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城墙
贝尔杜尔——毁灭纪元3080年冬我 必须 止住 这 流血。
卡伦跪倒在地。他将矮人推向城墙坚石时心跳如雷。长剑贯穿了矮人左腹，恰是板甲与锁子甲衔接之处。卡伦抓着矮人的手压住伤口，鲜血仍从他指缝涌出。
"用力按住!听见了吗?用力按住!"
矮人疲惫地点头。目光已然涣散，呼吸微不可闻。
他失血太快了。
"搭箭!"
卡伦听见塔蒙·霍尔德的声音在夜空中炸响，这位御林铁卫队长正高声呐喊。他站在卡伦右侧约百英尺处，身着全套板甲的戴蒙国王就在他身旁。这位新登基的国王坚持要亲临前线。
帝国军队花了五天时间兵临城下。贝尔杜尔的守军在外城第三道城墙成功阻截了帝国攻势。贝尔杜尔军队在放弃前两道城墙时，两次漂亮的战术性撤退将伤亡降到了最低。如今他们与内城环区之间只剩最后一道屏障。
"预备，稳住......"
当身后的建筑在火球中轰然崩塌时，卡伦死死捂住耳朵。爆炸掀起的石板与碎石如雨点般四散飞溅。听到残骸碾碎铠甲与骨骼时发出的刺耳惨叫声，他不禁浑身战栗。帝国法师们在攻破第一道城墙后就开始了轰炸。贝尔杜尔的法师们和自由领少数有实战经验的法师勉强抵挡住了最猛烈的攻击，但终究无法全部拦截。
“稳住...... 放箭!”
箭矢 呼啸着 划破长空，向下方帝国士兵倾泻死亡之雨。卡伦将目光从矮人身上移开，扫视着城墙垛口。"薇芮尔......你在哪儿......?"
在战斗的大部分时间里，精灵们都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他，但卡伦在上次城墙攻防战中与他们失散了。人们总向他诉说战斗的荣耀与辉煌。可眼前只有混乱。
薇芮尔能治愈这个伤口。但矮人已经等不及了。
"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
卡伦伸手触碰火花。他感觉到能量丝线彼此缠绕，在运动中扭曲旋转，共振着能量。火焰的温暖向他呼唤。他拽动火线，将这些丝缕向内牵引，引导它们流向剑尖。他必须灼烧伤口。这会让矮人伤口起泡后感染风险更高，但那些可以稍后再担心。眼下，他需要先止血。这是他母亲总教导他的。 先处理最紧迫的问题;其他事情稍后再操心。
卡伦注视着剑尖渐渐泛起白炽的橙光，当他将火焰丝缕注入时，钢铁改变了颜色。"这会很痛......"
矮人眼中闪过一瞬清明，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他吞咽了一下，但简短地点了点头。"动手吧......"
更多梯子撞击外墙石面的哗啦声在卡伦耳中回响。随着 咔嗒 一声，钩爪咬入石缝，将沉重的梯子固定到位。他们正在准备下一波城墙攻势。他必须现在就 完成这件事。.
卡伦掀开锁子甲被剑刃劈开的部位。向矮人快速点头示意后，他将剑尖穿过锁甲暴露的缺口，直接压在敞开的伤口上。皮肉灼烧的焦臭味抢先于滋滋声蹿入他的咽喉。矮人没有尖叫。下颌肌肉紧绷，卡伦能从他眼中看到痛苦，但他没有尖叫。
"名字?"卡伦抽回长剑时问道。
"我是奥琳， 德莱德，” 矮人喘着粗气说道，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
卡伦并不惊讶矮人知道他是谁。自从戴蒙加冕以来，城墙内的每个人都认得他的脸。
"卡伦。"埃里克的声音穿透战场的喧嚣，他一手搭上卡伦的肩膀，脸上混合着泥土与血迹。"我担心你在上次云梯进攻时牺牲了。你还好吗?"
卡伦向奥林点头示意后站起身。矮人将头靠在城垛上，发出一声叹息。
"我没事。你见到其他人了吗?"
"自从我们从第二道城墙撤退后就没见过他们。"
卡伦叹了口气。从第一和第二道城墙的战术撤退本是计划好的，也确实奏效了，但仍有许多人战死。没有什么能让他对此做好准备。整座城市陷入火海——目光所及之处箭如雨下，火球划破长空，将石块化为闷烧的废墟。那些练习剑术的时光似乎毫无意义，如今生死之间全凭运气。
"云梯!准备，迎战!"
卡伦瞥了眼埃里克，对方点头示意，握紧双剑转向城垛。
"奥林，你能站起来吗?我需要你站起来。"卡伦拾起矮人脚边的双刃斧塞进他手里。
"遵命，驭龙者。我将与你并肩作战。愿你的火焰永不熄灭。"
"愿你的刀刃永不卷刃。"
矮人用斧柄支撑着勉强站起，对卡伦露出虚弱的微笑。
夜风抽打着卡伦的面庞，他沿着城墙垛口极目远眺。在他左右两侧，贝尔杜安的士兵与自由王国矮人们肩并肩站立着，他们砍断绳索、推翻云梯，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目睹这一幕，卡伦不禁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脖颈蔓延而下。
在魔影袭击期间，基拉前来援助贝尔杜安后，霍夫纳尔、普尔罗安和埃莱尼亚也相继承诺提供支援。若没有他们的帮助，这座城市可能早已沦陷。虽然时隔四百年之久，但洛达尔自由领的矮人们终于离开了他们的山中国度。卡伦确信，仅此一事就足以让瑟林日后讲出精彩的故事。
卡伦俯瞰着眼前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视线延伸至远方起伏的山谷。城市已成废墟，第一道城墙有多处完全坍塌，大多数建筑都化作冒着青烟的瓦砾堆。更远处，帝国军队的营火照亮了夜空，无数火把与火盆宛如无边无际的海洋，仿佛整个北境的兵力都已倾注在贝尔杜安下方的山谷中。
我们如何抵挡这样的攻势?
当帝国士兵攀上云梯顶端，如潮水般涌上城墙时——正如那晚多次上演的情景——卡伦内心的恐慌瞬间被打断了。
当一顶暗红色的头盔从墙的另一端升起时，他深吸了一口气。卡伦等到能看清士兵眼白的距离时，猛然前冲，将刀刃刺入对方暴露的脖颈。鲜血从伤口喷溅而出，混着血沫从士兵唇间溢出，让他不由得皱眉。卡伦抽回刀刃时，看着士兵的身体瘫软下去。那躯体悬在墙头摇晃片刻，便向后栽落，重重摔向地面。
卡伦还来不及换气，另一名士兵已补上缺口，攀上墙头的瞬间就挺剑直刺。卡伦踉跄后退闪避，差点失去平衡。他刚稳住身形，恰好看见奥林将战斧劈进那人胸膛。这个矮人把挂在斧刃上的士兵整个抡过城垛，狠狠砸在石地上。他把靴子踩进对方咽喉作为支点，猛力拔出斧头。矮人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到垛口，战斧划出弧光，将正在攀爬墙顶的帝国士兵拦腰斩断。
瓦勒瑞斯的警示像猫爪般突然抓挠卡伦的脑海。他侧身急闪，后背重重撞上城墙，帝国士兵的突刺堪堪擦过胸前。
一道白光闪过，年轻的巨龙从空中俯冲而下。它的利爪撕开士兵的铠甲，仿佛那只是层羊皮纸。当巨龙扯开那人喉咙时，卡伦能感受到瓦勒瑞斯的愤怒。这怒火在他体内燃烧，遮蔽了他的神智。他们的愤怒融为一体。他摇摇头试图集中精神，此刻他需要保持头脑清醒。埃里克与他四目相对，那道挑眉的僵硬目光仿佛在问："你还好吗?"
卡伦简短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当整座城市被天空中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吞没时，一阵战栗顺着卡伦的脊背爬下。他抬头正好看见橙红色火流划破长空直冲而来。人类与矮人的尖叫呼喊声交织成同一个词。
"龙!"
一个沉重的躯体猛撞上卡伦身侧。那冲击将他掀离地面，使他堪堪避开奔涌的龙焰，随后重重摔在城墙冰冷的石砖上。
他最先听到的是惨叫声。当龙焰吞噬人类与矮人时，他们的尖叫声中皮肉正从骨头上熔解。卡伦喉头涌起呕吐物的酸腐味，这味道盘踞在他舌尖，萦绕于鼻腔。但他强咽了回去，双肩止不住地颤抖。
卡伦挣扎着站起身子，目光扫过片刻前还站满守军的城墙。什么都没剩下。只有焦黑蜷曲的尸体。皮肉燃烧的恶臭在空气中弥漫。石块被烧成炭黑色，爆炸的冲击力将大段城墙轰得粉碎。巨龙再次咆哮，如同撕裂天空的雷霆。
卡伦一时惊慌失措，直到感受到瓦勒瑞斯在他意识边缘的触碰。那条幼龙正蜷伏在附近的屋顶，焦躁地左右移动，眼睛紧盯着天空。 感谢诸神。
"卡伦，我们必须撤离!又有一条要俯冲下来了!"
又一条?
卡伦抬头望向天空。当三个巨大的阴影掠过天际时，恐惧席卷了他的全身——它们的身形被上方的月光与下方燃烧城市的火光勾勒出来。这些生物庞大得惊人，每条从头到尾都超过百尺。就在他注视时，其中一个庞然大物突然脱离队伍，以惊人的速度扭转方向，笔直朝城墙俯冲而下。
"撤退!撤回要塞!保护国王!"塔蒙·霍尔德的声音穿透混乱，低沉而有力。 至少国王还活着。
埃里克转向卡伦，双眼圆睁："卡伦?"
"我们得找到奥林，不能..."卡伦突然语塞，他意识到奥林刚才站立的位置。那里现在只剩焦炭与灰烬。 愿你的火焰永不熄灭，愿你的刀刃永不锈钝。
埃里克抓住卡伦的手臂，把他拽起来，推着他沿着城墙垛向通往下方街道的阶梯走去。"我们得走了， 现在!”
当另一名胸前绣着洛瑞亚黑狮纹章的士兵翻上城墙，疯狂挥舞着长剑时，卡伦踉跄着向侧面躲闪。他犹豫了，脑海中满是那些尸体的画面——焦黑皲裂的皮肤不断发出噼啪声。
集中精神。
他及时举剑格挡，将士兵的劈砍力道引向俯瞰下方庭院的城墙缺口处。那士兵因挥砍的惯性向前扑去，失去平衡。卡伦用手肘猛推，使对方翻下城墙。士兵坠地的声响并非撞击声，而是被尖叫的寂静所取代。
卡伦继续前进。一切都疯了。当守军弃守城墙时，帝国士兵如潮水般涌上来。无边无际的红黑浪潮。
"我们下不去了。人太多了，"埃里克走到卡伦身边说道，声音里透着认命。
瓦莱瑞斯在卡伦意识深处抓挠。他知道这条龙想做什么。
不行。
脑海中传来反抗的低吼，但瓦莱瑞斯仍匍匐在附近建筑的板岩屋顶上观察战局。若用龙焰为卡伦和埃里克开路，无异于向帝国发射信号弹。空中那三条龙会像撕玩具般将他扯碎。
卡伦突然灵光一闪，转向埃里克："你相信我吗?"
"我..."埃里克眯起眼睛。"为什么?"
"是或不是?"
"是。"
"落地后，背靠背站好，明白吗?"卡伦搂住埃里克的肩膀，伸手触碰火花，汲取空气之线。当他把这些能量丝线引入体内时，一阵清凉的触感让他皮肤发痒。
希望这能奏效。
"等我们落地后——"埃里克的话突然中断，因为卡伦更用力地抓住他，脚跟抵住石墙，带着两人从城墙边缘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