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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当晚,西奥妮做了一道简单的炖汤当晚餐。她悉心烹饪和调味,在食材有限的情况下,尽量做得美味些。早些时候,魔法师阿维斯基前来拜访,顺道给他们带了些日用品,还替魔法师休斯带来了几本册子给艾默里。在此之后,艾默里就一头沉浸在了资料中。
他坐在桌旁吃饭,西奥妮将自己的那份汤端进了房间,然后让“茴香”闻了闻她的碗。“茴香”欢快地叫起来。由于“茴香”是纸做的,所以没法儿喝汤,但艾默里还是将它的行为塑造得跟真狗一模一样。作为一个对狗过敏的男人,他对这些细节可是了解得很。
西奥妮已经读到了折纸课本的第十三章,她边读边记,重复浏览那些重要的段落或是艾默里划出的重点,确保自己将知识点都牢牢记住了。她一边学习,一边用手指摸着头发上的发夹——艾默里给她做的那个。她希望他们能尽快回到农舍,虽然它杂乱无章,但她越来越喜欢那地方了。早上从市场回来后,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所以或许他们很快就能回去。西奥妮知道,在想出解决当下困境的方法之前,这事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想想总是可以的。
她清洗了自己和艾默里的衣服,然后用扇咒吹干。接着洗了澡准备上床睡觉。卧室窗户的窗帘已被拉上,在入睡前,她透过窗帘缝看向夜晚的城市。城里的灯光并不充足,夜色隐没了街道,只有偶尔经过的小汽车,前灯照亮了街上的鹅卵石,就像在热面包上抹了一层黄油。
西奥妮叹了口气。她讨厌被这样困着,等待敌人采取行动。对付里拉的时候,她至少还多多少少掌握了些主动权。就算被困在了艾默里的心脏里,她也还能往前走,有些进展。这里,城市里,高楼林立,道路拥挤,她就像一只被困在了迷宫里的老鼠。有些时候,人们还会在迷宫中放块儿奶酪,而她,连块儿奶酪都没有。也许这就是艾默里痛恨城市的原因。
她关了灯,却发现门缝里透露出昏暗的灯光。她走进客厅,只见艾默里坐在沙发的一端,正在阅读一本新的册子。
她凝视了他一会儿,看着他专注的眼神、耷拉着的肩膀,看着灯光照在他波浪形的卷发上,脸庞的轮廓或隐或现。她竟然曾觉得魔法师艾默里·塞恩长相平平,真是蠢透了。
过了一会儿,艾默里才感觉到了她的存在,从资料中抬起头来看着她。
“你再不休息就要垮了。”西奥妮警告他说,随即发现他放在桌子上的餐碗。她穿过房间,拿起了那只碗;即使是这样的小事,他平时也会打理得很干净,今天却一反常态。那些册子的内容一定非常重要,这让她忧心忡忡。
“我一会儿就去睡。”他说。
“嗯。”西奥妮嘟囔道,心里并不信任他。看来她要往食物里放些罂粟籽和甘菊,让他好歹睡上一会儿。这人要是没有学徒来照顾他,该怎么办呢?
她向厨房走去,艾默里却叫住了她,“西奥妮。”
她回头看去。艾默里仍然窝在沙发上,不过向她伸出了左手。
西奥妮以为他出于某种原因想要回自己的碗,她把碗递给他,他的手却越过了餐具,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地将她带向沙发,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艾默里用一只手臂环抱着西奥妮的肩,她感到一阵阵战栗,似乎有上百只蚂蚁从她的皮肤上爬过。她张口想要询问。但艾默里仍旧阅读着他的册子,册子里每一页的空白处都被潦草的笔记塞满了,但却并不是他那精致的字迹。
等到战栗感消失,她的脸和胸口就烧了起来。每次他靠得太近时,她都这样。隔了一会儿,她才使自己放松下来。艾默里没穿那件靛蓝色外衣,她靠着他坐着,惊讶地发现他竟然这样的温暖,就像他的皮肤下正燃着一簇营火一样。并不灼热,只是让人觉得……很舒服。
她像在车里时那样,将头枕着他。他的手指扣着她的肩。她的心中如有小鹿乱撞。透过艾默里的肩膀,她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她熟悉艾默里的心跳,就像熟悉自己的一样。所以她知道他的心跳虽然稳健,但似乎还是比平时要快上一些。
他身上留有肥皂的清香,还有一种特殊的黑糖的甘甜气息。她打量着他脸上新长出来的胡茬,在长长的鬓角附近生长得要浓密些,唇边则稍微稀疏些。她又盯着他的嘴唇看了一会儿,唇形优美,看起来很柔润。她在面红耳赤之前移开了目光。
她沉浸在此时此刻之中,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心跳渐渐平缓了下来。她意识逐渐模糊,坠入了同样温暖和美好的睡梦中。
第二天清晨,“茴香”拖着西奥妮乱糟糟的辫子,将她唤醒。她环顾四周——桌子、天花板、窗子——过了好一阵儿才认出她身处的地方:城里公寓的客厅。她蜷着腿,侧身睡在沙发上,睡得右脚都麻了。身上还裹着一条黄褐色的毯子。
她突然弹坐起来,将“茴香”摔在了地板上。“茴香”叫了几声表示抗议,接着低下头,开始在地上嗅来嗅去。
西奥妮没有看到艾默里,但桌旁的椅子却被拉了出来面向她放着。椅子上有一张纸条,上面是他优美的字迹。
她眨了眨眼睛,驱走睡意,开始读那张纸条:
我去找魔法师休斯了,他家位于朗伯斯区(威克姆大街47号)。我要和他商量一些重要的问题。我已经给公寓设置了结界,所以在我回来之前,请你千万待在结界中。我还留下了一个模仿纸咒,方便你联系我。
西奥妮放下纸条,看向桌子。果然,桌上有一张被裁下来的纸,纸的抬头处写着“模仿”二字。
我就离开几个小时。派翠丝会在附近,以防发生紧急情况。
在桌子的第一格抽屉里,你可以找到些纸,以及制作收缩锁链的说明(很遗憾,这种锁链只能锁住没生命的东西)。等回来的时候,我希望看到二十一节链环都完成了。你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并不能成为不做家庭作业的借口!
在留言的末尾,他画了一张笑脸——两个点,一道弧线——签了自己的名字。
西奥妮叹了口气,放下了这张留言,找出收缩锁链的制作说明。虽然艾默里写得一手漂亮的好字,还可以闭着眼睛折出完美的作品,但这些就是他艺术能力的全部了。她将那张潦草的步骤示意图颠来倒去,试图搞明白到底该怎么做。她大概看明白了怎么制作链环,并将它们连接起来。不过,她还得自己动手试一下,看看是否正确地理解了示意图。
她找出了根炭笔,在模仿纸咒上写道:你肯定不介意我拿你的东西练习一下,对吧?
请别用我的衣服。 他回复道。
她将笔搁在一边,到厨房去取麦片,顺便将他们为数不多的餐具洗了。她换上了已经洗干净的一套衣服,接着整理了卧室,叠好沙发上的毛毯,给“茴香”折了个纸骰子,让它捡着玩儿。做完这些,她终于坐下来,准备完成作业。
她尝试了四次,终于折好了收缩锁链的第一节链环。这让西奥妮大为恼火,因为她很少做错两次。将两张4英寸乘5.5英寸的纸勾连在一起,一节链环就折成了。当她开始折第三节链环时,听到了旁边屋子里传来的敲击声。
她抬眼望去,喊道:“‘茴香’?”
但那只纸狗正缩在沙发脚下,舔自己的爪子。
西奥妮手中拿着折了一半的链环,犹豫不决。但她又听到了一阵敲击声,像是指甲叩在窗户上的声音:嗒,嗒,嗒,嗒。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仔细听,不是从窗户那边传来的。
西奥妮走到厨房里查看,那声音第三次响了起来,而且更响了:嗒、嗒、嗒、嗒。在衣帽室里。
她打开了衣帽室的门。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高处的一扇窗户,透明的蓝色窗帘合拢着,使得整个屋子都泛着蓝色。房间里空空荡荡的,除了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一把椅子和角落里的一面老旧的穿衣镜,什么都没有。
就在那面镜子中,西奥妮看到了格拉斯·寇伯特的脸。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以为那个血割者正站在她的身后。她转过身,却什么人都没看到。
“看来我找到正确的位置了。”他在镜子中说道,声音带着轻微但明显的回声。
西奥妮又转身面对镜子,瞪大了双眼。每当她的心脏紧张地跳动一下,肋骨都会跟着颤动。
“你……”她一边说,一边扫视着房间。他并不在房间里,只有镜子里他的影像。她虚着眼睛,鼓足勇气往前进了一步。格拉斯透过镜子光滑的表面冲她狞笑着,他的左侧脸颊依然有她的爆炸咒留下的烧伤的痕迹。
冷静, 她这么告诫自己。接着,她大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格拉斯摊开双掌,手指上下晃动。“当然是靠魔法。”他说,“对于会使用它们的人来说,镜子就是眼睛。”
他举起了小餐馆中黛丽拉送给她的华丽的化妆镜。她逃离餐馆时,曾将皮包留在了那里,包括包中的镜子。他竟然是用这面镜子找到她的?
西奥妮没有说话。她将双手交叠在一起,藏在背后,不让他看出它们在抖。她直视着镜子,目光越过格拉斯,打量着他周围的环境。那里有一个老旧的没上漆的大衣柜,白色的百叶窗是拉起来的,却依然能看出窗外阳光灿烂,说明窗户是朝东的,角落里还有一张床。如果这是一间酒店的话,也不是什么很好的酒店。在西奥妮看不到的地方,一定还站着一位玻璃匠,因为只有玻璃魔法师才能借助格拉斯手上的镜子施展魔法找到她。
“你在哪儿?”她问道。
格拉斯笑了,转身走向床,他转身的时候,房间的门一闪而过,但西奥妮没看到门牌。他低声嘟囔着些什么,镜子里的影像颤动着。突然,他人变大了,西奥妮能看到他自大腿中部以上的整个身子。他关上手中的化妆镜,将其扔到了床上。
这房间看起来很小,西奥妮并没有见到第二个魔法师。不管那个玻璃匠躲在哪儿,在将影像转移到现在这面大点儿的镜子的过程中,格拉斯并没有向他求助。
“我们还没结束上次的谈话呢。”格拉斯说,他向后扯动嘴唇,露出狡猾的笑容,“你正要向我解释那个魔咒。”
西奥妮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脚也变得冰冷。难道格拉斯是……但是怎么做到的?一个魔法师只能选择一种材料。
她低声说道:“是你。”
格拉斯挑起了一根眉毛。“你在说什么?”
“对于会使用它们的人来说,镜子就是眼睛。”西奥妮重复道,她的胃绞痛了起来,“你是……你不是血割者,而是个玻璃匠。”
格拉斯大声笑了起来,似乎声音只要再大一些就能将他的镜子震碎了。他说道:“真机灵。把这当作我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怎么样?很久之前,我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但我将要改正这个错误,西奥妮。事实上,我希望你施加在里拉身上的魔咒能为我打开一扇新窗户,原谅我用了个双关语。”
“通向哪里的窗户?”西奥妮问道,声音不由自主地尖锐了起来,“我绝不会帮你,让你成为血割者!你到底是真的在乎里拉?还是追求力量是你唯一的诉求?”
格拉斯沉下了脸,逼近镜子,口中呼出的热气使镜子蒙上了一层薄雾,“等这件事情结束了,我要做的头一件事情就是把那张叽叽喳喳的嘴从你脸上撕下来,折匠。里拉和我早就打算摆脱你们这些人,摆脱整个自以为是的魔法体制。但你们不会允许的,对不对?不管你对她施了什么咒语,我都会解开的。而且,一旦我成了血割者,你就是第一只小白鼠。”
小白鼠?西奥妮从镜子前退开一步,站到了屋子中央。“你是认真的。”她喘息着说,但指的并不是格拉斯对她的威胁,格拉斯真的打算割断他与玻璃的联系。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一个人一旦与一种材料定下了契约,就无法反悔。宣誓时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告诉我你对她做了什么!”格拉斯吼道,用粗壮的手指抓住了镜子的边缘,“告诉我你到底用了什么奇怪的魔法,用了什么做介质!”
“就算我知道释放里拉的秘密,我宁愿让你活剥了我,也绝不会泄露秘密!”她大声喊道。
一声嘎吱声从西奥妮的右侧传来,把她惊了一跳。她看向那一侧,发现门廊处出现了艾默里的身影。但格拉斯似乎没有发觉。“我会让你违背这个誓言的。”他说道。
西奥妮想道,我得让他继续说话。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提出下一个问题,她的镜子就开始波动起来,仿佛玻璃正在转换成一摊水。
水……人是可以穿过水的。
“西奥妮!”艾默里惊叫道。他一把扯开门,从长外衣里抽出一张折好的纸。不过西奥妮的动作更快,她抓起梳妆台旁的椅子,狠狠砸向镜子。镜子碎成了数百块,玻璃碎片洒落在地板上,不再波动,重新变得坚固。破碎的镜面倒映出天花板和西奥妮由于气息未平而上下耸动的肩膀。
格拉斯消失了。
艾默里握紧了手中的纸符,垂下了手,“做一个百叶匣子,快。”
西奥妮从他身旁冲过,来到客厅。她拉开桌子的抽屉,抽出四张纸,开始折起来。她的手指飞速地动作着,几乎感觉不到纸张的轻颤。在成为学徒两个月后,艾默里教会了她百叶匣子咒——一个简单的纸盒子,但盒壁能挡住所有的东西,包括光线。当时西奥妮觉得这个咒语毫无用处,但如果格拉斯仍然控制着这些镜子碎片的话,这咒语就很有用了,它能使格拉斯的咒语失效。
她做了四个盒子,然后冲回了衣帽室。
艾默里笔直地站着,察看着那些碎片。西奥妮在他身旁蹲下,将碎片捡起来扔进盒子里。艾默里也蹲下来帮她。其中的一片在她的大拇指上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她却并没有在意。收集完所有的碎片以后,他们盖上了盒盖,将盒子留在地毯上。
“七年。”西奥妮说,努力稳住呼吸,“会走七年霉运(1) ,你知道的。”
艾默里吸了吸鼻子,“我相信在这种情况下,幸运女神会保佑你的。”
“你听到了多少?”
“够多了。”他轻轻地咳了一下,然后说,“格拉斯·寇伯特……是个玻璃匠。这下,很多事情就清楚了。太奇怪了。休斯肯定会想知道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
“他会找到我们吗?”西奥妮问道,盯着那些盒子。她用手指摸索着盒子的四角,确认自己折叠得精准无误。
“不会。”艾默里说道,接着又咳了起来,“如果我对借镜跃迁的了解正确的话,按理说他是不可能知道我们在哪儿的。但愿如此吧。”
西奥妮直视着纸魔法师,终于注意到他眼里的血丝和有些水肿的下巴。他又吸了吸鼻子,但没什么空气被他吸进去。
“天哪,艾默里!”她喊道,直起身来,“你怎么了?”
艾默里清了清嗓子,但这一举动又引起了一阵低咳。他恢复过来后抱怨道:“休斯太太是个绝对的猫奴;很不幸,直到我上门拜访,我才得知这一点。”
他捂着嘴,又一阵咳嗽。这时,西奥妮看到了他手上起的疹子。
西奥妮将手放到心口上,“魔法师阿维斯基说你过敏,原来不是开玩笑的。天呐,艾默里,你看起来很不好。”
“真是多谢你的关心。”他喘着气说道。
西奥妮啧啧了两声,拉着他的袖子将他带到了客厅,几乎是将他推到了沙发上,命令他躺下。在明亮的光线下,他的情况看起来更不妙:脖子上起了粉红色的疹子,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
“西奥妮。”他边说边咳嗽,“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西奥妮展开叠好的毛毯,说道:“我会做的。楼下有电报机,我会把消息传出去。格拉斯哪儿也不会去,你也哪儿都不准去。我弟弟对苜蓿过敏,每当他过敏的时候,我们都把他当作感冒患者对待。而且,他的状况还没你严重。”
艾默里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回答了她。
西奥妮皱着眉,将毯子盖在他身上,又让他把外套脱了。毫无疑问,外套上沾满了猫毛。她迅速转身走进厨房,倒了两杯水。她将桌旁的椅子拉到沙发边上,把两杯水放在椅子上。
“把这两杯水都喝了,这能帮助你缓解过敏。”她指挥道。
“我完全能够——”艾默里刚开口,一阵令人难受的湿咳就打断了他的话。他终于放弃了,伸手拿起第一杯水,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西奥妮又转身回到厨房,打开电炉烧水——家里没有鸡,不过她可以为艾默里做点儿蔬菜浓汤,这东西反正没什么坏处。她瞥了眼客厅,艾默里正在喝第二杯水。他的脖子看起来肿得更厉害了。
西奥妮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干了似的,紧张无比。“我需要叫辆救护车吗?”她问道,“你以前去过医院吗?”
艾默里摇摇头,“只在我小……”他又是一阵咳嗽,抽了抽鼻子,“……小时候去过。会好的。”
西奥妮咬咬嘴唇,又转身回到厨房。她找遍了所有的抽屉,大部分都是空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张厚洗碗帕。她将帕子浸在冷水中,然后返回客厅,将沙发垫垫在艾默里的头下,再把冰凉的帕子敷在他的脖子上,希望这样能帮他消肿。接着,她来到桌子边,开始折叠、剪裁雪花——这是她在做学徒的第一周学到的课程。
她下达了“变凉”指令,雪花被赋予了魔法。但她并没有让它们从天而降,而是把雪花垫在湿帕子中,使帕子保持凉爽。然后她又开始编织纸绷带——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以用来对付疹子的东西。
她成为学徒之后的第二个月,学会了制作绷带。那次,极其偶然的,她在厕所中撞见了正站在水池前埋头理发的艾默里。她尴尬地发现厕所中已经有人了,而且还是个上半身没穿衣服的人,惊讶之下,她一边一个劲儿地道歉,一边飞快地带上门,却忘记将放在门框上的手指移开,结果差点儿把自己右手中指给夹断。事后,为了帮助她手指愈合得更快,艾默里制作了这样一条绷带。
她折好绷带,将其绕在艾默里的手上,然后在绷带的末端打了个结,绑好。接着,来不及等电梯,她飞快地沿着螺旋形的楼梯跑下楼,将艾默里的抗议声抛在了背后。她跑到狭长的、用橄榄色和棕色瓷砖装饰的大厅,奔过一个陶瓷大壶和一面高大的镜子,来到了前台。西奥妮提出了使用电报机的请求,确认了前台的女人没有看她之后,她给魔法师阿维斯基发了电报。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联系到魔法师休斯。

  
 格拉斯通过镜子找到了我,他是一个玻璃匠,转告休斯,让他联络我们  
 

 
这条消息会引起更多的疑问,而不是带去答案。但西奥妮认为魔法师阿维斯基会在傍晚来公寓一趟,这样她就能当面向她描述状况了。
西奥妮乘坐电梯上了楼,接着开始准备蔬菜浓汤。做汤花了她近一个小时,其中有一半的时间艾默里都在咳嗽和吸鼻涕。在西奥妮将热气腾腾的汤碗端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的猫科动物过敏症总算消停了些。
她将汤放在椅子上,自己坐在了淡紫色沙发的边缘,伸出手摸了摸艾默里的前额。
“还好没发烧。”她说,“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我还是别用我妈教我的那种方式来量你的体温了。”
艾默里笑起来,他布满红血丝的眼中闪着欢快的光芒。
“你没去摸那些猫,对吧?”她问道。
艾默里清两次嗓子,才说:“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起初,我以为自己只是得了感冒。但在出门的时候,我发现了其中的一只猫,那时我就知道自己死定了。”
“她养了几只?”
“四只。”
“我觉得一个人养两只猫都够多了。”西奥妮叹了口气,指了指汤碗,“等你想喝了,再把这个喝掉。不过别晾太久。我再去给你拿点儿水。”
她又去厨房接了两杯水,将水杯放在了汤碗的旁边。
她重新坐回沙发边缘,挨着艾默里。他一直看着她,隔了一会儿,他问道:“西奥妮,为什么为我做这些?”
她耳根烧了起来。她俯下身子,搅动蔬菜浓汤。“别这么问。”她轻声回答,眼睛盯着小块的萝卜和土豆在汤里旋转。她连着做了两次深呼吸,等着耳朵上的红霞褪去。当她确定自己不再脸红的时候,开口道:“你知道为什么的。”
“西奥妮……”艾默里的声音低了下去,不知道以她的名字开头后,自己该说些什么。西奥妮继续搅动着浓汤,这让她可以将自己的注意力从艾默里身上转移开来。
在艾默里再次开口之前,整整一分钟,两人都没有出声。
他先叹了口气,然后说:“你是我的学徒。我不认为……不认为我需要提醒你这一点。”
“但并没有规定说师徒之间不许,至少没有记录在册的。我查过了。”西奥妮反驳道。她皮肤上再次浮现的红晕却出卖了她。
艾默里挠了挠湿帕子下的脖子。他犹豫了一会儿,或许是在谨慎地措辞,“并不是所有规矩都写下来了的。”
“但你又不是个守规矩的人。”
西奥妮被自己的大胆吓了一跳,她不敢朝纸魔法师的方向看,心里掂量着他到底会作何反应。周围的空气仿佛变得稠密了,就像被搅动的蔬菜浓汤一样,绕着她旋转起来,但并没有像汤那样冷却下来,而是越变越热。
她想道,我是他的学徒。 就像还需要他来提醒她似的!他怎么可以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些?在他的第四心室中,她早已承认了自己对他的感觉。
她闭上了眼睛,将一只手的手背压在脸颊上,给滚烫的脸颊降降温。她停止了搅动菜汤。想道,好吧,如果他只想要一个学徒,那我就只做一个学徒。
也许,期待这么多,本就是她自己傻。
她将汤碗递给他,“那个收缩锁链,我才完成三节链环。”她说,“等你好些了,我想让你看看。如果做错了,我不至于在错误的锁链上花太多时间。我还有些东西要读。一个小时后,我再来看看你的情况。”
西奥妮站起身来,整了整短裙,平静地回到了她的房间,关上门,开始读折纸课本。在房间里,不管她的皮肤红得多么醒目、多么夸张,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周第三次,她完美地保持了冷静。当她读完课本的时候,书页上只有两滴泪水。

 

(1) 有一种迷信的说法,如果打碎了一面镜子,将会走七年的霉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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