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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刹海是海吗 第15章

人生的确充满巧合。甚至,连整个人类历史都充满巧合,很多关键的转折就是由巧合催生的。

可人是有惰性的生物,总倾向于信任固有的规律,质疑背离规律的巧合。人们因此把巧合称之为“导火索”,而非事件的本质原因。

孟惟深不知该从何问起,他迟疑着开口:“姜医生,你是……?”

姜然序仿佛早就预料到他的困惑,神色如常:“我是可以接受男人,但相亲遇上你确实是一个巧合。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提那堆离谱要求的人会是你。”

坏了。孟惟深第一反应是反思自己对男同发表过的歧视言论,好像确实不少。他正尴尬到拿脚趾刨三室一厅,姜然序再度悠然开口:“你不回复一下Asher的消息吗?”

[Wesley Meng]谢谢A老师,我跟这位已经加过联系方式了,他之前是我的牙医。

[Asher Zhou]你们原来就认识?太好了,说明你们特别有缘份啊,相逢相知都是命运的安排(爱心)

[Asher Zhou]而且两位的名字听起来也很搭配,几千年前就一起修长城了(干杯)(爱心)

孟惟深用余光瞥见,姜然序正飞快敲击着手机屏幕,但没见在三人群里发消息。倒是Asher快速撤回了两条消息,改发一条新的。

[Asher Zhou]元宵节快到了,之后还有情人节,都很适合约会。两位可以先见面聊聊,我推荐去颐和园旁边看灯会,很漂亮哦。

孟惟深觉得哪不对劲。

他明明招聘的是假老婆,假结婚之前还需要假约会吗?

两人只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姜然序却没开口和他商量时间。趁孟惟深困惑之际,姜然序直接在群里敲定了时间:

[R Jiang]情人节吧。那天是周五,第二天不用上班,晚上的时间更充裕一些。

——

元宵节和情人节都在工作日,只有爱搞办公室恋情的奇才们能占到便宜。

就孟惟深的工作性质而言,即便在法定节假日,都随时可能接到工作安排。更别提工作日了,工作日约等于和公司签了二十四小时卖身契。

为保障约会当天不出差错,孟惟深提前跟同事打好了招呼,如果有临时工作安排,就拜托对方先帮忙应付过去。

然而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当天他接到的是全组聚餐通知。

这是林哲思上任以来组织是第一次正式聚餐,领导还要亲自请客,重要程度远超正经工作安排。尤其裁员名单还没见影子,越虚无缥缈的东西越值得恐慌。连组里知名妻管严哥都给老婆打了电话,战战兢兢地发誓晚上爽约是因为工作聚餐,真没跟小三甜蜜。

孟惟深也被迫爽约,忐忑询问姜然序能否换个时间见面。姜然序倒一如既往地有耐心,回复他:

[R Jiang]没关系,明天不用上班,不怕晚。你把餐厅定位发我,结束之后我去接你。

聚餐地点选择了公司附近的怀石料理。服务生率先推来一条开膛破肚的深海鱼,足足有中型犬大小,从冻鱼腹部片下来一盘鱼片。后上的鱼虾和和牛同样保证新鲜,呈现出鲜红的肌理,乳白的纹路。

但姜然序在等他,孟惟深整顿饭吃得相当急躁,不管肉类生熟,随意嚼两下便往下咽。比起品味细糠,他更关心手表时间。

一旦着急,事情就容易出差错。轮到给领导敬酒的环节,孟惟深拿AI紧急生成了一段祝酒词,压根没注意和先前的同事串词了。词刚背完,林哲思便似笑非笑地,问他们是不是用了同一个AI,场面尴尬到了极点。

还是柯觅帮忙救场,把话题牵引到公司有没有开发AI的计划。提起AI,一桌子程序员就逮到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机会,自然没人再关心孟惟深的差错。

十来度的清酒没让林哲思尽兴。饭后,他又要组织大家去唱歌。

孟惟深假装上卫生间,想趁机跑路,刚溜到饭店的安全出口,就被柯觅逮了个正着。

柯觅一眼识破他的计谋:“惟神你不想干了吧?宙斯哥明显对你的表现不满意,你还想早溜?”

“管他呢,他总不能因为我不参加团建,就要把我辞退吧。”

孟惟深又看了一次手表时间。

柯觅死缠着他,支支吾吾起来:“邝总告诉我,组里有人喝多了就喜欢动手动脚。”

此话不假,组里确实有个哥们酒品极差。而且吧,这哥们再醉也能鉴别性骚扰对象的身份和性别。

比如他从来不敢摸邝葭。如果场上没其他女人,他只会摸年级最低的小男孩;如果场上有其他女人,即便是同事带老婆去聚餐,他也要摸人家老婆,差点闹出聚众斗殴事件。

这样来看,柯觅确实很危险。是女性,而且身份低。

孟惟深思忖道:“你也别去了,我们一起溜吧。”

“不行,我上个offer黄了,就押宝在现在这段实习上。我怕宙斯要卡我的留用机会……算了,你自己走吧,我再想想办法。”

出于Mentor的责任感,孟惟深还是决定留下来。他仔细思索一番,终于闪现出灵光:“这样吧,一到KTV你就拼命给宙斯敬酒,再假装喝多了晕倒。我借口要送你回家。我俩就都能走了。”

柯觅一向机灵,只要他指明思路方向,就能执行到位。刚到KTV,便占据了离林哲思最近的位置,就着酒精,往外倒领导恩情永不忘之类的车轱辘话。

眼见柯觅喝得差不多了,都开始哭诉就业压力和前男友劈腿了,孟惟深及时登场:

“林经理,Mia好像喝多了,我先送她回去吧。你们玩得高兴。”

林哲思其实还算年轻,也许和姜然序差不多岁数。孟惟深隐约明白,这两人都比他段位高太多了,他别想捉摸得透,只凭着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判断,他应该离林哲思远点儿,但可以离姜然序近些。

林哲思刚拒绝下属的合唱邀请,推开话筒,又剥了颗小食盘里熟花生,连红皮都抖干净了。花生扔进了嘴里,半边腮帮子夸张地鼓起来,才慢悠悠开口道:“我们这些已婚的就算了,Wesley,你unmarried,怎么也这么着急回去?”

孟惟深背后冒了层冷汗,他其实不擅长撒谎:“不是,我是送Mia回去,我没有着急回去。”

“你在饭桌上就很着急了,你不会说你没有吧?”

“……抱歉,我今晚确实约了人见面。但Mia也确实喝多了,你放她先回去吧。”

柯觅当然没真醉,见他这么快就招了,暗自瞪他一眼,又帮忙打圆场:“Wesley有妻管严的潜质,还没结婚就这么怕老婆!林经理你就体谅一下吧,别让人家情人节还见不上面,老婆都要跑了。”

周围同事大笑起来。

“妻管严啊,那就好。”林哲思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笑意却只挂在嘴角,丝毫没有往眼底蔓延的趋势,“我以为他是觉得我取代了邝经理的位置,so he has a problem with me。我其实也能理解,所以才给他批了年假,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忠诚。”

“林经理,我没这想法。”

林哲思也笑:“那就是我误会你了?不好意思。但是吧,你平常也不来主动找我,我又不了解你的想法,更不好意思给你布置工作啊。”

孟惟深感到口腔内壁一阵阵枯竭的涩,每秒都有无数黏膜细胞脱水死去。他无意识抵向犬齿内侧的凹槽,直至舌尖酸涨,越发说不出完整的腔调。他因此产生一个完全不着边际的想法:他必须去做牙齿矫正了,畸形的犬齿已影响到他的语言功能。

不知何种力量驱使着他的行动,他抄起桌上一瓶未启封的威士忌,启瓶器钻入木塞。一声震响过后,半边手臂连同耳膜都嗡嗡发麻。

孟惟深朝林哲思举起酒瓶:“林经理,你真的误会了,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这样吧,我敬你一杯,你就不要和我计较了。”

第19章 如果清醒是种罪

姜然序在KTV前台附近捡到了孟惟深。

之所以叫捡,是因为对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一位面生的女孩在旁看守他,扒拉着手机,应该在帮忙叫车。

女孩对他投来探究的眼神:“你就是Wesley今晚约的人?”

姜然序只略微点头,没有介绍自己的身份,想必对方也猜得明白。

“我是他们组的实习生。他陪领导喝多了,要不要我帮忙把他架上车?”

女孩企图把孟惟深架起来,姜然序及时制止对方:“没关系。你先走吧,我处理就行。”

待女孩坐上网约车,姜然序才略微俯身,凑近东倒西歪的醉鬼。KTV的灯球在醉鬼身上宣泄着暧昧的蓝紫光斑,直到他的身形投下一缕阴影,紧紧包裹住对方,光斑也随之消失了。

所幸醉鬼毫无危机意识,仍旧紧瞌着眼,只在阴影下动了动睫毛。

浓烈的酒精的气息扑向姜然序的鼻翼,但并不让他觉得讨厌。姜然序碰了碰醉鬼发烫的脸,“孟惟深,醒醒。”

刚遭遇过冬夜里呼啸的寒风,他的体温应该很冷。对方被刺得一哆嗦,果然睁开眼来。

孟惟深仿佛输入开机命令的人工智能,旋即坐直了身,不等姜然序反应过来,便大踏步往KTV外走去。

姜然序愣了半晌,连忙追去抓住孟惟深的胳膊,顺便把对方左半边塌落的外套重新拉上肩膀:“你等等,你要干什么去?”

“Mia你先回去吧。今晚还有人在等我,我得去找他。”孟惟深瞳仁涣散,也不偏头看他,死盯着直线路上的地砖。

“孟惟深。”姜然序只得又叫了一声。

孟惟深已推开KTV的玻璃大门。寒风倒灌进来,干燥,凛冽,在皮肤的细纹里刻下极淡的腥味。孟惟深似乎被刮得清醒些了,终于停顿下步伐,定定地打量着他的面孔。

姜然序趁机帮孟惟深拽上了羽绒外套的拉链,一直拽到下巴的位置。他刚碰到孟惟深的脖颈,对方开口叫道:“哦,你是老婆。”

死醉鬼,又把他认成谁了?

姜然序略微锁起眉头,不太乐意搭理,于是松开了对方的衣领。

孟惟深却痴痴地轻笑起来,露出尖尖的犬齿:“不是,我说错了。我们还没领结婚证呢,姜然序。”

这是孟惟深第一次叫他的本名。姜然序目光离不开对方那颗犬齿,心跳在无意间漏了几拍。

孟惟深又笑:“愣着干嘛。走吧,我们去看灯会。”

眼下是夜间八点半。要赶去灯会的现场,已经来不及了。

姜然序领着对方走去另一个目的地:街对面的绿地公园。

北京市政一向舍得烧钱,一到过年,行道树就打扮得花枝招展。行道树以落叶林居多,寒风已清扫干净叶片,剩下几笔劲瘦的枯枝,天生适合当作灯饰的背板。树干缠绕上灯带,树梢挂上灯球,将公园的鹅卵石小径照得透亮。

姜然序认为,看亮灯的行道树也不能算欺诈:“看吧,灯会。”

就是灯的形状单调了些,只有球形和星形。在他的记忆里,应该要有兔子形状的卡通灯,毛笔字写唐诗的仿古灯,莲花形状的河灯。

不过敷衍孟惟深已经足够了。对方蹬着鹅卵石路,快步往公园深处蹦去。

一棵苍老的巨树,毫无征兆地阻拦在前路。树干恐怕有数十米之高,彩灯刚刚攀上最底层的树梢,无数针形的叶子,在橙黄的光下呈现出苍翠的绿。树干主体仍隐蔽在庄严的黑纱中,唯有寒风呼啸而过时,会哼出沙哑的吟唱。

帝都的古树,是历史往泥土里抛出的铁锚。即便海枯石烂,锚依然还在。

姜然序研究起树下的介绍牌,原来古树已有上千年的岁数,曾承担过民间祭祀的职责。

稍不留神,孟惟深已自顾自绕着古树转悠了一圈,又稀里糊涂地绕回来,正撞上他的后背。

姜然序没能防备,稍稍打了个踉跄,孟惟深忽而从身后抱住他,整个上身覆盖住他的脊背。

仿佛有团酒精点燃了脊背,传导来滚烫而熏然的触感。

孟惟深没头没脑地呢喃:“你身上很冷,姜然序。”

“废话,我晚上等了你两个多小时。”

姜然序想把孟惟深甩开,然而醉酒后的孟惟深比牛皮糖还难缠。他只好僵硬地转过身去,试图把孟惟深的肩膀撑直了,对方却顺势勾住他的脖颈,用沾染着烈酒气息的双唇摸索他的鼻梁。

最终落在唇间的,是一团柔软而湿润的东西,仿佛趋近融化的酒心巧克力,浓郁的酒香在唇齿间爆裂。但他依然能识别出孟惟深领口间的气味,说不好究竟是什么气味,皂角?薄荷?露水?他只知是干净的气味。

亲吻突兀地诞生了,也突兀地结束了。姜然序当即侧头躲过去,伸手捂住对方的下半张脸。掌纹间翕张着潮热的痒动,是孟惟深的嘴唇贴上了他的掌心。

孟惟深抬起茫然的眼睛。树影、光斑、寒风,都簌簌落在面上,“怎么了?”

“孟惟深,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

“……你能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姜然序胸口里冒起没有火苗的闷火。他确实想象过很多次和孟惟深亲吻的场景,再进一步的当然也有过。但绝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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