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抉择
阿奇隆要塞——毁灭纪元3081年冬
阿丽娜跨坐在林瓦尔背上， 呼出的白雾在面前寒冷的空气中凝结。在她身后的岩架和森林中，七百名温达瑞战士正等待她的信号。
下方平原上，奥利维安、萨夫林和她的皇家卫队站在战士群与安杜里人之间，四名纳沃南精英战士潜伏其中。她从未见过这些强大的纳沃南冠军，也没见过他们的阿塔鲁斯铠甲。但如果传说属实，如果艾森·维兰德所言不虚，这些冠军将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纳沃南的主力部队，包括他们那些可怖的野兽——萨尔纳斯——以及鳞甲坐骑达瓦金，都隐蔽在山丘转角处视线之外。最好将他们的存在对洛伦保密到最后一刻。
"我们还要等多久?"阿玛瑞骑在辛德尔背上问道。
"直到我的耐心耗尽。"阿丽娜在马鞍上向前倾身，手指紧握住缰绳。
"那不会太久，"卢基拉说。
"给贝莉娜一些时间。"梅拉坐在奥迪恩的马鞍上，双臂搭在膝头，目光凝视着城堡墙头燃烧的灯笼。"今夜这山谷将被鲜血染红，但我们的血越少越好。"
"嗯。"阿丽娜的手指抚过林瓦尔的鳞片。她不能大声说出来，但心中充满恐惧。不是对死亡的恐惧，她早已接受这点。而是害怕失去戴恩，害怕再次失去那个曾经失去又回到她身边的兄长。她被自己的愤怒与痛苦蒙蔽，待他如同亲手割开卡尔喉咙的凶手。她推开他，想到在真正挽回他之前就可能永远失去他，这让她心如刀绞。
巴伦大可以烂在虚空中，她毫不在乎，但戴恩，戴恩她绝不能失去。她 绝不 允许。
贝莉娜低垂着头 离开门楼，瓦尔塔兰头盔的鼻梁部分刮蹭着她的鼻子。她讨厌头盔，总让她感觉窒息。不过她不介意科拉克伦的装甲裙甲，蓝色向来是她的颜色。
她将圆形盾牌架在左臂上，手指紧紧攥着装满神火的陶罐，小心翼翼地让液体流到地面上。她绝不会让戴恩活着离开这里。她花在这批神火上的金子足够买下半支舰队，更别提那些欠下的人情债。而现在她只剩三罐了。
洛里安和瓦尔塔兰的士兵在她周围忙碌着，在主广场列队行进，沿着城墙排开。她不得不承认，这地方令人印象深刻。烧毁它几乎会让人感到可惜。几乎。
身后传来一声叫喊。
"操，"她低声咒骂，不敢回头张望。有人撞上了她，让她踉跄着向右倒去。
"看着点路，"一个男人厉声说道，一手拿着厚重的圆盾，另一手握着粗壮的长矛。
"舔我的鸡巴，"贝丽娜反唇相讥。
"你刚才说什么?"
贝丽娜用空着的手抓起神火罐，灌了一大口，然后喷在那男人脸上。
他踉跄后退，揉着眼睛大叫起来。其他士兵转身盯着他们，朝这边走来。
这也许不是她最明智的举动，但贝丽娜向来不擅长控制冲动。好吧，现在木已成舟。她只能自食其果了。
"舔，"她重复道，嘴里还含着半口正在灼烧她舌头和脸颊的有毒液体。"我的。鸡巴。"
她伸手从壁架上夺下一支燃烧的火把。最初的本能驱使她想将液体喷向火焰再泼向那人。但她很快意识到，这样可能会引燃自己的脸。她很喜欢自己的容貌，于是转而挥动火把砸向那个揉着眼睛的男人，同时迅速将剩余的神火吐在身后的地面上。
不到一秒钟，科拉克隆士兵就化作火人，发出凄厉的惨叫。他踉跄后退撞上石墙，在烈焰中疯狂扭动。火势顺着她先前从门房一路滴落的神火轨迹蔓延。
当其他士兵举起长矛时，她看着火舌在石面上肆虐。更多守卫听到垂死者的嚎叫，从城墙垛口和庭院各处探头张望。
贝莉娜决定向戴恩讲述如何攻破城门时，要省略这段细节。他总是说她行事太过张扬。
"冷静，冷静，"她用火把指着那个在烈焰中静止不动的男人说道，"我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了。"
三名士兵举起盾牌大步逼近。
"好了好了，"贝莉娜缓缓后退，目光始终锁定三人，"这都是误会。"
三名士兵同时突刺，长矛后缩准备将她像鱼一样刺穿。她低头确认脚下安全后，丢下了火把。
她吐在地上的神火轰然爆燃，将三人吞噬。半秒之后，整个要塞剧烈震动，门房在爆炸中四分五裂，火浪向四面八方喷涌，碎石块如雨点般砸落在庭院各处。
"好吧，"贝丽娜盯着那燃烧如篝火的城门，低声自语道，"这效果比我预想的好多了。"
在随之而来的混乱中，贝丽娜丢下盾牌，消失在附近的门道里。
一道 闪光在城堡的闸楼处亮起，不到一秒后，伴随着震撼大地的火焰与碎石爆发。雷鸣般的轰响扫过山谷，艾琳娜敬畏地看着阿基隆要塞的城门被撕 成碎片。号角声轰鸣，守军的呐喊在下方的平原上回荡。
更多号角声回应着，下方，她的战士们和安杜里人开始行动，红月的光芒在他们盾牌上闪烁。
"好吧，"梅拉在奥迪恩的马鞍上挺直身子，"她说要放火烧点什么。"
在艾琳娜身下，一阵震动传遍林瓦尔，当双足飞龙扬起身体展开翅膀时，这震动变成了怒吼，更多飞龙在他们身后的森林中回应着。
"瓦尔塔拉的温达利，"艾琳娜高喊，从马鞍侧边解下一支标枪，"今晚就是我们把这些洛瑞安人赶出家园的夜晚。今晚，我们将解放瓦尔塔拉!"
一阵欢呼声在她身后响起。
她将标枪举向天空。"以刀刃与鲜血之名!"
当林瓦尔向前猛冲，从岩架上跃起展开双翼时，艾琳娜听到阿玛里、卢基拉和梅拉都回应着她的呼喊，声音盖过了飞龙的怒吼。"以刀刃与鲜血之名!"
当莱恩瓦尔从悬崖边俯冲而下时，艾琳娜紧紧贴住他的脖颈，她腰间的皮带扣叮当作响，胃里泛起一阵失重感。
这就是她与生俱来的使命。
在她右侧，透过模糊的泪眼，她看见紫色电弧划破长空，朝她行进的战士们袭来。当部分闪电撕裂队列，哀嚎与尖叫四起时，她的心如刀绞。但多数闪电却在空中急转，扭曲变形，被导向军阵中四个点位后彻底消失。
在紫光映照下，艾琳娜勉强辨认出那些纳沃南的伊西尔丹人——他们全身披挂着闪亮的阿塔洛斯壳甲，骑在达瓦金兽背上。那盔甲吸收闪电的模样， 宛如江河纳雨。若过去几百年他们能拥有这等铠甲，瓦尔塔拉早该获得自由。
当莱恩瓦尔展开双翼，在下方五六百英尺处与地面平行滑翔时，艾琳娜夹紧了双腿。
身侧，梅拉戴着白手套的手快速打出信号：分散。四人。上方。下方。进攻。确认?
同意，艾琳娜回以手势。阿玛里和卢琪拉都接收到了指令。
他们在数量上优于叛变的温德里人，但城垛上的法师和弓箭手若未被发现，瞬息间就能扭转局势。
"拿下城墙!"艾琳娜对莱恩瓦尔喊道，将身体压在他颈部以便他能透过风声感知震动。"把他们从城垛上撕下来。"
双足飞龙以一声咆哮回应，朝着城墙俯冲而下。更多咆哮声此起彼伏，艾琳娜环顾四周，看见她的温达里骑兵正按战前部署分成四个中队。
当飞龙降低高度时，艾琳娜的血液因狂热而沸腾，她的手指紧紧攥住标枪的木柄。雷恩瓦尔在空中旋转，箭矢从他鳞片上弹开，擦着艾琳娜的头呼啸而过。
"稳住，"她将脸贴在雷恩瓦尔的颈部喊道。她直起身子，感受着身下雷恩瓦尔的每个动作。一支箭擦过她的头盔。此刻她无法隐藏。猎人需要看清自己的猎物。
艾琳娜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感觉到雷恩瓦尔也在身下做着同样的动作。头顶传来尖啸声，让她知道梅拉和阿玛里已经在空中遭遇了叛变的温达里骑兵。
她死死抓住鞍座左侧把手，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
当雷恩瓦尔砸落在城墙两名洛瑞安士兵身上，用利爪撕开一人并用獠牙扯下另一人手臂时，他转身向上腾跃。世界在艾琳娜周围天旋地转，当她侧身俯视城墙时，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她锁定目标，后拉手臂，掷出标枪。钢制枪头贯穿洛瑞安法师的面门，刺入眼球将她从城墙上拽落。
阿丽娜猛地将握着标枪的手砸向空着的缰绳，当雷恩瓦尔向上猛冲时她用尽全力抓紧。那些皮带锁扣本可以防止她从双足飞龙背上跌落，却挡不住她骨头断裂或身体被甩来甩去。她扭头瞥见其余的风之翼成员正俯冲过城墙。阿丽娜早知道今夜会失去姐妹，可当看见双足飞龙被火柱与闪电弧从空中击落时，她的心仍然绞痛。每头坠落的飞龙都要用五十名守军的鲜血来偿还。但她的风之翼战士值得用百人性命来换。
下方平原上，她的部队几乎抵达城门，从高空能看见安杜里家族的白翎盔饰，其后跟着金光闪耀的纳沃南大军。
雷恩瓦尔发出尖啸，两头双足飞龙从侧面撞上它，用利齿尖爪撕咬抓挠。它撕开了第一头的喉咙，但第二头猛然伸长脖子，距咬断阿丽娜的脑袋仅差一刃之遥。
阿丽娜反手从挂钩上抽出第二支标枪，当飞龙的头再次蛇形袭来时，她在鞍座上后仰，将标枪从它下颌的柔软处刺入。她拔出枪尖又再次捅入，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溅满她的脸庞。那生物疯狂扑腾挣扎，最终 瘫软地从天空坠落。背上的温达利人在坠落时发出尖叫，艾琳娜看着她解开鞍具的束缚，如石块般坠向下方的庭院，当她的身体砸中门楼周围燃烧的火焰时，尖叫声戛然而止。
"升空!"艾琳娜对雷恩瓦尔吼道，飞龙振翅冲向高空，梅拉和阿玛里的温达利战士正在那里激战。
戴恩抬起头 被窗外透进的刺目火光灼得眯起眼睛。他轻轻挣动束缚带，感受皮绳摩擦着皮下渗血的伤口。他尝试触碰火花，试探笼罩着自己的结界。戴恩每天都这样做，但结果始终如一：结界纹丝未动。
"看来，"洛伦望着远处的城市说，"你妹妹决定放弃谈判了。"他撇了撇嘴。"真令人失望。看来你终究是可以牺牲的。伟大的戴恩·阿特雷斯，竟成为妹妹狂妄自大的牺牲品。这似乎是你们家族一脉相承的特质，不是吗?先是傲慢，继而死亡。"
"今晚要死的不是我，"戴恩回答着，扭了扭脖子。他看向巴伦，那人仍被绑在X形刑架上，脑袋耷拉着，含糊低语却几乎失去意识。戴恩被囚的三天里，巴伦几乎没睁开过眼睛，更别提说话了。他的伤口发红化脓，已经感染。洛伦处理了戴恩的伤，却不管巴伦。他不再需要巴伦了。巴伦是引诱戴恩的诱饵，而戴恩是引诱艾琳娜的诱饵。
"是吗?"洛伦从窗边走来，停在戴恩和巴伦之间。"又是阿特雷斯家的傲慢。今晚阿特雷斯家族的血脉将就此断绝。你妹妹会摔碎在我的城墙下，她的飞龙将成为乌鸦的食物。你和你的兄弟将被割开喉咙吊在这些柱子上，而我会去小阿尔金的房间，用剑刺穿他的心脏。"他抿了抿嘴唇。"我本不想这样。他是个好孩子。但你们阿特雷斯家就像野草。哪怕只留一个活口，也会毁掉整座花园。"他长叹一声。"好吧，戴恩。我很享受我们共处的时光，希望你比令尊更了解我一些。"
"我要在你还有呼吸的时候，把你他妈的心脏从胸口挖出来。"
"羊羔对狼说。"洛伦摇摇头笑了。他抬起一根手指，戴恩胸口顿时裂开一道细长的伤口，鲜血缓缓渗出。
戴恩瞥向房间角落，那个坐在摇摇晃晃木椅上、目光紧锁他的男人。这些夜晚见过的四位洛瑞安法师之一。总有两个守在室内，另外两个在门外。要解决洛伦之前，他得先对付这些人。
洛伦转身面对巴伦，手搭在腰间匕首的刀柄上。"无论今晚如何收场，你们两个都没用了。"他侧目瞥向戴恩。"戴恩，你之前说什么来着?要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把我的心脏挖出来?这主意不错，既然你们阿特雷斯人都喜欢用那个该死的徽章标记心脏位置。"
"别碰他，"戴恩怒吼道。"他妈的不准碰他!"
"来阻止我啊，戴恩。"洛伦缓缓抽出鞘中匕首，转向巴伦。
看到钢刃寒光，戴恩的呼吸变得缓慢。他能感觉到腹中的洛里安宝石开始随着 他在卢卡里斯要塞吞下了它，连同足以扭曲他肠子的乌尔林叶。这是贝丽娜多年前教给他的把戏。一个不舒服但有用的把戏。
洛伦将刀尖抵在巴伦的胸口。
戴恩一直在等待时机，等着阿丽娜和其他人围攻要塞。没有他们，戴恩无法让巴伦和他的侄子活着离开这个地方。现在时机已到，贝丽娜很快就会来。
他专注于从宝石中散发出的力量感，然后向它敞开了自己。
戴恩倒抽一口凉气，他的血管里仿佛注入了冰水，眼前闪过一片黑暗，耳中只剩下自己心跳的轰鸣。刹那间，世界重新鲜活起来，光线涌入眼帘，声响冲击耳膜，他感觉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戴恩操纵着血魔法，仿佛那是火花一般，用它切断了束缚他的皮革绳索。
当他双腿重新支撑起身体重量而瘫软时，戴恩向前栽倒，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他本可以当场扭断洛伦的脖子，用这股黑暗魔法缠绕那人的咽喉然后勒紧。但这不会是他杀死洛伦·科拉克隆的方式。他要直视那人的眼睛，兑现自己的诺言：在洛伦肺里还有气息时剜出他的心脏。
他试图向前跃起，双腿却仍在身下踉跄。
洛伦转身，眼中闪过惊惧。"怎么?"那人调整姿态正对戴恩，挥舞着匕首。
宝石的力量流经戴恩全身，他蹬地扑向洛伦，却被侧方袭来的重击轰然撞倒在地。
当知觉逐渐恢复，双腿愈发稳健时，戴恩触地翻滚成蹲姿。门口两名洛瑞安法师冲进房间，而室内两名已朝他袭来。戴恩从宝石中释放出一圈震荡波。他只需要一瞬，电光火石间——他抓住了机会。
震荡波逼退洛瑞安法师半步，他们的护盾出现裂隙。他以翼龙般的凶暴撕开防御，火花再度流入体内，元素丝线在他脑海中脉动。
"不要犹豫。"戴恩低语着马林的箴言，同时用空气丝线缠住一名法师的咽喉，将其脖颈折断。
他猛然前冲，俯身躲过洛里安钢剑的横扫，随即挺身而起，一手扼住那人的咽喉。戴恩旋身绕至洛里安背后，左右手指交叉相扣，竭尽全力拽着法师一同砸向地面。血脉中奔涌的血魔法赋予他足够力量，这一击足以使对方颅骨迸裂。
"不必考虑仁慈。"
宝石在他耳畔低语，催促他深吸一口气，攫取死去洛里安逸散的生命精魄。他将这个声音强行压下。 我比你更强。 他抄起洛里安掉落的佩剑，猛然跃起，朝着洛伦和剩余两名法师冲去。
三人挥剑劈砍，但戴恩如同附体恶鬼般闪转腾挪。一名法师直刺他胸膛，另一名斩向他腿部。戴恩拧腰抬腿一气呵成，军靴踏落时震飞一人兵器，手中钢剑顺着另一人的剑刃滑削，将其拇指连带着半只手掌齐齐斩断。
第一名法师随戴恩靴击的余势栽倒，戴恩旋身将钢剑贯入其颅骨，鲜血喷溅中拔剑而出。
最后那名女法师尖叫后退，踉跄间释放出螺旋火流。戴恩以自身魔力丝线将其劈开，穿过火焰裂隙逼近。
当烈焰熄灭，戴恩立于哀嚎的女法师身前时，洛伦开口了。
"你还能多快，戴恩?"
戴恩缓缓转过头，看到洛伦已经割断巴伦的束缚，一手架着他，另一手将刀子抵在他喉咙上，心顿时沉了下去。
洛伦拖着巴伦慢慢穿过房间，钢刀始终没离开巴伦的皮肉，鲜血缓缓渗出。
"伤害他，洛伦，我发誓，我会杀光所有与你同姓的男女老幼。我会将你家族存在的痕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我会割掉吟唱你们故事的诗人舌头，烧毁任何胆敢记载你们的书籍。科拉克隆家族不仅会灭亡，它会像从未存在过。"
洛伦歪着嘴笑了，他的颧骨被戴恩打碎，两道伤口正往下滴血。"如果我现在收手，你会怎样，让我们平安度过余生?"
"我只杀 你"戴恩说着，试探性地向洛伦迈了一步，"我会给你个痛快。"
"给我个痛快，"洛伦大笑道，"你可真是仁慈啊。戴恩，你喜欢做选择题吗?"
戴恩又靠近一步，瞥了眼仍躺在地上的洛伦法师，她被斩断的手腕正喷涌着鲜血。
"啊哈，"洛伦用刀柄抬起巴伦的下巴，嘶声说道。他不断向门口移动，当站在法师与门之间时停了下来。"现在给你选择。"
洛伦的刀锋划过巴伦的喉咙，鲜血从裂开的伤口喷涌而出，他将巴伦扔在地上，转身冲出敞开的门。
戴恩盯着洛伦的背影看了半秒，内心深处的愤怒驱使他要追上去，趁此机会杀了对方。戴恩屈服于这股怒火。他伸手触碰火花，甩出一道空气之鞭，心跳如雷。但就在鞭子即将缠上洛伦双腿时，一缕精神丝线将其切断。他低头看见洛伦法师正盯着自己。
戴恩催动体内宝石，怒火为其充能，在落到巴伦身旁的同时扭断了那女人的脖子。
巴伦剧烈抽搐着，鲜血从喉咙喷涌而出，眼珠向后翻去。
"看着我。"戴恩一手托着弟弟的后脑，另一只手按着他汩汩冒血的喉咙，心中恐慌颤抖。"巴伦，会没事的。坚持住。"
巴伦发出窒息的声响，鲜血从张开的嘴角滴落，溅在戴恩身上。
戴恩急促喘息，泪流满面。"我原谅你，"他说着拼命想压紧伤口。"我该早点回来的。我本该...啊啊啊，巴伦，别，求你了..."
巴伦仰望着戴恩，眼神涣散，脑袋无力地摇晃。他想说话却只咳出血沫，面色迅速灰败。
戴恩低头看着这个自己曾以新生儿之姿抱在怀里的弟弟。
"对不起我没能做得更好。"戴恩松开巴伦的喉咙，将弟弟紧紧搂住，温热的鲜血浸透了他的胸膛 双臂。"我爱你，我会永远爱你。无论你做了什么。你是我的小弟弟，我本该保护好你的。"
戴恩紧紧抱住巴伦，感觉像是抱了一辈子那么久，才将他轻轻放在地上，凝视着那双冰冷无神的眼睛。
"戴恩。"
贝琳娜站在门口， 低头看着跪在地上抱着弟弟的戴恩，两人浑身是血。
她来得太迟了。
当她看着戴恩痛哭颤抖时，她那颗干瘪的黑色心脏又裂开了几分。她的流放者。她的家人。
戴恩俯身在弟弟失去生气的躯体上，在巴伦额头印下轻轻一吻。
"他走了..."戴恩抬头看向贝琳娜，声音轻颤，脸上血迹斑斑，身体布满淤青和伤口。
贝琳娜只是站在那里，低头凝视。她不擅长面对死亡。她擅长杀戮，但不擅长死亡——不擅长那些重要的死亡。那些从她所爱之人身上剜去血肉的死亡，而她所爱之人本就不多。只有一个。一个满身缺点却一生为他人而活的男人。一个穿透她盔甲的缺陷者。
戴恩踉跄着站起来，身体虚弱。他越过贝琳娜看向她身后的门廊。"我要把他的皮从骨头上剥下来，"他声音颤抖地说。戴恩弯腰拾起浸在血泊中的剑。"他夺走了一切，贝琳娜...一切。"
"不，"贝琳娜上前强迫戴恩直视她的眼睛。"他没有。"
戴恩的目光穿透她呆滞凝视，双眼通红充血。
"我们会追捕他，让他真正体会痛苦的滋味。但不是今天，今天——"
"今天!"戴恩突然转向她，眼中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狂怒。戴恩心中一直压抑着怒火，但向来都能自控。此刻却完全不同了。
贝琳娜站在原地未动，随后转身朝门口伸出手。"过来吧。别害羞，小家伙。"
戴恩松手让剑掉落，钢铁与石地碰撞发出铿锵声，他双膝跪地，双手捧住那个应贝琳娜呼唤而来的小孩的脸颊。
"阿尔金，"戴恩轻声唤道，将男孩揽入怀中。
"这些天我一直在留意他的动向。"
"我父亲在哪?"男孩颤抖着问道。
戴恩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他，当戴恩站起身时，贝琳娜能看见他眼中的痛楚。
"这需要时间，"贝琳娜低语。"现在你妹妹需要你。我可以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我不能就这样放过洛伦。"
"现在你必须选择，"她凝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家人还是复仇。今天你只能选一个。我发誓" "我们" "一定会划掉你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但你妹妹需要你。选择真正重要的，戴恩。"
戴恩咬紧牙关，随后单膝跪在外甥面前。"贝琳娜会保护你安全，好吗?"他轻吻男孩的额头。"你勇敢吗?你看起来就很勇敢。"
男孩抽泣着点头，泪水在脸颊留下痕迹。
"很好，因为我现在有点害怕，需要你为我们两个人都勇敢起来。能做到吗?"
男孩再次点头。"我父亲说你是个坏人...是吗?"
戴恩对阿金露出一个悲伤的微笑。"我正在努力不做坏人。"
"来吧，"贝莉娜说着牵起男孩的手。她看着戴恩。"我会把他带到安全地方，然后回来。这期间别死了。"
"不作保证。"
艾琳娜紧贴着 林瓦尔，当双足飞龙俯冲而下，从城墙上抓走两名洛里安人，将他们的尸体扔进另一边的壕沟。她早已用尽了最后一支标枪，剑鞘中的剑也沾满鲜血。她示意剩下的温达里战士升空——她的小队原本八十人左右，现在几乎死了一半，都是被洛里安法师屠杀的。
阿玛丽和梅拉的小队仍在空中和地面殊死搏斗。她看见卢基拉和乌林坠落，双足飞龙的颈部被长矛刺穿。她的大部分军队和纳沃南人在城墙和庭院中战斗，已经遭受重大损失。即使城门已破，围攻这种规模的堡垒也要付出惨重代价。战斗如此激烈，纳沃南的猛兽部队还没能攻入庭院。
林瓦尔在她身下发出一声怒吼，肌肉抽搐。她稳住身形，双足飞龙突然翻滚。一支标枪擦过她的脸庞，身后的惨叫告诉她，有位姐妹替她挡下了那支本该命中她的钢矛。
"俯冲!"阿丽娜高喊。林瓦尔置若罔闻。他反而展开双翼，向着天空中成群袭来的叛变温达瑞龙群猛冲而去。他扭转身躯，利爪撕开柔软的腹部，将内脏洒向下方的战场。
"俯冲!"阿丽娜再次怒吼，但这头双足飞龙鼻孔里充斥着血腥味，目睹众多同族惨死让他怒火中烧。他又撕碎了三头飞龙，扯断喉咙，折断翅膀。当飞龙旋转时，阿丽娜抽剑出鞘，砍断一名叛变温达瑞的手臂，随着林瓦尔开始自由落体，整个世界都在拉扯着她。
辛德尔和奥丁驾驭着坐骑阿玛里和梅拉，一左一右掠过她身旁。
"我们必须突破防线!"阿丽娜咆哮着，声音被狂风吞噬。她俯视主庭院，洛伦的部队已集结完毕，在盾墙后方保护着洛瑞安法师们。贝琳娜虽已攻破大门，但壕沟延缓了她的部队推进，叛军仍坚守阵地。城墙上一片混乱，箭塔和城堡的杀人孔中不断倾泻着箭雨。
阿丽娜右侧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她惊恐地看着巨型石块从城堡东墙的山坡滚落。二十多块巨石沿着山体滚下，砸中了正在跨越壕沟的部队。
正当她目睹这新的毁灭景象时，林瓦尔发出凄厉的尖叫——阿丽娜看见一支长矛深深刺入他的肩膀。这头双足飞龙拼命拍打翅膀发出哀鸣，在天地旋转中竭力保持飞行。
他们旋转着向地面坠落，飞龙挣扎着想保持飞行，但翅膀已不听使唤。火焰掠过艾琳娜的视线，在她们坠落到庭院前，一切突然向上猛拉。艾琳娜抬头看见梅拉和奥丁，另一头飞龙的利爪正抓着林瓦尔的缰绳。
奥丁只能坚持片刻，就被林瓦尔拖拽着双双下坠。
林瓦尔再次发出尖啸，随后用尚能活动的翅膀旋转身体，当飞龙重重砸向地面时，艾琳娜仍笔直地坐在鞍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