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诸神行纪
伊尔纳恩——毁灭纪元3081年冬
月亮的 光芒标示着前方通风隧道的尽头，冷空气倾泻而下，拍打在卡伦脸上。他将瓦勒瑞斯的意识拉入自己体内，汲取巨龙的愤怒，随后将一团空气狠狠砸向阻隔他与外界城市的铁栅栏。铁栅呻吟，石块轰鸣，铰链断裂的栅栏被整个掀飞。
卡伦从隧道口费力爬出，跌落在看似某座废墟建筑的屋顶上。夜色依旧笼罩着整座城市，血月的光芒在空气中盘旋的沙粒间闪烁。
更多沙粒覆盖着卡伦脚下的石块，身后两根通风管道斜斜地突出于屋顶。成千上万的屋顶向四面八方延伸，其间耸立着残破的高塔。
左侧传来一声咆哮，他转身看见瓦勒瑞斯俯冲而下，用龙焰洗礼着整条街的乌拉克斯人。感受到卡伦的心念，巨龙盘旋上升，街巷升腾的火焰缠绕着它的双翼。
卡伦最后检查了一次行囊，手指在那枚最早发现的奶油色鳞片龙蛋上流连。
当紫色闪电劈中建筑侧面时，瓦勒瑞斯正低空飞掠准备降落在屋顶。飞溅的碎石砸在卡伦的盔甲上，割破了他的脸颊与眉骨，扬起的尘埃如羽状升腾。被闪电击中的后腿冒着烟，巨龙尖啸着盘旋升空。
听到石块碎裂声转身的卡伦，被某个物体当胸撞上，整个人在屋顶失控滑行。完全凭着本能，他在撞上石块的 咔嚓声中调动火花之力，同时用空气细丝护住龙蛋。后背盔甲在沙石上磨蹭着滑行，直到被屋顶矮矮的女儿墙拦下。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如同钟鸣，视线模糊不清，神志仍只有一半集中在自身。瓦勒瑞斯的痛苦如烙铁般灼烧着他，白龙在空中盘旋远离。
卡伦透过扬起的尘沙眯眼搜寻，雾气弥漫的双眼竭力寻找瓦勒瑞斯的踪迹。当他刚瞥见夜空中那道白影时，一只覆着冰冷铠甲的巨手突然掐住他的喉咙，像拎新生儿般将他轻松提起。
银盔缝隙中嵌着的那对猩红眼眸与他四目相对。这名战士完全伸直手臂举着卡伦，他的双脚在屋顶边缘晃荡。挟持者的身高恐怕足有三米。
卡伦的肺叶灼痛不已，随着指节收紧，他拼命捶打那条钢铁般的手臂。视线愈发模糊， 四肢逐渐沉重，喉间的压迫感不断加剧。绝望中卡伦试图引动火花，对方却发出窒息的狞笑，将他抛下屋顶。
卡伦如石块般坠入沙丘，肺里最后的气息被尽数挤出。他喘息着挣扎起身，本能地摸索行囊中的龙蛋。当触到那些在坠落中完好无损的坚硬龙卵时，如释重负的暖流席卷全身。
屋顶护墙上矗立着方才擒拿他的战士。那人全身包裹的银钢铠甲让卡伦想起骑士们的奇异装束，流畅得如同浇铸而成。不同的是这套铠甲布满发光的猩红符文。这正是海姆提到过的战士——埃菲阿尔特的选民之一。
心跳的间隙，那位选民从屋顶纵身跃下。
卡伦向前扑去，被选中者轰然砸落在沙尘中，正好落在他刚才躺卧的位置。
卡伦抽出长剑，呼吸急促。看着被选中者的铠甲，他完全不知道该攻击哪里。那盔甲毫无弱点，没有破绽。那东西不是人类，而是一座钢铁山峰。
还未等他思考，战士就大步向前，拳中凝聚出一把鲜红光芒铸就的尼斯拉尔剑。双手握住剑柄，狠厉地向下劈砍。
卡伦侧身闪避，挥剑砍向对方髋部，但这一击被轻易弹开，震得他双臂发麻。行囊中龙蛋的重量让他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右倒去。
战士扭转身体，尼斯拉尔剑顺势劈下。卡伦猛地向后跃开。
一声怒吼响起，瓦勒瑞斯从头顶掠过。体型过于庞大的龙无法落地，只能用利爪抓向被选中者。 被选中者疯狂挥舞尼斯拉尔剑，差之毫厘没能击中瓦勒瑞斯的左腿。但他没注意到龙矛般的尾巴，直到那尾巴重重击中他的胸膛，将他击飞出去，在沙地上滑行，最后撞进下方的街道。当他站起来时，胸甲前部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
"原来如此，"卡伦盯着盔甲上的裂缝低语，"还是有办法攻破的。"
卡伦将气、灵、土三系能量引入体内，沿着沙地冲锋，直到瓦勒瑞斯的咆哮让他停下。巨龙要求他快跑。他们需要把龙蛋送到安全的地方。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低头凝视着"天选者"，那具猩红的尼斯拉铠甲已然重组完好。他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呐喊，想要冲锋，想要将利刃刺入那怪物铠甲的裂隙，只为证明它并非不死之身。但骑士们正在浴血奋战，用生命为他争取逃生机会。卡伦深吸一口气，转身朝沙丘上的屋顶狂奔。他踉跄滑倒又挣扎爬起，拖着身躯前进。现在只需骑上瓦勒瑞斯，便可翱翔天际。
卡伦双手插进沙土奋力攀爬，双脚却不断下陷。突然有东西缠住他的腰际，将他猛地拽回。天旋地转间胃部翻涌，蛋囊里的龙蛋在周身晃荡。他重重摔落在地， 砰然作响。他大口喘息，试图将空气重新灌入灼痛的肺叶。
一只金属手掌攥住喉咙将他提起，这次他看清了头盔缝隙后的真容——乌拉克人皮革般的灰皮肤上刻满猩红符文，眼眶里翻涌着如虚空般漆黑的黯影，仿佛无底深渊。
怪物空闲的手掌凝聚起猩红光芒。头顶传来瓦勒瑞斯的怒哮，巨龙俯冲而下，昂首积蓄着可怖的能量。
卡伦与巨龙心灵共鸣，让瓦勒瑞斯的怒火流经全身血脉。他猛然推出气爆术，空气弹轰在"天选者"胸口，冲击波将这怪物狠狠砸进身后建筑的外墙。
当被选中者触碰到巨石的瞬间，瓦勒瑞斯喷吐出龙焰长河。火焰轰然倾泻在那生物及其闪亮的银甲上，刹那间卡伦心中闪过一丝希望——直到龙焰在被选中者伸出的手掌前分流而开。
卡伦毫不犹豫。他牵引着火、土、风三系元素线，令其在周身沙粒间交织穿梭。借助土与火之力，他将沙粒熔铸为琉璃碎片，以龙怒之热将其淬炼成形，继而破空激射。
琉璃碎片如暴风骤雨般轰击在被选中者身上，击打其铠甲，割裂其灰白面庞，直至熔钢自颈甲涌出重塑头盔。卡伦抓住瞬息战机，将行囊掷入沙中，猛然冲锋。
他正欲劈向怪物侧腹，眼角猩红尼斯拉尔的光芒骤然闪现。卡伦旋身横剑格挡，兵刃相击震得双臂发麻。
第二名被选中者俯视着他，头盔缝隙间蒸腾着血色雾气。随着瓦勒瑞斯龙焰退潮，他脑海中的压迫感逐渐消退。余光瞥见首名被选中者正向他逼近。
卡伦深吸一口气，向星火本源敞开身心，释放出震荡气浪将两头可怖怪物 齐齐轰退。同一瞬，他收剑入鞘，将瓦勒瑞斯的精神纳入己身。 阿雅尔·维尔。阿雅尔·埃尔温。阿雅尔·尼希尔。
同生。同心。同魂。
随着龙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涌，卡伦牵引着每一缕元素之力，当紫色火焰从他拳中迸发时，他感到一阵解脱般的轻松。火焰狂暴地翻腾着，最终凝聚成一把光铸之剑的形态。
两名天选者向他扑来，猩红的尼斯拉尔刃疯狂劈砍。卡伦陷入费伦希尔的战斗姿态，兵刃相击时，爆发的光芒在他周身闪耀。
右侧的天选者挥刃下劈，企图将卡伦一分为二。但卡伦拧身闪避，发丝之距躲过这致命一击。瓦勒瑞斯的怒火在他体内翻腾，他将大地与灵魂的丝线汇聚于左拳，狠狠轰击在那生物肋部。冲击力震得卡伦手臂发麻，但也在天选者的铠甲上撕开一道裂痕。
未等卡伦乘胜追击，第二个怪物猛扑上前，用无形的力量重击他的胸膛。血魔法的冲击波将卡伦掀得向后翻滚，直到他戴着手甲的拳头插入沙地才稳住身形。
上空，瓦勒瑞斯试图再次俯冲，但乌拉克兽从屋顶跃起，撕扯他的足爪与双翼，企图开膛破肚。龙尾横扫将一只怪物从胯部劈至咽喉，利齿又碾碎另一只，但这些野兽仍源源不断涌来。
飞高点! 卡伦撑起身子。巨龙在他脑海中咆哮回应，降落在上方屋顶撕碎乌拉克兽群，拒绝离开卡伦。他们是灵魂之契，而非主仆关系。
两名神选者再次发起冲锋，卡伦脑海中闪过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那是安塔拉之魂塔拉斯特的记忆，周遭世界在记忆中扭曲变幻。他手中尼斯拉尔剑的光芒由紫转黄，仿佛塔拉斯特正通过他行动。他以陌生的剑式游走，接连格挡攻击，最终单膝跪入沙地，随即旋身避过头顶掠过的尼斯拉尔剑。旋转间他挥剑劈砍，轻易切开了一名神选者腹部的银色护甲，如同裁开羊皮纸般顺畅。鲜血从裂口喷涌而出，但那生物猛然抬腿，战靴重重踹在卡伦胸口。
卡伦仰面倒在沙地上，神选者高举发光的利刃，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瓦勒瑞斯收拢双翼俯冲入街道。龙尾尖端贯穿神选者胸膛，血雾迸溅。龙族前肢的利爪紧扣周围石料，瓦勒瑞斯将神选者挑至半空，龙颚咬住其身躯，随着骇人的颈部扭扯将敌人撕成两半。
断裂的躯干坠入沙地时，紫色闪电逆冲而上击中瓦勒瑞斯胸膛。巨龙发出凄厉尖啸，两侧建筑的石块被龙爪掀飞，烟尘翻涌。
幸存的神选者向前逼近，甲胄符文跃动着猩红光芒。无形绳索般的能量缠绕卡伦四肢，挤压着将他提离地面。
"被选中者"的头盔再次退去，漆黑的双眼直视卡伦，符文标记的灰白色皮肤紧紧包裹着粗壮的骨骼。当那个与众不同的声音从"被选中者"喉咙里发出时，卡伦的颈后汗毛倒竖。那声音嘶哑、低沉而刺耳，仿佛它的喉咙正在流血。"你为何回到此地?是 你的神明派你来寻找'核心'的吗?"无形的束缚勒紧卡伦的咽喉，他发出惨叫。"被选中者"发出双重咆哮，两个声音同时怒吼："回答我!'核心'在何处?"
卡伦试图触及"火花"，但在血魔法丝线逐渐收紧的压迫下，他仅能勉强保持清醒。瓦勒瑞斯发出怒吼，拼命想要接近卡伦，更多乌拉克战士从屋顶跃下。突然之间，他重重摔在沙地上，"被选中者"已消失无踪。
卡伦大口喘息，转头看见二十英尺外的沙地上，那头披着银钢铠甲的巨兽正从跪姿缓缓起身。
一名身着墨绿盔甲的骑士矗立在卡伦身前。随着绿光闪现，一柄灵魂之刃在他拳中燃起，绿芒在沙地上闪烁。接着卡伦听到了兄长熟悉的声音。
"想要动他，恶魔，就先过我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