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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确被磨损了。
多亏五条悟之前看过不少书，他记得有一种病，叫【白骑士综合征】。
对某一类人有强烈的拯救心理，无微不至的引导、帮助、促使需要帮助的人，在拯救对方的过程中，寻找自己存在的价值。
用帮助别人的方式，帮助曾经遭遇过某些事的自己。
这并非无端臆测，其实很多地方都有迹可循。
清泉叶厌恶恋童行为，不接受任何未成年感情发展，是因为曾经目睹类似的事发生，而他对此无能为力。
清泉叶敏感于家人的关系，对一切损伤亲人的可能报以警惕与过分照顾，因为他失去了自己的家人。
就连他对自己的格外关照，五条悟也能找到类似的例子。
清泉叶极聪明、天赋强、有耐心，无论在哪个世界，他都注定不会平凡，注定会一点点变得强大。
但他命运多舛，这个过程不会顺利。
于是失去，意识到自己的缺失，在拯救某人时竭尽全力却前功尽弃，一点点被击垮，一点点被拆解，却无人倾诉，只能咬牙忍下。
饱经磨难后，清泉叶虽然知道自己很强，但又心知肚明自己付出了怎么样的代价，他也在渴望另一种人生。
于是某种病态的投影，结合了【白骑士综合征】的指向，全部落在了十四五岁一切都刚刚开始的五条悟身上。
看看他做了什么？
以略有侵犯和掌控意味的劝导，劝说五条悟走上他觉得比较好的道路；以近乎自虐的调查与周转，给五条悟送上他能送上的最强武器。
他从最开始就不正常。
之后也没正常过。
失忆后的他还算安宁，没有过分掌控，虽然呈现出极强的照顾欲，但一切都在合理的范畴内。
但恢复记忆，噩梦再现，清泉叶陷入了难以言喻的焦灼，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或许就是五条悟已经足够强，而他没有了能帮助的余地。
他自己也说过。
他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说自己无所适从。
‘帮助’五条悟的时候，五条悟看到了他极具侵略欲的表情，那种情绪诞生于五条悟表情产生变化的每一秒，清泉叶由此汲取到快感，并在心理问题的推动下，变本加厉。
……其实这个对五条悟来说不算个缺点。
总之，五条悟很清楚清泉叶有什么问题，他观察清泉叶的时间比清泉叶注视自己的时间加起来还长，他为了研究这种情绪，看过的书足以他裸考拿下心理咨询资格证。
但他一直没有干涉。
一个是干涉的意义不大，另一个是，他和清泉叶是半斤八两，谁都没比谁好到哪去。
他也没有办法干涉。
清泉叶至少找到了向他妥协安抚他心情的办法，他可是什么都没有为清泉叶做，战斗力就在这里，他要怎么妥协？这根本不可能完成。
长期压抑与困顿下，清泉叶必然需要一个突破口。
五条悟隐隐感知到宿傩事件就是爆发点，这是清泉叶唯一能够帮助他的地方，清泉叶对此耿耿于怀，甚至成了执念。
这份执念，甚至能让他压下愧疚，一意孤行。
如果这能让他好过一点，那就去吧。
他什么都没做。
这件事，他是完全交给清泉叶掌控的。
既然不会死，那就去做吧。
老师的职责，就是让学生勇敢尝试，做出选择。
然而事况还是超出了他的估计。
一眼看到的是被血液染成纯黑的衣服，清泉叶背过去的手掌，淅淅沥沥向下流着血。
衣服被咒力构造的某种物质缝合，在六眼眼中，简直像是这个人被缝合线铺满。
两面宿傩说他杀了清泉叶五十多次。
其中十几次，都近乎肢解。
清泉叶好像根本感觉不到死亡一样，一次次挑衅、送死、甚至为了更惨烈的死亡而送上手指，几乎在残酷的刀锋中把自己切成碎片。
甚至在合作战斗时，不顾被杀了几十次的精神疲惫，清泉叶三次打开领域，以一种濒临极限的方式，用领域强行压下了两面宿傩的战斗力。
自虐一样。
“你得到你想要的吗？”
清泉叶没有回答，而是移开目光。
“你在想什么？”
清泉叶脱口而出：“如果你忍无可忍，就解除烙印。”
其实，解除烙印这个行为，也是对他的救赎。
因为知道自己有多辛苦，所以不想他走上老路，类似这种的救赎。
你看，五条悟完全理解。
他只是突然开始遗憾，遗憾从最开始，这种事情就已经有了苗头。
“我们只是差了十年，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我们都差了十年。”
如果彼此都减去十年，清泉叶没有被磨损，五条悟没有变极端，或许一切都会更和谐，也更温柔。
清泉叶垂着眼眸，面色苍白，整个人都看不出血色。
黑漆漆的发顶遮住眼神，像是乌云压着雪。
“没关系，我们不止这十年。”
五条悟缓缓伸出手，放在少年的发顶。
血液从发丝渗透，染红了他的掌心，他轻轻拨开少年脸上的发丝：
“你是烂人，我也是，我不觉得你的行为很糟糕哦？”
“……”
“只是，叶，下次想要伤害自己，和我说好吗？”
如此艰难的声音：
“我更想我亲自动手，完成你的心愿。”
“……”
不需要改正，不需要忍耐，只是需要时间去融化，他要消融自己的敏感，清泉叶也要逐渐走出迷宫。
五条悟相信一切都会好转，至少战斗的全程，清泉叶那过分平静的表情和举动，已经暴露出他过强的心理压力和自我谴责。
不要有压力，这很正常，不要担忧，他会接受。
他只是想要表达这些而已。
清泉叶终于抬起眼眸看向他。
拨开发丝的手滑到少年脸颊，清泉叶定定看着他，没有说话，五条悟却感觉手背一热。
颜色似乎更加浅淡的眼睛莹着水色，少年静静看着他，说：
“这种事还会发生。”
“没关系，你想做就做。”五条悟回答。
“……你不一定会死在宿傩手里，是我发疯。”
“这不好说，挺险的。”
五条悟想了想：
“除掉宿傩难道不是好事？你有做错什么？我想不到哦？”
“看到我，你不会觉得恐怖吗？”清泉叶最后问。
“不会，实话说，满脑子都在想你哭的样子很可爱了，我之后还能看到吗。”
“……”
第78章
在战场附近, 咒术师发现了一具总监部成员的遗体。
追溯这位成员的私人资料，挖出了以五人为中心的利益团伙。
这五人与里梅最早接触为2008年，那时五条悟对总监部的清洗引起了总监部整体的恐慌, 而里梅失去了承诺能够帮他复活两面宿傩的脑花，不得不主动牵扯高层, 两方互相利用各有盘算的, 一步步算计到了今日。
在场的这个, 就是职位最高的那个人。
从里梅口中得到了并不正确的两面宿傩相关信息, 以为两面宿傩可以收买甚至会为他的主动帮助而感恩戴德，所以迫不及待的出现在了复活现场, 试图第一时间拉拢两面宿傩。
结果也可想而知。
两面宿傩直接把他杀了。
清泉叶是在五条悟怀里听到的这一切。
他也不想的。
“还站的起来吗？”离开战场时, 五条悟这么问他。
“……可以。”
“想睡觉吗？”五条悟又问。
清泉叶迟疑点头。
他真的累了，死亡是很耗费精神的事，实际上，他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紧接着, 就被以‘别撑了我带你出去’的名义抱了起来, 清泉叶看到自己身上的血染红了青年的衬衫，想要挣扎, 却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后腰。
莫名的, 察觉出一种‘再动的话就不是打这里’的错觉，身体不自觉抖了抖，敏锐的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