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悖论 第54章

“不算什么大事,这边路况不算危险,就是雪下得有点大。

应该就是手机没信号或者天气太冷冻关机了嘛,等我们到了,实在不行就再联系救护队,比一群人在这里干耗着好。”

“真这么简单?”

付汀梨问一句,又不受控地去看另一边的孔黎鸢。

外面风雪飘摇,前方道路不算平稳。可孔黎鸢却还是刚刚那样的姿态,双手抱着双臂,一种出乎意料的平静。

就像付汀梨一直以为的那样。

€€€€就算她们此时此刻在开往赴死的道路。她怀疑孔黎鸢仍旧会是如此,会用这种平静而慵倦的姿态应对。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孔黎鸢竟然在这时候笑出声,背对着淌过漫天雪絮的车窗,抬眼望住她。

清晰的眉眼戳破周遭的恍惚,不由分说地将她抓住。

“你不害怕?”付汀梨恍惚地问。

“不怕。”孔黎鸢平静地答,然后又无足轻重地笑一下,“难道你怕?”

付汀梨莫名想起梦里那一眼。

“嘿,你看大明星这心态就是好嘛,世面见得多,说不怕就是不怕。”

向导在前面搭话了,又从后视镜里瞥付汀梨一眼,“我看你也别东想西想咯。”

付汀梨知道自己再担忧也没用,当前紧要的事,还得是她们先开到目的地,再来管后面那两辆车。

她叹一口气,下巴微微蹭了蹭搭在自己胸口的那条围巾。

“还冷不冷?”是孔黎鸢在问她,声音莫名有些飘。

她摇摇头,望窗外往复浮沉的雪,

“不冷。”

望了一会,又问,“雪可真大,这是快到了吗?”

“快咯。”

接话的是向导,他吃完了那饼,很粗糙地拍了拍一嘴的屑,皱了皱眉,

“再开个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所以说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嘛。”

孔黎鸢没说话了。付汀梨也松一口气。

就在这时候,孔黎鸢那边的车窗被连着敲了几下。

付汀梨望过去。

看到倚靠在车窗上的孔黎鸢,低着头,动作有点迟钝地把车窗按下。

寒风从外面吹进来,是戴着毛线帽的副导演,挤在风声里,塞了一个什么东西进来,大声喊着,

“孔老师,这是体温计,荣梧说你身上带着药过来的哈。车上有药,你先把药吃了,我们不在这耽误,马上就走!”

然后又冲前面的向导喊一声,

“哎你跟紧点哈,不是说后面这段路复杂难开,雪又下这么大吗?别跟丢了!”

最后本来说完了,又瞥见一脸愣住的付汀梨,叮嘱一句,

“汀梨你照看着点孔老师哈,她发烧了,又没带助理过来€€€€”

“好的。”孔黎鸢截断副导演的话,轻抬了抬下巴,“导演要走了,前面车在等你呢。”

“哎哟还真是!”

副导演一拍脑门,没再说什么,只顺着车灯又快步地走到前面那车,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车队重新发动之前,孔黎鸢把那敞开的玻璃窗关了,又把那接过来的体温计很随意地扔到一边,看起来好像不准备量体温。

“走咯!”

向导一踩油门,宽大的车又在风雪里开了起来。前面黑乎乎的压着一队车,被车灯晃着,像是在往白色的亡命之地开。

付汀梨再没心思管有车掉队的事,只盯着孔黎鸢,看她紧阖着的双眼,看她箍紧双臂的手,看她胡乱搭在脸侧的发,看她有些潮红的脸色。

付汀梨把被扔到一旁的体温计捡起来,扣了扣上面的按钮。

“你发烧了?”她这根本不像一个问句。

“不是很严重。”孔黎鸢说。

“还不严重啊?”向导在前面扯着嗓门说,“我看这脸色很不好的哩,得烧得蛮糊涂了,也就大明星和别人不一样,还能一路睁着眼清醒着。”

经向导这么一说,付汀梨的心提得更紧。她有些着急得皱了皱鼻子,心想自己刚刚怎么没发现。

睡得一塌糊涂,结果让孔黎鸢撑了一路。

“我没事。”孔黎鸢又出声了。

“没事才怪!”付汀梨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刚刚觉得孔黎鸢的声音飘了。

她攥着体温计,决定先把人体温量了再说。但两个座位之间离得远,她先前又系上了安全带,这一拉过去,把她腰背勒得紧紧的。

觉得不舒服,又果断把安全带解了。而就在这时候,车里一个巨大的颠簸。

这一下,她没能坐稳。

一阵清淡的香味裹过来,下巴一下戳到孔黎鸢胸口,好像是硌到骨头了,尖锐的疼痛窜上来。

她“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凉气。而孔黎鸢似乎也似乎被撞到,闷哼一声。

付汀梨疼得有点说不出话,车里又摇摇晃晃的,只能捂着下巴抬头望孔黎鸢。

“你%?#!”

车内昏沉沉的,她自己都没听清自己说的是什么。光影飞速流淌,孔黎鸢突然在黑暗里笑了一下。

然后掀开眼皮,垂眼望她,“你这到底是给我量体温,还是在害我?”

没等付汀梨说什么。

又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大概是光有些暗,看得有些费力。

孔黎鸢干脆上手了,柔软的指腹划过她的下颌,很轻很轻地按压和抚摸着。

体温焯烫,像过了电。

距离又近,再加上孔黎鸢灼热的鼻息,和有些长有些乱的头发,也不停地打在耳朵上,打在颈下。

付汀梨的体温极速上升。下巴上的疼痛倒是在那轻轻的力道下缓过来。

这时又是一个颠簸,前面向导这会没出声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付汀梨咳嗽一声,拉远自己和孔黎鸢的距离。

孔黎鸢仍是在笑。

付汀梨二话不说,把体温计戳到孔黎鸢额头上。“滴”地一声,上面的小光屏量了,上面的数字赫然显示出来。

“三十八度九!”

车辆颠簸,付汀梨的声音一块提了起来。她再顾不上前面的向导,急切地用手去探孔黎鸢的额头。

以为是机器出了问题不靠谱。结果手往上一探,也是烫得吓人。

“发这么高烧你不说?”

“吃过药了。”孔黎鸢说,声音又飘得更远了。

瞥她一眼,“也说了。”

对,跟别人都说了,就是不跟她说。付汀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生气。可仔细一想,明明和她说才是最没必要的事情。

她们之间那点联系,早就被她在那个晚上斩断了。是她亲口说:

她今天晚上不去洛杉矶。

想到这里,付汀梨那点气也跟着烟消云散,只剩一点自己都弄不明白的酸。

她望向前面的向导,“我们能不能先直接去医院?”

“不好说。”

向导从后视镜里瞥过来,不知怎么,这时候的神色也凝重许多,

“还是先跟着大部队去目的地吧,等这场雪停了再去附近的诊所。”

“这场雪很大吗?”

“大,你看这视野,基本都看不见路了,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危险得很。”

付汀梨往车外一看。

果然如此,车现在又往北开了一些,刚刚飘着的大雪不仅下得更大,而且外面的雪层似乎也堆得更厚。

往车后看,是一段乱七八糟的车辙印。莫名的不安席卷而来。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

这时候。

滚烫的体温覆盖到手背上。她顿了一秒,微微低下头,是孔黎鸢柔软的掌心,覆在了她的手上。

她冬天容易手冷脚冷,怎么也暖和不了。可偏偏,孔黎鸢的手这时候又烫得吓人。

一冷一热,交汇之间。

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声不响地融化了。皑皑大雪扑到车外,将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罩。

而她们交握的手,则像是在纱罩上燃了个洞。

于是那个滚烫自由的夏天,拼了命地淌出来,流得到处都是。

她不受控制地想€€€€加州夏夜中的第二个,孔黎鸢也是这样牵她的手,踹走几个金发鬼男,带她轰轰烈烈地跑过几条街,笑着和她说,我不会让你痛。

按理来说,付汀梨应该立刻把手抽出来。可她望到孔黎鸢微微皱眉像是有些难耐的脸,望孔黎鸢潮红的脸色,望她脸周逐渐淌出来的汗水。

再没任何办法松开这样一只手,曾经牵她在燥热夏夜和危险边缘逃离的手。

她反握住孔黎鸢焯烫的指尖,将她们交握的双手隐在自己身后。

不让前面的向导瞥见任何端倪。

孔黎鸢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动作。没睁开眼,而是很轻微地笑了一下,声音有些轻地和她说,

“看到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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