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
当他睁开眼睛时，她正紧握着他的手。力道大得让他生疼。他头晕目眩，昏昏沉沉，但还不至于认不出自己在哪。
他躺在医疗帐篷里，那编织帐篷漂白的篷顶在任何地方都能认出来。更重要的是，那混合着草药与感染伤口的气味，以及病患们持续不断的呻吟声，都让他熟悉且不安。
他们最近并没有经历战斗，但人员迁移总是伴随着意外、以暴力收场的争执，以及常见或不那么常见的疾病。无论如何，医疗帐篷从不会空着。
那只手又用力捏了一下，力道大得让他觉得手骨都要被碾碎。他转头看向她。
"你必须起来，"他的母亲说。
“母亲……”
“女王正从城堡城出发与她的军队会合。她要向奥迪利和棕榈城开战，如果你不起来，就会被落下。”
“我昏迷了——”
“他醒了!”母亲向某个他看不见的人喊道，“他刚刚醒过来。”
他听见有人走近，接着哈芙莎的脸突然出现在视线中。
“这真意外，”她说，“除非受到打扰，否则我给的药剂应该能让他至少再睡几个时辰。”
“他天生就是这样，”伊玛尼说，“总比看起来更坚强、更有韧性。他本该是个贵族。”
陶看见哈芙莎正打量着他的母亲。
“好吧，”女祭司开口道，“他醒了是好事，但他需要休息恢复。”
“我侧腹的伤，有多严重?”陶问道，舌头感觉像盐腌过的鼻涕虫般干瘪无力。
“你很幸运，”哈芙莎说，“只是皮肉伤需要缝合。不过缝了很多针，从你左腰到肋骨都缠着麻线。”她似乎端详了他一会儿。“是谁用这么钝的刀砍伤你的?侍女们要我缝合前先净化伤口，好像我不会这么做似的。”女祭司舔了舔嘴唇。“冠军，我不想干涉你的事，但你不能继续这么高强度训练了。这毫无——”
“够了，祭司。”陶的母亲说。
哈芙莎的下巴几乎缩到了脖子后面。“抱歉，但在我的医疗帐篷里，我有权发表意见。”
"你正在和女王冠军的母亲说话，最好注意你的言行。"伊曼妮虽然坐着且双目失明，但她总有种气势让人感觉她像是高阶贵族。
按理说这不该奏效。陶的母亲只是个高阶平民，而哈芙莎虽然出身低阶，但至少也该是个第三甚至第四任萨赫祭司了。
但陶明白，在这半山腰上能找到的支点都未经考验。作为女王钦点的冠军，历届冠军不是英戈尼亚玛就是王室成员。这意味着冠军的母亲向来都是高阶贵族或王室成员，他知道哈芙莎正在努力解析伊曼妮提出的这个社会地位谜题。
"别再浪费我们的时间，"他母亲说，"准备让他启程吧。"
哈芙莎看起来手足无措。"我接到的指示是让他休养。大军开拔时我本该留下来照顾他休息。"
"谁给你的指示?"伊曼妮问道。
说到这个，哈芙莎似乎有了底气。"英戈尼亚玛·奥卡，而且他很可能是在执行布哈里大将军或......"她刻意停顿以增强效果，"女王的命令。"
伊曼妮挥手打断："是英戈尼亚玛·奥卡告诉你的，而现在是我在告诉你——我们要走了。"
"我不明白您怎么能——"
"叫'冠军母亲'就行。"
哈芙莎抿着嘴唇，但最终让步了："冠军母亲，我不能允许——"
"告诉她，陶，"伊曼妮再次握紧他的手，"告诉她我们要随大军一起向帕姆城进发。"
哈夫萨无助地转向他。
"我们就照我母亲说的做，"陶告诉她，他已不确定自己这么说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他想做的事，还是因为他从来都无法对母亲说不。
哈夫萨泄了气。"好的，冠军。我当然会跟您一起走。只是给我些时间把这里的事务安排妥当就——"
"那太费时间了，"伊玛尼说。"帮我扶他站起来。"
"您不能...冠军的母亲，您儿子的身体状况不适合长途跋涉...听着，他的伤口没有危险，但失血过多，他会虚弱一阵子，如果在他身体恢复前就扯开缝线就不好了。"
"好了，祭司。对别人我们含糊其辞，但你比任何人都该明白，他的力量并非来自那具躯体。"
哈夫萨结巴着开口。"我向您保证，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母亲——"
"他能与贵族和王族匹敌，"伊玛尼说。"你听过那些传闻吧?"
"母亲——"
"你当祭司多久了?你检查过、缝合过、见证过多少平民和贵族的痊愈?有多少平民应该能打败贵族?"
这番对话就在陶上方进行，两个女人如此专注于彼此，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你是医药团体的领袖之一，不是吗?"伊玛尼问。"没有普通平民能匹敌贵族。你很清楚这一点。"
"我不确定您希望我说什么，冠军的母亲。"
"我追求的不多不少，就是那个显而易见的真相，"伊玛尼说，将构成她所谓真相的真实话语留在了未言之境。
"母亲，够了，"陶说道。"埃克尼祭司，现在是白天什么时候?"
"你昨天下午才因失血过多昏迷，"哈夫萨强调着他受伤不久的事实。"现在是早晨，营地里大多数人刚用过早餐。"
"很好。帮我站起来，你们俩。在我们行军前，齐奥拉女王要召开战争会议。情况有变，我们的计划也要调整。我必须参与讨论。带我去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