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臣 第47章

第73章 逍遥

季思农道:“贤昆仲本为人中龙凤, 当立鸿鹄之志才对,商贾之道,虽然悠闲, 却到底屈才了。”

许莼含笑道:“虽天地之大, 万物之多, 而惟吾蜩翼之知。”

季思农万万想不到这般少年竟然亦读老庄,而且谈笑之间顺手拈来随口应答, 心下再次吃了一惊。此刻看这少年,风仪闲美,眉目顾盼风流, 才思敏捷如是, 分明秀外慧中, 并不是之前自己想的那依傍父兄, 善良天真的小少爷,哪里还敢小瞧于他。

只好又笑着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再叨扰商队几日, 先去爪哇吧,那边我亦有些朋友,也有些银子寄放在彼处, 到时候定当厚报,亦还报这些日子的衣食水药。”

许莼倒没拒绝酬劳, 大恩似大仇,倒不如厚厚收取酬劳, 两不相欠, 完了对方心事, 以免对方还要怀疑他们盛家要挟恩求更大的利益。

他笑着端了茶碗, 又举手让客人喝茶, 季思农心下越发纳罕,看这礼仪娴熟,举止全然世家风范,若是此时无事,一般客人这时候应当告退了。

但他目的尚未达到,原本只是看中那盛家老二老三有勇有谋,只想招揽人才,如今却起了结交之心,竟舍不得离去,拿了茶杯起来,喝了口茶,只觉得满口清芬,实是好茶。再看向那画,无话找话道:“我观这幅画笔迹尚未干,霞色瑰丽,笔意纯粹,这几句题诗‘最好九霞光处,朝也思君,暮也思君。’亦极贴切缠绵,不知是何高人画出?”

许莼有些腼腆笑了:“正是在下画的,将军过誉了。”眼睛却亮了些,得到夸奖还是极高兴的。

季思农看他面上神色,心中也想着到底还是孩子,喜怒出于心臆,夸一句这般高兴,但这也让人越发喜他这全无矫饰的样子,他身在王侯之家,自幼见过太多饰词掩意之人,一时竟只觉得结交之意越发炽盛了,又道:

“原来四少爷擅丹青,真风雅中人,我哪里正好还藏有《长夏江寺图》、《太白观瀑图》等古画,一向只觉得明珠暗投,若是四少爷喜欢,倒是正为他们找了主人。”

许莼欣然笑道:“原来季少将军也好此道吗?不敢掠人之美,有缘一赏便可。”面上却又并无迫切之色,季思农暗自纳罕,不知盛家如何养出这般矜贵少爷来,谈吐,见识,无一不是上上佳,心性更是可喜。细看衣袍简素,却质料上好,腰间垂下银玲珑香球和素色巾帕,与发上银簪素巾、足下素白丝履呼应,猜测家中应当有人去世。

又闲聊了几句书画闲事,季思农细心看花厅内几榻器具,船舱狭小,这间花厅也是起居会客之用,摆放陈设的花瓶、字画、古剑,虽不多,却看得出是日常赏玩的,并非摆着做样子。屋里并不见香炉,却有淡雅幽微的香气。小厮进出,端茶送水各司其职,又有带刀高大护卫一直沉默站在身后,确然如贵公子行事。

然则终究不好再久留,他终于在许莼第三次端茶让茶时起身告辞,待到回到自己舱房,仍然能闻到那隐隐一丝香味,这才惊觉原来那香虽然闻着悠淡清微,但却极易沾染,不过略坐坐,便已浸了一身香气,忍不住笑着对身旁服侍的家将笑道:“从前倒是我坐井观天了,只盯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烦恼,不知何时竟被名利盘得此满腹俗肠,原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与那小少爷一谈,竟自觉形秽粗陋,俗不可耐。

这之后数日,盛家那两个兄弟果然全然不曾来问过季思农的打算,从他们待幼弟态度上可知道他去拜访四少爷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但却都展示了四少爷做主即可的态度。衣食水药应是得了叮嘱,不曾短缺,还特意送了养伤合适的生地蒸鸡和粉葛鱼汤,这在船上难得,便连季思农的家将们都对这盛家商队赞不绝口。

能在座船上住的,都是一方富豪,随船的货物百万钱以上,季思农想起盛幼鳞说该保他们平安返程,心道这话若是给这些商人知道,怕不是人人感激。又听说四小少爷出海极爱听故事,每日时常请客商去说话,又有请老船员、水手都去说话的,人人对小少爷都是赞不绝口,说起来都是极和气的,都说小少爷是要写书的。

风日晴好之时,能看到盛家两位兄长带着幼弟在甲板上钓鱼烧烤,蹴鞠斗鱼,三人面貌相似,又性格各异,或沉稳或骁勇或通透,只让季思农扼腕,不知盛家如何教养出这般优秀子弟,这还是长子守家未出,恐也是人中佼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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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行得快,他们很快到了爪哇岛,到了地方盛长云先主持交接货物,安排人手等,盛长天则兴致勃勃带了许莼上岸去逛了,号称是带着他要吃遍最好吃的南洋菜。

岛上十分暖热,白花花的阳光里,岸边沙滩细腻,海水蓝得极浓稠鲜艳,一波一波扑着雪白沙滩。

火红的异国花树如云,草丛里到处一丛一丛鲜艳草花,婀娜多姿,另有无数奇妙的爬藤果实累累、荫生大叶植物和一些灌木从中探出点点黄灿灿黄白花,许莼好奇地东张西望,却早被长天盖了顶斗笠幂离在头上:“莫要晒伤了。”

他们二人被健壮护卫簇拥着,一行人都极勇武,因此闲人乞儿都不敢上来沾染,只有些卖花的小姑娘和卖果实的老婆子来兜售,许莼看到那些草花芬芳,果实有椰子槟榔菠萝西瓜等还有好些不认识的瓜果,都切好了大块用竹签子串好,阳光下颜色艳丽,香味甜蜜,都被护卫挡了去。

长天告诫他:“到了店再吃,不可在陌生地方吃生食。你这是到新地方,极容易水土不服,外边这些杂货的多在溪水里用生水随便洗洗,不干净。吃了恐要拉肚子,有些北边客人来这里,拉个痢疾发个烧就没了,切切注意。”

果然进了一家店里,夏潮和两个熟练船员、一个土人向导直去了后厨盯着人做。

盛长天带着许莼在楼上包间坐下,一边道:“这家主要做暹罗菜,暹罗人开的,南洋潮湿多雨又炎热,容易中瘟气,昏昏恹恹,暹罗菜香料多,极解腻祛风,吃了祛湿毒瘴气。”许莼果然闻到一股酸辣香味,直冲鼻尖脑门,另外又有些全然不同的异香。

店主是个四十余岁的娘子,肤色略棕,眉目轮廓深秀,披着鲜艳橘红织金纱罗,上来笑着与盛长天双掌合十打了招呼,丝毫没有怯态,只落落大方和长天打招呼:“盛三爷大半年没来了,这次又带了什么宝货?”

盛长天笑道:“来去还不是那几样,不过这次的瓷器好,你可以去我们商行拿一些,这次带了我家四弟出来见见世面。”又给许莼介绍:“这是香缇娘子。”

许莼便拱手行礼:“见过香缇娘子。”

香缇娘子看着许莼摘下斗笠,眉目清秀,已笑得犹如一朵花也似:“原来是盛四少,贵客光临,我去洗手亲自为四少做几样好菜。”说完果然下去洗手做菜。

盛长天笑道:“这香缇娘子在这里可赚钱了,收了我们的瓷器,一转手又能卖出去。她做菜手艺卓绝,但平日不大亲自做了,今日又有口福了。”

一时夏潮已亲自洗了一大盆木瓜、桂圆、菠萝等水果端上来,盛长天一一教他辨认一些不认识的水果如红毛丹、榴莲、杨桃、番荔枝、释迦等,林林总总竟有二十多种,盛放在玛瑙冰盘里,都有着独特香味。

盛长天也只命人切了来,让许莼略微尝了尝味道,并不许他多吃,只看他喜欢哪一种,便采办一些带着,其余都赏了给跟从来的吃了。另外又看到夏潮捧了许多酱料来一一拜访,盛长天指着一一给他介绍:“这暹罗菜最重调味,加上南洋香料繁盛,品种极多,这每一样味道都很独特。”

他指着除了闽州也有的鱼露、红珠葱酱、虾酱、蚝油等酱料,又点了几样暹罗独特的青、红咖喱酱、罗望子酱、南姜、九重塔酱、香茅酱、柠檬酱等好些酱料,许莼拿了筷子一一尝过一遍,夏潮笑着道:“少爷,这些酱好,我让他们多装些带回去,六婆肯定喜欢,在船上烤肉也好吃。”

许莼点头,果然过了一会儿便看到菜上来了,香蕉叶蒸石斑鱼,香茅虾球,咖喱虾,豆豉爆炒蟹,汤有两种,酸辣虾汤、椰汁鸡汤,这是怕许莼吃不惯,凉菜有辣椒腌制青木瓜、羹是燕窝烩生翅,凤梨饭,甜点则是一碟椰子糕,椰子糖。另外又有百香果汁等水果汁。

许莼尝了几样,果然味道馥郁浓厚,辛香甘鲜,鲜甜酸辣咸五味俱全,还都糅杂着强烈的新鲜香叶的香味。有些喜欢,有些则觉得太浓烈。

大部分味道都不错,尤其是食材极其新鲜,许莼吃完后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懒洋洋靠在窗边看外边的碧海银浪,这窗边都爬着热带藤花,凉风习习,午后慵懒,他看着路过的人发呆,眼皮渐渐已经几乎要抬不起来了。

却忽然听到有人在楼下街道和他说话:“盛四少。”

他睁开眼睛看下去,盛长天也靠了过来往下看了眼,下面的人笑了作揖道:“三少也在。”

盛长天作揖笑道:“小季将军,可用过餐了?若不嫌弃,可上来一起用顿便饭。”

季思农笑着上来道:“我其实已用过了,适才已找到了我在这里的朋友,已给家里去了信,如今却是我那朋友正要举办海外鉴宝珍货拍卖会,我想着四少爷在这上头颇有些造诣,这些日子多承你们照顾,感恩在心,正好有这邀帖,想着请盛三少四少去那拍卖会看看,一则开开眼界,二则若有看得上的,正好在下又力所能逮的,拍下来赠予贤昆仲,也算稍微能还报盛家救命之恩之一二。还请两位不要推拒才好。”

许莼尚且还有些困意,茫然看着季思农,盛长天却怔了下问道:“你那朋友,该不会是沙鸥岛主吧。”

季思农笑道:“盛三少博闻广识,确实是沙鸥岛主。”

盛长天道:“那倒是确实是十分有名的拍卖会了,买的都是古董、珍宝等等,平日里我们家一向不看这些的,幼鳞你若是有兴趣,咱们去看看也行,看上什么就拍。”

作者有话说:

注:“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惟吾蜩翼之知。”€€€€《佝偻者承蜩》先秦€€庄子

第74章 时势

市肆林立, 车马喧闹,他们一行从容穿行,在季思农及其家将带领下, 先入了一极大的庄园内, 登了马车行了一段路, 马车上盛长天和许莼细说这沙鸥岛主的事:“隐居在这里,极少以真面目示人, 只提供了鉴宝和拍卖的百宝阁,猜测应当是世族之人,听说是品味卓绝, 鉴画识宝很有一套, 养了好些擅长于此的供奉。”

“百宝阁每拍卖一次, 动辄百万, 光是进去的包间座位费用就不菲,而且看提供货物或者押金来排位次。”

许莼好奇问道:“听起来这样有名,为何哥哥们从前也没来看看?便是出货应该也容易吧?”

盛长天摇头悄声道:“都有传说这沙鸥岛主背后定有海盗, 要么就是自己本身就是海盗,这一处其实就是海盗销赃的窝点。海盗许多都是黑吃黑的,来这里拍货品, 一不小心惹到了大对家。虽说都是隐名拍卖,若是那些没什么名头的人拍了一坐船走了, 什么事没有。但咱们盛家却是开门做买卖的,那么大摊子在那里, 哪里经得起得罪人。”

“再则这里大多都是卖珍宝古董字画的, 咱们家一贯也不好这些, 也不懂, 一不小心被人做了局高价拍回去的也不少, 犯不着附庸风雅。”

许莼笑了,外祖父家里虽说逐年积攒,盛家门风却是十分务实,货物多是实实在在的货物,从不走偏门,也不好那等奢华长物,几位表哥也多是如此,看东西只看价格多少是否能赚,倒不会沉溺于此贪图享受。

不多时马车到了,一行人又换了小船从水上往湖心的岛里驶去。

这里风光极美,岸边浓绿色全是南洋独有的厚叶广叶植物,油亮厚嫩饱含着水分,却又遍植野花,许莼站在船上,看着湖水清澈,天空极高远,看日头其实已有些斜,时间已接近下午酉时,但这日光仍然猛烈到不可思议。

快到岸边的时候,许莼喃喃道:“我想起一件事,和今日情形有些像。”

盛长天道:“什么事?”

许莼道:“当时有个朋友专门在城郊别业举办宴会,去一次要车马许久,十分不容易,等到了宴会喝了酒后,才说要兴办义学,需要纳捐筹款……当时我们进退不得,只好认捐。今日这湖心岛真是异曲同工啊,若是拍了什么又不想要了想走都走不掉哇。”

盛长天哈哈哈笑了起来,就连一旁的季思农等人都忍俊不禁,岸上已有人笑道:“盛家麒麟儿果然名不虚传,这般风趣,我喜欢。”

船上人都看向岸上,却见一男子凤眉修目,风神如玉,看着约有三十多岁,高冠鹤氅,长襟阔袖,隐隐然有古风,他上前笑着作揖,船上诸人都还礼。

季思农上前笑道:“请让我来介绍,这是吾友沙鸥岛主,他乃是隐世于此,却交游广阔,品味卓绝。这两位是盛家三少、四少,此次我在海上被追兵追击,多得这两位高义救助。”

沙鸥岛主上来满脸笑容深深一揖:“两位高义,我看贤昆仲器宇不凡,日后必成大器。”

一时引着他们入内,行过一道回廊,廊上悬着匾幅“幽人贞吉”,回廊两处遍植鲜花,花香浓馥,他们一路走进去到了一间花厅,一进去便感觉到凉意沁人,原来厅堂中间放着一座巨大冰山,沙鸥岛主笑着请他们上座奉茶:“拍卖会还要半个时辰,大家先喝茶,请随意。”

许莼却好奇靠近那冰山,与盛长天窃窃私语道:“不是说南洋这边天气暖热,不下雪,这冰哪里弄来的?”

沙鸥岛主一旁听到,喜他天真烂漫,回眸笑道:“是冬日往极北之处,取那里冰封湖心里至纯净之冰挖出,从不冻港用船运来这边窖藏着。”

许莼咋舌:“岛主可真有能耐,这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沙鸥岛主笑道:“这卖冰的生意利润很高的,在南洋尤其好卖,沿路就连京城也有我卖的冰呢。”他向许莼微微一笑,许莼心中一动,心道难道他竟听出我的京城口音来了?

许莼便也没再说话,看侍女们上来捧衣,便解了外边挡日头的外氅,环绕着冰山坐在盛长天下首,听沙鸥岛主和盛长天、季思农说着今日拍卖有什么宝货,如今到南洋什么货利润大,什么生意风险太大。他在这方面并不懂,只捏了只香蕉在手里慢慢剥着。

却听到沙鸥岛主忽然笑着问他:“说到今日拍卖的好东西里,就有好几把名剑,四少若是喜欢的,可以留意一下。许多客人与我相熟,若是我留意一下,大多会让的,我看盛四少腰间佩着的古剑似也不是凡品,不知可否能有幸一观?”

许莼一怔,低头看着腰间的龙鳞,眼睛微微一弯:“沙鸥岛主真是识货,这是龙鳞,传说欧冶子大师打造的。”说完解下腰间的短剑递给一旁的侍女,侍女捧着送过去给了岛主看。

岛主拿起剑来拔开看剑刃果然有龙鳞缎纹如冰裂也似,随手拿起绢帕拂上,绢帕滑落直接切成两片,可见其刃锋利无匹,就连一旁的季思农都喝彩了声:“好剑!”

沙鸥岛主笑着也将剑递给他,大家赏鉴一回,又让侍女捧了回去给许莼,另外自己却又让人捧了两把武器过来,一把是长弓,一把是轻弩,笑着道:“两位小兄弟义薄云天,难得今日得见英雄,这两样武器,虽说不是什么大师古器,却胜在制造工艺新奇,射程远,我看盛三爷猿臂虎腰,用这把长弓想来能发挥作用。”

“轻弩则是赠与四少爷的,四少爷是读书人,文质彬彬,且又已有名剑护身了,我就不班门弄斧了,这轻弩极小,只如掌心大小,可置于袖中防身。”

一时侍女捧了武器过来,盛长天一看眼睛发亮:“这是好东西!火铳到底有局限,这长弓船上好使。”

许莼看三表哥喜欢,便也落落大方接了那轻弩在手,笑着道谢。

沙鸥岛主却又另外命一侍女捧了托盘过来:“这里另外有最新工艺制造的怀表,我这也是才订来的,一共四块,分为青龙、白虎、玄武、朱雀,赠予盛家四兄弟,还请不必推辞。”他笑意浮起:“钱都是这位季小将军出的,他有钱,本也该好好答谢你们,你们不必和他客气。”

托盘过来,许莼看那四块怀表玲珑剔透,穿着黄金链,形如鹅卵大小,中间以十二干支表示着时辰,指针均为纯金色,表面罩精致琉璃,流光溢彩,表壳以白玉细巧镶成,果然雕着四神兽图腾,十分精致昂贵。盛长天果然看了也喜欢,拱手答谢,接了下来,顺手就将朱雀那块递给了许莼,自己却挑了白虎那块。

许莼接了那块表随手挂起,抬眼看沙鸥岛主看着他含笑不语,却有些意味深长。

沙鸥岛主看了看时辰,便请他们去拍卖包间,一边又提点他们道:“大额的盐、矿不必碰,多是黑吃黑来的,买回去也易招嫌疑,但古书名画、宝鼎古董,尽可放心拍,我都已命供奉鉴定过,都是真迹,在这里买便宜,回去后总被炒得价格特别高,到时候就不划算了。”

许莼一时也觉得这位沙鸥岛主真是十分体贴人意了,四人到了拍卖场上的包间,却十分贴心地给他们两兄弟单独设了包间,岛主和季思农在隔壁房间,季思农道:“包间里都让人送了晚餐,本该设宴,但岛主这边正好有拍卖会,倒还是就在包间里用餐自在些,改日再设宴款待,两位兄弟有什么看得上的只管拍。”

许莼和盛长天带着一众护卫小厮进了包间,一侧拉着帘幕,拉开便能看到下边拍卖的圆台,另外一侧却是楼台,出去可远观海岸景色,从窗子边看出去,月亮已升了起来,繁花绿树沐浴在银色月光中,海风徐徐吹来,窗边仍然是放着巨块冰块降温,包厢内十分凉爽宜人。

许莼长长吁了口气将鞋蹬了歪到了软塌上,盛长天笑了:“怎么了?累了?要不睡一会儿,看到好的我叫你。”

许莼摇头道:“好蹊跷,在那个沙鸥岛主跟前,我觉得好有威胁的感觉,压迫感很强,话都不敢多说,觉得他虽然笑眯眯的,但其实一定杀过人,看着人的感觉真的会觉得能看透你心里怎么想的一般。”

盛长天道:“嗯,我也觉得他定然也上过战场,你看他虽然唇白面弱像个文弱书生,但仔细看他手掌都是茧,还有行路之时,虽然穿着广衣木屐,仿佛文士,走路却轻巧稳健,步履从容,腰身笔挺,这是行伍中人才有的,而且定然也是善骑射之人。你看他既然和季小将军交好,说不定定也是广源王那边的人吧。口音也是南粤口音,广源王本就是也是南越一带人士,两广一衣带水,口音相似的。”

许莼也不以为意:“没事横竖我们拿了酬劳就好了,以后就两清了。”一边又从桌上果盘里拿了一粒桂圆剥开,拿出晶莹果肉放嘴里:“三哥吃东西,这桂圆肉好多,也好甜。”

两兄弟说话之时,季思农和沙鸥岛主也在说话:“如何?先生觉得这盛家兄弟如何,果然能有办法招揽吗?我原本想着他们虽则富贵,在对面却未必有显达近身之路,若是能帮我,那他日封侯拜相,我也愿意。”

沙鸥岛主微微一笑,拿了把折扇慢慢摇着,清风徐来:“没见之前,我以为你还有五分希望,见了之后,你一点希望都无了。”

季思农愕然:“先生怎么说?”

沙鸥岛主长长叹息:“盛家兄弟,已有主了,你必招揽不了。”

季思农道:“有主了?如何猜得出来的?”

沙鸥岛主摇了摇头,道:“那四少爷叫盛幼鳞是吗?他后边一直有个护卫,高大魁梧,一声不吭,但目光一直紧紧盯着你我,一进屋内,整个人就一直处于紧张状态,腰身紧绷,一只手一直按在腰间。”

季思农道:“嗯?我也想盛家训练的护卫确实训练有素,这也是我见猎心喜,船上他们的船员,炮手、弓手等,也都是久经训练。”

沙鸥岛主笑道:“不,那不是民间野路子训练的护卫,那是内卫。”

季思农震惊:“先生如何知道?”

沙鸥岛主含笑:“我有我的辨认方法,总之你不必想了。这位四公子年少便有内卫在旁服侍,定然出身贵阀,你打听一下便知道盛家其实只有三兄弟,但却有位姑母嫁在京城高门,这四公子,想来是表弟。因此,不出数年,盛家必定会在朝廷进身,你争不过那位天子的,那可是杀伐决断,走一步看十步的主儿,你动了他的人,恐怕不必你弟弟算计,你自己先被收拾了。”

季思农有些颓然:“如此英才,也难怪,可惜。如今你也知道的,我二弟步步紧逼,这次竟然能在战场上都暗算自家人,在主帅座船上动手脚,我如今要平安回去,恐怕都不知道他们在那里造谣了我什么,我想着明日先去陆家那里,把之前定的船收了,再回去收拢部下,才好回去。未来之路如何,恐还渺茫。”

沙鸥岛主道:“我倒指一条明路给你,大道就在眼前。”

季思农:“还请先生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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