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门铃响了， 我赶紧跑去开门，不想让南姨拦下他。怀亚特站在门口，拿着一朵巨大的向日葵。"给你的，桑迪。"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心头小鹿乱撞。
"谢谢。"我走出门并关上房门。"我们去哪?"
“时间还早。我想我们可以去图森看场电影什么的。”
车程很长，我们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快到城里时，他问我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我什么类型都能看。”
“什么都行?你可能会后悔的。记得我们在鸟笼影院看的那部吗?”
“不，其实我不记得了。”
他没有回答，这时我们停在一家老式电影院前。
“今天是'疯狂星期一'。他们放映城里最棒的B级片。”
他买了两张 《外太空杀手小丑》的票。
看电影时他的手臂搭在我椅背上，我发现自己很享受他的陪伴，以及他对那些恐怖小丑的犀利点评。自从他知道我的名字后，这人倒也不算太糟。
电影结束后，我们走去星巴克。他牵着我的手，这让我想起自己渴望的是恋爱关系而非随意的亲吻。倒不是说我和怀亚特已经在交往了。还没到那步。但事情正在好转。只是想到乔丹时，我的心还是会揪紧。他为什么非要这么疏远?要是怀亚特最终也变成这样怎么办?
还有贝丝。她现在很生我的气，但我想她会原谅我的。如果怀亚特和我真的不只是朋友关系，那可能会毁掉我们之间的友谊。我想成为她的朋友。我需要她。她是墓碑镇里唯一看起来有点影响力的女孩。
我从口袋里掏出怀亚特的素描，真希望随身带着我的素描本。
当他从我肩膀后面看过来时笑了。"看来我给你留下了深刻印象，是吧?"
“你把我吓坏了。”
“话说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在找仙人掌写生，以为那是公共土地。”
他放下一杯拿铁在我面前。"你的素描本呢?你不是总带着吗?"
我心里一紧。"弄丢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楠的事。这事会引发更多我不想回答的问题。
“这条路上有家美术用品店。趁我们在这儿，你该再买一本。”
“那太好了。”
“好，我带你去，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你为我画幅画。”
“好啊，你想画什么?”
他咧嘴一笑，摇了摇手指。"不不，等你买了新画具我再告诉你。你得保证无论我要什么都给我画。"
我被勾起了兴趣。"行吧，但不能画下流的东西。"我笑道。
怀亚特挑了挑眉毛。
在美术用品店，我选了两本新素描本和一套铅笔。怀亚特说要大幅的画，于是我又拿了本大素描簿。
回家的路上我开始画一个邪恶小丑，把怀亚特的脸安了上去。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我问。
他摇了摇头。"不，我想让你给我画一幅自画像。"
糟糕。"你是想要我的画像?"
“对。”
“我不画自己。”
“为什么?”
“就是不画。选别的吧。”
“你答应过的。”
我眨了几下眼睛，困惑地盯着怀亚特。
我刚才在想什么?
当太阳从地平线探出头时，我们的车刚好驶入车道。
“天亮了。”
“嗯，你睡着了，卡车在沙漠中央没油了。我联系不上任何人，只能等待路过的人帮忙。我就让你继续睡了。”
两秒钟前他还逼我答应给他画自画像，现在居然天亮了。他在撒谎。但我的记忆怎么突然消失了?
又一次。
"走吧，楠和埃斯特班会担心的。"怀亚特说。
我跟着怀亚特进屋，仍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楠正在厨房餐桌旁等着，我们一进门她就跳了起来。
"谢天谢地你们没事。"她紧紧抱了我一下，然后松开。"你们去哪儿了?"
怀亚特开口道："夫人，很抱歉，我们开车去了沙漠，我的卡车没油了。那边很难找到人帮忙。手机也没信号，我只能等人经过。桑迪在车上睡着了。我很抱歉。"
楠点点头，好像这是世界上最合理的解释。我确信他影响了她接受这个说法，但我太恍惚了，没注意到他是怎么说服她的。这个故事对我来说总觉得不太对劲。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回房间。昨晚没睡好，想一个人静静。"我说。
没等回应，我径直回房躺在床上回想昨夜的事。记忆里只有些沙漠中的零碎片段，完全串不起来。我是不是出问题了?为什么总在遗忘?
林肯猫蜷在我身边发出呼噜声。我对着它把记得的片段都说了出来，试图拼凑线索。但一切都毫无头绪。
敲门声突然响起。
"进来。"我应道。
南走了进来，我撑起身子。我还记得她撕我素描本的事。她在床沿坐下。
"你还好吗?"她问。
“应该吧。”
她绞着手指："我担心坏了。昨晚我说要组织搜救队时，埃斯特班拼命拦着我。当然他是对的，你们没事。但我当时真怕你遭遇不测。"
我皱眉："怎么突然关心我了?无意冒犯，但平时你巴不得我赶紧消失。"
她叹息："我欠你个道歉。看到那些画时我失控了，解释不清为什么。"泪水滑过她的脸颊："我太想念亚历杭德罗了。你把他双手画得那么鲜活…我受不了。后来你失踪了，我心里有什么突然苏醒了。害怕连你也失去…已经习惯有你在的日子，想到你最后记住的竟是我毁了你的画…"
这是自我到来后南对我说过最多话的一次。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特别是我的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
"没关系，"我说，其实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真这么想。
她碰了碰我的手，我注意到不像之前那样冰凉。"不，这不够。来吧，我想补偿你。带上你的新素描本。"
南带我来到一个从未进过的房间。说实话，我根本没在这栋房子里探索过。我只熟悉自己的卧室、浴室、厨房和客厅，仅此而已。
她推开门，我不由屏住了呼吸。是个画室。水泥地板上溅满颜料。画布散落各处，大多只完成了一半。几副画架支在那里。我从地上捡起一幅画。画的是日落时分的沙漠。那晚霞美得惊人，正是我无论如何都捕捉不到的景象。
"这是你画的?"我问
“是的。”
“太棒了。我经常画日出日落，但总是调不准颜色。能教我这个吗?”
她点点头，环视房间后叹了口气："知道吗，自他死后我就再没进来过。好像他把我的创作欲望都带走了。但现在我该走出来了。他不会回来了，我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她陪我坐了很久，我们一起研究技法。如果能跟她学习，我或许都不用上艺术学院了。几小时后，她站起身。
“我想去做晚饭了。你可以在这里想待多久都行。”
“我能用块空白画布吗?突然想画画了。”
“当然，随便用。”
我在她的画布堆里翻了翻，挑了幅约三英尺高两英尺宽的。虽然还不知道要画什么，但关于昨晚的记忆空白仍让我心神不宁。
我开始心不在焉地打草稿。先画了个深坑，又在坑里勾勒出株狰狞的仙人掌，最后一刻改了主意画成玫瑰。呃，真怪。但莫名又觉得合理。退后两步端详这朵玫瑰，它看起来邪气逼人。
敲门声响起，埃斯特万探头进来。
“那个叫怀亚特的小子来找你。”
我眨了眨眼："麻烦告诉他我不在家，实在不想和他说话。"埃斯特万点点头关上门。前两次和怀亚特见面后，我的记忆都出现了大段空白。
几分钟后埃斯特万拿着支向日葵回来。
“他留给你的。”
我接过花束，思绪纷乱。
“南妮有几个花瓶，要我给你找个来吗?”
“麻烦了。”
我将向日葵插进埃斯特万找来的花瓶，摆在梳妆台上。
第二天我请了病假。整天基本都泡在南妮的画室里完善新作。她来看过几次，但多数时间任我独处。当晚怀亚特又来了，南妮问我要不要见，我再次拒绝。真希望他能像我刚来时那样对我不理不睬—虽然他又留了支向日葵，倒让房间亮堂了几分。
我不确定自己要做什么，但我知道一件事。也许我对乔丹并非百分百信任，但现在是时候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