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弟 第15章

“井儿?”

原来雪孩子是叫井儿吗?

夏满把白秋扶起,他没听清刚刚那句不小心说漏的,糟蹋他的小白梨糟蹋得最狠的就是他们府上正春风得意的新姑爷!

夏满的注意力很难从白秋呜咽的话语里集中,他的秋哥醉了,醉成一滩烂泥,淌在他身上,眼角眉梢都带着不自觉的媚意。

他的小皮儿是那么嫩,唇是那么水,夏满贴上去咬了一口,小梨颤颤的还没反应过来,照旧依赖地倚着他,眼睛里,头发里,都是水,嘴像含着刚咬破的蜜桃,“嗯?”

夏满把持不住地亲的更凶。

在嫣然撮合他和白秋的伊始,他不是没嫌弃过白秋,这个看上去一点也不显老的卖白菜的小摊主比他大十来岁!他能去找一个大他十来岁的人?还是男人?夏满从未想过。

做上官家的小厮,他毫不自卑,他机灵,他讨喜,他在三小姐的院子说一句顶别人十句!他年轻,别的管家都是四十好几了才爬上去,他不,他才十八岁就有了这个际遇。

他不是签卖身契的契奴,他是自由身,每月领着丰厚的例钱,他只在小姐老爷面前折腰,出了上官家大宅,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柜上的伙计见了他都称呼他一声夏兄弟 ,等他变成夏管家,他也会娶一个妻,两房妾,就像府里现在的大管家,都娶了五房了,也没人说啥啊!

做富人家的狗,比做赤头赤脚的穷人体面,更何况,他还没真的当狗,他是给他的主子们干活,主子们和和气气,谁也没吆五喝六。

夏满的条件是能找到如花似玉的好姑娘的,可他,竟为一个走了四家的老白菜动了心。

动了,是动了。

好几次,白秋背过身和面,他都想,这要是他的人,趁客不多的时候,他就可以随意地把他拉到暗处。

那个巴掌最爱呆的有杨柳树的桥洞下,痛痛快快的,他得让白秋满足他。

他今天就要得到这满足。

他甚至忍不到把白秋送回家里。

“秋哥,我们去桥那吹吹风,好吗?”

趁白秋还醉着,夏满已经把这坨会散花香的小肉,会散肉香的小花拿住啦!

肉的颈子有汗水和火锅麻料的气息。

夏满就吃他颈子上的火锅麻料。

汤里的锅子,和白秋身上的锅子不一样,夏满不想再这样锅里锅外地涮下去,他必须立刻把这捆肥肉吃了,可肥肉却挣扎起来,眼睛迷迷登登,吐字仍是不清,却向夏满交代:“荷包,车,摊子。”

白秋揉着头不倒翁似的往夏满怀中倒,“回,回家。”

他没想到他的家今儿是在桥洞下。

“我们不回家,我们吹吹风,看看水,再亲亲嘴,嗯?”

夏满把白秋捞住,顺着他的胳膊捉他的手,一点一点揉捏他的手心,温软的。

“书生,鸭贩,猎户,还有雪孩子是怎么亲你?秋哥,我也亲亲你,我们不去拜月神,我们去拜兔儿神,这次总是能灵验吧。”

“不,不,摊子,啊,热!”

白秋还是不听话,不安分地在夏满怀里拱。

他今天高兴,喝的太顶,一点不知道夏满在对他不规矩,就跟武天鸿在雨天卡着门要奸他。

老实的小老板,不担心自己肉香四溢的身子,反倒担心起无人问津的摊子。

他非要把摊子收了,板车拉回家,否则,他不会停止折腾。

夏满被白秋的执拗打败了。

他是想跟白秋在桥洞里偷摸做一回野鸳鸯,比起在房子炕上例行公事地躺成一排,他更喜欢这种偷来的妙意,但他也尊重白秋的想法。小老板心心念念惦着自己的摊子,就跟小农民心心念念看着分到手的地,死了进了棺材也要带着。

夏满妥协,等不及来回跑一趟,便去街头喊力巴来拖车。

白秋没察觉出夏满的目的,看他起身往摊上去了,乖顺地坐在了石阶,仿佛只要给他管好摊子,他就什么都依。

夏满也微笑,开心地跑远。

找个力巴拖车,最多一刻,能耽误什么事?

夏满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等他带了力巴回来,看到的会是砸的一片狼藉的摊子,被激的不断叫嚎的狗,和惨兮兮倒在树下哭,满脸都是泪水的白秋。

白秋的酒,在对方砸第一下时就醒了。

他叫嚷着,害怕极了也冲上去。

原五谨记玉茗的吩咐,不能伤了白秋,白秋冲上来,挥走,再冲,再挥走。

白秋冲不破原五布满青筋粗壮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人风驰电掣地砸了他的摊扬长而去。

在嫣然帮助下每天都装的满满的有一股油葱味的钱匣子被他们“扑通”一声丢进了水,原五走之前薅掉了他刚兑完银票的小荷包。

他急了,唤巴掌去咬。

巴掌,他最得力的帮手,看家护院本领一流,无往不利地帮他驱赶走坏人的大狗,被原五狠狠一踹,飞到了桥边的草丛。

巴掌后来叫,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贼人那一脚踢在它最柔软的心窝,吓破了它的胆!它起不来,只能叫,越叫越凄惨,越叫越无助。

白秋更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老老实实地在十八里街开摊,一整天都很好,收摊前他还和三小姐,小帽吃着火锅,他还喝了两盅,他等明天,等明天热热闹闹,满是人落座的摊子给他继续进账。

为什么,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的摊子就没了?他招惹了谁这么恨他?要砸他的摊子,踢他的狗?毁他的一切?!

夏满把失魂落魄的白秋背回家。

三七胡同,最不可能被人捣乱的地方,可白秋住的大门,却被人泼的都是粪便!也不知贼人从哪找来那么多新粪,稀乎乎的黏在朱红色漆门上,发出极难闻的恶臭。好在两边都是新宅,没几户人,否则还不抱团把白秋撵走?

这事,能是冲着白秋?

第32章 大梦一场

“太晚了,秋哥,我们就是去报官,衙门也没开,且这事有点邪性,怎么就闹到家里了?那可是三七胡同!”

夏满把白秋带回自己的屋子。

他此时还不是夏管家,看门跑腿的都得住大通铺,夏满算是最得主子照顾,有一个单间,但也不是什么宽敞明亮的厢房,就一条被子,一条薄褥,一张小桌。

他把白秋搁到炕上,可怜的小哥儿,吓破了胆,咯咯的牙齿在打颤呢,暴雨砸过的小白花般,身上带着酒和火锅的辛香。

今晚,本该是他俩春风一度的,现在搞成这样,夏满哪还有心思玩耍床上的兔子,那不成了禽兽了么?

“我们明儿问问三小姐,她定能给你出个好主意,秋哥,你自己也想想,这几天营业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咕咕。”

“秋哥?”

夏满给白秋投了热布巾擦脸,看他还簌簌发抖,忍不住又抱了抱,“别怕,这事在十八里街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有些驴马烂子欺生,你生意好了,他们眼红,就作你呗,把你作走了,他们就成了。”

“咕咕。”

“嘿,咋还成了小母鸡了?秋哥憋着等着下蛋呐?”

夏满掐了掐白秋的脸。

白秋抬起湿漉漉的眼,委屈巴巴地看着夏满,“巴掌!”

“啊!”夏满一拍大腿。

白秋不说,他都给忘了,巴掌挨了踹,走路走不长,一直蹲在大门口窝着呢,他只顾白秋,都忘了忠心护主的巴掌!

“我去把它抱进来。”

夏满冲出屋子,不一会,将土黄色的大狗扛了回来。

威武的大狗,耷拉着耳朵,后腿一蹬一蹬,显然是五脏六腑里难过。

白秋红着眼朝它扑去,巴掌一双黑豆子眼也湿漉漉的,哼唧着,舌头颤巍巍舔白秋的手,这一舔让白秋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哗哗”地往下流。

“巴掌,我的好巴掌,他们要钱,拿去就是了,恨我,扇我,骂我,我都受着,何苦踢巴掌!巴掌要是给他们踢死,后半生我可怎么活?我什么都没有,就一个巴掌!”

“秋哥……”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好好地做生意,到了清丰县,谁都不敢得罪,每天赔笑的呀,有客人多吃了花生米,多拿了卤蛋,从来我也没拒绝!他们一起来吃的多,算账时抹零,我都抹了的。我是不会做生意,可我晓得和气生财,我不明白他们为何要砸了我的摊,又去我住的地方泼粪。”

“那不是我家,是我家,给人烧了我自己的我认,但别人的地方,因为我,弄成这样,我得怎么还?我连状纸都不会写,却要告谁?呜呜,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先别哭了秋哥,我带巴掌到隔壁老铁匠那瞧瞧,外头医馆也关了,巴掌只要不是内伤就好,它是条大狗,能养顺的,别急,你也不是只有巴掌,你还有我,还有三小姐,我们都会帮你。”

夏满捏了捏白秋的手。

外面的夜那么沉,柳枝随着风狂舞,白秋早被一连串打击搅没了主意,小帽说一句,他就应一句。

原来一个人的力量那么小,在村里种地要看老天爷的眼色,出了村,支个小摊子,也要别人容忍了他才能开。

这就是穷人!

他的命,他也是看明白了,所有没爹没娘没依靠的孤魂野鬼不都是?大家都有办法,哪儿都有缝子,就他过不好,起早贪黑,吃的是粮,吐出来的是血!他是卖最大的力气,得最低的回报,要立在人间的最低处,等一切困苦的击捶。

他三十了,才三十就要给他这么多磨难,已经三十,这些磨难还没走完!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亮!!

白秋真恨不得那些砸他摊子的恶霸们把他也揍了才好,最好揍的他直不起身,这样他也不用去想令他难受的,只念着身体的痛,忘了心里的痛,何尝不是种幸福?可老天爷连这么一丁点幸福也要剥夺。

白秋两手揣进袖子,侧着身躺在床上,愁从他心里抽出,像苗一样往天灵盖上长,他多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醒了,他的摊子、炉子都在!他的巴掌也活蹦乱跳,一口气,从胡同跑到大街,奔向它最爱的溜肥肠。

一场梦啊,求求,让这一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吧!

白秋怀着可怜的希冀睡了。

他祈祷着,像过去在旱年祈祷天下雨一样祈祷。

清晨的光从纸窗里透进来,天还没全亮,白秋朦朦胧胧地睁眼,陌生的屋子,陌生的院子,已经有了人的动静。

白秋先是知道,这不是一场梦,之后,他撑起身趴着窗去看,院子里挤着四五个丫头,来来去去的下人奔前奔后的似是在备马,他看到锦衣罗衫的三小姐从大门里出来,行色匆匆,扶着肚子,连轿都不坐,便火烧云似的飞了出去。

窗外一阵马鸣,€€€€的马蹄声由近及远,白秋猜出三小姐是走了,突然想到自己的摊子或许还要拜托三小姐帮忙,急的鞋也不穿,跟着就跑了出来,却哪里还追得着?

天暖暖的显出蓝,院子里的草啊树啊,绿意逐渐发亮,鸟儿出来觅食,炊娘们该蒸的蒸,该煮的煮,所有东西都带着笑。只有白秋,心里一浪一浪是波涌的黑潮,黑与呼吸连成一气,都渺茫,都起落,都恍惚。

第33章 锦儿受伤

“哥你醒了?”

夏满拿着两碗面片儿进来。

白秋还维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夏满来了,便问:“三小姐怎么出去了?发生什么事,晚上她还回来吗?”

他的诉状,如果要写,肯定得求助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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