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尽管塞莱娜不愿承认，但安塞尔是对的。第二天她确实跑得更远了。第三天也是，接着第四天依旧如此。但返回仍耗费她太多时间，以致无暇去寻访大师。并非她不能去—而是得等他召见。就像个卑微小卒。
她确实设法在傍晚时分抽空与安塞尔参加训练。在那里得到的唯一指导来自几位年长刺客—他们摆弄她的手脚，轻拍腹部，抽打脊背以矫正姿势。偶尔伊利亚斯会陪练，始终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但近得足以让她明白他的出现绝非偶然。
与阿达兰的刺客不同，静默刺客们不以某项技艺闻名—除了他们诡谲的无声移动。武器大抵相同，不过弓弩刀剑的长度形状略异。但仅观察他们—似乎此处的…残暴气息明显淡薄许多。
阿罗宾恩鼓励冷酷无情的作风。即便幼时，他就让塞莱娜与山姆彼此对抗，利用胜负来操控他们。他使她将阿罗宾恩和本之外的所有人都视为潜在敌人。作为盟友可以，但也得当作需严密防范的对手。无论如何都不能显露弱点。野蛮行径会受嘉奖。而学识修养同样重要—言语能如刀剑般致命。
但那些沉默刺客们…虽然他们同样可能是杀手，却互相切磋学习。他们崇尚集体智慧。年长的战士在教导新手时会露出微笑；经验丰富的刺客们互相交流技巧。尽管彼此都是竞争者，但似乎有种无形的纽带将他们联结在一起。某种东西将他们吸引到这天涯海角之地。她发现其中不少人实际上是天生哑巴。但所有人都仿佛深藏秘密。好像这座要塞及其所提供的一切，正是他们寻求的答案所在。仿佛他们都能在这片寂静中找到各自追寻的东西。
即便如此，当他们在纠正她的姿势、教她新的呼吸控制方法时，她还是竭力克制不对他们龇牙咧嘴。她懂得够多了—她可不是平白成为阿达兰的刺客。但她需要那封品行良好的推荐信作为训练证明。这些人可能都会被哑大师叫去评价她的表现。或许如果她能展现出足够纯熟的技艺，大师就会注意到她。
她一定要拿到那封信。哪怕得用匕首抵着他的喉咙逼他写。
贝里克领主的袭击发生在第五个夜晚。没有月光，赛琳娜不知道无声刺客们是如何发现那三十多名士兵正匍匐穿越黑暗沙丘的。米哈伊尔突然冲进房间，低声说要去堡垒城墙。她希望这能成为又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仅剩三周多时间，她的选择已所剩无几。但大师并不在城墙上。许多刺客也不见踪影。她听到一位女子询问同伴，贝里克的人怎会知道当晚大批刺客都外出护送外国使节返回最近港口。这巧合得令人起疑。
赛琳娜蹲在城垛顶端，弓上搭箭，透过城墙的垛口窥视。蹲在她身旁的安塞尔也转身张望。沿着城墙，刺客们身着黑衣手持弯弓，隐匿在墙影之中。城墙中央，伊利亚斯单膝跪地，双手快速比划着向下传递命令。这更像是士兵间的无声暗号，而非表示通用语的基本手势。
"准备好你的箭，"安塞尔轻声说，将裹着布条的箭尖浸入两人之间盛油的小碗。"等伊利亚斯发出信号，就尽快在火炬上点燃并射出去。瞄准士兵下方沙丘的脊线。"
瑟蕾娜望向城墙外的黑暗。守军没有熄灭要塞灯火暴露行踪，而是保持照明—这使得黑暗中几乎无法专注。但她仍能借着星光辨认出轮廓—三十个男人匍匐在地，随时准备执行他们的计划。直接突袭刺客，趁他们熟睡时屠杀，将此地付之一炬…
"我们不杀他们？"瑟蕾娜低声反问。她掂量着手中武器。无声刺客的弓与众不同—更短、更粗、更难拉开。
安瑟摇摇头，目光沿着队列望向伊利亚斯："不杀，虽然我希望可以。"瑟蕾娜不太喜欢她说话时那种随意的态度，但安瑟继续道："我们不想与贝里克领主全面开战。只需吓退他们。米哈伊尔和伊利亚斯上周就布置好了山脊；沙地上的界线是浸在油槽里的绳索。"
瑟蕾娜开始明白计划了。她将箭矢浸入油盘，彻底浸透裹着的布料。"那会形成很长的火墙，"她顺着山脊走向说道。
"你想象不到。它环绕整个要塞延伸。"安瑟直起身，瑟蕾娜回头看见伊利亚斯的手臂做了个干净利落的劈砍动作。
瞬息间，他们全部起身。安瑟比瑟蕾娜先触到壁架的火把，转瞬便抵达城垛。快如闪电。
瑟莱娜几乎失手掉落长弓，当她将箭矢擦过火焰时，高温灼咬着她的手指。贝里克勋爵的手下开始叫嚷，在点燃的箭矢噼啪声中，瑟莱娜听见士兵们发射箭矢的弓弦震颤声。
但瑟莱娜已抵达城墙，她咬牙将燃烧的箭矢拉满弓弦，灼热足以燎伤她的手指。她放箭了。
如同流星雨般，他们燃烧的箭矢向上，向上，再向上，然后坠落。但瑟莱娜无暇观看士兵与堡垒之间爆发的火环。她俯身贴紧城墙，双手抱头。身旁的安塞尔亦如法炮制。
强光在他们四周迸发，火墙的轰鸣淹没了贝里克勋爵手下的叫喊。黑色箭矢如雨点般从天空洒落，弹跳在城垛的石块上。两三名刺客闷哼着咽下惨叫，但瑟莱娜始终低伏着头，屏息等待最后一支敌军箭矢落下。
当周遭只剩下受伤刺客们压抑的呻吟与火墙的噼啪声时，瑟莱娜才敢看向安塞尔。女孩的双眼炯炯发亮。"好吧，"安塞尔喘息着说道，"这难道不爽吗？"
瑟莱娜咧嘴一笑，心跳如雷。"当然。"她转身时瞥见贝里克勋爵的手下正逃窜过沙丘。"没错，爽极了。"
临近黎明时分，当瑟琳娜和安塞尔回到房间时，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响起。安塞尔立刻起身，将门开了一条缝，瑟琳娜瞥见米哈伊尔站在门外。他递给安塞尔一个密封的卷轴。"你今天要去赞德利亚，把这个交给他。"瑟琳娜注意到安塞尔的肩膀绷紧了。"这是大师的命令，"他补充道。
瑟琳娜看不到安塞尔点头时的表情，但她敢发誓米哈伊尔转身离开前轻抚了安塞尔的脸颊。安塞尔长舒一口气关上门。在渐亮的天色中，瑟琳娜看见安塞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想和我一起去吗？"
瑟琳娜用手肘支起身子。"那不是离这儿有两天的路程吗？"
"没错。要穿越沙漠两天，只有本小姐陪你作伴。除非你宁愿留在这儿，每天跑步训练，像条狗一样等着大师注意到你。其实跟我去可能反而能让他考虑训练你。他肯定会看到你保护我们的决心。"安塞尔对瑟琳娜挑了挑眉毛，后者翻了个白眼。
这个理由确实站得住脚。还有什么比牺牲四天宝贵时间来帮助无声刺客更能证明她的决心呢？虽然冒险，但…这个大胆举动或许真能引起他的注意。"我们去赞德利亚做什么？"
“这个嘛，你去了就知道了。”
看着安塞尔红褐色眼睛里闪烁的狡黠光芒，瑟琳娜不禁好奇等待着她们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