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啊，你回来了。
当高个男子回来时，拉德从屋顶边缘探出头想看清楚些，这次那人穿着警员制服，肩上别着下士徽章。他把耳朵贴回屋顶听着，但没有人上楼去奥塔尔的房间，于是他再次安顿下来等待。
临近正午时分，一辆马车停在了店铺门前。这不寻常;大多数 幸运宝石"的 客户们步行抵达。拉德挪了挪身子向下窥视，只见一名制服脏污的警长走出来，引领着另一位衣着朴素但剪裁考究的男子向门口走去。 本杰明警长，米娅的联络人，他回忆着她的描述得出结论。那位便衣男子的举止宛如军人。即便从这个糟糕的角度，拉德最终还是认出了他。
"伊思罗斯队长?您 为何在此?"显然本杰明也已告知伊思罗斯奥塔尔曾与霍瑟夫会面。队长身着便装前来或许意味着他不想被认出。无论如何，这给了拉德进入那个房间的机会。
他瞬间闪到街上，拐过墙角来到正门。随着一次眨眼 幸运宝石 内部昏暗的光线便适应完毕。除了保镖的一瞥和倚在赌桌边的女人充满欲望的全身打量外，他几乎没引起注意。视野内没有警察，也没有伊思罗斯队长。拉德穿过大厅走向楼梯，随着拾级而上，纸牌声、骰子声、笑声和谈话声渐渐消逝。
驻守在奥塔尔房门外的两名警察手按佩剑看着他走近。拉德在他们面前停下："我需要和伊思罗斯队长谈谈。"
守卫面面相觑，他们惊愕的眼神证实了拉德的猜测—伊思罗斯想要隐藏身份。
“不认识什么伊思罗斯队长。现在你最好—”
拉德抬起阻止的手势："队长认识我。我是莫伊林小姐的助手。他会认出我的。"
警察仍然将信将疑："你的名字?"
“人们叫我猎犬。”
警员们咧嘴笑了，但拉德没有理会。"站那儿别动，"其中一个命令道，随后推开门缝探身说："有个下等人说必须见您，长官。自称名叫…血犬?"
“什么? 带他进来。
"是，长官。"警员好奇地打量着拉德，把门完全打开。"进去吧。"
拉德走进房间，湿热凝滞的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甜腻恶臭。上尉、本杰明警长和那个高个下士都盯着他。他先向伊思罗斯恭敬地点头："上尉"，然后转向警长。"您想必是本杰明警长。"
"这是谁?"警长挑剔地打量着拉德。
"这位…呃…血犬先生。"伊思罗斯似乎对这个化名感到困扰。"就是发现莫伊林小姐的那位。"
"噢!好啊!"本杰明警长露出被烟草染黄的牙齿笑道："莫伊林小姐的朋友就是我朋友!"他伸出布满老茧和疤痕的手。"叫我本杰就行。"
"幸会。"拉德谨慎地回握，力道恰到好处。
“血犬是吧?你就是她说能在风中闻到屁味的那位!”
走廊里两个警员憋着笑，直到警长在他们面前关上门。
"我…确实有些特殊才能。"拉德承认道。
伊思罗斯眯起眼睛："但你来这里做什么?"
"恐怕这事得怪我，上尉。"本杰对拉德点点头。"我把奥塔尔在这里见霍塞夫的事告诉莫伊林小姐了。"
"是的，她还派我来监视奥塔尔上尉，希望我能发现霍瑟夫的踪迹。"他看向奥塔尔苍白的脸庞，"看来我失败了。"
"看来我们 都 在这里失败了。"伊思罗斯锐利地扫了本杰一眼，中士的脸立刻涨红了。
“是啊，是失败了，但现在我们有个谜题需要拼凑，所以—”
"介意我检查一下尸体吗?"莱德急切地插话，想在证据被破坏前尽可能多地获取信息，"莫伊林小姐没有夸大其词，我 确实 有些特殊技能。
伊思罗斯再次皱起眉头："我不知道—"
"有什么问题呢，上尉?"本杰插嘴道，"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对吧?我们都想要同样的答案。毕竟他不可能 杀死 这个人。"
"如果按照我的建议，他本不该 死。"伊思罗斯冷冷地说。
本杰明中士的脸涨得通红："您说得对，是我搞砸了。之后我会正式道歉并向陛下请罪，但事已至此。我们需要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死的，而这位 或许 能帮上忙。我们会在这盯着他。"
"哦，好吧!看看吧，猎犬。"伊思罗斯朝床铺挥了挥手。
"谢谢。"拉德对死亡的了解几乎与杀戮一样多。他走到床边检查尸体但没有触碰，没发现明显挣扎或扭曲的痕迹。那人看起来就像平静地睡着了。拉德捏了捏尸体前臂的皮肤，看着它慢慢回缩，然后凝视那双浑浊的眼睛。最后他掰开嘴巴闻了闻。退后一步说道："没有挣扎、受伤或外伤的迹象，也没有毒药的气味。酒味确实有，但浓度不至于致死。他是凌晨时分死的。我猜是霍瑟夫干的。我见过他试图用魔法杀人，虽然从没见过结果，但听说看起来就像自然死亡。"
"确实如此，"中士皱眉道，"蒙吉女士身上也没有任何痕迹。"他朝高个子下士扬了扬头，"乔伦，我们四处看看。"
“是，长官。”
拉德站在一旁，看着两名警察进行细致搜查。他不得不承认，他们很专业。
下士在梳妆台翻找时抽出一个皮袋："中士。"
本杰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在掌心掂了掂，里面的硬币叮当作响。
拉德想起年轻时有个钱袋听起来像硬币叮当，打开时却会带来致命惊喜。"小心点，中士。我们对付的人既精通毒药 又 擅长魔法。"
"说得好。"本杰拉开窗帘和窗户，将钱袋伸出窗外拉动细绳。毫无动静。他把钱袋收回房内仔细查看，吹了声低沉的口哨。"看来帝国护卫队的薪水比警员高得多啊。"
"奥特尔领着一份皇室津贴，"伊思洛斯说，"不算巨额，但足以让人过得舒坦。"
"我猜霍塞夫也给他塞钱了。"本杰递回钱袋，"下士，清点数目并登记为证物。"
搜查持续进行，直到警长把手插进床垫与床架之间。"哈，这是什么?"又摸出个钱袋。这个袋子同样叮当作响，但还夹杂着羊皮纸的窸窣声。本杰采取了相同的防范措施，没有异常。"更多金币和一张字条。"他从袋中取出字条展开阅读，嫌恶地皱起鼻子。
"怎么?"伊思洛斯从警长手中抢过字条。当他大声念出来时，脸上浮现出阴冷的笑容："'尽管行动失败，但警局内线提供的情报准确无误，酬金理应奉上。请转交此款并代致谢意，期待再次合作。'好啊警长，这证实了。你的指挥官收钱—"
"这根本 不能 证明什么，上尉。"本杰明警长夺回字条，向长官晃了晃叮当作响的钱袋，"要收买德雷福斯这样的人，这点金币远远不够。我了解他。这明显是个圈套!"
"我们会让皇帝来决定。"伊索斯队长指着床上的尸体。"我们还会请基弗大师检查尸体，看他是否能发现粗略检查或"—他瞥了一眼拉德—嗅闻.”
“队长，你不会真的认为德雷福斯会—”
伊索斯打断了本杰的抗议。"中士，你随我去皇宫。告诉你的人对此事保持 缄默。血猎大师，你可以走了，但你必须将这些发现仅告知你和你的女主人。明白吗?"
"非常明白，队长。"拉德懒得告诉队长他不接受 任何人的命令。他只是礼貌地点点头走向门口。他已经掌握了目前所有的信息，米娅会希望立即得知这些。
霍瑟夫拉扯着他被汗水浸湿的长袍。青城的夏天已经够热了;莫尔格雷这个丛林王国更是热得离谱。他和格雷文跟在莫尔格雷大使身后费力地爬上皇宫台阶，而那位大使似乎很享受这种酷热气候。
皇宫在高窗透入的光线下熠熠生辉。从脚下色彩鲜艳的瓷砖到墙上装饰的金银螺钿花纹，这座建筑的设计就是为了用王国的财富给访客留下深刻印象。但霍瑟夫心知肚明。托尔涅克首府正在衰亡，这个充满疾病和饥荒的肮脏深渊，见证了莫尔格雷数十年的厄运。
这样更好，霍瑟夫心想。他能提供的正是这个王国生存最需要的东西。
科瓦克大使并未分享神父的自信。当他们接近觐见室镀金大门时，他的双手在身侧神经质地抽搐着。"苏丹 不 喜欢突然造访。我未经正式礼仪就带您来此，冒了很大风险。"
"而您的服务已获得丰厚报酬，大使。"格雷文抚平外套上的褶皱。"况且等苏丹听到我们的提议，您很可能会因这番努力获得爵位。"
巨大的门扉开启，他们穿过两列宫廷卫队，在宏伟的柱厅中昂首前行。霍塞夫欣赏着卫兵们金色的胸甲、头盔和鳞甲短裙，腰间弯刀寒光闪闪，长矛蓄势待发。他们看起来完全符合摩尔格瑞人昔日的骄傲与强盛，与其衰落的国力形成鲜明对比。
在大厅尽头宽阔的高台上，苏丹懒散地倚靠在矮榻上。他臃肿的身躯根本塞不进王座。
三十年前继承王位时，这位君主曾是摩尔格瑞力量典范：高大英俊、肩膀宽阔，橄榄色皮肤配以浓密的乌黑长发，身为摩尔格瑞海军统帅与著名航海家。如今却肥胖得不可思议，面色蜡黄，尽管有奴隶执扇伺候，光秃的头顶仍汗珠涔涔，连呼吸都显得吃力。
这是我见过唯一能让格雷文相形见绌的人，霍塞夫走近时想道。
两名年轻男子分立于苏丹两侧，分别是他的儿子和资深维齐尔。一人身着战士短裙佩带武器，另一人则穿着法师长袍配齐法器。其他维齐尔站在低一级的台阶上，衣着暴露的奴仆们静立一旁，手中托盘盛满饮品与甜点，随时准备侍奉。
在宝座前停下脚步，两位来自青国的访客恭敬鞠躬，而科瓦克大使几乎是在君主面前五体投地。
“哦，伟大的苏丹，南大洋的灾星，莫尔格雷之力的掌控者……”
霍瑟夫无视科瓦克谄媚的废话，这套说辞迎合着这位拒绝承认莫尔格雷王朝早已日落的统治者荒唐的傲慢。这个王国的衰败始于几个世纪前，当金矿逐渐枯竭之时。而后，仿佛诸神不满足于这一种折磨，自然的变幻将雨水北移，使其葱郁的雨林退化为稀树草原，丛林枯萎。滋养托尔涅克的河流日渐干涸，巨大的河口三角洲淤塞，君主的舰队搁浅，贸易窒息。如今滋养生命的雨水落在北方高地，使特瓦林成为青帝国的粮仓。这个被遗弃王国的绝望处境，正是霍瑟夫打算利用的。
科瓦克终于从叩拜中起身，向青国来客方向挥臂。"殿下，我带来了青国的使者，他们有个极有趣的提议。请允许我介绍青帝国司法体系的首席裁判官格雷文—"
"殿下!"格雷文上前一步，打断了使者的话。"感谢您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接见我们。我保证我们的提议不会让您失望。"
"是，是。"苏丹挥了挥胖乎乎的手。"那么你的同伴是谁?他的穿着像个牧师。"
为了这次场合，霍瑟夫换下了他那邋遢的伪装，穿上了德米亚大祭司的深红色长袍。虽然他很高兴被人认出真实身份，但他们原本打算等提案提出后再介绍他。青国的消息无疑已经传到这里，而被通缉的人在宫廷通常不受欢迎。
"请恕我冒昧，殿下，"格雷文恭敬地说。"请允许我介绍德米亚神殿的大祭司霍瑟夫。"
"殿下!"苏丹那位身着战袍的维齐尔上前一步，抽出那把凶险的弯刀，手指轻弹示意皇家卫队。"此人被青国皇帝以弑君未遂的罪名通缉!"
苏丹瞪大了眼睛。"你 竟敢 把一个叛徒和潜在的刺客带到我的宫廷?"
皇家卫兵们绷紧身体上前一步，握剑柄和矛杆的手都收紧了。苏丹的另一个儿子从袍袖中掏出某物，翻腾的火焰在他掌心绽放。
"呃…呃…那个…"一颗豆大的汗珠从格拉文脸颊滚落。这位向来傲慢的治安官头一次哑口无言。
甜美的死亡阴影啊… 霍瑟夫紧握着他的护身符不露声色，上前一步深深鞠躬。"殿下，我绝非叛徒。当刺客袭击皇帝时，我就在陛下身旁，那些刺客是被觊觎父亲王位的不肖之子派来的!我只是个现成的替罪羊罢了。帝国的贵族和司法官员们已识破这场阴谋，聘请我为他们最正义的事业担任顾问。"
"这是什么事业?"苏丹的声音如雷震耳。"又与摩尔格雷有何干系?"
“废黜篡位者。”
苏丹眯起眼睛，他的两位维齐尔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我们为追求正义而寻求您的协助，并愿意为您的支持提供丰厚补偿。”
苏丹抿了抿嘴唇，轻摆手腕。卫兵们退后，两位维齐尔也回归原位，收剑熄焰。霍瑟夫的呼吸终于顺畅了些。
"那么这种 支持 需要做些什么，你们又能提供什么补偿?"
“您的目标与回报实为一体，伟大的苏丹：图艾林行省。”
苏丹轻蔑地哼了一声。"别跟我开玩笑!"
"绝非玩笑，殿下，"霍瑟夫保证道。"要将篡位者赶下王座，我们必须削弱他的防御。您需要立即出兵攻打图艾林，以此牵制清帝国的军队。"
著名的摩尔格雷暴脾气在苏丹眼中闪现。"我 可不是 傻子!我的军队抵挡不住清军。我们会全军覆没!"
霍瑟夫微笑道："殿下，您的军队永远不会与秦氏的军队交战。一旦帝国军队被调离都城，我们就立即行动。正统王位继承人泰西弗斯公爵将即刻加冕为帝，并在他们抵达特瓦林城前下令撤军。您只需对付米尔公爵的部队，其兵力不超过千人，外加少数治安官和皇家卫队。"
苏丹抿了抿嘴唇："那你如何保证我们能够 保留 所占领的土地?你们可能在得到我们援助后背叛。"
确实不是傻瓜，霍瑟夫心想，因为这正是他的计划。但他也不是傻瓜，早已准备好反驳之词。"秦氏承担不起 战争代价 ，殿下。实话说，都城正陷入无政府状态!那个软弱的篡位者颁布法令，赋予街头贱民与最高贵族同等的权利。"
"荒谬至极!"苏丹露出恰如其分的震惊表情，"科瓦克大使，他所说属实吗?"
科瓦克深深鞠躬："千真万确，陛下。平民肆意暴动纵火，贵族势力日渐式微。局势已难以为继，就连社交聚会都能听到起义的风声。"
"所以你看，"霍瑟夫圆滑地说道，"当篡位者被除掉后，秦将无力镇压公开叛乱，需要把所有军队调回国内。至于补偿，特瓦林省拥有富饶的农田。一旦归你所有，她的物产将顺流而下运往南海文，继而远销南方各港。不像你的矿场，这些资源是可再生的，取之不尽。粮食将充盈你子民的粮仓，黄金将流入你的国库。"
"也许吧，"苏丹反驳道，"但要夺取特瓦林，我们必须控制山区关隘。秦与那里的食人魔部落有条约，而我们没有。重新缔约代价高昂。你的提议或许慷慨，但还不够慷慨。"
就像所有贪婪之人;给他们白银，他们就想要黄金。 但霍瑟夫早已料到这点。每个人都有他的价码，众所周知这位苏丹渴求的不仅是黄金和土地。"我们 确实 还有件礼物，殿下或许会感兴趣…"
格雷文斜眼看他，怀疑地挑起眉毛。他完全不明白霍瑟夫在暗示什么。这不奇怪，因为霍瑟夫根本没告诉他。
"您对秘法的痴迷众所周知，而且您已成功让血脉获得了魔法天赋。"他朝身着长袍的维齐尔示意。
苏丹嗤之以鼻，但对这番恭维显得洋洋自得。"男人的后代是他最伟大的成就!我的许多妻子都有这种天赋，我的许多子女也或多或少继承了她们的能力。"
"我相信他们的才能必定大有用处。"霍瑟夫优雅地鞠躬。"我可以给您更多 惊喜. 为城墙注入魔法以抵御任何攻击，赋予军队超乎寻常的力量与速度的秘术。更有甚者，能将魔法灌注于 汝等 血肉之躯：力量、生机，乃至永生不灭。"
"荒谬!"苏丹望向他的儿子，后者只是耸了耸肩。
"不，伟大的苏丹，绝非妄言。想必您尊贵的维齐尔应当听闻过传奇符文法师科瑞利安的大名。"霍瑟夫转向身着长袍的王子，眼中带着期待。
"确有耳闻。"王子双眸燃起兴趣的火光，"此人已于数十年前销声匿迹。"
“不错。他隐居于克雷肯古尔要塞，在那里臻至符文魔法的化境。科瑞利安现已殒命—亡于一场始料未及的灾祸—但要塞仍存于特瓦林行省的蛮荒之地。作为补偿的一部分，我将为您指明方位。攻下特瓦林，要塞的秘密便归您所有。”
"痴人说梦。"苏丹挥动着胖手嗤之以鼻，"若我军攻陷特瓦林，自会搜寻那要塞。"
霍瑟夫浅笑着摇头："您永远找不到它。通往要塞的所有道路都被科瑞利安的魔法遮蔽。唯我能引路前往。"
苏丹与王子交换着将信将疑的眼神。
快答应啊… 霍瑟夫原以为苏丹会迫不及待，此刻显然需要更多说服。"我可引您观瞻要塞，借助德米娅女神之力传送前往，以证所言非虚。"
"休想!"苏丹断然拒绝，但王子俯身耳语。统治者的一侧眉毛高高挑起，最终点头道："吾儿朱南将与你同行。"
"这样很好。"霍瑟夫示意法师靠近些。"请将手放在我肩上。"一手握着长生药瓶，一手持着护符，霍瑟夫等朱南站定位置后，便开始祈求德米娅的恩典。
倾盆大雨浸透了他的长袍，凄厉的风拍打着他摇晃的双腿。霍瑟夫偷偷抿了一口长生药，不过他根本不必担心被人发现。
朱南痴迷地仰望着那座巨型城堡。雨幕限制了他们的视线，偶尔散开时才能窥见那如悬崖般耸立的庞大建筑。朱南走近那些因鲁莽或不幸而过于靠近城堡的森森白骨，举起双臂，低声念诵着被风卷走的奥术咒语。温暖的黄光笼罩着法师的双手，城堡的墙体随即产生回应，石壁上浮现出金色的符文纹路。过了许久，朱南熄灭了魔法光芒，回到霍瑟夫身边。
“正如你所说。这些石头都被施了魔法。”
"科里利安的所有秘密都可以归你所有。"霍瑟夫微笑着恭敬地点头。"当然，这都是为了莫尔格雷的利益。"
宰相眯起眼睛。尽管他面容依旧沉静，嘴角却微微抽动。"我们回去吧。"
"遵命。"霍瑟夫再次启用德米娅的护符，片刻后他们便浑身滴水地站在觐见厅的地板上。霍瑟夫踉跄了一下，但一口长生药稳住了他的身形，驱散了头痛与恶心。当他视线恢复清晰时，朱南已在苏丹耳边低语。
经过一番漫长的低声交谈后，苏丹点了点头，维齐尔重新站回他父亲身侧。
"我儿子告诉我城堡有魔法保护。"君主皱起眉头。"这是个麻烦。要破除那些结界 可能得耗费数年甚至一辈子。"
"也可能只要一周。"霍瑟夫耸耸肩反驳道。
"也许吧。"苏丹抿了抿嘴。"今晚我要召集所有维齐尔商议。明早给你答复。"
而这个答复必定会是 同意! 霍瑟夫暗自决定。他绝不会把结果交给命运和那群谄媚之人的一时兴起。 今夜再会了，伟大的苏丹…在你的梦境里。
米娅走进"小小烘焙坊"时摘下帽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小小烘焙坊. 诸神啊，我太想念我的裹尸布了! 要是基弗还不把那些布料处理好，她就得考虑另做一套了。说实话，她分不清究竟是酷热还是那种如芒在背的不安更让人难受。乔莉庞大的身躯多少缓解了后者的压力，虽然她不可能日夜守护。
"下午好，女士们。"柜台后的年轻女子笑着拍了拍手上的面粉。"马上就来招呼您。"
"我们不急。"米娅大步走向角落的卡座，暗自庆幸这个时段店里客人不多。她背靠墙壁坐下，乔莉则侧着魁梧的身躯挤进对面的长椅，既能盯着米娅又能留意店门。
笑容明媚的年轻女侍片刻后走来："请问需要点什么?"
虽然米娅已经用这家面包店作为情报交接点好几周了，但那位老板娘总能表现得像是从未见过她一样。当然，她收了不少封口费，也清楚自己在跟谁打交道。
“一杯莫尔格雷双倍啤酒，再来个你们这儿最大的肉桂苹果派。”
"双倍啤酒，"乔莉哼了一声，眼睛始终盯着门口，"加糖和牛奶的。"
"马上就来。"老板娘匆匆走开。
米娅和乔莉之间弥漫着沉重的寂静。自乔莉成为她的保镖以来，这还是她们第一次真正独处。米娅打量着这个魁梧执法者的轮廓，不知怎的现在看起来不一样了，更阴沉，甚至更危险。 她再也不笑了. 多数刺客都是如此—战争正在消耗着他们—但以前的乔莉总挂着真诚却略显狰狞的笑容，还会讲些下流笑话。 是什么改变了她? 米娅想着，随即意识到自己早已知道答案。
“我…很抱歉迪的事，乔莉。我本不想让他受伤的。”
乔莉的目光猛地与她交汇了一瞬，又迅速移开。"迪做了他必须做的事，小姐。这不是您的错。"
“当然是我的错。他是为了救我才被抓的。”
乔莉皱起眉头，獠牙磨得咯咯响。"这是战争，小姐。总会死人的。"
“你知道，他可能还没死。”
“要是拉克希米抓了他，死了反而更好。”
“我知道。”
乔莉再次看向她。"是啊，我想你确实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次的气氛更为融洽。女侍端来了他们的黑咖啡和一块足够三个饥饿劳工分食的大糕点。米娅掐下一小块，将盘子推到桌子中央。
"我想念他，"米娅坦白道。说出这句话感觉很奇怪。她一直专注于在大师们面前保持镇定，试图让他们相信她仍然是那个自信能干的掌门人，以至于不允许自己去感受。
"我也是。"乔利巨大的下巴肌肉紧绷。"能有他做朋友是我们的幸运。"
"是啊，确实是，"米娅轻声说。
门开的铃铛声将两人从回忆中惊醒。米娅绷紧身子，在桌下紧握匕首柄，强忍着跳起来的冲动。
乔利朝门口瞥了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只是个乞讨的孩子。"
米娅瞥见一团乱糟糟的头发、肮脏的罩衫和扭曲的腿，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动就已经站了起来。"瘸子!"她跪下来抓住女孩的肩膀。"天啊，见到你真好!"说实话，自从那次磨难后，她一直太忙，完全没想起她的这些流浪儿或帕克萨尔。
瘸子咧嘴笑了。"我们到处 找你 找疯了!"
听到女孩责备的语气，米娅喉间不禁涌出笑声。"帕克在哪?大家都还好吗?"
"我们都很好，小姐。"女孩递出一张皱巴巴的折纸。"我们用迪给的钱找到了新住处。我是按他说的来留字条的，但是—"她越过米娅看向高大的乔利。"他去哪了?"
内疚的刀子在米娅腹中绞动，她看到吉姆普对她痛苦表情的惊愕反应。她知道必须做什么，但告诉她的流浪儿们迪已经不在了这件事，像座不可攻破的堡垒般矗立在她面前。 面对现实吧，米娅，她内心谴责的声音坚持道。 迪会希望他的朋友们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站起身握住女孩的手。"带我去帕克萨尔那儿，吉姆普。乔利，结完账跟上来。"
皇帝看着他们在奥塔尔房间找到的字条皱起眉头。"嗯，这确实很有问题，上尉。"
伊思洛斯简短地鞠躬。"正是我的想法，陛下。"
别说出来，本杰在内心恳求。 不要…求你了…
“看来我们别无选择，只能以谋害君王的阴谋罪逮捕警长德雷福斯。”
本杰的胃部翻腾。他之前一直保持沉默是怕因违抗命令被关进地牢，但现在别无选择了. 他不能让他们凭如此薄弱的证据逮捕德雷福斯。"呃…陛下…我能说几句话吗?"
"当然，中士。毕竟是你最先让我们注意到这个情况的，但你必须承认，"他挥动信件，"这看起来不太妙。"
“感谢陛下。”本杰清了清嗓子。“恕我冒犯陛下和伊思罗斯队长，这份所谓的 证据 对我来说实在太容易赊账买下了。”
“太 容易了?”伊思罗斯显得很震惊。“这根本不容易—”
“请稍安勿躁，队长，我们想听听本杰明警官的见解。毕竟他是专业调查员。警官，你的直觉告诉你什么?”
既然要赌，就赌个大的! 考虑到对话对象的身份，他最喜欢的这句箴言显得尤为贴切。“首先，陛下，那点小钱袋的金子可收买不了德雷福斯警长。”
“可能不是第一次收钱。”伊思罗斯争辩道。
“就算十倍于此我也不在乎。这根本不值得冒着绞刑的风险…或是陛下偏爱的那种斩首装置。”
“那叫断头台，警官。你说得有理，但字条上明确写着金子是用来买情报的。”
“但给谁呢?”警官反驳道。“上面没写警长名字，他们说的'警局里的朋友'可以是任何人。”
“陛下明鉴!本杰明警官之前就建议克制，看看我们现在什么处境!”伊思罗斯公然瞪着本杰。“这完全吻合!德雷福斯给奥塔尔情报，奥塔尔传给霍瑟夫，霍瑟夫用它来刺杀陛下。然后奥塔尔在付清尾款前就醉酒而死了。”
“正是!这该死的 太容易了陛下，请听我说。"本杰此刻越说越激动，怀疑的本能开始占据上风。"我敢用一年俸禄打赌，您的大法师在奥塔尔那儿找不到足够毒死他的酒量。如果真找不到，那么 霍瑟夫 就是凶手。如果 真是 这样，这些所谓的证据就是栽赃!不然谁会特意留纸条?为什么不直接让奥塔尔在交接金币时感谢德雷福斯?不，他故意把那个袋子塞在奥塔尔床垫下让我们 发现，我敢打赌。如果德雷福斯是他们的人，霍瑟夫想保住这个眼线又除掉奥塔尔，就会清除所有可能牵连首领的证据，让奥塔尔的尸体永远闭嘴。整件事臭得就像我奶奶的尿桶!"
皇帝眨了眨眼，向后靠上王座。伊索斯张大嘴巴，向两个憋笑失败的守卫投去刀锋般的眼神。
"请原谅我的粗俗用语，陛下，但请 仔细 想想!"本杰确信自己是对的;他感觉得到。德雷福斯这次是被利用了。"奥塔尔收霍瑟夫的钱提供情报。这点我明白。他被解雇时暴跳如雷，满心想着报复。更别说那些金币能让他继续买酒嫖妓。但 德雷福斯….."本杰摇摇头。"他既无旧怨要报，除了点金币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可能 失去一切 ，包括他的 性命. 他或许不喜欢你的这些新协定，但他绝不是反叛者，也绝非叛徒!奥塔尔可能一直像挤奶蠢牛一样压榨他，但 密谋造反?我一秒钟都不相信。"
议事厅陷入一片寂静。
“你是说这是有人要陷害德雷福斯?”
“正是如此，陛下。”
“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天杀的不知道啊，陛下。我能看出 他们 是怎么做到的，但想不通 为什么要这么做。除非…"本杰挠着头回想这几天的事。"除非他们纯粹就是想制造混乱。自从您颁布新协定后，纵火案就像粪堆上的雏菊般接二连三冒出来。警力都分散在调查旧案和预防新案上。要是您现在逮捕警长…这会给平民百姓传递什么信号?"
"信号?"泰尼安·秦挑起眉毛。
"他们会觉得警队不可信，认为我们都能被 收买，都是叛徒。您觉得这有助于维持城市安定吗?逮捕警长会打击警队士气，引发内部混乱，在街头散播猜疑。眼下麻烦不断的时候，这可不是好事。"
皇帝揪着胡须，伊思罗斯露出错愕的表情。最终皇帝开口："伊思罗斯队长，你对此有何看法?"
"如果…霍塞夫 和他那些…同伙确实想制造全面动乱，那这套说辞就说得通了，陛下。"
泰尼安·秦点头道："有理。若他们得逞，贵族和平民都会来砸朕的宫门要求采取行动。我们 需要 让治安队向民众展示我们 全都 站在同一边。"皇帝再次看向本杰，"中士有什么建议吗?"
“增派士兵支援治安队，陛下。地面部队越多越好。虽然不能完全阻止暴力事件，但至少能让民众看到您在努力。”
"那德雷福斯怎么处理?"伊思罗斯质问道。
德雷福斯 怎么 处理? 本杰这是在拿脑袋冒险。他已经搞砸过一次。如果德雷福斯真有罪，伊思罗斯绝对会让本杰吃不了兜着走。"让我派人盯梢他。"
"他认不出自己的治安官吗?"皇帝问道。
本杰咧嘴一笑："陛下，我说的是 那些 他认不出的。就算跟着公猫穿过鸡窝，他们也不会被发现。"
"很好，中士。随时向伊思罗斯上尉汇报进展。上尉，通知第一军团达斯克指挥官，调派一个步兵连和骑兵方阵给德雷福斯警长加强巡逻。"皇帝眉头紧锁，目光严厉，"还有 你们 两个;任何关于纵火犯身份或与霍塞夫有关联者的情报，无论昼夜都要立即禀报。明白了吗?"
"遵命，陛下。"两人齐声应答。
本杰看向伊思罗斯，两人心照不宣地点头。他觉得这位上尉太过刻板，对谁都没好处;而伊思罗斯想必认为本杰是个缺乏纪律的粗人。 倒也公平。 他们虽在战术上存在分歧，但终究站在同一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