话的是他妈妈或姐姐了,可第二声铃声响起之后他本人接起了电话。“喂?”
“是西蒙吗?”
一阵沉默。
杰斯看着她,克拉丽紧紧闭上眼睛,假装他不在场。“是我,”她说,“克拉丽。”
“我知道你是谁,”他听起来有些生气,“我还在睡觉,你知道吗?”
“我知道。天还早,对不起,”她用手指卷起电话线,“我需要你帮个忙。”
又是一阵沉默,继而他冷冷一笑。“你在开玩笑吧。”
“我没在开玩笑,”她说,“我们知道生命之杯在哪里了,我们准备去取。可有一件事,我们需要一辆车。”
他又笑了一下。“对不起,你是跟我说,你那群除恶扬善的朋友又要去跟黑暗势力会面,而想让我妈妈开车送他们去?”
“事实上,我在想你可以问问埃里克能不能把面包车借给你。”
“克拉丽,如果你还认为我——”
“如果我们得到圣杯,我就有办法找回妈妈。那是瓦伦丁既没杀她也不放她走的唯一原因。”
西蒙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你以为做一笔交易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克拉丽,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清楚这是个机会。”
“这个东西威力很大,是吗?在‘龙与地下城’里,你弄清楚一样武器的巨大威力之前,最好不要去乱用它。”
“我不是要去用它,而只是要换回我妈妈。”
“这讲不通,克拉丽。”
“这不是网游,西蒙!”她几乎尖叫起来,“这不是什么好玩的游戏,在游戏里面最糟糕的不过是你这轮的运气不好。而现在我们所说的是我妈妈,瓦伦丁可能在折磨她,也可能会杀了她。我必须要做些什么把她救出来——就像我为你所做的。”
一个停顿。“也许你是对的。我不知道,但那真的不是我熟悉的世界。瞧,我们是要开车去哪儿,确切地说?这样我才能告诉埃里克。”
“不要带上他。”她飞快地说。
“我知道,”他用颇为耐心的语气说,“我又不笨。”
“我们要开车去我家,就在我家那幢楼里。”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是困惑。“在你家?我以为你家里全是僵尸。”
“它们是弃魔,不是僵尸。不管怎么说,杰斯和其他人会对付它们,而我去取圣杯。”
“为什么是你去取?”他的声音听上去很警惕。
“因为我是唯一一个能去取的人,”她说,“尽快到街角来接我们。”
他嘟哝了一句几乎听不清楚的话,然后说:“好。”
她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世界因为泪水而模糊。“谢谢,西蒙,”她说,“你真是个——”
可他挂了电话。
“我突然想到,”霍奇说,“权利的困境总是一样的。”
克拉丽侧眼看了他一下。“什么意思?”
她坐在图书室靠窗的位子上,霍奇坐在他自己的椅子里,雨果停在扶手上。剩下的早餐——黏稠的果酱、吐司碎屑、到处都是的黄油——都粘在一摞盘子上,这些放在矮桌上的盘子似乎也没有人想去清理干净。早餐过后,大家都各自去做准备了,而克拉丽是第一个回来的。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她所要做的就只是穿上牛仔裤和衬衫,再梳几下头发,可其他人都要全副武装起来。把杰斯的匕首丢在酒店之后,她拥有的唯一一个跟法术沾边的东西就是口袋里的巫光石了。
“我在想你的西蒙,”霍奇说,“还有其他人,包括亚历克和杰斯。”
她朝窗外看去,下雨了,稠密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天空是阴沉的灰色。“他们相互之间有什么关系?”
“如果有单方面的得不到回应的感情,”霍奇说,“就有权利上的不平衡。这种不平衡很容易被利用,但是那并不是明智之举。有爱的地方,就经常有恨,两者可以同时存在。”
“西蒙不恨我。”
“他也许会慢慢变得恨你,如果他感觉自己被你利用了,”霍奇抬起一只手,“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可在一些情况下,必要性会压倒感情因素。现在的情景让我想起另一件相似的事。你还带着我给你的那张照片吗?”
克拉丽摇摇头。“没带在身上,在房间里。我可以去拿——”
“不用,”霍奇抚摸着雨果乌黑的羽毛,“当你妈妈还年轻的时候,她有个好朋友,就像你有西蒙这个朋友一样。他们像兄妹那样亲密,事实上,经常有人误以为他们就是兄妹。当他们长大些的时候,周围的人都看得很清楚,他爱上了她,可她从来不明白。她还是一直说他是个‘朋友’。”
克拉丽盯着霍奇说:“你是说卢克吗?”
“是的,”霍奇说,“卢西恩一直以为他会和乔斯琳在一起。所以当她遇见瓦伦丁,并爱上他时,卢西恩就无法忍受了。他们结婚之后,他就离开了我们这个圈子,消失不见了——让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他从没说过——甚至从没暗示过类似的事情,”克拉丽说,“这么多年了,他本可以问她——”
“他知道答案会是什么,”霍奇说,越过她看向落满雨水的天窗,“卢西恩是那种从来不会自欺欺人的家伙。不,他觉得在她身边就很满足了——想着,也许,时间会让她的感情发生变化。”
“可如果他爱她,为什么他要告诉那些人他不关心我妈妈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让他们告诉他我妈妈在哪儿?”
“就像我之前说的,有爱的地方也有恨,”霍奇说,“那么多年前,她曾重重地伤害过他,背叛了他。可在那之后他还是她身旁一条忠实的狗,从不抱怨,从不指责,从不在她面前袒露自己真实的感情。也许他把这次看作一个翻盘的机会,去伤害她,就像自己所受到的伤害那样。”
“卢克不会那样的。”可克拉丽记得他用冰冷的语气告诉自己不要再去请求他的帮助。她看到他面对瓦伦丁派来的人,脸上有种冷峻的神情。那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卢克,不是伴随她成长的那个卢克。那个卢克绝对不会因为母亲不够爱他或者爱他的方式不对而惩罚她。“可她的确爱他,”克拉丽说,用了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很响的声音,“只是和他爱她的方式不同而已。这难道不够吗?”
“也许他不这样想。”
“我们得到圣杯后会怎么样?”她说,“我们怎么找到瓦伦丁,告诉他我们拿到了?”
“雨果会找到他。”
雨水冲刷着窗户。克拉丽打了个寒战。“我要去拿件外套。”她说着离开了窗边的座位。
她找到了塞在背包底部的那件绿粉相间的夹克衫。当她把衣服穿起来时,听到有什么东西被弄皱的声音。是那张他们一群人的照片,上面有她母亲和瓦伦丁。她拿着看了好久,之后又把它塞回包里。
她回到图书室的时候,其他人都到齐了:霍奇机警地坐着,肩上停着雨果;杰斯一身黑;伊莎贝尔穿着她那双专踩恶魔的靴子,手里拿着金鞭;亚历克肩上斜挎着箭筒,右手手腕到肘部戴着皮护套。除了霍奇之外每个人身上都刻有新印记,每一寸裸露的肌肤上都显示出缠绕的线条。杰斯正卷起左边的袖子,下巴抵着肩膀,皱着眉头想把一个八角形的印记刻在自己的上臂上。
亚历克看着他。“你弄得一团糟,”他说,“让我来吧。”
“我是左撇子。”杰斯声明,可他语气很柔和,并交出了石杖。亚历克接过来,看上去很宽慰,似乎现在他才确定自己之前的行为已经被原谅了。“就是简单的移除文。”杰斯说。亚历克俯身在杰斯的手臂上,仔细画出治愈系如尼文的线条。当石杖在他皮肤上划过的时候,杰斯不由地皱起眉头,半闭起眼睛,握紧拳头,左臂上的肌肉线条也显现出来。“以天使之名,亚历克——”
“我已经尽量小心了,”亚历克说着放开杰斯的手臂,退后一步欣赏着自己的手艺,“好了。”
杰斯松开拳头,放下手臂。“谢谢。”他此时似乎感觉到克拉丽来了,朝她看过去,金色的眼睛眯了起来。“克拉丽。”
“你们看上去准备好了。”她说。亚历克突然脸一红,从杰斯身边走开,忙着整理自己的箭。
“我们好了,”杰斯说,“我给你的匕首还在吗?”
“不在了。我把它丢在迪蒙酒店了,记得吗?”
“是的,”杰斯看着她,很高兴,“几乎用它杀死了一个狼人,我记得。”
伊莎贝尔站在窗边,转了下眼珠。“我忘了这是会让你兴奋起来的事,杰斯,女生杀死什么东西之类的。”
“任何人杀死什么我都喜欢,”他平静地说,“特别是我自己。”
克拉丽不安地朝书桌上的钟看了一眼。“我们该下楼去了,西蒙随时可能会到。”
霍奇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上去很疲惫,克拉丽想他是不是几天没合眼了。
“愿天使保佑你们所有人。”他说,雨果也从他肩上飞起来,在空中大叫了几声,就在此刻中午的时钟也敲响了。
外面还下着蒙蒙细雨,西蒙把面包车停在街角,按了两下喇叭。克拉丽的心一阵狂跳——她原本担心他可能会不来。
透过雨水,杰斯眯着眼睛往外看,他们四个人在石头雕刻的飞檐下避雨。“那辆面包车就是?看起来像是烂掉的香蕉。”
不可否认——埃里克把车喷成了荧光黄色,上面凹凸不平的划痕和锈迹就像是腐烂的斑点。西蒙又按了下喇叭,克拉丽透过沾满雨水的车窗看到他模糊的人影。她叹了口气,把衣服后面的帽子戴上。“我们走吧。”
他们踩过人行道上那些肮脏的小水坑,伊莎贝尔那双大靴子每走一步都发出清脆的声响。西蒙一边让发动机开着,一边爬到后面把门拉开露出座位,坐垫已经烂了一半,凶相毕露的弹簧从缝隙中钻出来。伊莎贝尔皱起鼻子。“坐这里安全吗?”
“比绑在车顶上安全,”西蒙和蔼地说,“那可以是你的另外一个选择。”他朝杰斯和亚历克点点头,打了个招呼,而完全忽略掉克拉丽,“嘿。”
“嘿,”杰斯说着举起一个叮当作响的帆布口袋,里面装着他们的武器,“这个能放在哪儿?”
西蒙向后一指,他们几个男生经常把乐器放在后面。亚历克和伊莎贝尔钻进车里,小心地在位子上坐下。“武装押车!”克拉丽宣布说,杰斯正从后面回到车上。
亚历克伸手握住背上背着的弓。“坐哪儿?”
“她说她想坐前排的座位。”杰斯说着把湿漉漉的头发从眼睛前面拨开。
“真是把好弓。”西蒙说,朝亚历克一点头。
亚历克眨眨眼,雨水从睫毛上滚落。“你对射箭了解多少?”他问道,语调中暗示对此的怀疑。
“我在营地里射过箭,”西蒙说,“六年前了。”
他得到的回应是三个人茫然的眼神,还有克拉丽鼓励的微笑,西蒙直接忽略了后者。他抬头看看低沉的天空。“我们必须赶在雨再下大前出发。”
车的前排座位上全是薯片的包装袋和饼干屑,克拉丽把能弄掉的都打扫干净了。西蒙在她弄完之前就踩下了油门,把她一下甩到座位上。“哎哟。”她的语气中充满了责备。
“抱歉。”他也没有看她。
克拉丽能听到其他人在后面低声讲着话——也许是在讨论战术问题,或者是怎样才能斩掉恶魔的头而不会把脓液溅到新皮靴上。尽管没有什么把前排和后面的座位隔开,可克拉丽觉得她和西蒙相互间的沉默让人很尴尬,仿佛他们两个人在独处一样。
“那句‘嘿’是怎么回事?”她问西蒙,此时他正驾车驶入罗斯福林荫大道,就是东河沿岸的那条快速路。
“什么‘嘿’?”他一边回答着,一边超过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司机是个正在打手机的穿西装的男人,他透过有色玻璃朝他们做了个气愤的手势。
“就是男生们总说的‘嘿’,就像你见到杰斯和亚历克的时候说‘嘿’,他们也回答说‘嘿’。说‘你好’有什么问题?”
她觉得自己看到他脸颊上的肌肉一抖。“‘你好’有点女里女气,”他告诉她,“真正的男人说话很简短,简明扼要。”
“所以你越有男子气概,说话就越少?”
“对。”西蒙点点头。在他身后,她能看到东河上升腾的水汽,码头也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中。河水本身就是铅灰色的,在风持续的搅动之下看上去像是奶油那样黏稠。“这就是为什么电影里真正的坏人相互打招呼的时候,从来不说话,就只是点点头。点头就是说‘我是个大坏蛋,而我也认出你同样是个坏蛋’。可他们从来不说话,因为他们是金刚狼和万磁王,如果有多余的解释,那就会破坏他们之间的心电感应。”
“我真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杰斯从后座上说。
“很好。”克拉丽说,西蒙报以一个极小的微笑,把车转向曼哈顿大桥,朝着布鲁克林和家的方向驶去。
他们到了克拉丽家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几缕阳光透过仍未消散的雾气照射下来,人行道上的积水开始变干。杰斯、亚历克和伊莎贝尔让西蒙和克拉丽在面包车旁边等着,而他们跑去检测杰斯所谓的“恶魔活跃度”。
西蒙看着三个暗影猎手沿着种有玫瑰花的人行道接近房子。“恶魔活跃度?他们有仪器能测出房子里的恶魔是不是在做瑜伽吗?”
“不,”克拉丽说着拉下潮湿的帽子,这样她就可以让阳光照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感应仪可以告诉他们恶魔有多厉害——如果有恶魔的话。”
西蒙对此表示很钦佩。“这个很有用。”
她转身过来。“西蒙,关于昨晚——”
他抬起一只手。“我们不需要再说起这事了。事实上,是我不想再提起。”
“我只说一句,”她飞快地说,“我知道当你说爱我的时候,我的回答不是你想听的。”
“的确。我经常想,当我最终对一个女孩说出‘我爱你’的时候,她会回答说‘我知道’,就像在《星球大战3:绝地的归来》里,莱娅公主对汉·索罗所说的那样。”
“可那很怪。”克拉丽忍不住说。
他瞪了她一眼。
“对不起,”她说,“瞧,西蒙,我——”
“不用,”西蒙说,“你瞧着,克拉丽,你瞧着我,认真看着我。你能做到吗?”
她看着他,看着他深色的眼睛,看着那对边缘颜色渐淡的眸子,看着那熟悉的稍稍有些不对称的眼眉,还有长长的睫毛、深色的头发、有些迟疑的微笑、会弹奏乐器的优雅的双手,以及西蒙全身上上下下各个地方,那些也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如果要她说出实情,她还会说她从来不知道他爱着自己吗?或者说她只是不知道如果他真的爱她,自己要怎么办?
她叹了口气。“看穿外在的魅力是件容易的事,可真正难懂的是人本身。”
“我们都只看见自己想看到的东西。”他静静地说。
“杰斯不是。”她想到那双清澈而不动声色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说。
“他比其他人更是那样。”
她一皱眉。“你说的是什么——”
“好了。”传来杰斯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克拉丽急忙转过身。“我们检查了房子的四周——什么都没有,很低的活跃度。可能只有弃魔,如果我们不上楼去,它们甚至都不会妨碍我们。”
“而如果它们真的妨碍到了,”伊莎贝尔说,她的微笑像手中的鞭子那样闪光,“我们也做好准备了。”
亚历克把沉甸甸的帆布包从面包车后面拉出来,扔在人行道上。“准备出发,”他宣布说,“让我们干掉那些恶魔!”
杰斯看着他,觉得有点奇怪。“你还好吧?”
“我很好,”亚历克并没有看他,而是放下自己的弓和箭,拿起一个木质的东西,既光洁又轻巧,上面还有羽毛和两个刀刃,他用手指轻轻一碰就开始发亮,“这个更好。”
伊莎贝尔担忧地看着哥哥。“可弓是……”
亚历克打断了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伊莎贝尔。”
弓被扔在了后座上,在阳光下还闪闪发光。西蒙把手伸过去,可又缩了回来,因为有一群笑逐颜开的年轻妇女推着婴儿车经过。她们朝公园的方向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三个全副武装的青年蹲在一辆黄色的面包车旁边。“为什么我能看到你们呢?”西蒙问,“你们的隐身术呢?”
“你能看到我们,”杰斯说,“是因为现在你知道了所看到的东西的真相是什么。”
“不错,”西蒙说,“我猜我是知道的。”
当他们让他待在面包车上时,他稍微抗议了一下,可杰斯告诉他有一辆逃命用的工具停在路边待命是多么重要的事情。“阳光对恶魔来说是致命的,可不会伤害到弃魔。如果它们追来怎么办?如果车被拖住了怎么办?”
克拉丽最后一眼看到西蒙是她站在门口转身挥手的时候,只看到他一边把腿翘在仪表板上,一边在翻埃里克收藏的CD。她宽慰地长出了一口气,至少西蒙是安全的。
他们进门的那一刻,有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那种味道几乎无法形容,像臭鸡蛋、生蛆的肉和海藻烂在炎热的海滩上。伊莎贝尔捏起鼻子,亚历克脸色发绿,可杰斯看起来像是闻到了什么少见的香水。“有恶魔来过,”他说,语气中透着种喜悦,“而且是最近。”
克拉丽紧张地看着他。“但它们有活动——”
“不,”他摇摇头,“我们能测出来,很平静。”他用下巴指指多萝西娅的门。那扇门紧紧关着,下面没有一丝光亮透出来。“如果圣廷知道她曾招待过恶魔,那也许会来盘问她。”
“我怀疑圣廷知道了任何一件事都不会高兴,”伊莎贝尔说,“总的来说,她说不定比我们更容易摆脱责任。”
“只要我们最后拿到圣杯,他们不会计较的,”亚历克四下张望着,蓝色的眼睛扫视着宽敞的门厅、通往楼上的楼梯和沾满污点的墙壁,“特别是如果我们同时还干掉了一些弃魔。”
杰斯摇了摇头。“它们在楼上的公寓里,我猜除非我们进去,否则它们不会出动。”
伊莎贝尔吹了一下挡在自己脸前面的一缕黏在一起的头发,朝克拉丽皱着眉说:“你还在等什么?”
克拉丽不由得看向杰斯,后者朝她一笑。过去吧,他的眼睛说。
她穿过门厅,小心地走向多萝西娅的门口。天窗因为积满尘土而不再透光,门口的灯泡还是不亮,唯一的亮光来自杰斯施的法术。里面的空气又热又闷,影子在她眼前升起,像是噩梦中森林里会迅速长大的魔法植物。她来到多萝西娅门前,轻轻敲了一下,又稍微用了些力道再敲了一下。
门开了,一道金色的光束从室内洒到门厅中。身形高大的多萝西娅站在那儿,一大片黄黄绿绿的色彩蔚为壮观。今天她的头巾是荧光黄的,装饰着一只金丝雀标本和荷叶边,巨大的耳环垂在头发中间,那双大脚还光着。克拉丽很惊讶——她从没看到过多萝西娅光着脚,或者除了那双破旧的拖鞋之外,从没见她穿过其他鞋子。
她的脚上涂了很淡的贝壳粉色指甲油,很有格调。
“克拉丽!”她大叫道,一把拉过克拉丽,紧紧抱住她。一时间,克拉丽淹没在擦了香水的肌肤、天鹅绒衣服和多萝西娅的披肩流苏之中,她挣扎了一下。“天啊,孩子,”这位女巫一边说,一边摇晃着脑袋,耳环像暴风雨中的风铃一般来回摆动,“上次见你时,是你从我的移空门后消失了。你最后去哪儿了?”
“威廉斯堡。”克拉丽说,松了一口气。
多萝西娅的眉梢挑了起来。“还有人说布鲁克林的公共交通不便捷。”她把门敞开,打了个手势让他们都进来。
房间里和上次克拉丽所看到的没有什么变化:桌子上散落着同样一副塔罗牌和水晶球。她的手非常想去拿那副牌,想去看看精美的图片下可能隐藏着什么。
多萝西娅在一把扶手椅上优雅地坐下,打量着几个暗影猎手,圆圆的小眼睛和帽子上的那只金丝雀标本的眼睛一样。桌子两边的碟子里都点着熏香,可还是没办法遮住弥漫在屋子里每个角落的那股浓重恶臭。“我想你还没有找到你母亲吧?”她问克拉丽。
克拉丽摇摇头。“没有,可我知道谁抓走了她。”
多萝西娅的目光从克拉丽身上转移到亚历克和伊莎贝尔那里,他们两人正在研究墙上的命运之手。杰斯看起来对于自己保镖的职责很不尽心,懒洋洋地靠在椅子扶手上。多萝西娅很满意自己的任何东西都没有遭到破坏,便把目光又移回克拉丽身上。“那是——”
“瓦伦丁,”克拉丽确认道,“对,是他。”
多萝西娅叹了口气说:“我所担心的就是这个。”她往后一坐,靠在垫子上。“你知道他抓住她要做什么吗?”
“我知道她曾经嫁给他——”
女巫嘟哝了一句:“因爱生恨,最糟糕的情况。”
杰斯这时轻轻发出一个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他笑了一下。多萝西娅的耳朵像猫那样竖起来。“有什么好笑的,孩子?”
“你知道什么?”他说,“爱情,我是说。”
多萝西娅把柔软白皙的双手握到一起,放在腿上。“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她说,“我不是读过你的茶叶吗,暗影猎手?你还没有爱上那个不该爱的人吗?”
杰斯说:“很不幸,我唯一真正的爱人一直是我自己。”
多萝西娅听到这个大笑起来。“至少,”她说,“这样你不用担心会遭到拒绝,杰斯·维兰德。”
“也不一定,我偶尔会拒绝自己的请求,只是为了找点乐子。”
多萝西娅又笑起来。克拉丽打断了她:“您一定在想为什么我们会来,多萝西娅太太。”
多萝西娅平静下来,揉了揉眼睛。“你们来是因为和我在一起很开心,我错了吗?”
“我没有时间跟人寻开心。我必须帮助我妈妈,为了救她我有点事情需要您帮忙。”
“是什么?”
“有样叫做生命之杯的东西,”克拉丽说,“瓦伦丁认为我妈妈拥有它,这就是他抓走她的原因。”
多萝西娅看起来真的非常吃惊。“天使之杯?”她说,声音中充满疑惑,“拉结尔的天使之杯,就是他用来混合天使和人类血液的那个,然后他把混合在一起的血液让人喝下去,创造了第一个暗影猎手?”
“就是那个。”杰斯说,音调中有些干涩。
“到底为什么他觉得在她手里?”多萝西娅问,“在所有人当中,他觉得是乔斯琳?”在克拉丽开口之前,她脸上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当然,因为她根本不是乔斯琳·弗雷,”她说,“她是乔斯琳·菲尔柴尔德,他的妻子。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可她拿了圣杯溜走了,是吗?”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女巫目光深处闪烁了一下,可她迅速垂下了眼睑,克拉丽以为那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所以,”多萝西娅说,“现在你知道自己要怎么办吗?无论她把东西藏到哪里,都不可能一下子就找到——如果你想去寻找的话。瓦伦丁在圣杯到手之后,就会利用它做出可怕的事情。”
“我想去寻找,”克拉丽说,“我们想——”
杰斯顺势打断了她。“我们知道东西在哪儿,”他说,“就只剩把它取走的问题了。”
多萝西娅的眼睛睁大了。“在哪儿?”
“这里。”杰斯说,他那种沾沾自喜的语气让伊莎贝尔和亚历克不再盯着书架仔细研究,而是走过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里?你的意思是说在你身上?”
“准确地说不是,”杰斯说,克拉丽觉得他正非常享受这种说话态度,可其实让人很不舒服,“我的意思是说在你这儿。”
多萝西娅的嘴巴紧闭起来。“这一点都不好玩。”她说,那种尖锐的语气让克拉丽开始担心事情要往非常不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杰斯总能惹怒所有人?
“确实在您这儿,”克拉丽急忙打断,“可不是——”
多萝西娅从扶手椅上站起来,身材高大的她俯看着他们。“你们搞错了,”她冷冷地说,“以为我有圣杯,然后胆敢跑来说我是个骗子,这一切都错了。”
亚历克伸手握住那有羽毛的武器。“哦,不妙。”他屏住呼吸说。
克拉丽很为难,摇摇头。“不,”她飞快地说,“我没有说您是骗子,我发誓。我是说圣杯在这里,可您从来不知道。”
多萝西娅太太盯着克拉丽,她的那双眼睛几乎完全隐藏在脸上的皱纹里,像大理石那样无动于衷。“你把话说明白。”她说。
“我是说我妈妈把它藏在了这儿,”克拉丽说,“很多年以前。她从没告诉过您,因为她不想把您也卷入这件事情。”
“所以她把圣杯伪装好之后给了你,”杰斯解释说,“是作为礼物送给你。”
多萝西娅茫然地看着他。
她记起来了吗?克拉丽很困惑地想。“那副塔罗牌,”她说,“她给您画的那副牌。”
女巫的目光看向那副牌,用绸布包着躺在桌子上。“那副牌?”她的眼睛睁大了,克拉丽走到桌子旁边拿起牌。牌摸起来很滑,还有温度。现在通过指尖,她能感觉到牌背面传导上来的如尼文魔力,这在从前她是无法感知的。她一摸就找到了圣杯首牌,她抽出这张牌,把其余的放回桌上。
“找到了。”她说。
他们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她,一动也不动。她慢慢把牌翻过来,再一次看着母亲的杰作:一只纤细的手握着生命之杯金色的杯脚。
“杰斯,”她说,“把你的石杖给我。”
他把温热的充满生气的石杖递到她手里。她把牌翻过来,依照背面的如尼文画起来——这里的一个弯,那里的一条线,意义都截然不同。当她又把牌翻回正面,图画有了细微的改变:握在杯脚上的手指松开了,那只手似乎要把圣杯送给她,仿佛还在说:给你,拿去吧。
她把石杖放回口袋。尽管牌上的画框不比她的手大,可她一下把手伸进去,像是伸进了一道很宽的缝隙里。她的手抓住了杯子的底部——手指紧紧握住——当她抽回自己的手时,圣杯就牢牢地抓在了手中,她想自己听到了那张牌里一声轻轻的叹息。牌面现在空无一物,瞬间化为灰烬,从她的指缝间滑落至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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