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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冬之女

  "我猜你们俩有关系,"伊芙琳一边倒着每日必喝的早茶,一边说出了第一句话。

  "间接地,"哈德良回答。

  食物的盖子被掀开了。那天早晨对诺夫隆的感谢仅仅是一个集体的低头致意。和往常一样,早餐桌无可挑剔,摆满了适合国王、皇帝食用的盛宴,还有至少一对非常安静的小偷。

  伊芙琳没有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专注于琥珀色的液体流入她的瓷杯。

  "塞雷特人很快就会来。发生在他们后院的事情必须处理。他们以不谨慎著称。他们很可能会寻求正义,而且他们选择追究谁的责任并不重要。"她抬起头。"两个无足轻重的外国人将是他们的首选目标。我认为你们俩最好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你要赶我们走?"哈德良问。

  “是的,”她简短地说着,微微点了一下头。“我是。”伊芙琳重重放下勺子,皱起眉头。“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把你的房间租给别人了。所以,请收拾好你的东西,中午前离开,谢谢。”

  哈德良注视着她,露出微笑。“你在担心我们,不是吗?”

  伊芙琳回瞪着他。“别荒谬了。你们是令人厌恶的家伙,我不能再让你们用那些讨厌的方式糟蹋我的房子了。好了,你想要真相,现在你知道了。别笑了。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不是的。别笑了。”

  一阵敲门声结束了这场一边倒的争论,伊芙琳站起身,气呼呼地大步走向家门。

  “喂!”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

  "哦天哪。"伊芙琳倒吸一口气。"夫人阁下!"

  罗伊斯和哈德良猛地站起身。他们刚离开餐厅,就在门厅遇见了罗谢尔公爵夫人。她身着一袭黑色长裙,披着黑色披肩,配戴一顶同色系的宽檐帽——这种帽子在狭窄空间移动时需要特别小心。尽管她体型丰腴,存在感却比实际身形还要大一倍。就像小房间里飞进一只吵闹的蜜蜂,她的出现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那张圆润愉悦的脸庞绽放着笑容,弯弯的笑眼宛如两轮新月。

  伊芙琳抚平一块本就摆放完美的蕾丝垫布。"实在抱歉。我完全不知道您会来。请原谅这乱七八糟的样子!"

  "哦,别这么说,我亲爱的女士!"公爵夫人说道。"该道歉的是我。在这种时候突然造访,又是在这样的悲剧之后。如果您把我赶走,我一点儿也不会惊讶。把我踢到阴沟里。像您这样高贵的女士肯定觉得我该懂规矩,不该表现得如此失礼。"

  "我...我...啊..."伊芙琳结结巴巴地说,完全不知所措。

  "她遇到对手了,"罗伊斯对哈德良低语道。

  "但你要明白,我确实事出有因。虽然这个理由可能并不显而易见,或许在你看来也无关紧要,但我向你保证,对我而言它至关重要。作为本城的女公爵,这总该有点分量,不是吗?当然有。所以,我真心希望你能原谅这次冒昧打扰。"

  这位高大的妇人更深地踏入屋内,轻拂裙摆确保不会被踩到。当她完全走出门廊时,哈德良看见街上停着一辆豪华马车,还有一队数量惊人的武装士兵——包括罗兰·怀伯格在内——正担任着这位女士的护卫工作。

  "我在找两个人——"女公爵发现了他们,露出笑容。"啊,你们不就在这儿吗?"

  她说这话时似乎期待某种回应,但罗伊斯和哈德里安都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停顿了一拍,她的笑容便更加灿烂。她向他们伸出双手。"我的救命恩人。"

  她穿过房间,给了哈德里安一个热情的拥抱;连熊抱也不过如此。显然她忘了哈德里安关于罗伊斯讨厌拥抱的提醒,因为她紧接着也抱住了罗伊斯。罗伊斯浑身僵硬,尽可能忍耐着这个拥抱。

  "这是我们的荣幸,夫人。"哈德里安回答。

  "对你们,亲爱的孩子们来说,我是 珍妮, 你们最感激的落难女子。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我丈夫派人去东面山坡寻找维拉尔的踪迹。他们发现了被烧毁的废墟,还有两具尸体。"

  "两具?"罗伊斯问道。

  "维拉尔和最初的居民福柯克·德·罗什,这位公元一世纪的修士,河流与城市都以他的名字命名。德·罗什的遗体安息在圆顶下的墓穴里。而维拉尔...好吧,我猜那是维拉尔...被烧得面目全非。他们还发现了诺维伦毫无生气的雕像。那头怪物几乎杀死了城里所有的贵族。阿曼德·卡尔德和我差一点就成为春日祭的另外两个牺牲品。"

  仍说不出话的伊芙琳继续呆望着。

  "那么,如果我了解我父亲的话,他要求的不只是营救我。我确信你们的报酬取决于能否把我带回他身边。好吧,这" "可" "事情就是这样。我丈夫爱我,我也爱他,我不会离开这里。"她递出一封密封的羊皮纸卷,哈德良接了过去。"所以,这是给我父亲的信,告诉他我很安全而且无比幸福,他应该支付承诺的全部酬金。但以防他不这么认为......"她转身大喊:"温特沃斯!"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矮个子男人快步上前,递出一个钱袋。罗伊斯接了过来。

  "这里面有七十五枚金币,应该够你应付一阵开销了。我本想多给些,但现在这已不是我一个人的钱了,你能理解吧。我丈夫和我正在整顿城市财政,必须控制开支。不过我还是想确保你不会两手空空。所以请收下这些,连同我永恒的感激之情。"

  "谢谢,"哈德良说。

  "噢不,亲爱的孩子,该说谢谢的 是我"要不是你的及时相助,我早已命丧黄泉,我丈夫会心碎欲绝,阿尔本城也不会有如此英明的新国王了!"

  "主教已经为你丈夫加冕了吗?"伊芙琳问道。

  "哈哈!不,不。罗谢尔只能满足于和我们待在这里了。我丈夫没出现在盛宴上时,他就自动退出了这场角逐。显然,找到我比王冠更重要。不,主教选择了阿尔芒·卡尔德,他是唯一一位出席盛宴并活下来的贵族。他余生可能会跛着脚走路,但看起来他会完全康复。他看起来是个正派人,这很好,而且他喜欢我,这更好。阿尔本需要很多改变,我想阿曼德国王会听取我的改革建议。你认识梅卡托·西卡拉吗?"

  两人都点了点头。

  "了不起的女士。她是为了把我的信送给利奥才死的,对吧?"

  "是的,"罗伊斯说。

  公爵夫人点点头。"那个可怜的女人。她想要的只是让她的人民过上更好的生活。"公爵夫人抬起手摇了摇手指。"我要确保农奴们得到更好的对待——至少在罗谢尔是这样。里奥和我将把这座城市打造成全世界的灯塔。为农奴、卡利安人和那些小个子长胡子民族提供安全的庇护所。当人们看到汇聚如此多人才所能创造的繁荣时,他们肯定会想要效仿我们的成功。好了,我真的该走了。再次感谢你,哈德良·布莱克沃特和罗伊斯......罗伊斯。抱歉,我没听清你的姓氏。是什么?"

  罗伊斯叹了口气。"梅尔伯恩。"

  伊芙琳瞪大眼睛。"我还以为你们叫鲍德温和格里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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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安置他们马匹的马厩回来后,哈德良牵着他们的马沿着磨坊街前行。整整一周没来看望舞者让他感到内疚。马夫抱怨说,如果他们打算 遗弃 马匹这么久,至少应该提前告知。事实上,当哈德良出现时,那人可能更失望。他原本指望能卖掉这些无主马匹的希望破灭了,现在只能 接受 他收取的离谱高昂的看管费。舞者没有表现出任何被虐待或不满的迹象,行走时还亲昵地蹭着哈德良的肩膀。

  回到亨斯沃思宅邸时,哈德良发现罗伊斯正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等待,周围堆满了他们的装备,就像个被冲上荒岛的落难者。

  "这次你又干什么了?"哈德良问道。

  "没什么,"罗伊斯说着站起来,把哈德里安的鞍囊扔给他。罗伊斯用拇指往肩后指了指。"新住客来了,伊芙琳要我和我们的东西搬出去,免得打扰到她。"

  "她?"

  "没错。"他脸上带着古怪的冷笑,既惊讶又觉得好笑。"新房客就是那个告诉我们这个地方的米尔人母亲。"

  哈德里安把小指头伸进耳朵,夸张地掏了掏耳朵,然后拿出来说:"抱歉,听起来像是你说伊芙琳把房间租给了一个米尔人。"

  罗伊斯点点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不知怎么找到了那个米尔人。我想她一辈子都住在这儿,对这座城市很熟悉。老太太总是给人惊喜。"

  罗伊斯把自己的行李甩到马背上,但在系紧之前,他抬起马镫挂在鞍头上,再次检查了肚带。

  "认真的吗?"哈德良倚着舞者号,厌恶地摇着头,"你还得检查?你觉得我不会系马鞍吗?"

  罗伊斯甚至头都没抬,手指沿着皮带检查松紧度。"对,我就是觉得你不会。"

  "信任。你得学会信任别人,罗伊斯。"

  他没做任何调整就放下了马镫。"不,我学不会。"

  他们绑好行囊,坐骑已不耐烦地跺着蹄子,急切想上路。街角送奶工又开始了日常的配送,卖花姑娘挎着满篮新摘的紫罗兰挨家敲门。仅仅过了一天,整座城市便恢复了往日节奏。

  哈德良翻身上马握住缰绳,罗伊斯却踌躇不前。他明明收拾妥当,却仍仰头望着他们住过的那扇窗户。

  "落了东西?"

  "那块毯子。"

  "什么毯子?等等...你不是当真吧!"

  "只是这东西肯定能轻松从那扇窗户穿过去,落到街上几乎不会发出声响。"罗伊斯打量着这条大马路。"这条街上从来看不到巡警。我打赌我们能在小古尔姆卖到五金币,说不定六金币。"

  "我要走了。"哈德良正要催动"舞者"进入车流,却又停了下来。

  "怎么?"罗伊斯问道,"你对那块地毯改变主意了,是不是?"

  哈德良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是。"他指着街对面一只坐在新翻土堆上的扁鼻小狗。"肯定是只流浪狗。我经常在这附近看见它。真希望我带了点吃的。"

  "不是流浪狗,它戴着项圈,"罗伊斯说着继续盯着看,突然眯起眼睛,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这不可能。"

  "什么不是?"

  罗伊斯弃马穿过街道。

  众所周知罗伊斯讨厌狗,担心他会伤害那只动物,哈德里安立即跳下坐骑冲过去,刚好在罗伊斯弯腰查看那只肮脏小狗的项圈时赶到。

  "我简直不敢相信。"

  "怎么了?"哈德里安问。

  "是希普尔先生。"

  "不!这不可能。你该不会是说......"

  罗伊斯点点头。"马特尔夫人的狗。就是在亨莱庄园发出警报,差点害死可怜的守卫拉尔夫的那只。这狗怎么会在这里?"

  哈德里安环顾四周杂草丛生、歪斜墓碑遍布的荒地。"这是片墓地,贫民坟场。也许这里埋着马特尔夫人。"

  "马特尔夫人不可能被葬在阿尔本的贫民坟地里。她可是一位富有的梅伦加领主的妻子。"

  "但帕克不是说那本日记属于一个叫福尔柯克的修士吗?"哈德里安问道。

  "不。他说日记是 由 一个叫福尔柯克的人写的,而她 是从 一个修士那里得到的。"

  "哇,这可真奇怪。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是怎么死的。"哈德里安悲伤地看着那只狗。"真是条忠犬。我听过类似的故事。狗对主人依恋太深,就会在主人的坟墓前等待他们回来。有些狗因为不肯离开,最终也死在那里。"

  罗伊斯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盯着那只狗和坟墓。

  "也许我们应该带上希普尔先生。"哈德里安说着弯下腰伸出手。

  那只扁脸折耳的小杂种狗朝他龇牙咧嘴。"也许吧。"

  他们回到马匹旁,翻身上马。

  "也许伊芙琳会收养他,"哈德良满怀希望地说。

  "或者他可能会被牛奶车的轮子碾碎。我不确定哪种命运更糟,"罗伊斯补充道。

  街道依旧如他们初到时那般拥挤,只是此刻的人流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城外涌动。如同罗伊斯和哈德良一样,每个人都在离开这座城市,踏上归途。山脚下的广场已被清理一新,锤击声宣告着画廊大门正在修缮,格罗姆·加利姆斯的钟声准时响起,却不见任何商贩摆摊营业。取而代之的,是在那座曾经矗立着十七英尺高诺维隆雕像的空基座周围,摆满了一束束鲜花。花环、蜡烛与精心绘制的肖像画,混杂在刚采摘的鲜花丛中。奇怪的是——仆从与贵族的悼念品之间毫无界限划分。特权阶级与贫民之间不存在分界线。哀伤将所有人融为一体,就像死亡那般轻易地抹平了差异。

  "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联系起来的,"哈德良说道,他们正等着通过通往总督岛的大桥,前面是三辆载满家庭的马车。"读一个几千年前僧侣的日记怎么会害死马特尔夫人和维吉尔·帕克?也许某个古老的鬼魂想要回他的书。这又引出了另一个谜团。"

  "什么?"

  "谁杀了伊拉斯谟·尼姆?"

  罗伊斯耸了耸肩。"我猜是个魔像干的。"

  哈德良摇摇头。"只有维拉尔、格里斯沃尔德和伊拉斯谟知道如何召唤它们。伊拉斯谟死的时候,你正在屋顶上追维拉尔。"

  "那肯定是格里斯沃尔德了。"

  "不对。他早就从墓地逃走了。而且他们俩是朋友。他没有理由杀他。"

  "我有个朋友,我总想着要杀了他。"罗伊斯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所以你现在承认了?我们是朋友?"

  "我可没说是你。别这么自以为是。"

  前方的马车开始移动,但速度缓慢。他们正位于桥梁边缘,那座罗伊斯曾栖息过的巨大石像鬼三角楣饰依然守卫着总督岛的入口。

  哈德里安环顾四周,这座拥挤的城市充斥着高塔和怪诞雕像,大教堂和桥塔高耸其间。即使在白天,高耸建筑投下的众多阴影也让这座古城显得阴森。谁知道它还藏着什么其他秘密。

  罗伊斯在鞍座上猛地转身向后望去。

  "怎么了?"哈德里安也回头张望,但只看到城市和更多拥挤的人群。

  "没什么。"

  "这是什么?"

  罗伊斯又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我刚想到一件事。"

  "什么?"

  "为什么玛特尔夫人会被葬在无名墓里。因为没人认领她的尸体。没人确认过她的身份。"

  "我觉得这很明显。如果他们知道她是谁,她的尸体就会被送回亨姆利庄园。"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没人认出她?"

  哈德里安脸上闪过震惊。"你该不会是说..."

  罗伊斯点点头。"如果玛特尔夫人没有脸呢?"

  哈德里安做了个鬼脸,把蓝色围巾裹得更紧了。

  渡过河流后,他们开始攀爬远处的山丘,向西行进。当他们抵达山顶时,转身最后望了一眼。从那个距离望去,坐落在山谷中的城市被群山与大海环抱,显得别致,甚至浪漫。

  "那边是什么?"罗伊斯指着海岸线下方看似要塞的建筑。

  那座城堡不过是远处山顶的一个轮廓,但即便隔着这么远,它依然显得令人生畏、危险而强大。

  "布莱辛城堡,"哈德良说。"我想他们就是在那儿囚禁了格伦摩根三世,现在那里是塞雷特骑士团的总部。阴森的地方。想去看看吗?"

  罗伊斯拉起兜帽。"不。我们回家吧。我再也不来这儿了。"

  哈德良大笑。"永远别对任何事说永远......"

  "闭嘴。"

  "这听起来像是对漠不关心的神明发出的挑衅......"

  "我是认真的。"

  "像我们这样的人,无论飞黄腾达、一败涂地还是踌躇不前......"

  "你现在真的惹恼我了。"

  "当他们在祭坛上笑得前仰后合时,这些都无关紧要......"

  罗伊斯踢了踢马腹,沿着道路小跑而去。

  哈德良再次回望那座城市。他想起了塞顿,想起在血腥味与寡妇哭嚎声中初遇她的那个夜晚。他记起父亲逼他宰杀的第一只鸡,那是他夺取的第一个生命。他又回想起在卡利斯竞技场里多年的征战与屠杀。"为我们可悲又凄凉的小命。"

  罗伊斯是对的。他们永远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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