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收摊了。”
“我帮你。”
“不用。”
白秋拉上罩子,腼腆地,“下雨了,看样子得下一会呢,你先回吧。”
武天鸿:“那你自己怎么拉?”
白秋:“我自己可以的。”
说完还拍了拍车板,装上去的东西被绳子捆好,震一下也不会散。
白秋套着车,想武天鸿带了伞会走,可武天鸿却没走,一收臂,把白秋抱起放在车上,在白秋还没反应过来时,将车套在自己腰上,默默地拉着车跑了起来。
白秋戴着箬帽倒是淋不着雨,武天鸿却是没披蓑衣的,他快速地在雨里奔跑,跑越快,雨砸的越狠,白秋听见雨擦过他脸颊的声音,听见脚踏在水洼上水花飞溅,张了张嘴,要对方把自己放下,武天鸿充耳不闻,像是知道方向似的低头去跑,只在岔道时问一下白秋。
白秋无奈,也由着他把自己拉到家门口。
搬炉下车,短打和麻裤都湿透了,裤裆凸出好大一团。
白秋不敢再看,本该请他进屋烤火,到底是碍于身份,没吭声。
这是原隋的私宅,他没有权利越过原隋去请客人,天鸿是为了他跑的这趟,这情他领,可他的情不能用原隋的东西还。
“你快回家吧。”白秋解下箬帽,扣在武天鸿脑袋上,嘱咐他回家一定煮一碗热汤。
武天鸿摘下箬帽,卡着门不动,眼神阴沉沉,和刚才完全不一样,像是揭掉了什么面具,扭着声,声里有轻佻的笑意,“不请我进去烤衣服吗,小老板?”
第25章 你能取悦女人?
“嗯,但这房子不是我的,天鸿,今天多谢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面。”
“改天可不行。”武天鸿撑着门,眼神极暗,“我这会就有点饿了,不仅饿,还冷。”
“那,你在门口等等,我去给你拿件衣服。”
白秋瑟缩着,想快点钻进房,然而武天鸿死卡着大门不动弹,白秋怕自己这边开了门,那边武天鸿就挤进来。
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孤男寡哥的,武天鸿的神情又很不对,万一发生点什么……
白秋脑子里那基本不存在的直觉今天忽然就奏了效,他预知到男人身上的危险,那是他熟悉的狼看到肉的贪婪。
果然,这丝贪婪不再继续维持着场面,武天鸿开门见山地问:“你和那大户小姐是什么关系?”
他指的是玉茗,其实不光他,估计小帽也要问,所有看到他跟玉茗在一块的,都会心里犯嘀咕€€€€嘿,这小村夫是走了什么运,怎地平地窜出个足智多谋的义姐?
“玉兰姐,我的结拜姐姐。”
“这话你拿去骗鬼!”
武天鸿嗤了一声,“哪家义姐,跟义弟住在一块?那天她赶跑我,不是送你回家,而是跟你一起回家,回你们的家!你不让我进屋,也不是因为这宅子是别人的,是怕我撞破了你和那妇人的奸情,你是她养的小白脸!”
“你,你跟踪我?!”
“就走了一段,就一段,你们都贴的跟个连体人!哪有姐姐和弟弟是这样的?还义姐,你姓白,她姓宋,你们年龄相仿,不就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玉兰姐她有男人!你说我就得了,可不好这样凭空诬陷,女子的清白多么重要,不能乱说污了人家清白!天鸿,你今天真昏了头!我不和你说,你走!”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白秋并不怕来自力巴的质问。
他怕的是质问背后的心思。
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不甘?
白秋不敢想,他怕挑明了就要下火坑。
玉茗说的对,力巴对他有意思。
那天吃面还看不出来,但凭这几句话,对方存有什么念想,已是晴天下雪,明明白白。
车还停在屋外,雨水砸在板子上噼噼啪啪,白秋被这雨声搅的心乱,顾不得再提防人,推开武天鸿,拔了锁就往门内挤,结果半边身子刚挤进去,腰就被武天鸿截住,拖了回来。
白秋又抬脚去踢武天鸿,可惜地太滑,双脚站着都要稳稳地走才不会摔,单脚站没个依靠不是净等摔么!
武天鸿窝着一肚子气,躲过白秋的后尥踢,撒开一步任他摔,等看着他摔疼了,再走过去,捞起地上湿淋淋的兔子。
这湿淋淋的兔子,眼睛黝黑溜圆,满眼的恐惧和细密的委屈,单是这样看,就能叫你的心软成一片。
武天鸿定定地瞅着被雨水冲的发白也吓的发白的白秋的小脸,想起第一次见他,他也是这样怯生生的走在青石板。
他的心里充满着一个字也没有的诗。
情来的那么浓烈,那么自然。
他喜爱的青年勤劳能干,他该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白秋,他怎么能做贵妇人的面首,靠钻女人的裙摆为生?
他怎么敢?!这样柔弱无骨草尖一样的身子,他能满足得了女人?他能在炕上做一回真正的男人?
“是不是污蔑,明眼人都看得着!初时我也不信,但你实实在在住在三七胡同!亏我还说要给你盘坑,你不住村屋几时能盘?却好心好意地答应我,连编头都说你们关系不一般,你真清白,就该让我进去,别叫我翻出女人的裙子来!”
“你凭什么要翻?你是谁?你就是个吃面的力巴,我是卖面的老板,你凭什么进我家翻?咳咳,快放开我!”
白秋衣衫裤腿全湿了,外面大道上尽是雨,雾蒙蒙的,所有的宅院都紧闭,窗户也关的严丝合缝。
大雨把一切声音都消掩,哪怕有上百匹奔驰而来的马都惊不醒他们。
白秋无奈地望着寂静无人的街,喊了几声,胆怯的目光便扫回了武天鸿,低声哀求,眼皮桃儿般嫣红。
“天鸿,别闹了,你喝多了,快点回家吧。”
一道闷雷劈下,武天鸿的理智也被轰成了渣,他控制不住地吻向白秋。
舔食他脖子上,肩上渗透的雨水,这是他一见钟情的小老板,像清新的小白菜好看好闻,他老早就想把白菜吃进肚,但他打定主意不去吓这嫩嫩的小白菜,他小心小意地等待着一段水到渠成的爱情,等来的却是小白菜自甘堕落扎在别人家的篱笆堆,落了根!这让他感到自己的一腔情意全数落了空,而致使他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武天鸿迫切地想要占有,好像占有了,他的愤懑就减轻了。
“你能给女人快乐吗?你能吗?你活该趴在床上当女人!”
武天鸿大力地碾着白秋把他怼在墙壁上,宽厚的手掌,捂住白秋将要大喊的嘴,坚硬的膝盖撞向他柔软的肚子。
白秋吃了痛往下弯腰,他再就着弯腰,一把将人扛起。
大院的门敞着,这些金碧辉煌都将成为一场情事的见证!
虽然清透的小白菜已经是个旧不掉的新娘,但管他呢!这样的天气,再没有比滚炕头更好的运动,也许等白秋知道了做女人的好,就不会再去骗女人。
武天鸿不介意回收这棵烂白菜。
他会带回去好好浇灌。
他会让他,让白秋,重新生长为他的白菜!
“唔,你放开我,巴掌!”
气急的白秋奋力挥舞着拳头砸向武天鸿,当初因误伤过原隋,他特意教了巴掌不让它再咬人,如今身陷危险,重新唤来巴掌,巴掌也十分聪明地没听话。
它是最忠诚最有智慧的狗,一眼就瞧清楚是健壮的力巴在欺负自己的主人!快准狠地朝力巴那汗毛大腿来了一口,武天鸿“嘶”地放开白秋,白秋立马从地上弹起,寻了根支门的木棍握在手中。
巴掌死死咬着武天鸿,疼痛让男人恢复了几丝理智,看着喜欢的小男人衣衫破烂地抱着木棍发抖,愤怒被愧意冲的不知道去了何处。
“我,我喝多了,哎!”
他一手拎着狗颈子,一手拨开踢倒的凳子,这是非常熟练的治狗伎俩,巴掌本能地松开牙。
武天鸿从狗嘴里脱身,向着白秋走一步,白秋就退一步,也不说话,就一味地打颤,直到男人擦肩过了还在打。
巴掌被捏了颈子呆了几秒反应过来想要继续冲,被白秋叫住。
“回来吧巴掌,回来。”
就当他是喝多了,尽管,这屋里一点酒味也闻不着,但事情还能怎么办?
找玉茗?找编头?还是报官?
“我真的,真的不想再靠任何人。”
白秋扔了棍子,抱住折返回他身边的狗,“可最后总是证明他们才对,玉兰姐说我经不了风雨,命里带着乱,去一个地方,就搅的一个地方不得安宁。我已经把村子搅的不安宁了,来了镇上,镇子这么大,却还是没有我容身的地方,我是不是该跟了原隋?让命里带金带石的人镇一镇?巴掌,你说我该吗?该不该呐?”
第26章 分明是个小美人
“呜呜。”
巴掌回答不了,只能伸出舌头在白秋脸上安慰地舔。
外面的雨还在下,白秋坐在地上缓了好久,才记起去搬面炉和板车。
炭盆在雨里浇了个透彻,湿气不在阳光下暴晒个两三天是祛不尽的。
白秋站在门廊,想到玉茗走之前嘱咐他有了困难就去找她留在胡同的老管家想辙,他踌躇半天也没个主意。
差点被男人侵犯这种事,他实在不知怎么跟外人讲,且他私心不想把事情闹大,他一点也不愿因为他叫玉茗的名声受了损。
武天鸿说的有一点没错,就是再亲密的关系,行为上该避嫌也得避嫌,他是该学着脱离玉茗的保护了,三十岁的男人哪能事事让别人操心呢?
白秋默默走回屋把门闸上,第二天,第三天,他都把自己卷在被子里,除了吃饭和给巴掌弄饭,都卷着被子,像一条犯懒的春蚕。
他不敢出摊,怕力巴在摊子处等他,那时他该怎么面对?
想不出对策他就会惯性地想锦儿,当年村子里有干坏事的娃在他回家的路上打埋伏,都能被锦儿捉住,作为外来户的锦儿在村子里一无人脉,二无手艺,就是个五谷不勤的笨包,偏偏在喝退孩子上比他有威慑力,人缘也好到离谱,那些看了他就烦的姑婆,没一个因为他迁怒锦儿。
有了锦儿,就像有了个储运匣子,连他这最倒霉的人都能沾光受点善待,要是老天爷没把这匣子收回去,要是,他还跟锦儿在一块,日子也不会如今天这般不顺。
白秋不能闲下来。
他有一种闲下来就会犯的毛病,相思病。
柔软的被子擦在脸上。
鸭贩厚儿的样子早已模糊。
白秋能够设想今后唯一和自己有牵绊的人是原隋,可他唯一想牵绊的,只一个锦儿。
第四天,雨停了,太阳烈了,挂在天上,如同一只赤金色的脸盆。
炭盆一直撇在屋外,盆底的温度晒的能烤鸡蛋,白秋终于从被子里爬出,心口七上八下,推着板车去十八里街。
这几天他在家呆着没备货,招牌的海鲜面没了,白秋就主打葱油面,面炉生起来,一篓雪亮亮的小面,一把绿油油的小葱,他烧着香喷喷的油,人到了,滋啦啦浇一碗。
过了开张日,后续的热闹追不上,白秋也释然,若真的特别忙,他一个人反倒摆弄不来,又要叫玉茗的那些下人帮衬。
帮也是白帮,他又发不出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