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到广告屏蔽插件

多年坚守,做站不易,广告是本站唯一收入来源。

为了继续访问本网站,请将本站加入您的广告屏蔽插件的白名单。

谪宦 第53章

司马厝冷笑一声,动作是报复般愈发恶劣。不想他却在见到那环雪腕的淤青时,宛若被刺了刺眼睛。

何故徘徊?

云卿安未能如愿等到后续,便在司马厝动作停顿片刻后,用那刚被松开一些的手去环圈上司马厝的脖颈,有些难耐地起身凑近舔吻上他的颈窝。

食髓知味即念念不忘,就算没有那渡过来解厄的甘霖,云卿安想要认出司马厝也不难,而难的是,蜜意泛着悲凉再无清明。

愿他如挥刀杀人时那般狠决果断,就算在他的粗暴蛮横之下鲜血淋漓,云卿安也绝不会有半点的异议。若还能得他怜惜一二,轻吻伤口,就算下一刻就是没了命,云卿安也都心甘情愿。

“够了么?”司马厝却是推开了他,紧锁的眉宇之下,双目的冷意仍存,“云督好兴致,一般人可都奉陪不起。”

云卿安看不清他的面色,却也能想象得到个八九不离十,他压下心中的苦涩之意,冲司马厝无所谓般地勾出一抹笑,“怨总兵,不管够。”

还想做不想认。

司马厝倒还真是想过要不明不白地办完了事,后再若无其事地把人丢回东厂里面去,好歹省事犯不着纠结。可惜现在不行了,不但认出还说开了,也不知谁就一时冲动地当了个倒霉鬼。

解了其困又抬手一把扯开那蒙着云卿安眼睛的绸带后,司马厝干脆转过身去不再看那衣衫不整之态,和他拉开了些距离,口气冷硬道:“都进了寇匪窝,想换个死法我可不依你。云督不如一声令下试试,看看厂下番子是不是随叫随到。”

气话轻而易举就出了口,可司马厝又禁不住会想,若是他迟来会如何,是否结果依旧是如此。云卿安逆来顺受,挪着去够那破碗,都是怎么过来的?

司马厝分明有着极好的耐性,交战对阵皆可从容以对,却屡屡在云卿安这里情绪失了控,分明见不得他的这副自贱模样。

欲念害人,心软害人,早就知道不应该跟这么一个口蜜腹剑的权奸纠缠不清,就算其与魏€€有异,或可利用来作牵制瓦解之器,但谁又知云卿安的其他居心为何?

无非就是他给自己找出的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而一旦行差踏错了,损兵折将还算小事,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彻底抽不出身来,又如何给自己一个交待,如何面对他一直所坚持的信仰,手下兵卒对他的失望,黎民百姓的谴责,还有,他的叔叔……

云卿安眼睫微颤,掩去眸中晦暗的情绪,从草堆上翻过身后将那香匣子重新捡起来盖紧,又放于唇边轻轻地吹了吹。

尘烟便渐渐消了,解香自被旋开的另一孔溢出,破之无碍。

他蹲下敛眸,脸上看不见丝毫的委屈之色,只是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地轻喃:“若能以权势压人,咱家也不算是一无所长。只求总兵,同行一程。”

终途为何,皆不重要。

€€€€

漆黑不见天日的甬道,两边被杂物堆塞得严严实实,七弯八拐,而沉重的脚步声几不可闻,斜插着的火把分立,夹峙着其中通道。

云卿安寸步不离地跟在司马厝身后,低头踩着地面那若能使人安心的影子,被他带着朝前走,沉默而乖顺。尽管不知晓司马厝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又是如何引开了人一路顺畅无阻的,但他愿意来,这就足够了。

穿进来的凉风忽使火把摇曳得厉害,近旁的光也就闪烁了一下便熄灭了。

云卿安下意识地用手拉扯住司马厝的后腰带。

司马厝脚步未停,回头瞅了云卿安一眼,虽还气着倒也没有拨开他的手,语调没多少感情地道:“回去记得把赎金送我府上,各不相欠。”

被掳了就用钱赎,此番就当作是赊来的,千方百计寻借口。

昏暗略微遮掩了面容,如遗星的眸却藏了萤光,云卿安只听下了前半句,抬头浅笑着应下,“好,咱家依……”

其话音未落,司马厝便已觉察身后劲风的不对劲,他骤然回神,手上便已做出反应,却不是防卫而是率先将云卿安用力推出老远。

脚下踉跄欲倒,云卿安早已面无血色,却是根本就顾不上自己,急唤脱口而出,“小心!”

只见通道转角处,潜藏的黑衣人看准时机迅然出动,几乎和黑墙融为一体的身形敏捷滑动,借着反劲时,那携刃的枯手利爪直逼司马厝的咽喉要害而来。

司马厝快而不乱地速一偏头,横劈出掌击开喉咙边的手腕,后仰时堪堪擦着闪烁寒光的刀锋而过,趁机拉近距离直击背后的人。

出奇制胜的优势已失,那黑衣人一击偷袭不成身形一滞,忙抽刃旋身如游燕般的腾跃而起。

墨眸中厉色一闪,司马厝毫不迟疑地朝他扬腿横扫。避无可避而劲势难收,黑衣人只得重重地生挨了这一记,飞出去的身体猛然间撞翻了旁侧杂物,一息之间,大大小小的物什排山倒海般倾落,在狭道中荡起震岩似的响声。

“什么人胆敢在此闹事?将之拿下!”

此番动静终是引得未远处一阵兵甲晃动的钝响传来,紧接着的是若有数十沓人的脚步声火速朝着这边靠近。

司马厝神色一凝。

因先前寻迹急切而另寻他辙,本以为久虔后倚之势一出手定然是摆平不成问题,不料这里还有漏网之鱼。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岔子。

无意逗留与对方多做无谓的消耗,司马厝正欲带着云卿安迅疾离开此地,他却在转脸时,冷静自持荡然无存。

遭了重摔的黑衣人自知不是司马厝对手,在转眼盯向一边称得上是累赘的云卿安时,眸中狠戾之色掠过,他只顷刻间便如绝地孤狼一般用尽全力地纵身跃起,凌厉地出掌拍向云卿安!

千钧一发,势在必得。

云卿安紧闭着眼,在这一刻只觉周遭涌起漩涡般噬人的狂风,阴寒的气息似能扼住他的咽喉,思绪也宛若停止了转动,惟最后看司马厝的那一眼记得格外清晰。

多贪看一眼,算不算尊重。

预料之中的痛楚却未至,只觉身侧一阵疾风掠过,竟是有人箭矢般旋身而来,生生地以身体接住了黑衣人这突袭而来的招式。

“祁放?”云卿安见此,眉梢一挑。

“督……督主,我在。”祁放面容扭曲,被这力道撞得酸麻不已,连同他用来在胸前格挡的整条手臂都好像变成了根管道,刺骨痛意沿着血肉攀爬窜涌,震得脏腑剧痛。

他步履不稳,身子歪斜地朝后方栽去。

那黑衣人闪身撤力,欲往后奔逃,却被司马厝狠狠箍住肩颈,在他的一踹之下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其后便是受着那狠决异常的毒打,甚至连痛呼都未溢出牙缝便已断了气。

司马厝慢慢收回手,用靴底碾了碾地上的碎血渣,回首望着云卿安时,那唇角的一抹讥讽尤为明显,后幸而丝毫未露。

“自下而上,惟云督命是从。”

第56章 正愁予

翼骨不堪折, 故而蝶迹也就难寻。卷涌暗云漫过这锦绣宫殿从宇之上时,残败天光照射着的,是那宫道中由数名太监抬举着的藤条担架, 覆盖其上的白布被枯黑斑驳的血迹染透了,徒留极少人无声的抽泣。

阮嫔, 殒了。在深宫中实在是无关紧要, 其中缘由也不过侍人口中的一桩闲谈, 兴味还多了一些。

所谓蝶刑,即是受刑人被四条长长的铁丝穿过锁骨和手掌,不尽的鲜血从那被铁丝穿透的伤口里流出并顺着身体蜿蜒而下, 汇聚成潭而被悬挂在半空, 如同浴血的蝴蝶。

凄美是极其震撼的, 然任何剥夺生命的手段和场面,都不美丽。

“娘娘,万万不可!您快回去……”宫人急急地喊道, 试图将这一路如幽魂般怔怔跟在后头的人劝止住。

晦气的很, 旁人想方设法地避开都还来不及,生怕沾了骚惹得皇后不快, 却还有想不开的不管不顾往上凑。

秦霜衣如若未闻, 她的身形越发纤弱萧索,还没走出几步就已是踉踉跄跄, 脚步虚浮得只能先弯身下来撑着膝盖稳一稳。她在泪眼朦胧中, 只能看得到那白布一角堪堪露出来的一只手,分明阮嫔不日前来探望时还轻抚过她的鬓发, 笑吟吟地替她挽髻。

€€€€“位分以称听着生疏, 我本名采衡,蔺阳蜀郡人士, 虚长两岁,不嫌愿以义姐居何如?虽才疏学浅文墨不佳,可说几句体己话总还是行得通的。”

€€€€“贱者自轻,弱者自怜。往后但步履从容,踏尘而往。”

秦霜衣只觉眼前渐渐发黑,一种莫大的悲哀席卷而来,摧心欲死。在囚笼里头唯一的那么一点温暖火光,被狠狠地碾碎。劫灰烬,而不见蜉蝣从上,烛芯断无痕。

“主子我们回去,回去罢。”桑笺拭了拭眼角的泪珠,急急上前将秦霜衣搀扶住。

多留无益而平添伤感,若是还传到了那位的耳中……思及此,桑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将手里的裙袖拉扯得越发紧了。谁能想到长得国色天香的皇后娘娘这般的蛇蝎心肠?

秦霜衣难掩悲凉,竟是无力地跪了下去,眼中是空洞一片宛若被抽取了所有的情感。

不知何处风卷破纸一落,周遭忽然变得极其的压抑沉肃,宫人们仿佛都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分候而立毕恭毕敬。

“请皇后娘娘吉祥,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辇遥遥被抬过,自有贵旌宸游、鸾觞禊饮之盛。而在多人簇拥中央的龚芜高高在上,以单手支着额,在翻摆的金幡后淡淡睨了眼其下众人,似笑非笑,说:“爬过来说声好听的,本宫便让你们平身。”

得孕不易,故而她连日来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却不知为何娠应这般严重,接连召了众多太医前来看诊皆断无异,又在喝了周院判亲调的安胎药后放下心来。龚芜这几乎就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可乏了总得找点乐子。她的视线扫过阮嫔之覆躯,笑容一冷。

死个宫妃还不简单,尤其是不多得重视的,圣眷正浓无人敢妄议不是,看谁还敢去护她看不惯的人。

一位宫女会意,抢着上前躬身施礼,巧言令色道:“生来慧质乾坤颂,日吐珠玑盛世夸。不许浊兰空自顾,但见牡丹动倾城。”

“倒是个口齿伶俐的,本宫瞧着也爽快。”恰被说到心坎上了,龚芜多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追究她是不是爬着过来的,丹唇轻启道,“可愿换个地方当差?”

其间之意不言而喻,旁人或多或少露出艳羡之色,若能入了贵眼前去正宫办事也是好福气。

“愿意,奴婢愿意。”那名宫女神色一喜,忙叩头道,话罢,她回眸对上桑笺不满的眼神时,丝毫不以为意。踩低捧高为人之常情,有何不妥?

不料,却听龚芜浑不在意地接着道:“那便好,即日起你便是玉容殿的人,拿了牌子就得好好伺候,莫让秦婕妤烦忧。”

那宫女一怔,在龚芜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迅速反应过来,连声应是。

怎么个“伺候”法,想也能想得出来,皇后这是明晃晃地在找秦婕妤不痛快,顺意而为即可,可不能让秦婕妤不烦忧才是。

对这一不怀好意的来回如若未听,秦霜衣只抬眸,双臂直直地垂下而在袖中紧握成拳,眼底的恨意在盯上龚芜这一刻毫不加掩。

无意竟引浇香透,霜寒迫。

龚芜故作惊讶地以绢掩唇咳了咳,身边的嬷嬷得了眼色,随即指着秦霜衣主仆二人冷声斥道:“贵后出行,不速来拜见也就罢了,还胆敢不识抬举、目无尊卑!”

这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能有什么后果显而易见。

“既是陛下瞧得上的,本宫也就大度一回,送去教化一番也就是了,教坊司女工何如?”

“皇后娘娘开恩,我家小主并无此意,只是……只是一时情切,娘娘是受福泽庇佑的,万望开恩!”桑笺登时被吓得失色,跪爬着到凤辇前不断磕头解释。

名为女工,实为正宫下人欺凌泄愤之聚点。

秦霜衣却只是无动于衷,在侍卫近身时全不反抗,任凭被押着,而余光仍停留在那白布袒露处。

曾也是皓肤雪腕,怕不是已然僵冷了,泥埋也充作暖被,却恐难入土,纷扰堆里作朽枝。

她宛若看到了前路。

要起驾了,龚芜轻飘飘地拨弄着身上的丝绸锦带,又想起菱花镜前的妆容,红颜只一刹,碾人为己。

贴身的宫婢忽而从后头小跑过来,在她身边低声道了句:“是云厂督来了。”

龚芜柳眉一蹙,扯着的料子竟掉了丝。她眼角一瞥,惟见风雪萧疏,孤枝清败,而宫道上漏出一线天光,一列躬着身的小太监虔敬地迎着来人。

“厂臣拜见皇后娘娘,凤体安康。”云卿安从容开口,也就只是点到即止地微一欠身,无需何人赐平。

“毛草貂皮是近日新上贡来的,娘娘若挑得欢喜的,臣便吩咐下去命作些新裳氅披送至凤仪宫上。”

龚芜的目光落他身上。

那是澧都城里除了魏€€最炙手可热的权宦,领提督之职,掌东厂稽查之事,行走宫廷时的阵仗若山海。那还是个极其好看的人,细瓷般的肤容,喜时可见月明,狭长的眼尾勾上了紫棠颜色,胭脂谪容万般妙,总带了星点的笑意却到不了底。

云卿安长的这模样做甚?害人不浅,还差点就成了陛下的侍宠,所幸未成。若真的让这一介奸媚阉奴爬上了龙床贵榻,她这个堂堂凤后的脸往哪搁?

龚芜咬了下唇,神色一冷,却是和气地道:“有劳厂督记挂。彩霞,去给本宫挑些上得来眼的料子,总不能驳了人面子。”

她似是根本就对此不屑一顾,而委屈将就的一般。

云卿安收敛了唇边的笑,神色却是平静,只任凭那小婢女彩霞挑了又挑。片刻,彩霞面露难色,这些个可都是皇后娘娘往日里最喜欢的款,何其难挑。

又听这时,龚芜不悦地催促道:“本宫可没空多耽搁,若是这般费事,干脆就把这些东西都送过去,容后细看就是。”

言出,宫人浩浩荡荡欲行去,云卿安却是侧脸瞧了失魂落魄的秦霜衣一眼,后若含玩味,不轻不重地道:“娘娘且留步。”

“厂督还有何事?”龚芜慢悠悠的声音传来,似是揉进了雾气里头似的,说不尽的不耐。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