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说话的人太多,你一言我一句的,陆屏有些不习惯,又后退了几步,奈何那块玉佩还在他手上,像块烫手山芋一般。
“跑之前就跟你说要摘禁步,你偏不摘,看吧?”
“主子,找到了。”
“已经捡着了?”
马上的几个锦衣公子忽地止住谈话朝这边看来。马儿适时转过身子,陆屏的脸在日光下一览无余。他皱眉,伸手把玉递出去。
脚步却仍没有挪动。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还不快给世子递上去?”
“快啊!”
陆屏仍旧站着。他身着一件朴素的灰色衫袍,乍一看像个下人,可端正的站姿和无意识背过去的左手是下人装不出来的。他从不需要弯腰,也从不给别人双手递东西。
马上的人似乎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翻腿跳下马,慢慢朝这边走来。
周围的下人立马弯腰退远。
陆屏似乎察觉到了空气的凝固,抬眼,见那人身上飞鱼服的褶摆非常整齐,然而走路荡起的幅度又显得随性自在,步伐也极尽慵懒。
飞鱼服终于走到他面前,他沉着呼吸,抬头对上那人的脸,把玉佩递了过去。
他等了许久,那人却没有接。
随后,粗糙的手指轻触到他的脸颊。
【作者有话说】
查了黄历,今日宜开市、宜动土,引申为宜开文开坑(嗯。
其实是好吃懒做+古耽真难写+九月份工作繁忙导致存稿艰难,迟迟没有开文。现在终于存到九万字了,我竹汉三又回来啦~
以及,由于第一次写古耽,所以这篇文不保证质量,希望各位看官随便看看,不计较细枝末节,磕头!感谢!啊啊啊啊啊掉头发中……
第2章 2 我怯懦,但被撩
手指上的茧子磨得陆屏脸上生痒,他倒吸一口气,猛地拍开那只手,衣袖里的书掉了下来。
面前的人高他一大截,好似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然而似乎不恼,只轻轻笑了一声:“你头发乱了。”
鬓发被风吹得确实有些乱,但这人一来就上手,实在有失礼仪,明显就是个混不吝。陆屏胡乱整理两下,仍旧把手里的玉佩递出去。那个人却故意不接,反而弯腰拾起地上的书。
“诗选……”他沉吟。
陆屏屏住呼吸。
“唉哟,是不是搞错了,这是哪家的公子在这儿读书?”
“你们这群人,眼睛怎么看的?”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小公子,多谢你捡了我们家严世子的玉啊!”
马上的几个公子哥正嬉笑调侃,眼前这人却没半点儿还书的意思,眼里仍旧是揶揄的笑意。
陆屏咬紧牙关:“世子,请把书还给我。”
“不急。”
“世子,请把玉拿走。”
“不急。”
陆屏顿时无言,看着这人浪荡地把他的书来回翻了几遍,随意察看上头的内容,而身后骑马的人已经笑成一团。
“哈哈哈哈€€€€”
“严仞,你别吓着人家小公子!”
“你看他脸都红成什么了,哪里经得起你逗弄?”
“我说严子铿,什么人都调戏只会害了你!”
“小公子,你是哪家的?怎么以前没见过?生的这么好看,要是我见过肯定忘不了!”
陆屏本只是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但却不知道自己竟然脸红了,顿时心慌,脸上果然感觉热了起来。
翻看他书的那双手终于停下来:“你方才背了哪首诗?背来听听?”
后面的人起哄:“背来听听,就把书还给你!”
脸上的温热从两颊传到耳后,陆屏后槽牙都快咬碎了,那群人还在催促。他脑子里混沌极了,只胡乱想着哪首诗可以背,不知怎的,眼前好似重现起方才马蹄滚起烟尘、裙褶勾着马镫的场面。
“思帝乡,春日游。春日游,杏花吹满头……”细微的声音从喉底传出。
面前的人翻书的动作停住。
公子们听了大喊:“现在是早秋,你怎么背春天的诗呢?”
“下一句呢?”
陆屏继续念:“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他闭嘴了,抬头瞟了一眼面前的人。那人微微讶然,挑了半边眉头,接着把书合上还给他。
但马上那几个纨绔却不罢休。
“小公子,下一句呢?”
“下一句呢?快背呀!”
“不会忘了,背不出来吧?”
谁说的背不出来?陆屏深吸一口气,仿佛全身气血都涌上头脑冲昏了理智,只大声道:“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周围静了片刻。
接着。
“哈哈哈哈€€€€”
“娘诶,笑死我了!”
“严仞,听到他对你说的了么?”
马背上的公子们东倒西歪笑成一团,陆屏顿时反应过来,气得夺过书后退了几步。他怒目瞪向那几个人,当今能这么嚣张浪荡不顾礼节的也就只有那帮上四门世家子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又瞪眼前这个“严世子”,却见对方早已收敛了笑意,眉间平静下来,沉声道:“你们几个,过分了。”
马背上的笑声止住,几个人翻身下马,过来作揖行礼:“这位是严仞严小伯爷,镇北伯严岑将军的独子。”
气氛终于变得正经。
陆屏微微弯腰:“世子。”
原来这人叫严仞,字子铿,他这几年时常听皇兄提起,其父严岑携妻镇守北疆,独子留在启安。严岑虽只是伯爵将军,但朝中大部分人都认为他堪配侯爵,皇帝也打算给他升爵,于是启安城内多数人并不叫严仞“小伯爷”,而唤他“世子”。
听说严仞此人文武双全惊才绝艳,是个出门必受众人簇拥的天之骄子。陆屏沉着气一言不发,只听严仞道:“宗昀,过来。”
方才最先骑马到的黑衣男子应声上前,单膝跪在陆屏面前:“属下多有冒犯,请公子恕罪。”
陆屏一时不知道怎么才好,只能点头让他起来。
忽然后面一人道:“严仞,你不认得他?”
严仞皱眉。
那人大笑,夸张道:“他可是九殿下呀!”
严仞看向陆屏:“哪个九殿下?”
“还有哪个九殿下,这是皇后娘娘膝下照拂的那位九皇子啊!”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多了几道吸气声,严仞的笑意凝结在嘴角。
说话的人却不察觉,对陆屏打招呼:“九殿下,好久不见啊,我是何新柏,我们在宫里见过的!”
陆屏看了一眼那人,有印象,但不多,他向来同这些世家子弟没有什么联系。他把双兔佩递给严仞,严仞示意宗昀接过,道:“子铿方才多有冒犯,惊扰殿下在此看书了。殿下得空不?子铿在宣阳坊设酒赔罪。”
“不必了。”陆屏转身向林子里走去。
严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殿下可是有事?殿下去哪里呀?”
“回宫。”
严仞还是紧追不舍:“这儿离宫内还有段距离,宗昀,把马牵过来给殿下骑回去。”
“我不骑马。”陆屏立刻道。
何新柏高昂的声音远远传来:“莫不是九殿下不会骑马吧?”
陆屏无言以对。周围的下人纷纷低下头偷笑,仿佛见了什么罕闻,高高在上的皇子竟与平民小兵一般,连马都不会骑。陆屏不在意那些人的鄙夷,弯腰捡起树干旁的另一本书,又听严仞笑道:“我可以教殿下骑马。”
“不必。”陆屏重复。
身后的公子哥们一边休整马鞍,一边继续起哄。
“你教九殿下骑马?怎么教啊?”
“还能怎么教?手把手教呗!”
“那九殿下岂不是又要脸红了?”
“哈哈哈哈……”
嬉笑打趣的声音萦绕在身后,陆屏只往山下走,却听到严仞说了一句:“宗昀,跟他们说先下山,我送殿下回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陆屏走得飞快,对方也跟得飞快,但气息依旧沉稳,声音清朗中带着玩笑:“殿下,何新柏那小子浑头惯了,说的话没轻没重,殿下不要往心里去。”
他是这里最讨人厌的登徒浪子,此时却还有脸装好人,陆屏心中更气,走得更快:“我回去了,你干什么?”
严仞却轻松跟了上来走在他身侧:“殿下一个人下山,我不放心,既然殿下不骑马,那子铿一路护送殿下回去吧。说起来,殿下身边怎么连个宫人都没有?那些人怎么当差的?”
陆屏不想听他说话了。
那人却还继续道:“殿下在白虎殿受太傅大人教习,难道读的是《诗选》?怪了,怎么与国子监不太一样呢……”接着眼睛往他手上的《古文观止》一瞟,轻笑,“原来是跑出来看闲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