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重燃希望
伊尔纳恩——末日纪元3081年冬
这间 密室呈圆形布局，墙壁向上延伸成镀金的穹顶，中央镌刻着秩序教团的徽记。巴尔迪尔之光在鎏金表面流转，将整个厅堂映照得通明透亮。
密室中央的凸起石台周围，刻在地面的约顿符文散发出柔和的蓝光。一具骨骼——体型远超人类——倚靠在石台基座旁，双腿盘曲，双臂垂落身侧，褴褛衣衫挂在无肉的骨架上。此情此景让卡伦肺腑间涌出充满悲怆的叹息。那是科尔纳。他对此的确认程度，就像确认天空是蓝的、草是绿的一样确信无疑。
卡伦闭目片刻，牙关紧咬，下颌绷紧。当他再度睁眼时，目光落在石台顶端栖息之物上：九颗龙蛋。
积尘掩盖了鳞片的光泽，但那无疑是龙蛋，每颗都足有他头颅大小，鳞状纹路由顶端至底部层层交叠。
卡伦迈出一步，心脏狂跳，世界再次天旋地转。色彩混杂成污浊的斑点在他周围流动，如同晕开的颜料。当一切归于平静时，他正站在宝库第一层的中央平台上。灯笼燃烧着，空气中充斥着慌乱的交谈声，人们在他周围疾奔。三名高阶守卫背负着装龙蛋的挎包立于他身侧。
宝库大门传来刺耳的碎裂声，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碎石与黑曜石碎片横飞，烟尘升腾。
在他身旁，一截前臂长短的黑曜石薄片呼啸而过，径直刺入一名德拉卡达雷的咽喉。鲜血喷涌中，那名女子在地上剧烈抽搐，在死亡痉挛中渐渐僵直。
痛苦的尖叫在巨大的洞穴中回荡，岩石仍在滚落，黑玻璃撞击石块的清脆声响如音乐般在空中跳跃。血痕的猩红符文在未散的尘埃中闪烁，乌拉克斯大军涌出，黑钢与利爪撕裂血肉骨骼。
"龙骑士阁下。"一名高守卫从卡伦看向冲锋的兽群。"我们必须坚守。没有我们他们——"
"不。"这个词像酸液般灼烧着卡伦的舌头。龙骑士们不是战士。面对乌拉克斯的钢刃他们会像婴儿般死去。然而他别无选择只能抛下他们。龙蛋更重要。那就是一切。
世界天旋地转，卡伦冲上楼梯，推开所有挡路之人。下方，乌拉克斯如潮水般涌入地库，其中混杂着暗影使徒和血痕者。
电光火石间卡伦已站在密室中，火炬熊熊燃烧。他将六枚龙蛋放在平台上，那里已有三枚。艾露娜始终没来取它们。刹那间他担心她的安危，但这个念头很快熄灭。艾露娜的性命如今已不重要。至少她把其他人带去了安全之地，无论那是何处。符文就位后，这些龙蛋在此会很安全。
走廊传来呼喊，卡伦转身看见三名高守卫在战斗中倒下，乌拉克斯和两名暗影使徒正在冲锋。卡伦调动全部五道元素之力，一柄白光长矛在手中成形。
世界扭曲模糊，卡伦发现自己倒在地上，后背靠着石台，暗影使徒在他肋部戳出的两个血洞正汩汩涌出鲜血。
门已经关上了。是他亲手关的。除此之外，结界再次启动。刻在地板上的符文被点燃。他已经竭尽所能，倾其所有。即使乌拉克人摧毁城中所有其他龙蛋，这九枚也会安然无恙。
这就是他能做的一切。这就是全部。本能地，他试图触碰灵魂伴侣的意识。空虚的感觉深深刺痛了他。他感受到了提努亚的死亡，感受到自己的灵魂碎裂。这头龙面对死亡时展现的勇气，就如它面对生命中一切时那般，保护着一窝幼龙逃离城市。守护那些需要它的人。没有比这更崇高的使命了。
"光荣的牺牲，"卡伦低声说，咳出血来。这句话用的是科尔纳的声音。"我们很快会再相聚，我心中的挚爱。"在最后的时刻，卡伦的思绪飘向年轻的学徒。他希望科伦 和奥德里恩还活着。"海洋之女。你已准备好。飞翔吧。"
世界天旋地转，卡伦发现自己跪在石地上，重新通过自己的眼睛观察。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凝视着科尔纳的遗骸，他伸手触碰瓦勒瑞斯，将彼此的意识紧密相连，分不清何处是龙，何处是自己。风掠过他们的鳞片，泪水从他们眼中涌出。他们同时看到了科尔纳和破碎的城市。凝望着失去的一切化作废墟，他们的心在流血。为流淌的鲜血，为逝去的生命，为断裂的羁绊。
"阿鲁拉·阿尼斯，蒂努阿与科尔纳，卢安之女，"卡伦轻声道。"火铸龙契，死断羁绊。汝当归位，补全残缺。"
安息吧，蒂努阿与科尔纳，卢安的女儿。烈火缔结的龙契，死亡斩断的羁绊。你被召唤来补全残缺之物。
当卡伦起身时，骑士们沉默等待，彼此间无只言片语。卡林瓦尔和海姆注视着他，其他人则将目光转向厅堂别处。
卡伦用护手背面拭去脸颊的泪水。"她献出生命将这些龙卵带到这里，"他低声解释道，"用生命守护它们。"
卡伦上前拂去最近那颗龙卵上的灰尘，露出奶油色鳞纹间夹杂的翠绿斑痕。
"为什么?"卡林瓦尔走到平台另一侧检视龙卵，目光锐利而怀疑。"为什么偏偏 这些 龙卵?又为什么 在此处?城里曾有成千上万的龙卵。"
卡伦摇头道："非是 这些 龙卵不可。只要是能救下的，能带走的。藏在这里就能避开乌拉克人。"
"这必定是信中所提的符文。"鲁恩跪在石面发光的刻痕旁。"有何用途?"
"我不通符文学。"卡伦继续清理第二颗龙卵的尘灰，鳞片折射出深橙色的微光。"它们用来守护此处——保护龙卵。"
"定有隐情。"卡林瓦尔厉声打断。
卡伦抬起头，看着那人在厅内来回踱步。卡林瓦尔的手扫过一张书桌——卡伦甚至都没注意到那里有张桌子。自从看到科尔纳和那些龙蛋后，他就再没注意过其他东西。
"血之心，"卡林瓦尔低声念叨，快速翻阅着桌上的一本日志。卡伦先前见到的卡林瓦尔如钢铁般坚毅，不可动摇。但眼前这人判若两人，举止古怪而焦躁。他转身对其他骑士示意："彻底搜查。"
直到这时卡伦才顾得上环视房间其余部分。远处墙面上悬挂着两把剑，分列在一套铠甲两侧，铠甲置于抛光的木质支架上。卡林瓦尔站立的书桌是两张中的一张。两张桌上都堆满蜡条、日志、卷轴和成沓的羊皮纸。书桌下方摆放着沉重的木箱，镶嵌着金饰。他看得越仔细，发现的就越多。这里想必是阿尔薇拉存放所有珍贵物品的地方...或许还包括她之前的那些执政官。
"全部带走。片纸不留。吉德里克和守望者们会负责甄别。如果血之心在这里，我们一定能找到。"
"这由不得你决定。"卡伦的声音不容丝毫迟疑。此刻他必须强硬，必须坚定。"这些都是阿尔薇拉·瑟里斯的遗物。最后的 德莱德的执政官。按理说，它们属于她的人民。你不能就这样——"
"恕我直言。"卡林瓦尔的声音不带任何恶意或怨恨，只是冰冷而平稳。"阿尔维拉已经死了。她不需要这里的任何东西。"
"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据为己有。"
"我不是在征求许可，驭龙者。"
卡伦向卡林瓦尔迈近一步，强忍着释放火花的本能冲动。"我也不是。"
"我们有过约定，卡伦·布莱尔。我们为血之心而来，这是你的承诺。我不会空手而归。"
"而我留下整支魂灵大军保卫家园，只为履行诺言在此与你并肩作战。"
卡林瓦尔的目光突然游移。他侧首垂肩，盯着地面。又忽如毒蛇昂首，但视线不再看向卡伦，而是死死盯着那些龙蛋。他眼中闪烁着某种坚毅的光芒，整个人判若两人。"这些蛋呢?"
卡林瓦尔的声音几不可闻。
"它们怎么了?"卡伦瞥向海姆。他的兄弟正挺直腰背，浑身紧绷。
"如果它们就是血之心呢?如果范恩正是通过这些龙蛋将厄菲阿尔特引入世间呢?"
"四百年来没有龙蛋孵化过。"
"可命运将我们指引至此。"卡林瓦尔靠近龙蛋时目光未移，巴迪尔之光在他眼中闪烁。"这些符文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或许是某种屏障——但究竟在防范什么?"
卡伦向星火之力敞开自我，他眼中紫色的光芒在蛋壳鳞片和卡林瓦尔铠甲的绿色护板上闪烁。"有一条界线，大师兄。而你即将越过它。"
卡伦强忍住拔剑的冲动。即便他真以为自己能在剑术上胜过对方——实际上他并不这么认为——其他骑士也会确保他无法活着离开这个房间。他又瞥了一眼海姆，从弟弟眼中看到了犹豫。卡伦不禁思忖，如果被迫做出选择，海姆会怎么做?
"在阻止埃菲阿尔提尔侵入这个世界这件事上，真的存在界线吗?阻止暗影吞噬万物?阻止它蚕食?阻止它毁灭?"卡林瓦尔注视着卡伦，"为了保护这个世界，你划定的界线在哪里?"
卡伦能听见脑海中塔尔蒙的声音，劝他保持耐心，用头脑而非情感思考。但他同样能感受到瓦勒里斯的怒火在燃烧。他们决不能允许那些龙蛋受到任何伤害。 绝不 允许。无论这些龙蛋能否孵化。
"成千上万的破碎龙蛋填满了这座城市。"卡伦没有提高音量，没有叫喊，也没有向大师走近一步，但他汲取着瓦勒里斯血管中的冰冷怒火。"我绝不允许你再增添更多。永远都有一条界线。永远。大崩塌本身就是带着最美好的意图跨过的那条线。明白这一点——如果你想要这些龙蛋，就必须踏过我冰冷僵硬的尸体。但动手的必须是你麾下的一名骑士，因为届时你将与我比邻而卧。我以契约之名起誓。"
短暂的寂静中，卡林瓦尔与卡伦对视着，其他骑士都噤若寒蝉。阿尔蕾娜姐妹长和其他人此刻已抵达大厅，卡伦面临着十四对一的悬殊局面。这无关紧要。他会竭尽全力保护这些龙蛋，能带走多少，全凭诸神旨意。
他眼中迸射的光芒与盔甲上的符文交相辉映，瓦勒里斯在他脑海深处发出低沉的龙吟。那头巨龙 已降落在高塔旁废墟建筑的残檐上，它的怒火如同永不熄灭的烈焰。若此刻是瓦勒里斯身处卡伦的境地，所有骑士都将葬身火海，连他们的骨灰与灵魂都将被焚尽。
卡伦望向海姆。他的兄弟又向前迈了一步，此刻与他仅有咫尺之遥。
"其他东西都拿走，"卡伦说道，双手颤抖着试图压制体内翻腾的怒火。"笔记、箱子、日志、盔甲。所有东西。统统拿走。让你的看守者们逐件检查。查完再还回来就行。大导师卡林瓦尔，只要你答应这点，我们都能活着离开。但龙蛋必须跟我走——这是我会以死相争的底线，你也一样。"
上方废墟中，瓦勒瑞斯发出挑衅的怒吼。卡林瓦尔威胁到了龙蛋，而且绝非虚言。这些字句会如烙印般刻在这头巨龙的记忆中。
卡林瓦尔两颊紧绷，直视卡伦双眼仿佛长达数分钟。其余骑士纹丝不动。海姆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大导师身上。
"很好。"卡林瓦尔说完后仍长久凝视着卡伦。
当那人在厅内直接开启裂隙，骑士们搬走所有未被固定之物时，凝重的气氛仍在延续。除了那些龙蛋。
海姆只是静立旁观。每次与卡伦视线交汇，他都立即移开目光。但卡伦没有。
当卡伦开始将龙蛋装入科纳尸体旁找到的背囊时，海姆沉默地加入了。
瓦勒瑞斯在卡伦脑海发出尖锐警告，令他浑身汗毛如钢针般竖起。
"怎么?"海姆停下动作，手中握着沾满灰尘的龙蛋，眯起眼睛。
卡伦粗暴地将剩下的龙蛋塞进最后一个背包，丝毫不在乎动作是否轻柔。"乌拉克斯，"他说着将背包甩到肩上，"它们来了。"
"在城里?"卡林瓦尔从房间另一头快步走来，声音中透着紧迫。
"在高塔里。"那些生物一定是趁着瓦勒里斯被龙蛋分神时穿过了城市。但现在那条龙从空中能看得一清二楚，数百个怪物正从塔门涌入。
"它们怎么——"
"这不重要。它们早就在等我们。数量太多了，我们没时间了。"卡伦从海姆手中抓过最后一个背包，和另外两个一起挂在脖子上。重量拉扯着他，将盔甲深深压进肩膀。
"这里只有一个出入口。你没法穿越裂隙..."海姆说话时，卡伦能听出他声音里的醒悟。
"这一层某处有通风管道。"卡伦通过米尔克的视野回忆起了那些隧道，"在北端。如果我能到那里，就能到达地面。"
卡林瓦尔回头看向身后悬浮的裂隙。有那么一刻，卡伦以为这人会抛下他等死。"走吧，"卡林瓦尔说着左右扭了扭脖子，"我们会拖住它们，让你到达隧道。"
"它们太多了。"
"正好多送几个去见虚空。"
通过瓦勒里斯的眼睛，卡伦看着巨龙收拢双翼俯冲而下，空气抽打着鳞片，体内压力积聚。带着如烈日般的愤怒，瓦勒里斯从颚中喷出烈焰。那火焰将沙粒化作 玻璃与熔化的钢铁和骸骨。火焰点燃了空气，将触及的一切焚烧殆尽。
当烈焰散去，乌拉克人踏着玻璃与灰烬冲锋而来。
紫色闪电向上撕裂，瓦勒里斯翻滚躲避，电光掠过他的眼前。
"有法师。"
"萨满或暗影使。"卡林瓦尔干脆地点头。"没什么对付不了的。快走，现在就走。"
卡伦正要离开时，卡林瓦尔将手按在他的胸甲上。
"下次我召唤时，记住今天。"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想要同样的东西，龙骑士。"
"是吗?"
"我们都希望所爱之人能活到明年夏至。感谢你的信任。"
卡伦沿着走廊狂奔， 双腿灼痛，龙蛋与盔甲的重量让他精疲力竭。他瞥向左侧矮护墙。下方远处的第一平台上，绿色魂刃交错闪烁——卡林瓦尔、海姆和骑士们正奋力抵挡乌拉克人的进攻，为卡伦争取时间。他们很快就要撤回裂隙了。即便是他们也难以抵挡如此攻势。
行进间，巴尔迪尔之光的亮度似乎短暂减弱，随后又闪烁复明。
"快找，快找..."他扫视着天花板和墙壁，向艾莉娅拉祈祷能找到通风隧道的标记。他对米尔克预见的记忆已经模糊。
肯定有更简单的方法找到这些隧道。他停下脚步，调整肩上的行囊位置，活动着肩膀，肌肉紧绷，关节咔咔作响。就在此时， "就像那样，"法尔敏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我们称之为漂流。"
即使在死亡中，法尔敏仍是他在黑暗中的那束光。卡伦完全确信，如果有一天他在阿基隆的殿堂遇见这个男人，法尔敏会把这件事提醒卡伦一千遍——而卡伦会欣然接受。
卡伦牵引着空气与精神的丝线。世界在他周围轰鸣，下方的咆哮与钢铁碰撞声如同耳中的陨星坠落。他闭上双眼，捻动那些丝线，将它们拉细延展，任其在空气中漂流。他逐一过滤掉其他声响，让它们淡入背景。然后他听见了：风的低沉呼啸，气流从上方城市流入拱顶时的轻柔推动。源头不止一处。他选择了最近的那个，开始奔跑。
在上方城市，瓦勒瑞斯将火焰与愤怒倾泻在仍驻守塔外的乌拉克斯族身上。他摧毁所有移动之物，闪电弧光不断从他身边掠过。
两头怪物从建筑屋顶跃下。瓦勒瑞斯扭身咬住其中一只，另一只坠落地面。他将口中的乌拉克抛向空中，振翅升起，一口将那个生物撕成两半，鲜血与内脏随风飞溅。
不要停下， 卡伦催促着巨龙。他见识过逝者之雷在国王隘口的威力。瓦勒瑞斯以怒吼回应，他的愤怒不仅指向乌拉克斯族，也指向卡伦。正是卡伦的选择再次将他们分离，再次让瓦勒瑞斯无法保护自己的灵魂之亲。
卡伦来到走廊一处岔路，风声在此分道扬镳。左侧是沿开放走廊延伸的路径，右侧则通向拱形通道。他无暇犹豫，转身向右。
沿着通道前行约五十英尺，他进入圆形石室，中央矗立着精灵女子的雕像。她身披光滑板甲，双手交叠按在剑柄上，剑尖没入脚边的石基。
雕像背后的墙面积满流沙，沙粒在地面铺展成毯。沙堆上方，墙上嵌着两扇巨型长方形铁栅——每条至少有十英尺宽五英尺高的通风管道。
他绕过雕像，将火之丝线编织进右侧铁栅，抽离金属中的热量。虽然永远达不到父亲那般铁匠造诣，但若忘记低温能使金属收缩这点，瓦尔兹定会投来失望的目光。经过数世纪锈蚀，这些栅门想必早已僵死。
他用风之丝线扯开两道门闩，铁栅轰然 坠入沙堆。快速检查龙蛋无恙后，卡伦踏入沙地。
当他抓住隧道边缘准备攀爬时，一阵战栗窜上脊背。转瞬间，他手中光球的亮度骤减如将熄余烬。
"瓦林的守塔人。"褪色者的声音如同生锈铁钉刮擦钢板，"我们没料到会在此处遇见你。"
卡伦缓缓转身，体内的火花在血管中燃烧。那怪物的头发白如枯骨，披散在苍白的脸上，薄薄的蓝色嘴唇和那双眼睛仿佛要抽走卡伦骨髓里的勇气。他无法看透那逝影的面容，所有的光线似乎都在它周围扭曲。
这怪物一定是从他们进城时就尾随而来。他们直接把它引到了龙蛋这里。
"虽然这只是时间问题。你们这类人总是会回到痛苦的根源。我们只需要 等待。"它的目光扫向装着龙蛋的背囊。"有意思...我以为我们已经杀光了它们。这个错误必须纠正。"
卡伦将背囊从肩上滑下，轻轻放在沙地上，抽出了长剑。别无选择。他必须战斗。他让瓦勒瑞斯的愤怒吞噬了自己的恐惧。
黑色的火焰从逝影掌心蜿蜒而出，凝聚成一柄需要双手持握的长柄巨剑。一把尼斯拉尔剑。
卡伦摆出"怒龙出击"的架势猛冲向前。双剑相击时，吞噬光线的黑色火舌向四周旋散。卡伦高挥一剑，随即扭头后仰避开怪物的反击，黑色火焰的热浪灼烧着他的下巴。
逝影嘶叫着挥剑，但卡伦将这一击引向左边的雕像，尼斯拉尔剑深深嵌入石中。黑色火焰剑化作一缕轻烟消散，逝影趁机撞向卡伦，把他撞得踉跄后退。下一击必定是血魔法，因为卡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轰飞撞上墙壁，肺里的空气被挤压殆尽，让他窒息般张大嘴喘息。
卡伦喘息着踉跄前行，他拽动地脉与风线的力量，将其注入虚空，想象着那怪物的骨骼如树枝般断裂。但虚空用自身力量斩断了卡伦的丝线，喉间迸出刺耳笑声。"我还以为你更强些。"重铸的黑焰刀刃拖曳过地面，烟雾升腾。"真可惜。"
瓦勒瑞斯的咆哮在卡伦脑海深处回荡，龙爪正撕裂一名血印者。巨龙将他们的意识联结，安抚着卡伦的心跳。
结束这一切。 卡伦能在血液中感受到瓦勒瑞斯的意志。 现在就终结它。
卡伦将瓦勒瑞斯的意识引入体内，释放血脉中的龙之怒焰，猛然前冲。他流畅地施展着 斯维达利亚剑式，在招式中忘却自我，钢刃与黑火激烈碰撞。同时他牵引地风双线轰入石像。碎石与尘埃如羽爆散，雕像轰然崩解。虚空生物昂首嘶鸣。
这分神已足够。
卡伦挥刃斩落，自肘部下方劈开怪物手臂，回旋剑锋又剖开虚空生物的腹部。干枯破碎的肠脏倾泻而出，却不见半滴鲜血。
趁虚空生物未及反应，卡伦抽取火灵双线，脑海中的瓦勒瑞斯发出咆哮，火柱应声迸发。他弃剑在手，烈焰如怒涛自掌心奔涌，血脉中的火花剧烈燃烧。他发出与巨龙共鸣的怒吼，各元素丝线环绕周身翻涌，催促他汲取力量。
但即便熊熊烈火席卷了褪色之地，火焰却被一股卡伦看不见的力量分开。血魔法。
"瓦林的看守者，"那生物嘶嘶地说道。""啧啧，啧啧，啧啧。"
火焰与灵魂的丝线在那生物周围盘旋，它向后推去，黑色的火焰从它手中喷涌而出。
两股火焰柱相互碰撞，阴影与光明交战。透过火焰，那个褪色者注视着他，那些吞噬光明的黑色眼睛直刺他的灵魂。
黑色火焰的压迫越来越强，卡伦的身体颤抖着，体内的火花灼烧着他，消耗侵蚀着他的骨骼。在上方的城市里，瓦勒瑞斯将乌拉克斯撕成碎片，他的愤怒不断膨胀。巨龙咆哮着，不屈不挠，桀骜不驯。
他的灵魂伴侣绝不会被夺走。
瓦勒里斯的怒火将卡伦完全吞噬，他们共享的灵魂熊熊燃烧。而卡伦就像在焦土之地时那样：他放弃了抵抗。从他手中喷涌而出的火焰倍增，纯粹的 能量在他体内涌动，瓦勒里斯咆哮着。每一缕元素丝线都缠绕着他，穿透他的血液、骨骼与灵魂。它们交织在一起，盘旋扭曲，如百颗烈日般燃烧。
正如塔拉斯特与安塔拉，正如科尔纳与提努阿，他们合为一体，完完全全地合为一体。他们是灵魂之亲，他们的火焰永不熄灭。
那团暗影踉跄后退，它黑色的火焰几乎无法禁锢卡伦。从卡伦手中涌出的火焰摇曳着，核心处开始变化。橙红色的火焰逐渐被紫色火焰取代，最终整团火焰都闪耀着与卡伦双眼相同的光芒。
他体内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花，气、火、土、水与灵五脉元素熔铸一体，如巨龙之怒般熊熊燃烧。
卡伦咆哮着，纯粹出于本能攥紧拳头。火焰熄灭后，他手中出现一柄紫光流转的长剑，火光在其上跃动。这不仅是一件武器，更是他共享灵魂的物质化身。
有那么一瞬间，魔裔张着嘴瞪视他。随即它猛扑而来，黑焰之刃在拳中成形。卡伦以紫光迸发迎击斩击，毫不退缩地直视这生物无底的双眼。而在黑暗深处，他看到了最意想不到的东西：恐惧。
瓦莱瑞斯在卡伦脑海中怒吼，卡伦全力前冲，气脉与灵脉的丝线在周身盘旋。他又两次格挡魔裔的黑焰刃，第三次时左手扣住怪物手腕，将尼斯拉尔剑刺入它早已伤痕累累的腹腔。
魔裔喉咙里迸发的尖叫不似凡间之物，令人血液凝固的声浪几乎要将卡伦的皮肤从 骨骼上剥离。卡伦抽出尼斯拉尔剑，魔裔的躯体砸在石地上。阴影退散，巴尔迪尔之光重新绽放。
卡伦气喘吁吁地站着，汗珠从鼻尖与眉梢滴落。他低头凝视拳中那把脉动着紫光的长剑。尼斯拉尔。魂刃。塞林曾简略提及这些传奇武器，但卡伦此前只在魔裔与骑士手中——以及他的幻象里——见过它们。
他盯着怪物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
他刚刚独自斩杀了一个暗影魔。
瓦勒瑞斯在他脑海中再次咆哮，紫色剑刃从他掌心闪现。
卡伦从地上抓起长剑，滑入剑鞘，将装蛋的挎包甩上肩头，钻进了通风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