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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毕又夹起一块排骨放在那空碗里,夹完肉夹虾仁,夹完虾仁夹其他的,那菜在碟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褚明彰又抬起一只手在半空中摸了摸,像是在摸人的脑袋,“不多,都吃掉,你太瘦了,小知。”
褚桦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看着那盘生排骨,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往喉咙处涌,她连客套话都说不出来了,也不管褚明彰是怎么看她的,捂着嘴就往外跑,离开褚明彰的家跟逃出鬼屋似的。
褚桦刚出电梯就忍不了了,好不容易找到个垃圾桶,那血糊糊的场景又在此在她脑海中浮现,胃里翻江倒海,褚桦终于受不了了,不顾风度地抱着垃圾桶吐了出来。
吐完了,褚桦浑身上下都还在发抖,她踩着高跟走远了,一边走,一边摸出手机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董事长?”
“小吕,你去给褚明彰做个体检吧。”
“体检?”家庭医生有些疑惑,“上两个月不是刚检过么,都挺好啊,那还检什么呢?”
褚桦受不了了,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那头大吼:“去他妈的查查他肚子里有没有寄生虫!”
***
褚桦真的没办法了。
还以为褚明彰走出来了,谁知道是病情加重了,现在是不要死要活了,可每天跟个不存在的人说话,活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世界里简直比要死要活更加恐怖。
褚桦又不敢擅自拆穿他,谁知道将褚明彰黄粱一梦戳破后他还能做出多少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儿来。
她只能将这事儿干咽下去,藏在肚子里,勒令谁也不准说漏嘴,日子久了,大家都有点清楚褚总经理脑子不大正常,可人家是二当家,身份不凡,谁敢多嘴呢?
日子就这样胆战心惊地过着,褚桦几乎是每隔两天就要去找次心理医生,每回都是一边抽烟一边骂,她大骂褚明彰神经病、脑残,骂他让自己颜面尽失,骂都是因为他才会让自己一天到晚神经紧绷,害得她上次开车差点撞到柱子上。
骂痛快了,舒服了,再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内,提了包施施然地离开了,只留全程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的心理医生盯着关了一半儿的门发愣,然后拿出耳朵里的耳塞。
褚桦有时候觉得褚明彰就这样吧,就好好地跟那个不存在的,想象出来的假人在一起,就这样醉死在这黄粱梦里不要醒过来了,至少这样,他能做到不去害别人……尽管这个“别人”里并不包括褚桦。
褚桦提着包上了车,可前排的助理兼司机却看手机看入迷了,竟然没注意到她已经上了车。
褚桦拧了拧眉头:“小曹?”
“哦,董事长!”助理小曹快速地将手机收起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过头朝褚桦笑笑,“刷抖音呢。”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褚桦刚刚发泄过一通,心情还算不错,因此顺着他的话茬随口提了一嘴,她也是有问没问,哪知小曹却来劲儿了,将手机划开给她看,“林华倩新电影要上了,说是改编自一本同名小说。”
“林华倩?”褚桦一惊,“她拍新电影了?我怎么不知道。”
“是董事长忙呢。”小曹说,“林导前几天还让人送了请柬过来,请董事长去看首映呢。”
褚桦认识她,林华倩是香港名导,国内首屈一指的女导演,很有才华,为人也傲,褚桦以前参加宴会的时候跟她聊过几句,相见恨晚,两人联系不密切,但关系还算不错。
按理说同性相斥,褚桦应当不会喜欢一样自命不凡的人,可意外的是褚桦挺喜欢她,以前还投过她的电影,褚桦稍微来了点儿兴趣:“你说她新电影改编自同名小说?”褚桦挑挑眉,“林华倩不是只用原创剧本的么。”
小曹一边开车一边回她:“我看网上说那是个新生代作家呢,我看过他的书,嘿呦,那写的东西鬼气森森的,林导不就喜欢拍那种阴测测的片子么。”
“可写的确实好。”小曹这样说,“听说,那个作家过段时间还要来这儿开签售会呢。”
“你要去?”
小曹笑着摆摆手:“他的书迷可不少,可这个作家为人神秘,连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这还是他第一次开签售会,到时候肯定爆满了,哪里排的到呢。”
小曹理工科出身,懂什么文学。可褚桦不信他,却不能不信林华倩的眼光,这片子到底好不好看到时候一看便知,褚桦这样想着,又挥了挥手,“行了,走吧。”
没一会儿前边却堵住了,褚桦之后还有事,这一停不免有点烦躁,“堵了?”
小曹按了两下喇叭,又将车窗摇开,将半个脑袋往外探出去,他问边上那辆车的车主:“师傅,前边出什么事儿了?”
那车主施施然地点了根烟,又叼着烟抬了抬下巴:“出事儿了?”
“什么事儿?”
“撞车了。”
“追尾?”
“不是,好像是故意的。”车主直起上半身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好像还打起来了。”
小曹坐回车里,褚桦问他:“怎么回事?”
“董事长,咱们掉头绕条路吧,看样子,前面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了。”
绕路又耽搁时间,褚桦不由撇撇嘴:“真是够晦气的。”
大白天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神经病在中环发疯。
小曹正准备掉头呢,却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剧响,人群的惊呼声中夹杂着拳头打在肉与骨头上的闷响,褚桦上摇车窗的动作顿住了,她皱起眉来,不知为何眼皮直跳。
褚桦推开车门下去了,小曹被吓得一颗心都吊了起来,赶忙下去追,“董事长,董事长。”
褚桦拨开人群走向最前方,越往前走,一颗心越是七上八下,终于走到前头,只见地上一大片血迹,在往上看,其中一辆车的车屁股都被撞进去了,再边上传来男人的粗喘声。
闻声看过去,视线却无法挪开了,褚桦倒吸一口冷气,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那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男人,不是别人,一个是她的儿子,褚明彰,还有一个…刺儿头,俊朗的面容狰狞着,这个人……
这个人赫然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韩子尧!
第82章 重逢
褚桦在警局门口来回踱步, 约摸五分钟后,门被推开,头上顶着纱布的褚明彰走了出来, 褚桦上下扫了他一眼:“真够出息的。”
褚明彰没应声,只是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了, 褚桦一怔, 连忙跟了上去, 她走在褚明彰身后,微眯起眼睛注视着褚明彰的背影,想从蛛丝马迹中找出点不对劲儿的地方来, 可褚明彰看起来很正常, 步伐稳健,也不像是遭受到什么重大冲击的样子€€€€
褚桦暗松了口气。
她没有忘记褚明彰如今还沉浸在自己的乌托邦里,且一天天的还做着佳人在怀的美梦,褚桦勒令公司上下谁也不准说漏嘴, 就是怕打破了他的玻璃罩,而后褚明彰再发疯。
可韩子尧又不是她能控制的, 褚桦不知道他减了刑, 且当初那么一闹, 两人都恨对方入骨,是以韩子尧出狱的第一件事不是换件体面的衣裳也不是洗去一身晦气, 而是开车欲将褚明彰给撞死。
只是褚明彰命大, 并没有出什么事儿, 两人恨打了一架, 褚桦本以为韩子尧会说什么话刺激到他的神经,弄得褚明彰再疯人院二进宫……可现在看来,貌似没有?
当然也不排除他说了, 只是褚明彰脑海中虚构的那个世界实在太强大,是以韩子尧那三言两语也无法撼动他内心分毫的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褚明彰没有发神经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这样想着,褚桦不由送出一口气来。
两辆车在警局外等候,两人依次上了自己的车,而后车子则一前一后地开走了,褚桦回自己的别墅,褚明彰回他的家,两人方向截然相反,褚桦看着载着褚明彰的那辆车往令一条路开走了。
褚明彰靠在椅背上,脖颈向后仰起闭上眼睛,在看不见的暗处,褚明彰放在膝盖上的手抓紧了,腿上的布料被狠狠揪起,而后再松开,这个动作循环往复着,他的掌心出了汗。
车里放着轻盈的爵士乐,优美的乐声如同流水一般在车内缓慢地淌着,可褚明彰却猛烈地皱起眉来,那一个个音符如同刀子一样割着他的耳道。
他的耳道开始发烫、发胀、痒,褚明彰喉结轻轻一滚,他的耳朵深处开始发痛,褚明彰眉心猛然蹙起,他俯下身捂住自己的一只耳朵,耳朵里像有旋转的刀片在割、虫蚁在啃。掌心变得濡湿,褚明彰将手拿下看了一眼。
满手的血。
瞳仁遽然一缩,正在此刻道路前方有辆打了大灯的车子开来,那一道道光束将车内照亮,褚明彰掌心上的血又消失了,手掌心干燥光洁,上面什么也没有。
幻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路都在忍着那不适,一直到车子开进小区……褚明彰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他的耳边不住地盘旋着白天韩子尧的话。
“哈哈。”韩子尧讥诮地笑起来,“褚明彰,你失心疯了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还我别发疯了,李知还在家等你回去吃饭€€€€褚明彰,几年不见,你讲笑话的功力真是见长啊……李知在你身边,别搞笑了,你做梦呢?”
“李知都他妈的快恶心死你了,躲你还来不及呢,你当我傻叉呢,会信你的话?你编也编的靠谱一点好不好?”
褚明彰冷睇他一眼:“我还有事,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你撞了我,我可以既往不咎,你€€€€”
“你他妈少在这里装孙子。”韩子尧瞪起眼睛,忽然发起火来,他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地指向褚明彰面门,“老子为什么撞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褚明彰冷嗤一声:“正常人的确不知道为什么狗会突然在路上狂吠,不管你怎么说,李知也确实在家里等我,恕我不奉陪,你自便。”
说着就要拉开车门坐进去,可是还没来得及伸手却被韩子尧一侧身挡住,这时候韩子尧的面色已有些不对,他上下扫了褚明彰一眼,褚明彰单手插兜,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韩子尧眼皮狠狠一跳,他抽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说话时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也不知道他具体在问对面什么,总之寥寥几句就挂了电话,韩子尧再次抬头看向褚明彰,这时候他落在对方身上的目光堪称诡异。
“呵。”他一扯唇角,“原来是真疯了,搁这儿做白日梦呢。”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胡说八道?哼,那你还真看错人了,老子告诉你,我这人啊,就他妈的爱说实话€€€€”
“褚明彰,你回去之后睁大你的狗眼看看,那李知是在你身边吗?你以为每天陪着你的那人是真的李知吗?!你瞧清楚了,李知到底在不在!”
“你装什么呢?你之前不是牛的不行么?不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么?我告诉你€€€€都是因为你,李知一心想跟你离婚,想自个儿一个人过!”
“李知早不爱你,早就走了,他宁可找我帮忙,演一场假死的戏也要将你这条疯狗甩开!”韩子尧冷笑着摇摇头,一只手指着褚明彰的鼻子,“你可以啊,疯得让我大开眼界,人找不到了,你就自己想象一个出来。”
“你厉害。不是褚明彰,我还真奇怪了,你是怎么能真把那些当作现实还在我面前显摆的,你不害臊啊?”
“你鬼上身了吧……”
砰!
说什么都已来不及了,韩子尧话还没说完,褚明彰已然一拳砸了上去,韩子尧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就抡起拳头迎了上去,韩子尧擦掉唇角的血沫,“记不得了?没事儿啊,好歹也是兄弟一场,我帮你想起来€€€€老子蹲了三年号子,就是拜你所赐!”
“和疯了一样不计一切代价地把我弄进去,可那又怎么样呢?”
“人走了就是走了。”
褚明彰面容紧绷着,从始至终不论韩子尧说什么,他的动作就没停下来过,一拳一拳地砸下去,溅起的血染红他的眼睛。他不作回应,好像一点儿也没把韩子尧的话放在眼里。
可只有褚明彰自己清楚,那些话,就好像一柄柄巨斧砸开他的脑壳,那字字句句利针一样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开始发抖、发冷,也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他的眼前一会儿浮现出打开门后面色红润的李知笑着跑出来扑进他怀里的样子,一会儿又幻化成苍白消瘦的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红着眼眶躺在病床上声嘶力竭地让他去死。
到后来,两个李知的脸都变得模糊,只有声音还在耳畔时而交替、时而重叠地响起来,世界暗下来,眼前变模糊,像无法擦干净的镜子,像永远也无法散去的浓雾。
真实、虚幻。
爱、恨。
“啊……啊啊啊啊啊!”什么都看不见,胸口像有石头压着使人无法呼吸,那感觉实在是生不如死,褚明彰大喊着将身旁的一切杂物都推翻在地上,丁零当啷地响着,他粗喘着靠着墙蹲了下来,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
一柄无形的剑直直地钻透他的太阳穴,美好的琉璃灯盏被击碎,碎片稀里哗啦地落下来,每一片都折射出李知的脸,疲怠的、痛苦的、癫狂的、绝望的。
平静的。
褚明彰将手拿下来,面上湿冷,他睁开眼睛,视野终于清明,得以让他瞧清楚眼前的一切€€€€宽敞冰冷的屋子,厨房里的冷锅冷灶,厚重的窗帘……
这里,已不能被称为“家”了。
这是一座囚心的死牢。
何其可悲啊,何其可悲€€€€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活在梦里,就这样拙劣可笑地演一场独角戏,连告诉自己真相的勇气也没有。
梦不会一直做下去。
褚明彰捂住自己的眼睛,他笑着,可泪水却止不住地染湿指缝,落在地上,心痛的他恨不得剖开自己的胸膛将其挖出来,褚明彰哽咽地叫着,“李知…李知……”
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实在是太痛苦了,看不见,摸不着,连一点仅存的幻想也没有了……好像真的…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