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他,飞升了 第74章

罢了,胤€€只得无奈扶额,汗阿玛那里还是再催上一催吧。

可惜,临在战时,更换储君这般足矣动摇军心的行径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这一点,不论康熙还是胤€€,心下都再明白不过……

初十这日,清军于乌兰布通大败准噶尔,捷报传来,军营中一阵雀跃之声。

彼时胤€€同一众兄弟正要启程归京,听闻此事众人面上不觉带上了些许欣喜之意。

“太好了,这混账玩意儿总算栽了!”几个小的兴致勃勃。

噶尔丹是谁?那是仅凭一己之力收复准噶尔,数月之内连取数十个部落,全盛时期几乎统领大半漠北之境。其人诡计多端更是数次致君主性命垂危。这样的敌手,若非天道使然,修士不可过多插手战事,否则胤€€怕是忍不住早亲手解决了此人。

总之,康熙继位以来,从对方手上吃饭的苦头怕是只多不少。得到消息,胤€€再顾不得手上的药瓶,当即便起身更衣往御帐之处走去。

然而出乎胤€€意外的是,自军帐外围到御帐中心,越是靠近御帐,原本欣喜的气氛却是逐渐僵硬了下来。

御帐外,裕亲王一身猩红色戎甲,迎着不时路过的军士各种颜色的目光,这会儿正直挺挺地跪于帐外。

刚从战场上下来,福全此时浑身尚还沐浴着血气,身上更是血迹遍布,已然分不清是伤痕亦或敌军落下猩红。连素来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此时都多了一道尚还透着白肉的伤疤,从眼睑一直蔓延至下鄂,可见当时战况之急。

“王伯?”

看清来人的一瞬间,胤€€下意识皱了皱眉。没有多问什么,只上前一步,将随身携带的伤药塞入对方手中。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谁也无法预料全局,不论发生何事,王伯为朝廷出生入死,断没有轻忽己身的道理。”

“太子殿下!”带着献血的大掌紧紧握着手中的白瓷药瓶。不知是不是胤€€的错觉,眼前之人素来宽厚的脊背好似骤然曲下一瞬。怔怔地看着眼前遍是黄沙的土地,须臾胤€€方才听得,来人略带沙哑的声音方才响起:

“太子殿下好意福全引领了,然小王代罪之身,如何受得住太子殿下恩泽。”说着便高举着双手,要将手上的瓷瓶重新还回,福全本就年近不惑,早已脱力的手掌此刻尚还带着些许颤意。

“王伯?”看着眼前之人隐隐带着晦涩的眼神,胤€€不由得微怔了片刻。

众所周知,裕亲王福全乃是宗室之中数地着的温厚长者,于宗室中素有名望。常日里更是多次出入宫闱,待他们这些小辈,态度再没有半点不好地。

从身旁亲兵压抑着愤怒的眼神中,胤€€陡然明白了什么。

将手中的药瓶交于一旁的亲卫,青年虽面上尚带着些许不忿,却也知晓此药的珍贵之处,纠结了片刻,到底还是单膝跪地,双手接下了药瓶。

“到底发生了何事?”步入御帐前,胤€€声音微微发冷道:

“殿下您更衣那会儿,奴才便已经遣人打听了,此役虽是大胜,然因着裕亲王所在的右路军贪功冒进,中了那噶尔丹的圈套,不仅麾下八旗子弟损失过重,连噶尔丹本人也钻了空子,这才从重重包围中侥幸逃脱了出去………”

“裕亲王也是因此方才跪在此处带伤请罪。”

不说八旗子弟本就金贵,此次前来的贵胄之人不再少数,光是放跑了噶尔丹便是一计重罪。若是如此,此时这般情景倒也并非不近人情。然而………

贪功冒进………贪功冒进……咋摸着这四个字的含义,胤€€心下不由一阵发寒,众所周知,王伯平素为人谨慎,常日里再小心不过。再怎样,贪功冒进这几个字也不该落到这人身上。

“小夏子,你可打听过了,此次同王伯率右路军出兵的可还有旁人?”

“这………”小夏子侍奉胤€€多年,主仆间默契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几乎话音刚落,便明白了自家主子的言外之意。微怔了片刻方才垂下头低声道:

“回殿下,此次右路军主将除裕亲王外,大殿下也做为副将一同出征。”

“大哥………”

原来如此………

正午时分,高原之上,头顶上烈日愈发灼人了些许,看着身后强撑着身子跪倒在地上的裕亲王,明明是炎炎烈日,胤€€此刻却觉得浑身发寒,如置身冰原。

“二哥………王伯他………”

许是怔忪的时间有些久了,胤€€回过神来方才发觉,不知何时只穿着一身单薄长袍的胤€€已经站在了身侧。

也不知道对方方才究竟听到了多少,总之,胤€€此刻脸色苍白地有些吓人,口中还不断低喃着:“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紧握着对方略显冰凉的小手,胤€€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自少时起,宫中关于汗阿玛年少轶闻总是不在少数,或是歌颂英主,或是体现权臣跋扈,明君不易,然其中总是少不了裕亲王的那句“愿为贤王”。

当年御书房一段问讯,身为长子的裕亲王亲口说出了这句流传至今的名言。自此之后兄弟和乐,君臣相得,时至今日,仍一番佳话。

说实话,在胤€€看来,王伯这人或许过于敦厚,失了一代英主应有的锐利与杀伐果决,然这些年不论领兵作战,亦或助汗阿玛平衡朝野,能力虽不及汗阿玛本人,却也断不会差到哪里地。

今时今日,不知对方可曾后悔,当日脱口而出的那句的“愿为贤王”

“四弟,你要明白,有些事,退了一步,日后要退地,又何止百步千步………”

“二哥!”

一阵风沙吹过,刺眼的日光下,胤€€攸地瞪大了眼睛,因着过于震惊,黑褐色瞳孔中隐隐带着颤意。

知晓对方此刻必是满腹疑问,胤€€却没有刻意解释什么,只温和地拉着对方略带颤意的手,大步向着御帐走去:

“走吧!汗阿玛怕是早就留意到这里了。”

第81章

大捷之后,与想象中的热闹不同,胤€€二人过来时,诺大的御帐之内,只余康熙帝一人枯坐于案首。

一旁梁九功正小心翼翼地烹着热茶,早前侍立着的宫人们早已经没了踪影。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胤€€二人几乎同时开口道,看着两人执着的双手,康熙不知想到了什么,乌黑的瞳孔不觉明灭了一瞬,却又很快归于沉寂。似是傍晚时分最后一丝余晖,无限灿烂却也稍纵即逝。

“这里没有旁人,这般多礼做甚!”不等胤€€二人见礼,康熙微微抬手,似是随意般指了指一侧的软塌,声音带着些许喑哑道。

时人敬天地,祭鬼神,哪怕一国尊主康熙帝也不例外。自明晰胤€€身份之后,除去一些无法避免的公共场合,似下里康熙便很少再受自家儿子的礼。

这几的功夫,胤€€早已经习惯,倒是一旁,素来循礼的胤€€尚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自家二哥拉着落座。

一旁的梁九功很快上前奉上热茶,面上带着十成十的恭谨之色,在胤€€看来,甚至有些过于谄媚了些:“奴才手艺不精,只望殿下莫言嫌弃才是。”

胤€€有些征忪地看了眼一旁的二哥,作为实打实的御前第一人,梁九功虽是奴才,却自有一番底气在,常日里便是面对众阿哥,也鲜少有这般小心翼翼,生怕有半分不周到的时候。

御前这些人最是人精不过,也就这时候,胤€€方才恍然发觉,因着汗阿玛似有若无的两分态度,便对自家二哥处境忧心忡忡地自个儿何其好笑。想到隔壁另一个因着自家汗阿玛态度冲昏了头的大哥,胤€€突然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室内,鎏金色的虎首香炉正缓缓燃着,是夏日里用于驱蚊所用的艾草香,带着些许紫苏,味道算不得上佳,于五感极为敏锐的胤€€看来,甚至有些微微刺鼻。

看来有时间还是要亲自调一款驱虫香过来。胤€€心下暗暗想着。

空荡的室内,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沉默了良久,方听康熙微哑着声音道: “裕亲王之事,保成可是也觉得是朕过于无情甚至无义了些?”

知晓以自家儿子的聪慧,这会儿怕是已然将事实猜的七七八八了,康熙索性也不再遮掩,直接开口询问道。只目光自始至终看向地都是手边的茶盏,不曾分出一丝一毫在不远处的胤€€身上。

拇指上,青玉色的扳指不断旋着。

想来康熙自己也明白,此番行为委实算不上地道。虽说此刻帐外,裕亲王是自个儿自愿承下所有罪责,然倘若不是提前洞悉了圣人心意,谁愿将这般大的过错,甚至足矣毁掉军途的失误揽在身上,承受来自八旗诸多家族子弟的怨恨………

“汗阿玛心下自有您的考量。”

事已至此,已然没了更改的余地。

想到帐外裕亲王伯不掩晦涩的眼神,再多的宽心之语,胤€€到底无法出口。哪怕此时的他确实能够理解对方诸多考量。

军队不比朝堂,想要在其中树立威望,那是用一次次搏杀得来的战功立起来的。然一次重大失败,便可能早前的功绩尽数付之东流。何况,与已经坐拥累累战功的王伯不同,大哥于军中不过一身份特殊些的新人罢了。

初次领兵,便犯下如此大忌,不说那些损失了无数亲友的八旗大族如何交待,一旦认下,大哥日后怕是不用再想于军中出头。于一心尚武的胤€€来说,此番无异于自绝前途。

人有亲疏,胤€€心下明白。虽大哥时常抱怨汗阿玛偏心,然事实上,作为宫中最早养成的皇子。在自家汗阿玛眼中,大哥的分量或许比不过自己,却也绝对比的过这世上绝大多数皇亲,甚至连后面的胤€€等人都是万万比不上的,因为那种小心翼翼期盼着的惊喜,已然不会再有了………

只保清二字便足矣说明一切。

迎着自家儿子清澈的目光,康熙靠在杯沿的指尖微不可见地颤动了片刻,明明期盼已久的大捷,此刻眼前之人却半分都高兴不起来。

“王伯这是怎么了?前线不是大捷了吗?”

营帐外,小九带着清脆的声音传来,得了消息的一众阿哥们这会儿已经陆续赶来。心知自家汗阿玛此刻怕是无心再应对这些,胤€€率先站起身来:

“在营里闷了这么些时日,想来几位弟弟也着实无趣了些,恰逢大捷之日,儿臣想着,不若带几位弟弟外出游玩一番。”

“还有王伯,早前的伤势还未痊愈,原上常有风沙,再这般跪下去于伤口无意………”

知晓自家儿子的意思,康熙自是没有不允的道理,自方才起便紧紧簇着的眉间不觉微松了片刻。

“去吧!朕也乏了………若是再有人来,便说朕已然歇下。”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一旁的梁九功说的,梁总管当即领命,末了还不忘对胤€€二人殷勤一礼,笑的满脸褶子:

“这会儿风大,太子殿下还有四殿下千万慢着些………”

话已出口,即便推搪之语,胤€€当下也没打算失言,命人将裕亲王送下去安置妥当,又将早前制作的伤药各自送去了一份,其中甚至还包括一枚能迅速治愈旧疾的丹药。

因着自家汗阿玛的私心,也因着这些年这位敦厚长辈的亲善,胤€€这份“赔礼”送的可没的半分手软。

裕亲王帐内,满脸客气的送走汀兰,随行的亲卫诚惶诚恐地将东西接下,待看到青花玉瓶的一瞬,上了年纪的亲卫甚至还有心思想着。虽说委屈了些,王爷这份罪到底没有白受………

众所周知,太子殿下在这方面极是讲究,但凡用上这等青花玉瓶的,无一不是万中无求的宝贝。据说当年那枚叫佟佳贵妃起死回生的“神药”用的便是这上等的青花玉瓶。

说实在的,胤€€这些年送出手的丹药尚不过一掌之数,除去早前佟佳氏那枚,其余给的也都是亲近之人。然而饶是如此,在京中众权贵过分关注之下,到底叫这些人寻摸出了些许“规律”。

此刻见其中只有一粒药丸,众人非凡没有不乐,反倒愈发肯定了其中价值,要么怎么说物以稀为贵呢。其中一人当即激动道:

“王爷!这瓶上写着能治愈旧疾,王爷这些年一到阴雨天,便倍受早年伤势所苦,若是……若是………”

想到这些旧疾的根源,在场众人心下对康熙帝如今这般甩锅行径愈发地不满了起来:“王爷早前处处恭谨,为万岁爷出生入死,克尽本分,到头来竟也落得如此境地………”

“经此一役,王爷怕是日后再不能领军出征了。”年纪浅些的亲卫忍不住忿忿。

“好了!”

裕亲王抬手,止住了来人的抱怨声,比之愈发伤情的众人,此刻还躺在榻上福全反倒是最为淡定的那人:“隔墙有耳,有些话日后切莫再提,何况此番,倒也并非没有好处。”

福全垂下眼,只见掌心中乌黑色的丹丸尚还带着些许清香。

仅仅些许药香,福全便敏锐地察觉出右腿以及左胸处先前的沉闷为之一清。

“罢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本王的身子你们也知晓,本就不再适合领兵,自此平安退下倒也并非坏事。”至于经此一役,裕亲王府多年累下的声誉。

想到御帐内那人晦涩的眉眼,软榻上,福全再不犹豫,半倚着床榻直接将丹药送入口中。

须臾,感受着身旁众人的热切的目光,以及身上前所未有的轻快,福全总算露出了今日“大捷”后的第一个笑意:

“太子殿下,果真名不虚传………”

怔怔地看着床顶斑白的壁画,尊荣也好,兄弟情分也罢,在身家性命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终是身份不同,尊卑有别,再多后悔已然枉然。

帝心如此,他便更要好生活着,方能保得子孙后人长长久久,莫要走上歧路。

“去,将前些时日得来的几块宝玉送于太子殿下,就说殿下大恩,本王没齿难忘。”

“可……可这本就是天家那对父子对王爷您的弥补。王爷如此,跟打一个巴掌,发一个甜枣还要感恩戴德有何两样。”床榻旁,正在收拾东西的圆脸侍卫尚还有些不服气,暗暗嘀咕道,话音刚落,当即被一旁年长些的亲卫狠狠敲了敲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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