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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1-7)

在安妮被放逐的漫长日子里,她每周给我写一封信,这让我想起在我被禁足的时候写给她的那些绝望的书信。我仍然记得她片言未回。现在留在宫中的是我,而她被排除在外,我以一种胜利者的慷慨姿态,时常回信给她,也不吝于告诉她我的身孕,以及亨利的宠爱。
外祖母被叫到希佛去陪伴安妮。这两个女人,一个是法国宫廷出来的优雅淑女,一个是见识过自己的丈夫如何从一文不名跳到位高权重的精明老女人,像两只从早到晚在马棚顶上争斗的猫,谁都让谁过不自在。
“要是回不了宫中,我会疯掉的。”
安妮写道:
外祖母总是用手捏碎榛子,把壳扔得满地都是,踩在脚下像蜗牛一样‘咯吱’作响。她非要我每天都陪她去花园散步,下雨天也不放过。她认为雨水可以滋养皮肤,还说这就是英国女人肤质出众的原因。我看着她那张风吹雨打的老皮囊,觉得自己还是待在屋里好了。
她身上那股味道真要命,自己还全然不觉得。前两天我叫人去给她洗个澡,仆人回来说她只愿坐在凳子上让他们给她洗脚。她在餐桌上弄出哼哼唧唧的动静,居然一点都不自知。她喜欢大摆排场以示热情好客,从汤布里奇的叫花子到伊登布里奇的农夫都被召到客厅来看我们进餐,好像我们像国王似的,钱多得没处花只能浪费掉。
拜托,拜托,请你告诉舅舅和父亲我已经准备好回宫了,我会完全照他们的话做,不用担心我会再惹麻烦。只要能离开这儿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马上给她回了信:
你应该很快就能回宫了,我确信,因为亨利阁下已经违背他的意愿与玛丽·塔波特小姐订婚了。据说念誓词的时候他哭了。他已率领诺森伯兰旗下的人去对抗苏格兰的入侵。英格兰军队今夏将再度进攻法国,与我们的同盟西班牙军队一道解决去年夏天未完的战争,在此期间珀西家族要保卫诺森伯兰领地。
乔治与简·帕克的婚礼最终定在本月举行,我会问问母亲你能否出席。她应当不会拒绝此事。
我身体安好,只是疲劳。宝宝很重,每晚我想睡觉的时候他又踢又动。亨利对我比以往都要体贴,我们都希望这是个男孩。
真希望你能在这里。他求子心切,我真的很怕如果这是个女儿将会怎样。有什么方法能保证这是个男孩就好了。别说芦笋。我吃芦笋都吃腻了,他们每顿饭都叫我吃。
王后一直看着我。我已经胖得藏不住了,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国王的骨肉。威廉不用忍受任何不知情者祝贺他喜得贵子。没有人不知情,仿佛有一堵沉默的壁垒让每个人都能好过,除了我。我时常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我的肚子挡在我前面,上个楼梯就喘半天,而我的丈夫对我笑得像个陌生人。
还有王后……
真希望我不用陪在她的小教堂中日夜祈祷,我不知道她还祈祷什么,她所有的希望都化为乌有了。我希望你能在这里,甚至开始怀念你的毒舌了。
玛丽
乔治和简·帕克的婚礼在拖延了这么久后,终于在格林威治的小教堂举行了。安妮获准当天从希佛过来参加,她只能远远地坐在一间高层的包厢里,这样就不会被人看见,但她不能参加婚礼筵席。不过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由于婚礼在早上举行,安妮得在前一天就回来,这样乔治、安妮和我三人得以共度从当天晚饭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光。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三(2)
我们像产婆为一次长时间的生产做安置一样筹备着这次夜谈。乔治带来了葡萄酒、麦芽酒和淡啤酒。我溜进厨房,悄悄和厨子要了面包、腌肉、乳酪和水果,他开开心心地帮我堆了一大盘,以为这是我的怀胎七月时的饥饿需求。
安妮身穿裁短的骑装,看起来比她实际上的17岁显得更加老成,更加优雅。她的肤色有点苍白。“和老巫婆在雨里散步弄的。”她阴郁地说。悲伤似乎给她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她刚刚学到了残酷的一课,即人生的机遇不会像熟透的樱桃一样掉在她的裙兜里。她失去了深爱的男孩:亨利·珀西。
“我梦见他,”她淡淡地说,“真希望我没有。这种苦闷毫无意义,我已经厌倦了。很怪,对不对?但我的确对苦闷很厌倦了。”
我看了看乔治,他正望着安妮,脸上充满同情。
“他何时结婚?”安妮黯然地问。
“下个月。”他说。
她点点头。“那时候一切就结束了。当然,除非她先死了。”
“也许她死了,他就能娶你了。”我怀着一线希望。
安妮耸耸肩。“傻话,”她断然说,“我根本不可能寄希望于某天玛丽·塔波特死掉这样等他,等我反省结束就又变成别人手里的纸牌了,不是吗?特别是如果你生个儿子,我当上国王私生子的姨妈以后。”
我下意识地把手防御性地挡在肚子前,仿佛不想让我的孩子听到人们只关心这是不是个男孩。“他要姓‘凯利’。”我提醒她。
“但如果这是个男孩,健康、结实、一头金发呢?”
“那我就叫他亨利,”想到一个结实的金发婴儿躺在怀中,我笑了,“我相信国王会待他不错。”
“我们也会荣升,”乔治指出,“作为国王儿子的姨妈和舅舅,也许封个公爵、伯爵什么的,谁知道呢。”
“你呢,乔治?”安妮问,“开心吗,在这个欢天喜地的夜晚?我还以为你会出去买醉,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而不是坐在这里陪一个臃肿的女人和一个心碎的女人。”
乔治给自己倒了点酒,目光晦暗盯着杯子。“一个臃肿的女人和一个心碎的女人恰好与我的情绪匹配,”他说,“唱歌跳舞又不能救我的命。那是个心肠恶毒的女人,不是吗?我的爱人?我的未婚妻?实话告诉我,不只是我这样,对吧?她肯定有什么让你们也避之不及的毛病,对吧?”
“哦,别胡说,”我当即说,“她不是心肠恶毒。”
“她让我浑身不自在,她就这样,”安妮粗鲁地说,“哪里有风言风语或危险的丑闻,或者谁抓到了谁的把柄,她总会出现。她打听所有事,监视所有人,永远都想到别人最坏的一面。”
“我就知道,”乔治郁闷地说,“天啊!看看我娶了什么样的女人!”
“她的初夜说不定会给你个惊喜。”安妮喝着酒,卖关子说道。
“什么?”乔治赶紧问。
安妮从酒杯上挑起眉头。“作为处女来说,她可够见多识广的,”她说,“对已婚女人那些事可是知根知底。确切地说是已婚女人和*。”
乔治瞠目结舌。“别告诉我她不是处女!”他大叫道,“如果是这样我绝对要全身而退了。”
安妮摇摇头。“我从没见哪个男人和她接触不是出于礼节,”她说,“谁会和她一起,看在上帝的份上。但她会看、会听,而且不在意自己问了什么或看到什么。我听到她和一个西摩家的女孩咬耳朵讨论和国王睡觉的某人,不是你—”她马上对我说,“她们非常老练地谈论着张开嘴亲吻,伸出舌头舔或者差不多这样;是该在国王身上,还是身下;手该怎么放;怎样才能满足他,让他终生难忘。”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三(3)
“她知道那些法国人的把戏?”乔治问,他被骇得不轻。
“她说起来就像真做过似的。”安妮笑着看他惊骇的表情。
“好嘛,老天爷!”乔治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向我摇摇瓶子,“说不定我会变成一个比我想象中更快活的丈夫。你的手该怎么放,哼?那该怎么放呢,安玛丽亚小姐?看来你听到的内容不比我可爱的准夫人说得少。”
“哦,别问我,”安妮说,“我还是处女呢。问别人吧,问母亲、父亲或者舅舅。问沃尔西主教,他让此事合法化的。我是处女,我是证实的、正式的、起誓了的处女。约克的大主教沃尔西亲口说我是处女的。谁也不能比我更有资格了。”
“那就我来告诉你吧,”乔治乐呵呵地说,“我会写回希佛去,安妮,届时你可以大声念给外祖母听。”
婚礼的早上乔治的脸色比新娘还白。只有安妮和我知道那并非是宿醉的结果。当简·帕克走近圣餐桌时,他脸上没有笑容,不过她笑得都够填补他那份了。
我双手捧着肚子,想到我站在圣餐桌前、发誓一心一意忠实于威廉·凯利的那天已经如此遥远了。他冲我淡淡一笑,仿佛他也想起就在四年前,我们手握彼此,充满希望,谁也不曾预料会像今天这样。
亨利国王站在教堂前方,看着我的哥哥拉起他的新娘,我发觉整个家族都因我的大肚子而获利了。在我结婚时国王姗姗来迟,还是出于给他的朋友威廉面子,而不是对波琳家的尊重。但此时他却率先表示祝福,这对新人走下圣餐桌,走过教堂通道,国王和我一道带着众人去参加筵席。母亲笑容满面地看着我,好像我是她唯一的女儿,而安妮静静地走出教堂边门,骑马回希佛去了,陪伴她的只有仆人。
我想象着她独自骑到希佛,从外门看向城堡,在月光下犹如精巧的玩具。我想象着走过树丛中蜿蜒的小道,骑到吊桥;想象着吊桥落下时“嘎啦嘎啦”的响声,马儿小心踏过木板时空荡荡的蹄声;想象着护城河阴湿的味道,走进庭院时飘来的烤肉串香气;想象着月光洒满庭院,山形墙的不规则线条勾画着茫茫夜空。我那颗叛逆的心多么渴望自己是希佛的领主,而不是这个虚伪的宫廷中假装的王后。我多么渴望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儿子,让我倚在窗边俯瞰我的领地时—哪怕只是一小片采邑—知道终有一日一切都归他所有。
然而不是,我是幸运的波琳,是被财富和王恩眷顾的波琳,是一个没法知晓她儿子的领地边界何在,不敢想象他会有何等地位的波琳。
1524年 夏
整个六月我都要暂别宫廷生活准备生产。我住进一间挂满帷幔的昏暗房间,直到孩子出生六周后才能出来,这段漫长的时间里,我不能见光,也不能呼吸新鲜空气。前前后后要被困两个半月。负责照顾我的是母亲和两个产婆,另有两个杂务女仆和一个贴身侍女协助她们。在产房外面还有两个药剂师,日夜轮班等候召唤。
“可以让安妮来陪我吗?”我看着密不透光的房间问母亲。
她蹙起眉头。“你父亲要求她留在希佛。”
“哦,求您了,”我说,“我要待这么久,我想要她陪着。”
“她可以来探视,”母亲下了规定,“但她不能来看国王儿子的降生。”
“或者女儿,”我提醒她。
她用手在我的肚子上画十字。“祈祷上帝这是男孩。”她低声说。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三(4)
我不再多说,能用自己的方式让安妮回来探视我就满足了。她回来了,可以待两天。她对希佛烦透了,也被外祖母搞得抓狂,巴不得远远离开,即使要待在一间黑屋子里,她的妹妹还要让她缝纫国王庶子的睡衣。
“你有没有去自耕田看看?”我问。
“没,”她说,“我骑马路过了。”
“不知道他们的草莓种得怎么样了?”
她耸耸肩。
“彼得家的农田呢?你没有检查他们剪羊毛?”
“没。”她说。
“那他们今年用什么做干饲料?”
“不知道。”
“安妮,你一天都在那干什么啊?”
“阅读,”她说,“练习唱歌。我还做了几首曲子。每天骑马、花园散步,在乡下地方还有什么好干?”
“我会四处走走,看看田地。”我说。
她挑了挑眉毛,“不都是老样子吗?杂草丛生。”
“你在读什么?”
“神学,”她简短地说,“你听说过马丁·路德吗?”
“我当然听说过,”我被刺激到了,“我还知道他是个异教徒而且他的书被禁止了。”
安妮露出神秘的笑容。“他根本不是什么异教徒,”她说,“只是观念问题。我在读他的书,还有其他持类似观点的人的书。”
“你最好悄悄的,”我说,“要是父亲和母亲发现你在读禁书,会把你送回法国,送到不能让你惹事的地方去的。”
她耸耸肩。“根本就没有人关心我。我在你的荣光下黯然失色。能引起这个家族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爬上国王的床。你只能为讨好这个家族去做个娼妇。”
我用双手搂住鼓胀的肚子,微笑着,不为她的恶言所动。“没必要这么挤兑我,我的命运带我走到这个地步,也没有必要把你自己搭给亨利·珀西,最后落得难堪。”
忽然间她俏脸上的面具就掉了,我看见她眼中露出渴望。“你有他的消息吗?”
我摇摇头,“就算他给我写信也会被他们截掉的,”我说,“我想他还在和苏格兰人作战吧。”
她抿紧嘴唇,抑住一声轻轻的呻吟。“上帝,如果他受伤或战死怎么办?”
胎儿动了动,我把暖和的手捂在松散的胸衣上。“安妮,他对你应该没有意义了。”
她的睫毛在一双激动的眼睛上扑扇着。“他对我没有意义。”她重复道。
“如今他结婚了,”我坚定地说,“你得忘了他,要是你还想回宫廷。”
她指着我的肚子。“这就是我的问题所在,”她坦率地说,“任何人想到这个家都是因为你可能会给国王生个儿子。我给父亲写了一堆信,他只让他的书记官给我回了一封。他不会考虑我,也不在乎我。任何人都只关心你和你肥大的肚子。”
“我们很快就知道结果了。”我说。我尽量显得沉着,但我其实很恐惧。就算亨利和我生个健康可爱的女儿,他也可以愉快地向世人表明他不是无能的。但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想要向世人证明的是自己可以有个健全成长的孩子,他要世人知道他是可以生儿子的。
生的是女儿。尽管这几个月我们一直在期盼、暗暗祈祷,甚至在希佛和罗切福德当地的教堂做了特别的弥撒,还是生了个女儿。
但她是我的女儿。她像一个精致的小肉团,丁点儿大的手像小青蛙的脚掌,深蓝的眼珠就像希佛午夜的天空。同样出乎人们意料的是她那一头绒绒的黑发,并不像亨利的金黄色头发。但她有着他那样惹人喜爱的粉嘟嘟的小嘴。当她打呵欠时正像一个君王厌倦了溢美之词。当她哭起来时晶莹的眼泪滚落到她愤怒的粉脸蛋上,就像一个君主被剥夺了王权。当我把她抱在怀里喂她的时候,我惊奇于她能那么持久地、有劲地吮吸着我的乳房,她圆嘟嘟的像一只小羊羔,当她睡觉的时候又像歪在一大杯蜂蜜酒旁的醉汉。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三(5)
我一直抱着她。她有个专门的乳母,但我坚持说我的乳房胀得很痛,必须要让她吸奶,就这样狡猾地把她留在我身边。我爱上她了。我彻头彻尾地爱上她了,甚至不能想象还能有什么比她更好,哪怕她是个男孩也不会。
亨利到我昏暗宁静的产房探视,一看到她,就连他的目光都柔软起来。他把她从摇篮里抱起来,惊奇地看着这小小的结晶,她的脸,她的手,她厚厚的刺绣裙子下的小脚丫。“我们叫她伊丽莎白。”他说着,温柔地掂着她。
“我能为她取名吗?”我斗胆问道。
“你不喜欢伊丽莎白?”
“我心里想了另一个名字。”
他耸耸肩。不过是个女孩的名字,没什么大不了的。“随你的意思吧,想叫她什么就叫什么。她真是个漂亮的小东西,是不是?”
他给我带来了一袋金币和一条钻石项链。还给我带了一些书,一篇他关于神学的评论,还有沃尔西主教推荐的大部头著作。我表示了感激,然后放到一边,打算都寄给安妮,让她帮我写个提纲,这样我也可以在聊天时夸夸其谈。
他的访问刚开始一本正经,我们一人一边坐在壁炉前的椅子上,但他把我拉上床,躺在我身边,温柔而甜蜜地吻我。过了一会儿他就要和我*,我不得不提醒他我还没有做过产后礼拜。我还没有净身。我羞涩地抚摸着他的马甲,他喘了口气抓起我的手,按在他坚挺的部位。我真希望有人能教我他想要什么。但接着他自己引导我的手抚摸着,在我耳边轻声说他想要怎样,很快在他的牵动和我笨拙的爱抚下,他呼出一口气,然后平静下来。
“这样可以满足您吗?”我怯怯地问。
他转过脸露出迷人的微笑。“我的爱人,和你*总令我无比愉快,即使像这样,即使在这么久之后。你去做礼拜的时候不要为此忏悔,这全是我的罪。但你足以诱惑一个圣徒。”
“那您爱她吗?”我追问道。
他发出恣意、慵懒的笑声。“还用说,她和她的母亲一样惹人怜爱。”
过了一会儿他坐起身,弄展他的衣服,然后冲我露出诱人的、顽劣的笑容,这依然让我满心欢喜,尽管我一半心思在摇篮中的孩子身上,一半在我涨奶而疼痛的乳房上。
“你做完礼拜后可以搬到我的房间附近来住,”他许诺道,“我要你一直待在我身边。”
我笑了。多么美妙的时刻,英格兰的国王想要我陪着他,永远在他身边。
“我想要你生个男孩。”他明白地说道。
我生了个女儿这件事让父亲很生气—大概是是母亲告诉他的—这个反馈来自那个仿佛已经非常遥远的外部世界。舅舅很失望,不过决定不表现出来。我点着头好像听进去了,其实内心里只有满满的喜悦,今天早上她张开眼睛,用一种明亮、专注的目光望着我,这让我深信她看到并认出我是她的母亲。父亲和舅舅都不能走进产房,而国王也没有再次进行他的私人访问。这个地方仿佛变成了我们的庇护所,一间秘密的、隔绝了男人和他们的阴谋诡计与背信弃义的房间。
乔治来看望我,还是以他一贯轻松的风格作开场白。“那些烂事还没追到这里,对吧?”他英俊的脸从门口探进来问。
“没有。”我笑着欢迎他,把脸颊凑过去。他俯下身,深深吻着我的嘴唇。“多美妙啊,我的妹妹,年轻的母亲,各种禁忌的*都凑到一块了。再来一个,像你吻亨利那样吻我。”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三(6)
“去去,”我说着推开他,“看看宝宝。”
他凝视着躺在我怀里的婴孩。“头发真漂亮,”他说,“你给她取什么名?”
我瞄了一眼关着的门,我知道乔治是可以信任的。“我想叫他凯瑟琳。”
“多古怪啊。”
“这有什么,我是她的女侍从啊。”
“但这是她丈夫的孩子。”
我咯咯笑了,没法掩饰自己的欢喜之情。“哦,乔治,我知道。但我从侍奉她的那一刻起就一直仰慕她,我想向她表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尊敬她。”
他依旧面带质疑。“你觉得她会这么想吗?她不会觉得这是一种嘲弄吗?”
我猛然一惊,把凯瑟琳抱紧了一些。“她没有想到我会胜过她。”
“哎呀,你怎么哭了?”乔治问,“没什么可哭的啊,玛丽。别哭了,你会让奶水凝固住或别的什么的。”
“我才没哭,”我说着,脸颊上还挂着泪水,“我才没打算哭。”
“那好,止住,”他催促我,“快止住,玛丽。母亲要来了,所有人都会骂我把你弄哭了,他们马上就会不准我再来这里了。你何不等到可以出门以后,见到王后亲自问问她是否接受这个敬意。我建议这样。”
“也对,”我心里立刻好受多了,说,“可以这么做,这样我可以向她解释。”
“但千万别哭,”他提醒我,“她是王后,她不喜欢眼泪。你在她身边从早到晚待了四年,我打赌你从来没见过她哭吧。”
我思索了一下。“没有,”我缓缓地说,“像你说的,这四年来,我从未见过她哭。”
“你不会见到的,”他得意地说,“她不是那种会被悲伤压垮的女人,她的意志非常坚强。”
仅有的另一位访客是我的丈夫威廉·凯利。他来的时候还是相当礼貌,还带了一盆新摘的草莓,是他派人从希佛带回来的。
“故乡的味道。”他友好地说。
“谢谢。”
他看了一眼摇篮。“他们告诉我是个女孩,挺好、挺健康。”
“是的。”他语气中的漠然让我有点心寒。
“你给她取什么名字?我的姓就不说了,我估计她应该随我姓,而不是菲茨罗伊或其他什么证明是国王私生子的名字吧。”
我咬紧嘴唇低下头。“我很抱歉这冒犯了您,我的丈夫。”我温顺地说。
他点点头。“那是什么名字呢?”
“她姓凯利,我想叫她凯瑟琳·凯利。”
“你决定就好,夫人。我被赏赐了五块优质的封地,加授了骑士爵位。现在我是威廉爵士,您是凯利爵士夫人,我的俸禄加了一倍还多。他没和你说?”
“没。”
“现在我荣禄冠绝。要是你开恩生个男孩,保不准我可以获得一片爱尔兰或法国的领地,把头衔变成威廉勋爵。谁知道一个私生子能给我们带来多少好处?”
我没有回应。威廉的语气平缓,但话里锋芒毕露。我看他断不是要我祝贺他,通过戴上举国皆知的绿帽子而大发横财。
“你知道吗,我本不想成为国王宫中的显贵,”他恨恨地说,“结果他喜欢上了我的伴侣,而我步步高升。我本希望能像你父亲那样,做一个统揽全局的外交官,斡旋于欧洲各大宫廷的纷争中,处理各项事务,将守护本国利益作为其座右铭。但是不行,看看我,我一再获得嘉奖,却什么也没有做过,除了在国王把我的妻子抱上他的床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始终沉默地垂着眼睛。等我抬起头时,看到他对着我笑,自嘲的、悲哀的、扭曲的笑容。“啊,我小小的妻子,”他轻声说,“我们总是很少在一起,不是吗?我们在床上的时候很少,也不怎么快乐。我们没有尝到柔情,甚至没有*。我们只有那么一点点时间。”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三(7)
“我对此感到抱歉。”我柔声说。
“对我们没上过床这事?”
“大人?”我完全被他突如其来的尖锐语气弄懵了。
“你的家人们非常客气地暗示我,或许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我们从来也没有上过床。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希望我否认和你做过爱。”
我惊呆了。“不是的!你知道所有这些都不是我的意愿。”
“他们还没让你告诉国王,我是性无能吧,新婚之夜如此,之后夜夜如此。”
我摇头:“我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笑了。“为了让我们的婚姻让路,”他说,“这样你就算是未婚女子。下一个叫菲茨罗伊或亨利的孩子就有可能被承认合法,承认是他的儿子,王位的继承人。而你将成为英格兰下一任国母。”
谈话陷入沉默。我目光空洞地望着他。“他们不会叫我去做这种事的。”我喃喃说道。
“噢,你们波琳啊,”他温和地说,“你会怎样呢,玛丽?如果他们终结了我们的婚姻,把你推上前去的话。他们颠覆了婚姻的誓言,毫无疑问,这将使你就变成了一个娼妇,一个可人的小娼妇。”
我的脸烧得发烫,但我始终不发一言。他看了我一会儿,脸上的怒火渐渐平息了,换成了一种疲惫的怜悯。“说你不得不说的话吧,”他劝告我,“按他们的命令做吧。如果他们非要你说新婚之夜我没有睡在你的腿中间,整夜都在玩弄银香盒,你就说吧,如果要发誓也发吧—肯定是要发的。你将要面对凯瑟琳王后的敌视,还有整个西班牙的厌恶。我的这份儿就省了。可怜的小傻瓜。要是这摇篮里躺着的是男孩,估计你一做完礼拜,他们就会叫你发伪誓,甩掉我去勾引国王了。”
我们定定地看了彼此一会儿。“看来,你我是这世界上唯一不为她是女孩而惋惜的人了,”我低声说,“现在有了她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他露出苦涩的宫廷式的笑容。“那以后呢?”
宫廷开始了仲夏巡游,他们沿着乡间小路到达萨塞克斯,再到温彻斯特,然后到新森林,在那里国王可以每天都去猎鹿,从清晨到日暮,晚上就摆鹿肉宴。我的丈夫陪着国王,不离其身,男孩子们在一起撇开了妒忌,整个宫廷在行进,猎犬在马前狂奔、吠叫,猎鹰在后面专门的马车上,驯鹰人骑在车旁吹着口哨让它们安静。我的哥哥也去了,走在弗朗西斯·韦斯顿旁边,骑着一匹新的黑猎马,这匹高大的骏马是国王从皇家马厩中选出送给他的,作为眷顾我和我家人的进一步表示。父亲人在欧洲,纠缠于英格兰、法国和西班牙之间没完没了的纷争,试图遏制住三个贪婪、显赫、年轻的君王逐鹿欧洲至尊名衔的野心。母亲带着她的几个随从加入了巡游。舅舅带着他手下穿制服的侍从,一双警惕的眼睛始终提防西摩家的野心和企图。珀西家的人也去了,还有查尔斯·布兰登和法国王后玛丽、伦敦的金匠和外国的外交官们—全英格兰的达官贵人放下他们的耕地、农田、船只、矿场、贸易和城中官邸来陪国王打猎,谁也不敢落后一步,生怕错过了赏金或封地,或者其他恩赐,说不定国王那双不老实的眼睛就盯上了谁家可人的小姐或夫人,他好捞个地位头衔。
我呢,谢天谢地避过了这一次,我正乐得远离他们,悠然骑马踏过乡间小路回了肯特。安妮在希佛堡整洁的庭院中迎接我,脸色黑得像仲夏时节的暴风。“你绝对疯了,”她如此欢迎道,“你来这里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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