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个小据点就偷偷摸摸地开了张,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地也积累了一些老主顾,在小圈子里打开了名气。
千里那次,纯属是书店老板多嘴,见他一个人偷偷摸摸来买龙阳画本,所以抱着点猥琐的心态对这个漂亮少年吐露的而已。
然而不管怎样,千里还是找到了独身一人出门的机会,在某个夜晚偷偷来到了这个神秘的地方。
上次见到这里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此处只做寻常酒楼,从外面看没什么不同;而现在,这里灯火通明,呈现出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景象来。
大红灯笼结成两排,高高挂在门口,照得门前那块地方亮得刺眼。二楼栏杆处有几个年轻女子,羞答答地挥着手帕招揽路过的客人进来玩上一玩。离得近了,还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淫.嘻.浪.语,欢快的乐曲和着男人的叫喊声、女人的嬉闹声一起传来,像热水沸腾了般,烧得人忘了来路丢了归途,只想在这里一夜欢.愉。
此处是安乐乡,是魂断处,是千里从来没有涉足过的地方。
他一身便装,欲盖弥彰地戴了顶斗笠,遮住脸面,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这里的角儿个个都是人精,看千里虽打扮得不甚起眼,但通身的气派也能彰显出不俗的身份,没多犹豫就出来,两个女子一左一右地拥住千里的双臂,亲亲热热地用半.遮半.露的胸.脯磨蹭他的胳膊,一开口便是娇滴滴的媚意:“小少爷,怎么一个人来门口站着呀,进来跟姐姐们寻欢呀~”
千里紧张得呼吸都停住了,嗫嚅着:“我,我就是来看看......你们松开我。”
女人们哪里会乖乖听话,依旧是欢闹着把人拽进了屋,扯开嗓子喊:“翠娘€€€€有新客人来啦!”
很快,人群中钻出一个明媚的女子。她看着约莫二十七八,妆容俏丽,保养得当,除了眼角几根细纹,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她打扮得比千里周围这两个姑娘都漂亮些,应该是老鸨一类的人物,踏着莲步款款走来,上下打量了千里一番,捂嘴娇笑道:“呀,还是个小少爷。”
说着,她娇嗔般用手中的帕子轻轻在千里胸前打了一下,怨道:“小小年纪不学好,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家里人知道了呀,不得把你腿打断!”
女人们发出一阵笑声。千里夹在她们中间,只觉得耳朵都被烘得出血,一直烫到脸颊鼻骨。
他连连后退,试图从女人堆里逃出来,可是刚才翠娘这一番调笑,已经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注意力,不少姑娘都围过来,打量这个新面孔,期待这年轻的愣头青能傻乎乎地一掷千金,或者单看这张脸,跟他春.宵一度也是不错的。
千里进退不得,被簇拥着在一张空桌子前坐下,刚挨到板凳,面前就被端上一杯酒。翠娘亲昵地靠在他怀里,端起酒杯往千里嘴边送:“小少爷,今晚翠娘亲自来伺候你好不好?”
“翠娘,你都快能当人家额吉了,还想吃嫩草啊?”
“滚蛋!”翠娘瞬间变了脸色,恶狠狠地望着刚才嘲笑她的女人,指着她的鼻子骂,“我老,你能多年轻?先把你儿子他爹找到再说吧!”
那女子忿忿住了嘴。
千里伸手挡住翠娘伸来的手,沉声道:“我不喝酒。”
可是,这里的姑娘道行多深,哪里是被贺雁来保护得好好的十九岁少年可以招架得住的。千里拼命拒绝,半柱香后,他还是被逼着灌了不少的酒。
他虽然成长了这么多,但贺雁来有意不让他碰这些东西,所以他一不会喝酒,二不会迂回。周围的女人们个个如狼似虎,就等着看谁能把这个一看就有钱的大家少爷收入囊中,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没过多久,千里便晕红着脸捂住杯口,不住摇头:“姐姐们......不要再让我喝了......”
他乖巧得很,朝堂上那些手腕多是装出来的,本质还是个礼貌的孩子。这声“姐姐”一出,不少人都软了心窝,“啊呀啊呀”着劝酒劝得更起劲了。
千里不知道自己酒量多少,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以后是什么做派。到后面他已经失去了理智,迷迷糊糊地来者不拒,往肚子里灌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液体,也不知道掺了什么,喝得脑袋迷蒙,眼神游离。
翠娘见他有了醉意,心知这是个好时机,故意噘着嘴撒娇:“小少爷,咱们姐妹陪了你这么久,你也不说说看中了哪个。咱们姑娘个个可都是有生意在身上的,你害得我们亏了多少银子啊!”
“就是啊就是啊~”
“小少爷指个人呀,好让咱们死心呀!”
“姐姐最喜欢你,小少爷今晚来陪姐姐睡觉好不好?”
“红樱你还要不要脸面了......”
一团嘈杂中,千里敏感地捕捉到“睡觉”这个词,登时来了精神,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睡觉......哥哥还在等我回家睡觉......”
“哎!小少爷!”
女人们哪里肯放过他,忙将他抓回来按在椅子上坐好。千里被灌了一肚子酒,本就走不稳路了,被她们这么一弄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昏头脑涨地坐在原处,迷迷糊糊地嘟囔:“怎么不让我走啊......雁来哥哥还在等我......”
“什么?”
几个人面面相觑,皆不明白千里说的是谁。其中一个姑娘“啊呀”叫了一声,道:“哎呀,我听他说什么哥哥,该不会是个走旱道的吧!”
这姑娘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用词也新鲜。几个女人经她一解释,纷纷露出了惊愕的神色。翠娘更是“啐”了一口,起身骂道:“陪了这么久,敢情是个死断袖,气死我了。”
“没事儿,咱们不是也有兔哥儿吗?去喊几个过来,该挣的钱可不能少挣了呀!”
翠娘想想有道理,喊了三四个漂亮年轻的少年过来陪着,还有几个年纪小点的姑娘不死心,还要留下来看千里是不是真的对女人不感兴趣,翠娘也随着他们去了。
贺雁来发现人走丢了之后,就焦急地带着明煦和抱剑四处寻找。
没想到这孩子人不大,藏倒是挺会藏。贺雁来快把兰罗京都翻了个底朝天,都不见人影,不由得心里着急。
可等到他们找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千里正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搂在怀里,靠着对方的肩膀把脸颊埋在上面蹭,脸色潮红,眉头紧皱,嘴巴无知无觉地抿动着,牙关咬得很紧。纤长的手指快把那人的衣服都抓皱了,明显是一副不舒服到极致的样子。
而那个男人虽身量高,但气质十分阴柔,眼角自带媚感。他一脸轻佻,洋洋得意地搂着怀里的少年,对周围几个男男女女抛了个胜利的眼神,没说几句就站起身,准备把千里往自己房里带。
可就在他把千里的一条胳膊搂在自己脖颈上,另一手从千里腰下环过去,准备把人抱起来时,一道森冷阴沉的声音骤然在他身后响起:
“你准备带他去哪儿?”
男人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他只觉得自己手腕被一股力量强行从千里腰肢上卸下,那钻心的痛感让他一瞬间痛呼出声,不由得跪在地上,捧着手腕浑身发抖,冷汗淋漓,他怀疑自己的手腕都要被捏碎了。
这男人也是花楼里受人追捧的人物,自打做了这行以来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不禁怒意上头,恶狠狠地抬眸,看都没看来人就张嘴骂道:“你他娘的€€€€”
他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口,接下来的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眉眼胜雪,面色冷淡,正将那醉酒少年往肩头上抱。闻言,他眼珠转动,缓缓送来一个冷漠的眼神。
€€€€那神情,男人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多嘴一句,接下来被捏碎的就是他的脖颈。
作者有话说:
周日停一次啊啊啊啊瓜瓜快被论文逼疯了€€€€周一入v更新7k+哦!保证周更总字数1w+!恳请大家谅解呜哇哇哇哇哇真的很抱歉(ㄒoㄒ)
第41章 暴怒+情动(二更合一)
贺雁来是后来才发现千里失踪了的。
今晚千里突然从宫里传了话,说是晚上不回来吃饭,要陪大祭师用餐,贺雁来便没有等他回来;谁知这世界上的事情还真就这么巧,大祭师今天正要喊千里过来,说有事相商。两头一对才发现,这个小机灵居然两头骗,成功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出了宫。
联想到上次千里买书时的支支吾吾,贺雁来心叫不好。
这孩子果然还是有事瞒着他!
事关重大,贺雁来不敢耽搁,和大祭师禀明情况后便立即出宫寻找。
他带着抱剑和明煦在大街上找了半天,各种千里平时爱去的地方都去了,可还是不见人,不由得心中有些着急。
若是千里主动出去的倒还好,至少可以保证人的安全;可若是歹人起意,买通了通报的侍女,制造出贺雁来和大祭师都以为千里在对方那里的假象,那千里现在岂不是凶多吉少?
越想,贺雁来心越往下沉。
不只是他,所有人的心思都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一国之君深夜失踪,出动了这么多人却遍寻不到......
这要是传了出去,难免周边会有小国心怀不轨。
于是,大祭师当机立断,回宫坐镇;贺雁来继续踏上找人的道路。
这孩子,还是......不能太惯着!
贺雁来咬着牙想。
找也不好大张旗鼓地找,贺雁来做了马车出来,没走两步便下了轿。
直到后来,实在没有地方去了,贺雁来才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走进上次千里买书的那间店铺。
他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像是藏了滔天的怒意,竭力抑制住自己喷薄的情绪,冷着脸对明煦抱剑说:“我知道他躲哪去了。”
于是便有了今晚花楼里的那一幕。
宾客被吓得惊慌失措,纷纷瞪着眼睛望向中间代步车上淡漠的男人。而后者对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视而不见,只是将怀里抱着的那个男孩的脸往自己怀里又藏了藏,不让别人看清怀中人的样貌。
那个被贺雁来卸了胳膊的兔爷疼得冷汗直流,也大概猜出来了这是那小少爷的家里人来寻人了,这男人虽然看着斯文瘦削,还不良于行,但出手狠厉稳健,毫不留情,一看就招惹不起。他识时务,忙跪下来不住磕头:“小人知错,小人知错......”
贺雁来只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三个,怀里人不安分地扭了扭,兴许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整个人都安心了许多,主动搂着他的脖颈问:“雁来哥哥......你来接我了吗?”
他垂眸,正好对上千里醉意朦胧的眼,含春带怯地望着他,像蒙了一层水雾似的,对周围紧张的气氛视而不见,兀自闹脾气:“我喝了好多酒,他们让我喝......还让我摸他们。”
怒意从脚底一瞬间窜上了天灵盖,被狠压的占有欲剑拔弩张地破土而出,顷刻间占据了贺雁来整个心房,招摇着藤蔓,誓要把面前这个单薄纯净的少年拆吃入腹,不再被任何人觊觎。他觉得自己快要丧失理智了,深吸一口气,冷声问:“让你摸他们哪儿?”
似乎是感觉到他在暴走的边缘,千里突然又不说话了,沉默着收紧环抱贺雁来脖颈的双臂。
贺雁来手上用力,把千里的腰握得人都痛了,厉声道:“我问你话!”
千里浑身不由得一抖,连抬头看看贺雁来愤怒的面庞的勇气都攒不齐,瑟缩着躲在他的怀里想逃过这个话题,可贺雁来这次没打算放过他。
千里只觉得一股大力倏地钳住了自己的下巴,迫使他从贺雁来怀里抬头对上男人暴戾的眼睛。贺雁来现在脸色可怕得吓人,一双眼睛红得充血,平日里温和高雅的脸此刻沉得像葡萄汁,酝酿着一场疯狂风暴。
千里害怕死了,嘴唇不住颤抖,忍不住用牙齿咬住下唇,又被男人轻而易举地拨出来。贺雁来蹂躏着那块唇肉,眯起眼睛问:“这里吗?”
他边发抖边摇头,贺雁来的手往下,攀上他纤细劲瘦的腰肢,在那一片游离:“那是这里?”
“雁来哥哥......”
千里终于忍不住,眼睛一酸,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出来。
他实在害怕,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贺雁来。贺雁来不是这样的,贺雁来总是对他和声细语的,就算生气了也是温柔的,手上都是收着劲儿的。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吃进肚腹中一般,又凶又狠!
怀中少年的眼泪像是一个信号,贺雁来出走的理智瞬间全部找了回来。他的眼睛逐渐变得清明,竟出现了一瞬间的愣怔,条件反射般为千里擦去泪水,循着肌肉记忆哄:“别哭,千里,别哭。雁来哥哥错了。”
不是你的错......
千里拼命摇头,可是他的嗓眼全被泪意堵住了,这句话愣是说不出来。酒意混着后悔在他大脑里翻江倒海,他觉得自己的视线都模糊了,连带着看贺雁来的脸都像隔了层纱。这让他更加没有安全感,不管不顾地抓着贺雁来为自己擦泪的手一个劲儿地蹭,像一只误入别人领地的小兽拼命对自己的亲人诉诸委屈。
贺雁来神色复杂,但看千里现在被他吓得失控,也不好再找他算账,只好把人搂在怀里,顺着后脑勺一下一下抚弄,让他冷静下来。
况且现在,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
贺雁来淡淡扫了一眼面前还在磕头的兔爷,道:“起来吧。”
兔爷哭得惨烈,额头都磕破血了,他顾不及擦,不住点头:“谢谢爷,谢谢爷。”
“刚才我家孩子说,你们让他摸,摸什么,怎么摸,可否能在下说说?”贺雁来竟然笑了一下,语气称得上是妥帖。
只有跟了贺雁来有些年头的明煦和抱剑偷偷对视了一眼,暗叫不好。
贺雁来是大熙有名的簪花少年、玉面将军,心里越愤怒,脸上笑得越温和。
之前贺家军有人叛逃被抓了回来,是贺雁来亲手将他手筋脚筋挑断,当时他也还是笑着的。
兔爷不知风雨将近,颤颤巍巍地坦白:“就......就风月场上那些招数......”
“哦?”贺雁来笑道,“在下孤陋寡闻,没踏足过这种地方,不太懂你们的招数,不如你给我演示一下看看?”
嘴上说得客气,可他的眼睛是冷的。
那眼神无声地传递着一个讯息€€€€
那兔爷没有拒绝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