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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弟 第2章

也许是命中注定吧,白秋遇到了王丰,比他矮一个头的鸭贩,刚到村子时,一笼小鸭没摆出来就被抢了个空,白秋也去了,可惜他去的太晚,没领到。

祭田的数量有限,私田不产粮,猪又都死了,白秋悲从中来,感到来日无望,坐在地上大哭。是王丰,把偷藏给村长的鸭匀出一半给了白秋,才帮他熬过了最难的几个月。

白秋和王丰熟稔起来,家里少了小猪的哼哼,多了鸭的呷呷,还有白秋自己的嗯嗯。

矮小的鸭贩整个压在他身上,白秋爆发出一股奇异的怜爱,他抱住鸭贩,喊他,鸭贩耸动的更激烈了……

两人牵着鸭去月神庙起誓,这是白秋第二次同男人结契起誓,第一次或有门不当户不对之嫌,第二次总是没什么差距的,甚至论起外在,还是白秋更胜一筹。

白秋的秀丽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容貌身段稍微差一点,也不可能入了原少爷的眼,反观鸭贩却是五短身材,跟白秋站一块,不像一对,倒像大的带着小的,没办法,谁叫王丰只到白秋的肩头呢!

晚上拉帘办事,白秋就取笑他不是哥哥,是弟弟,王丰涨红了脸把白秋按在身下好好宣誓了把主权,次日,就带着白秋给他做的玉米饼上了路,他要回乡跟父母禀明,等回来就跟白秋在一起。

鸭贩是六月中走的,他走后,白秋每日都在河堤等,他赶着鸭子,一天一天,小鸭长成了大鸭,河滩处的虾都被鸭们捉尽,王丰却始终没回来。

白秋隐隐约约感觉到他可能不会回来了,那时他站在河边,突地想不开,竟兴起了投水自尽的念头,可就在他掀衣欲赴清流,猛然看到倒映在河中的天空€€€€湛蓝的天飘着几团白色的云,小鸟在云团下快乐地唧叫,那些没被叼去的小鱼,摇动着尾巴,在白云的影子间一抖一抖。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傲慢,小鸟并不因苍鹰的存在而停止歌唱,鱼儿也不因水鸭的存在而不去畅游。

白秋凄凉的心忽然涌进一缕清新的空气,他撩起水,洗了把脸,安静地赶鸭回家。

全当是荒年的礼物!饥荒吃不上东西,上天送来鸭贩和小鸭,等到条件好转,再一并把他们收走。白秋就当鸭贩被老天爷收走,要不是村长后来咄咄相逼,白秋真怀疑自己和王丰的相遇就是一场梦。

匀鸭的事情败露了,白秋又是跟原隋,又是跟王丰,都说好女不嫁二郎,好男也一样,且两段姻缘无一结了善果,原少爷芝林玉树一表人才白秋把持不住也就算了,鸭贩算个什么?比村头混混都不如,一脸的油腻猥琐,竟也能爬上白秋的床,让白秋给他当新娘?

村里知道这事且偷偷暗恋白秋的人脸色都变了,再看白秋,眼中也不再带着羞涩欢喜,而是深深的厌恶,还有一点为何不是我的不甘。

白秋才经历了两次,就被谣言妖魔成离了男人就没法活的浪拽,有些好传闲话的妇女,更编排他是成精的妖精,专勾村子里单身的青年,谁跟白秋好,谁就立马变倒霉蛋!

白秋就是于这些流言中,从一个活泼漂亮的小月亮变成了人见人恶的万人嫌,单身的怕他勾引坏了名声,又唯恐他不勾引解不了馋,已经成亲的,虽不能明目张胆地肖想,到底还是有几分渴望尝鲜。

他们的妻子和契兄弟当然不能允许这种不诡之念疯长,苗头不对准自己人,却把白秋推上了风口浪尖。

好在白秋祖上几代都不间断地给村里捐了祭田,否则,早在五年前,他就跟巴掌被势利的村民赶了出去,现在侥幸留下,日子也过的紧巴巴,鸭通通被村长收走,白秋靠着自家的二亩地,过年连块猪头肉都吃不起。

人活着没有别的盼头,总要在吃上优待一点,白秋就是不心疼自己,也要心疼巴掌。巴掌从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狗就跟着白秋,白秋把它当亲人,腊月天家家户户都支起了酸菜火锅,白秋背着弓箭和巴掌上山,准备打只雪兔,用雪兔来过新年。

山上大雪纷飞,睁眼是扑簌簌的雪,闭眼还是扑簌簌的雪,白秋冻的两只脚踩在雪壳里拔不出来,巴掌也冷的不叫了,别说雪兔,就是雪狐狸,雪老鼠都瞧不见。

天上月亮出的也早,月亮一出,淡淡的一个小白圈,白秋知道坏了,风雪一层盖一层,把来时的路都掩埋,巴掌的狗鼻子在漫天雪雾里失了灵,白秋挥着弓在森林里打转,眼看就要陷在山上冻成石块,是邻村的厚儿救了他。

厚儿是猎户,年轻,有经验,兜揣着火石和烈酒,他背着白秋去了自己打猎时落脚的小屋,给白秋喝了酒,白秋缓过劲,厚儿就憨笑着冲他点头,又给他揉脚,直揉的白秋两只脚都恢复了知觉,才冒着风雪背他下山。

情意这东西不用细讲,白秋和厚儿,一回是恩,二回是缘,三回就凑成个好。

厚儿喜欢白秋压根不需要什么特殊的理由,白秋好看,结契不是看家底就是看脸蛋,况且白秋性格也好,全没有恃美行凶的霸道。

厚儿跟白秋去月神庙结契,回来就被他们村的人耻笑,说他千挑万选选了颗白虎星,白秋被抛弃了两次,不敢在厚儿身上投入全部的心神,面对铺天盖地的流言,他不说话,也不辩解。

当时白秋想,厚儿要是受不了,后悔寻了他,随时可以走,可厚儿却留了下来。

再没有比二十七岁更美好的时候,不是对原隋的青涩的怦然心动,也不是对鸭贩怜悯心发作的共情,白秋和厚儿是抗住了所有敌意针对,互相拉着对方的手,咬着牙挺了过来。

白秋怎么能想厚儿会和他分开?

在厚儿上山打猎被土匪掳去的一段时间,女土匪看上他给他生了个儿子,一切又回到起点。

原隋因儿子抛弃了他,厚儿也一样,白秋看着厚儿抱着小小软软的骨血朝他下跪,还有那一脸神气的女土匪,也放下刀,小媳妇般跪在他面前,他还能说什么?他如何不去成全了厚儿!

一个孩子!一个孩子!他也喜欢,可他没有,他不能,谁叫他没投胎成女子?

厚儿走后,白秋经常把自己锁在屋里自艾自怜,二十七岁,二十七岁就把人生过成这样……除了死,他实在想不出未来还有多坏,就在这时,锦儿来了。

那是他一生的爱,也是一生的痛,一生只要回忆起就抽筋扒骨的折磨,却有如云似雾的回甘。

第4章 逼上绝路

白秋初遇锦儿是在芦苇荡。

巴掌带着他穿过一片白芦子水塘,白秋披荆斩棘,以为可以收获一只野兔,却不想收获的是身穿大红袍的锦儿,白秋从没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人,十八岁的新郎官稍显稚嫩,两腮带着丰盈的肥,蓬松的黑发,黑漆漆的鬓角,长而密的睫毛如同一把小刷子,静静地平放在眼窝,白秋没忍住去摸他的脸,滑不丢手,比刚出锅的豆腐还嫩。

这样的小新郎配个小新娘,就像办家家酒,白秋平地生出点怜爱,差着巴掌四处找,然而一整片水塘,就一个孤零零的锦儿,什么仪仗、锣鼓、聘礼,都没有。

白秋把人背回家,一把苦草怄醒,再送上碗清水面条,小新郎官眨巴着眼,开口就叫他哥哥。

他忘了,忘了自己叫什么,忘了从哪来,到哪去,只知道名字中有个锦,他那么无助,那么弱小,白秋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大是大了点,可这玉壁一般的人儿,浑然忘却所有,只全身心依赖、仰望着自己,如何不叫人沉醉?

二十八岁的白秋对锦儿心无杂念,哄着他,顺着他,与其说是一个人过久了寂寞,不如说他本身就对美有天然的向往,若非锦儿后来误食了给牛交配用的藤藤草,白秋愿意永远当锦儿的哥哥,或是锦儿的爹。

情欲是一切关系突飞猛进的关隘,踏过了那个关隘,白秋就是再主张自己是哥哥,是长辈,都于心有愧。

*

环顾房间,他从梁上摘下一节咸肉,巴掌鼻息咻咻围着桌淌口水。

白秋清洗咸肉,屋子里还有三筐白菜,卖掉它们,再把屋顶给阿强,欠他的那笔钱就还上了,而代价是,白秋在村子也一无所有了。

“巴掌,又得辛苦你跟着我跑了。”

白秋拔下一片竹篾,绑在肉上。

“你跟着我这些年,都没配上小母狗,我都走了几家了,处的人能凑一桌麻将,你却没个狗媳妇。”

“汪!”

巴掌忽然叫起来,好像在说:“我不要小母狗,我只要主人!”

“可他们都想要小狗。”

白秋喃喃:“原隋想要小狗,厚儿想要小狗,王丰没回来,我猜也是在老家有了小狗,人人都想要小狗,你这条货真价实的狗却不要,是什么道理?”

巴掌:“汪汪汪!”

它说:“我不要小狗,小狗还跟我抢食呢,我要主人,要主人给我做咸肉豆腐汤!”

白秋边放肉边笑,像是真听懂了狗言语,和巴掌一唱一和地聊起了天,吊环小炉“咕咕咕”冒着油泡,白秋把盖打开,依言给巴掌盛了一碗。

成块的咸肉被竹篾扎着勒出厚厚的肥膏,雪白的豆腐被汤汁收的有些发黄,连汤带肉浇在提前掰碎的玉米面饽饽上,整间房只听见巴掌呼啦啦卷着舌头狂吸狂咽的声响,不到半刻就把食盆舔的油汪汪。

白秋看他爱吃,就把自己碗里的也拨过去一些,巴掌继续埋头,白秋与它说话,说着说着,回话的就变成了人,“秋弟,你在吃饭?”

刘强背着柴,像只巨鸟挡在门口。

白秋一怔,放下碗,“强哥,怎么了?嫂子还不肯宽限吗?”

他指的是交钱的最后时间,这房子,他以为能住到月底的。

刘强却连连摇头,紫皮山芋般的脸皱巴巴发出一道哀叹:“金玲把事说出去了,现在不光是她,她娘和她兄弟也不肯,大路小路来闹了三次,我顶着没让他们来找你,但最多再顶一次。秋儿,我就跟你说,你还是快些想办法凑钱,能补一点是一点,这样我也好帮你周旋。”

“是,强哥,你说的是,麻烦你了,但……”白秋回头看墙角的白菜,“这些明天卖一天,后天卖一天,加上房子,也就将将够,要还是差钱……”

“还差我就不要了。”刘强说。

他放下肩上的柴,进屋坐在炕上,白秋没烧炕,屁股一坐下去,从眼里钻出的风都凉丝丝。

白秋忙把碗里最后一点咸肉递过去,刘强也不客气,直接喝了一口道:“屋梁挂的鱼肚火腿,你也都自己吃了,大路小路最近还要来,留着也是便宜他们,不如喂给自己,反正也没剩多少了。”

“都是留着过年吃的,一年就攒这么些,今年的年,怕是不能在花溪村过了。”白秋低下头。

刘强愤愤地说:“我知道,可是我也不能把你接我家去,因为借钱给你,金玲老跟我闹,她妈也喋喋不休,非说我跟你好了,要不,干啥全村都不帮你,就我帮你?我是有理没处说,这亲结的,真气死了!娶个母鸡不下蛋,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娶了你呢!”

见白秋瞬间脸白,男人又咳嗽着努力圆了回来,“不过说这些也没意思,那时候你一门心思扑着小白脸,怎可能瞧见我?现在弄这么累,不也是因为他?秋弟,我就不明白,你是为他治病欠下的钱,既然他好了,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又没残废,就该他自己来还,凭啥你在这顶房顶地的?自己的日子尚且过的紧巴巴,离开花溪村,你哪还有下家?你要去流浪吗?要去要饭吗?秋,不是我说,你就应该找他,就算不在一起了,好歹把钱还你,你跟他两年,让他白睡了两年,难道他不该付出点报酬?就这么白玩?”

“哥,你别说了!”

“我不说你怎么办?!秋儿,我就是把零碎的账都抹了,你还是没法剩下余钱,你以后要去哪你给我个准信!不然,为了这房子,把你逼上绝路,我一辈子心都不安!”

第5章 小泥猪

“我进城吧。”

白秋咬咬牙,“去镇上找个活,既然不种地了,总要干点别的,也学点手艺,不然,可不真成要饭的了?”

“进城?不行吧。”

刘强摇头,“你在城里没认识人啊,你去了没人照应你,再让人骗了。”

“骗啥,我什么都没有。”

“就骗你这个人呗,人**,把你打晕了抱走,咋办?”

“不至于吧。”

白秋笑笑,“我都多大了,三十了,要绑也绑个年轻的。”

“强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去了镇上,先去送柴火的客栈问问看收不收店小二,收了我就住下,不收我再找,老话说的没错,活人还能给尿憋死?”

“秋儿……”

“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打住吧。”白秋抬起手,“我跟锦儿在断的那天就断干净了,给他治病是我自己愿意的,当时也没经他同意,事后也不要他补钱,我白秋卖了家中老房是不孝,但亏了你的钱不还,是不义!哥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今后的路就让我自己走吧。”

刘强:“你自己一个?”

白秋:“我自己一个。”

“唉。”

刘强长长叹了一声,他还是不甘,心有点堵,为了白秋,这个眼堵着,一堵就堵了十年!

他跟白秋是青梅竹马,真正的一起长大,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白秋的好,也没有人比他更喜欢白秋,没和白秋走在一块,除了缘分没到,也怪他妈€€€€他妈就生了他一根独苗,说啥也不许他放着好好的媳妇不娶,跑去和汉子结契。

跟金玲成亲实属无奈,可惜他家奔着金玲能生而来,成亲四五年,金玲却愣是没生下一儿半女。

刘强什么招都使了,跑去镇上扎针,一扎一肚皮,给金玲喂偏方,土蚂蚱土鸡都试过,金玲的肚子还是没动静。

刘强妈这几年动了念给刘强纳小,金玲不愿意,又不好发泄,好容易逮着白秋这个由头,就可着劲地渲染,拼命地喊打喊杀。

刘强当然知道,让白秋来抵金玲的怨委屈了白秋,可他就不委屈吗?

他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啊!白秋不幸,他也不幸,且一定要比谁不幸,刘强认为是自己。

白秋好歹还是按着心意选的情郎,他呢?他的喜欢无处安放,放了也无人回应,刘强心里知道白秋早就看透了他,不然也不会朝他伸手,且来来回回伸了三次,这其实说明,他们之间是有点情分在的,更多却是不能。

白秋心里放不下那负了他的小白脸,至于他,金玲不死,他始终都是有妇之夫,所以说命运这东西……假如荒年那会儿,他没回老家奔丧,是他而不是鸭贩守在白秋身边,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刘强不自觉地吸气叹气,巴掌靠着墙打哈欠,糙糙的尾巴一甩一甩,白秋也不说话,任着刘强叹,刘强叹了一会,终于把心情收整的差不多,白秋才截下梁上的鱼肚火腿,把它们装在一个小竹篮里,交给刘强。

“你拿去吃吧,我明天完了账,下午就把房契给你。”

刘强背着柴,接过篮子,微微睁圆了眼,“你不必这么急,我不赶你。”

白秋:“不是你赶我,是我想早晚要走,晚撤不如早撤,镇上我也好早打听,不能过年还找不着活做。”

刘强:“那不会,还有半年呢。”

白秋:“谁说的准?总之,谢谢哥这些年对我的照顾了,将来不论我混好混孬,我都记着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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