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欺骗,会行差就错,是因为太想赢,太想要那硬挺挺的自尊,他的自尊比天大!她倒是也曾听说,一些暂时势弱落了下风的男人内心深处的自卑和敏感,但敏感成锦玉这样的,这么多年,她也就见了锦玉一人。
“外面怎么说你,你不听不就完了?我又不是不体恤你,我帮你,可咱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慢慢来不行?何苦连家里都算计了去。如今,就是要你认个错,立个保证,又没说一定要打杀你,你却先孩子气,难不成竟是要我求你多匀点人情味给妻子孩子吗?”
第180章 人情世故
“所以,你是不想和离了?”
“本来也是要与你商量,锦儿,我可以允许你犯错,但我要的从来都是你犯错之后的态度。你不愿意和离,我就当你心里还有我,既然是这样,那么,你去退了云庄的股,日后莫要再胡作非为,这一页就算翻过去了。”
“退股?你不要钱了?就算你膈应,钱总是不咬手的吧?我可以把那些钱都存到腾儿名下,不就相当于是你的?”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锦儿,你从外面学的那些生意经,我不能说一定就是错的,但做生意讲的是诚信,是长长久久,你坑蒙拐骗,投机取巧,便是一时得了利,大家看你是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还会与你交往吗?你确定你这么做,原先看不起你的人今后就能看得起你了?你错了,他们只会更加唾弃你!”
嫣然叹了一声,捂着胸,重新坐回了凳子,看着锦玉逐渐迷茫起的双眼,感觉自己仿佛又多了个孩子。
她的小丈夫,某种意义上也是她的大孩子,大孩子心性高,爱掐尖,为掐尖耍尽手段,自然就走上了弯路。
从东洋回来正式开始接触生意,他就很认真地在学,嫣然不能否认,在学习方面锦玉是极富有灵性的。他学会了生意场上的诸多套路,学会了举一反三,学会了几乎所有的术和道,独没学会行商者的一颗诚心。
都说商人重利,无奸不商,好像从了商,良心就都丢了,却不知古往今来有名的大商贾,都是靠诚信立身,靠人脉发迹。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嫣然不希望锦玉为一点小利就断送了自己在生意场上的口碑。须知,他的口碑,就是上官家的口碑,只要他们一天不分开,夫妻便永远是一体。
“你有心改,就按我说的做,你看你赚钱赚的都走火入魔,是该停一停。正好三月倒春寒,这段时间你就跟我回家,陪陪孩子,也修养修养心性,等磨砺好了再回来,你可答应?”
嫣然徐徐开口,她盼这次的事能教会锦玉诚信的重要,也激起他家族的观念意识。
说到家族,嫣然就不能不心疼锦玉,锦家当初也是大家,要不是突然就败了,凭锦夫人锦老爷的品性,定能教好锦玉。怪就怪世事无常,两位老人太早撒手人寰,自己虽然也没父母在身侧,到底还有兄弟,锦玉却是孤零零的,也难怪他人情淡薄。
锦玉亦动了动,他知道嫣然这便算原谅他了。在幕后支持云庄,把上官家的布庄活活熬死,居然只需要关一段时间的禁闭,这实在是“重罪轻罚”。经过这件事,他也看出来嫣然对他的宽待、不舍。
家人,她一直想要教会他何为家人,似乎他是颗没有开窍的顽石。殊不知他早就开窍了,要不是为了家人,他也不会忍心去坑害这样好的嫣然。
望着嫣然顺气后低头抿茶的样子,锦玉的内心十分复杂,不过他很快又想起白秋,想到白秋为了他吃过的那些苦,对嫣然的同情和感念便通通放下。这些日子他回不去小三七,不知他那哥哥要吓成什么样。
入夜,阿苦锁好了门,举着蜡烛,路过白秋的房间,轻敲两声,示意他赶紧吹灯睡觉。
可白秋哪里睡得着?自打街上出了那档子事,回家又听了朝晖的提醒,白秋就彻底凌乱了,整晚都在胡思乱想,和他一样没睡的还有小满。
小满今天扶轿,陪他家三小姐去锦秋记找姑爷,路过十八里街,走着走着就在身后听到了犬吠,随后又听到“巴掌”的叫声。
巴掌,那不是白秋的狗么!
小满当即就回了头,只是他回的晚,待他向后望去,已经看不到巴掌和白秋,只看到一个仓皇逃走的背影。
那个背影,没有头发,应该是个和尚。
白秋会去做和尚吗?
不,没这个可能!
白秋失踪后,他也曾到处寻找,县里出名的几个庙他都去过,那里并未收新弟子,这意味着白秋并没有出家。
没出家,好端端地怎会剃了头?
夏满只当自己听错了,瞧错了,然而一顶遗落的斗笠滚到他脚边,又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的。
白秋回来了!
回来了,却成了光头,理由?夏满想不通。
而剃了头的白秋现在何处,是十八里街的客栈,还是附近的寺庙,夏满更是没有头绪。
他想着想着,就想的睡不着,脑子亦越想越精神。冬冬做完事回来,看他还在床头坐着,以为是在等自己,便娇笑了一声,解了衣带就扑过去。
自从两人凑了对,床上就鲜少搞那事,偶尔搞一回,也都是冬冬主动,主动给自己抹油,主动跪在床边,又是笑又是勾引,换来夏满草草地做一顿。那一顿他回忆着,敷衍程度比他带的最能偷懒的小徒弟还要偷懒。
这能是夏满?!
一个人时冬冬也常常怀疑,他印象里的夏满,就是条发了情停不下来的公狗。在窑洞,他先是骑兰容,后是弄自己,生龙活虎的可不像是不热衷。
在上官家,冬冬在白秋屋里借宿的那晚,当着他这第三人的面,夏满都能厚着脸皮对白秋上下其手,可见这人的欲望之重,就不是一回二回能平息的。
结了契,冬冬还担心自己力单满足不了对方,结果一晃几个月过去,两人办事的日子一只手数得过来。夏满就像那结的肥肥的茄子临头挨了一晚的霜,蔫啊!
冬冬为他特意回了红馆,去请教花样最多的兰容,兰容教了他不少私房活,又给了他几个秘方。
冬冬知道,夏满向来瞧不上自己黑、瘦、不饱满。他用兰容给他的茉莉汁和茯苓粉泡了小半月的澡,把身上泡白了许多,再用脚撩拨着夏满的裆下,试图这样来引起人的注意,却不料夏满一个转身把他的脚挪开,然后一本正经道:“我好像看到白秋了!”
第181章 矛盾的冬冬
“啊?”
冬冬的脚僵在半空,嘴也张大,“秋哥?!真的还是假的,你在哪瞧见的?”
夏满:“十八里街。”
冬冬:“跟谁?”
夏满:“没有跟谁,应该就是他自己,还有他那条狗,巴掌!我就是听到巴掌才觉得是他。”
“那你看到他脸了吗?”
“没有……”
“你跟他说话了?”
“没。”
“那你怎么确定就是他?就算他喊了巴掌,这天下的狗难不成可以叫巴掌的只秋哥那一条?”
冬冬坚决不相信,白秋跟他说过,要跟大爷走,那可是一个月前说的了,这都过去一个半月了,两人估计早出了城,在外面寻了一处新天地,不知道怎么蜜里调油,缘何会出现在十八里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一定是看错了。”
“但那身段确实也像他啊,再说,巴掌这名又不大众,你说叫旺财大黄什么的也许还是重名,巴掌,怎么重名?而且那狗是对着我叫的,明显是认识我,这世上哪还有第二个巴掌认识我呢,分明就是我喂过养过的!”
夏满越说越觉得自己对,思及此,他觉也不睡了,穿上鞋就往外走。
冬冬问他去哪,他说去十八里街,冬冬说这个时候十八里街所有的店都关门了,就是去也没用。
然而夏满并未停下步伐,他说,十八里街关门了,他就去附近的寺庙,客栈打烊,寺庙可不打烊,那背影是个光头,若真是白秋,现在八成就在某个庙里歇着。
“光头,你的意思是他出家了?”
他和大爷掰了?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冬冬傻傻地坐在炕上。
夏满已经走了,他摸着炕头还没散去的一点余温,想着白秋要真没走成,一旦回来,这上官家得被他搅的有多乱啊!
且不说姑爷和三小姐了,就说他自个儿,冬冬知道,夏满的心里没有一刻真正放下过白秋。会和自己结契,一方面是被白秋抛弃了打击太重,他一个人承担不了;一方面,他也需要个知冷知热的人在旁边照看他。
这一契有多迁就,外人看不出,冬冬却再清楚不过,起初,他也闹不明自己对白秋和对夏满的情,究竟孰轻孰重,可日子久了,嫁汉的那点心思还是占了上风。
如今,他有男人,有体面的活干,还有小徒弟崇拜、依赖着他,他很满足。就算这男人一时半会对他还没有兴趣,他也不愿改变这现状,更不希望有什么刺激到他,叫平安的日子不平安,一个小家,两个小人还要卷到风口浪尖。
对于那些是是非非,藕断丝连扯不清的情啊爱啊,冬冬是最怕的。白秋在他走投无路时帮过他,他感激,按说对方受了委屈来投奔,他也是该好好接待的,但不知为何冬冬就是怕,他怕白秋回来,他所拥有的一切就都没了,他的活没了,男人也没了。
难道三小姐查出来他这份工是白秋安排的能容下他?难道夏满见了白秋不会再次发疯吗?会的,都会的。他的秋哥就是有那份魔力呀!和他不同,他得多狗腿才能绑住一个男人,秋哥却只需勾勾小指头,就有大批男人赶不及为他效命了。
再加上秋哥的脸,秋哥的屁股,哪一个不是吸引男人的利器呢?自己日日用着茉莉汁茯苓粉蔷薇硝,也没见比原先白上几分,之前是吃不好被龟奴婆子欺负,打发到后院干活,才干巴瘦。现在吃的好了,鸡腿大肘子随便吃,那该胖的地方该弹起来让人捏让人揉的屁股,依旧没圆,还是板硬。腰也不够细,难怪男人不爱上他,换成他是上面的那个也提不起兴致啊!倒是秋哥,一碰就浑身发软,眼睛水汪汪,瞅着就招人疼,这样的人,便是再犯错千百次,也能得到原谅吧。
冬冬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炕上搁着的蛇油,这油就用了一两回,罐子掂在手,沉甸甸。昏暗的烛光掠过冬冬的脸,他落寞的眼神忽凌忽黯。思考许久,还是决定明天启程去一趟缸子村,他得亲眼见了白秋不在才算。
*
“小土豆,你能不能别在那发呆,能不能帮我干干活?”
缸子村,面对成山的账目和人手劳力的结算,小芹菜头都快炸穿。
一开始听说锦玉不回来,由他暂时经手村里各类事的兴奋,随着事情繁琐程度的加深,已慢慢平淡下来。
虽说机会难得要好好表现,但好好表现的前提是不光他一个人,他为主,小土豆为副,要两个人一起尽心。可现在小土豆每天神神叨叨的,活也不干,不是呆在山下的屋子就是跑去弘扬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出家了。
上官野就更指望不上,偶尔来了,呆不到半刻钟就走,要他去地里瞧,跟要杀了他妈似的,一些成品袋子做好了交给他(锦玉特意安排的障眼法)他也不会提什么意见,只会说行行行,然后让小土豆去给他找吃的,找酒,再找几个败火的小寡妇小哥儿。
小芹菜看着这样的上官野,不可避免地就对比起锦玉,跟上官野比,锦玉简直再正经不过了,在没得知白秋的消息前,日夜都在忙生意,连他这样倒贴的都不肯看一眼,也不知他后来是怎么安置的白秋。
那骚*,偌大岁数,别的本事没有,就会勾人!
小芹菜一想就生气。
今天,他又忙了一上午,村头老李家的种子被猪拱了,现在猪晕了,老李家就说这花有毒,死活不愿再种,这事他费了好大劲才平下去,回来了以为能有口热乎饭吃,结果小土豆又对着灶台打坐,与其这样,还不如真上山做个和尚呢!
“我说你有完没完?让你做饭,不求你做个四菜八碟,连锅粥都煮不得?不就是发现白秋是个婊子吗?咋了,你又没上当,早发现不比晚发现强?再说他也走了,和我们又没什么相干,我们该忙什么忙什么,你成天做出这副被抛弃了的可怜样是给谁看?!”
第182章 冬冬上门
“我不干活你叫什么,你那么爱现,现在不正是你表现的机会?”
面对小芹菜的指责,小土豆压根就不理,他正陷在失恋的漩涡中走不出。
何止是失恋,还有识人不清,好心当成驴肝肺!他把白秋的水性杨花告诉给他们老板,他们老板居然不挑,转身就把骚/货金屋藏娇,还明令禁止不许他们说出去。
看着那破/鞋被他们俊美绝伦又腰缠万贯的老板千娇万宠地抱上马车,小土豆的心都要被揉烂,从喉咙里不断往上泛着酸水。
为什么人这种人还能得到珍惜?难道不该被唾弃,被作践?作践!他应该被狠狠作践,最好就抛弃在缸子村,这样他就能……能……
下面的事小土豆不敢再想了,再想下去,可不光是心酸,怕裤裆也湿了个透。
面对白秋,他真是矛盾透顶!既恨他欺骗了纯情的自己,让自己的一片痴心枉付,又气他人尽可夫,且不肯给自己个笑模样。那段时间,他那样真心地对他,每天跑上跑下,不辞辛劳,到最后,竟连几句暖心话都落不着?他居然叫他滚?!他就那么差,因为他没钱,所以他的情也和大爷一样一文不值吗?
“我就是想他,你少管,他是个婊子我也想,我想他最好后半生也去当婊子,等爷玩腻了他……”
“玩腻了送他去暗门子,你好第一时间打听,第一时间光顾是吧?呸,什么德性!要我说你们就是贱,这世道可真不公正,像我们这种好人家出来的没人欣赏,倒是那千人骑万人睡的烂货成了香饽饽。告诉你吧,你那秋哥哥,哦不,该叫叔叔,他已经跟着爷去小别院吃香的喝辣的去啦!就算爷有一天不要他了,凭爷的慷慨也断不会让他沦落到去卖身,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你要是懂事,就该像我一样好好干活,等将来赚了钱,要什么样的找不到?别以为你看上的是个稀罕货,一个三十岁的老巴子,都能当你爹了,你要喜欢爹,水灵灵的美哥儿不好找,四十岁的老鳏夫可满地是!”
“你!”
“你什么,快干活!”
小芹菜啐了一声,拿出了当家小厮的作派,其实他长的不差,对比呆头呆脑的小土豆,他长的算机巧风流了,可惜嘴实在是臭,为人又刻薄,不像白秋那般柔柔弱弱的容易激起人的怜爱。
要说小芹菜小土豆一同入门,也是青梅竹马,奈何小土豆就是宁可肖想比自己大十来岁的白秋,也不肖想他。
瞧他干瘪瘪的,会算两本账,得主子几句夸就了不得了,秋哥做的菜也得了主子夸,怎没见秋哥得瑟到天上?
唉,白秋啊白秋,人生要是只有第一次见面作数该多好?
小土豆永远忘不了,他到白秋家去求汤,白秋对着他那甜甜的一笑。
€€€€的雾气,淡淡的烟火,暖暖的炕头,好一个温柔文静的好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