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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苏缪把她扶起来,没有碰到她胳膊上的伤口。此刻,无论是嘲讽,威胁,还是略营业感的假笑,都一瞬间从他脸上敛了回去,神情近乎是肃穆的。
阿梅有几秒都没反应过来,片刻,她定定神:“殿下怎么来了。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对吧。”
话音落下,他们都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那天,热情如火的激吻与事不关己的旁观。回忆那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场景,并没有让此刻的两个人生出任何羞涩或是龌龊的心思,苏缪语气依然平和,甚至微微透着些冷淡。
他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我想请你办一件事,不管成与不成,脱身以后我都会把你从这里接出去,但代价也很明显,你或许会彻底得罪骆殷。”
阿梅的脸上还黏着泪痕,听完苏缪的话,她轻轻抚摸了一下脖颈上的伤痕。
那是上一位客人把她压在身下时,不顾挣扎用文明棍压出来的。棍上精美的花纹抵住她的喉口,呼吸过度,导致鼻腔血管破裂,流了那人一手。
她卷翘而细长的睫毛颤动片刻,最后说:“我干。”
苏缪似乎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干脆,沉声道:“你也知道,我的权力都是虚的,如果骆殷铁了心要追究,我很大概率从他手里保不住你,况且你对他……”
阿梅摇了摇头,惨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真的喜欢他,这只是为了在这里存活的手段而已,如果没有骆少爷的心血来潮,没有我在他离开后坚持守身,我第二天就会被经理献给其他人。”
她抬起颤动的眼睫,带着淤青的嘴角勾起,自下而上看苏缪:“你知道这里是谁的产业吗?”
苏缪忽然一怔,不是因为阿梅的话。
而是他不可置信地发现,阿梅的长相有些熟悉。
阿梅在习惯性地用她最好看的角度示人,而这个角度,居然神似苏缪自己。
“……我知道,”几秒后,苏缪涩声道,“就是骆殷。”
阿梅轻轻地笑了,眼睛像一颗蒙尘的稀世珍珠,仿佛在说:看,你分明胸有成竹。
苏缪说:“这是一场亏本买卖,你应该清楚。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信任我。”
阿梅注视了苏缪良久,突然张开斑驳的双臂,说:“可以抱一下吗?就当我愿意承担风险,就是为了这一刻。”
苏缪如她所愿。
他们像这个会所里最常见的小姐和客人那样抱在了一起,拥住他的那一刻,阿梅说:“你在我态度不明的时候,就把计划全盘交代了,有没有想过我万一不同意怎么办?”
苏缪很久没说话,半晌道:“是我在利用你。”
“嗳,”阿梅叹了口气,“你这么聪明,又怎么不知道,我也是在利用你呢。”
第24章
苏缪在会所里待了一夜, 出来时点了根烟。
打火机“噼啪”的声音响彻在首都州的凌晨,点点星火映在苏缪眼底,他脖颈低垂, 没有把烟卷含在嘴里。
反而静静看了一阵白烟在手指绕圈,任由火丝灼烧到手指内侧, 却不怕痛似的,举起来看了两眼。
痛和痛的等级是不同的, 舒适程度也是不同的, 对苏缪来说, 最喜欢的是窒息痛, 最讨厌的是胃痛。
苏缪在心里给各种痛拉了张表格,把烧伤也划进去,如同研究一篇学术报道一般仔细对比了一下, 最终论证完结论, 在烟丝真正灼伤到自己之前, 心满意足地将烟蒂摁灭在了垃圾桶上。
突然,他掐着烟头的动作停了一下。
不远处的人似乎也因为他的停滞怔愣了一瞬, 举起的手机还在聚焦镜头, 等那双祖母绿的眼睛转过来, 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因此, 他也没来得及藏好眼底的情绪, 怨毒的,带着执拗的恨意与阴暗的兴奋,在苏缪察觉到他存在的一瞬间到达顶峰。
苏缪抖抖手腕, 丢掉手里的烟,朝浓雾最深的那边走了过去。
那人因他的靠近而渐渐战栗起来,急剧上升的心率点燃了他的体温, 身体仿佛难以承受这样的激动,近乎过载,死死盯着苏缪走到了他的身前。
然后,苏缪蹙起眉:“你是谁?”
晨雾深重,蒋十在愈来愈重的呼吸声中,仿佛再次回到了弗西公学的那间空教室,他在兴致最高时突然听见了教室门爆炸似的声响,苏缪好听的、泠泠清泉般的嗓音森冷地回荡在耳边:
“你在做什么?”
犹如兜头一盆冷水,蒋十猛地一个哆嗦,撕开了嘴角,摊开幼年没好好保护崎岖不平的手掌心:“您不记得我了吗?”
他的腔调轻柔,因为天生身板五大三粗,这副黏腻阴冷的嗓音配合着他的脸显得格外违和:“太不公平了,我可从来没敢忘记过你。”
“……”
苏缪大概是有点轻微脸盲的,他的记忆力从不会用在对他来说毫无价值的人身上,因此他没费心思去回忆这人是谁,只说:“上次跟踪的人也是你吧?把手机拿出来。”
蒋十观察他片刻,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他真的把自己忘的这么彻底,一时有点气急:“你……”
“拿出来,”苏缪沉下声音,“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苏缪,”蒋十眼睛瞪出猩红的血丝,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逼问道,“殿下,你他妈真把我给忘了?!”
天色慢慢亮起来了,首都州的繁华已经初现端倪,与他们隔了一条巷子的地方行车在红灯后停了一长条,还在慢吞吞地挪动。
呼啸的风吹来了远方的人语,苏缪避开地下的水洼,在亮起来的天光里看着蒋十的脸,终于慢慢想起了这人是谁:“……原来是你。”
蒋十冷冷地:“当然是我,我一直没有离开过首都州,很失望吧。”
平心而论,蒋十的脸长得也算英俊,只是经年日久的仇恨遍布了他的外表,眉心一道疤痕更添了戾气,使得英俊程度锐减,让他显得更像一个亡命徒。
“你在这种地方待了一晚上,你居然会来这种地方,”蒋十“哈”了一声,咬牙道,“真他妈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放任自己堕落成这样,老子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的行踪,在门口蹲了你一夜,谁知道你真的一晚上都没出来!”
自己对于苏缪来说到底算什么,为什么曾经闹成那样,他自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扒开苏缪的皮,看到他本来面目的人,苏缪却想都想不起来他!
他不再徒劳地掩饰眼里的不甘心:“三年不见,我退学之后,家乡那边拒收了我的求学申请,我被你害的流离失所,不得不重新回到首都州找活干。原本我能有一个更好、更光彩的人生,全都被你毁了!”
“那个婊子呢?”蒋十粗哑的嗓子扯出嫉恨的裂口,“她攀上你,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
蒋十当年差点强迫了一个苦苦追求许久没有结果的女孩子,被苏缪撞破。女孩恳求苏缪不要告诉学校,苏缪便没有声张,蒋十自然也不可能主动说。
他不明缘由被揍出来的一身伤让学校里其他的特招生对贵族团体生出同仇敌忾的愤恨,彻底搞臭了苏缪的名声。
蒋十的掌控欲被越来越多支持他的声音满足到膨胀,他喜欢看到苏缪吃瘪,喜欢听到苏缪因为这些声音而麻烦缠身的消息,甚至难以自抑地想象起苏缪被欺负到流泪的模样。
这个人频繁出现在他的梦里,终于,他在下一次狩猎开始时,提了苏缪的名字。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渐渐的,蒋十发现愿意站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逐渐成为众矢之的。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在苏缪那里的存在感越来越低,他们的名字不再被一起提及,人们依然簇拥着苏缪,却慢慢忘却了蒋十是哪方人物,人们记得苏缪曾揍过一个特招生,却不记得那个特招生是谁。
于是,蒋十带着女孩的私密照片,重新找上了苏缪,与他摊牌。
“你要多少钱?”
蒋十滔滔不绝的声音一下子熄了火。
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态度,苏缪完全没把此刻的他放在眼里。
他从没像此时一样深刻地意识到,像苏缪这样的富二代,即使伤害了再多人,也从不需要与任何人辩解,也不需要与任何人道歉。
大多数时候蒋十会觉得,苏缪纨绔,爱瞎折腾,高高在上,与其他的贵族子弟完全没有区别。但当年那事,苏缪所露出的情绪一角却与他表现出来的性格相距甚远,他本质疯狂、阴郁,甚至有严重的自毁倾向,就像两个完全相反的人寄宿在了苏缪体内。
矛盾、畸形、薄且脆的一个人。
苏缪拿过他的手机,抽出电话卡给蒋十丢了回去,然后把手机塞进了自己怀里。
他不知从哪摸出一支笔,不容拒绝地捉过蒋十的胳膊,在他手臂上写下一串电话号码。
初晨血液流速慢,苏缪的手很难暖和起来,像一块冰。蒋十下意识抽了一下,被苏缪淡声喝止:“别动。”
写完,他收回手,抬起眼,语气在渐渐覆盖这片小巷的阳光下有种不近人情的凉:“要多少钱自己打这个电话,我的人只会接一次。最好提一个能让你自己满意的价格,否则如果下次再见面,我会以跟踪罪将你抓进去。”
他在用钱解决一个麻烦。又变回了贵族的那个人格。
苏缪合上笔盖,对准垃圾桶把碰过蒋十的笔丢了出去。笔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映在蒋十眼底。
蒋十有种撒不出火的气恨,一时头脑发热,就要去捉苏缪的手腕:“喂,等一下……”
“喂!!!”
比他更大的声音从马路那边传来,二人一惊,就见阎旻煜从路边一辆外形极其夸张的敞篷上下来,把墨镜推上刘海,大喝:“干什么呢你们?”
没人料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阎旻煜的大嗓门飘了十里地,传到会所里,经理小心翼翼推开窗户看了一眼,心想,喝!这阎少爷还真是一办完事就跑他这来寻欢作乐了。
阎旻煜大步朝巷子的方向走来,苏缪淡定地拿出口罩戴上,只露出一对眼睛,看着蒋十的脸登时变得煞白。
走得近了,阎旻煜认出蒋十,骂道:“怎么是你?你接近苏缪想干嘛?”
蒋十收回僵在外面的手,阎旻煜顺着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他胳膊上那串电话号码,登时眼里喷火,一把揪起蒋十的胳膊使劲擦:“妈的,纠缠苏缪还纠缠上瘾了是吧?还不死心么?当年你对他做的事我可还记得呢!”
蒋十狠抽了几次才抽回来,胳膊搓的一阵阵发疼,他却先看着苏缪:“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想讹人?”阎旻煜搭着苏缪的肩膀,嫌恶地看着蒋十,此刻他的气质比蒋十还像个土匪,“丧门狗,退学了缩起尾巴滚远点,少来碍眼。”
蒋十被他噎了回去,脸上浮现出十分的难堪。
阎旻煜冷哼了声。他在看到苏缪主动触碰蒋十开始,就产生了某种下意识的应激反应,甚至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苏缪敲了敲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
阎旻煜偏下头,就听苏缪平静道:“我拿了他的手机。”
“你拿他手机干嘛?”阎旻煜狐疑。
蒋十没说话,苏缪说:“买的。”
他的模样,分明就是在说不想让别人多管闲事。阎旻煜不敢忤逆他,嘁了一声:“真麻烦。”
说着,他收回手,掏出钱夹,在夹层里随便抽出一张空白支票,丢到蒋十身上:“自己拿着填,再接近苏缪,小心我让你连联邦都待不下去。”
然后,他就拽着苏缪回到了自己违章停车的敞篷上。苏缪无奈地说:“你怎么这么大火气。”
“你给我听清楚了,”阎旻煜合上车门,大拇指不屑地指着那边巷子里已经模糊的人影,宣誓一般道,“你,苏缪,只有我能欺负你,别的傻逼都不行。”
苏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阎旻煜被蛊惑般不自觉越来越近的距离里,终于轻轻笑了。
阎旻煜猛地回过神,大概也被自己这番中二病羞耻到了,连忙轻咳一声,耳朵上泛起可疑的薄红:“走了走了,开车开车。”
他看不见的角度,苏缪稍稍朝窗外偏了头,眼睛半睁,瞳孔映着车外向后飞驰而过的景色。
那点笑意在他脸上无声无息地消散,转而变成黑沉的倦懒。苏缪把玩着烟盒,拼命克制着想点烟的欲望。
阎旻煜缓过刚才的劲,脑中终于不再反复闪回苏缪那对眼睛,才劫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气,余光瞟了一眼苏缪,偷偷调整了下坐姿。
小时候,他们第一次听到古代神话,撒旦化身的毒蛇引诱亚当与夏娃偷吃禁果,让他们被幸福祥和的伊甸园驱逐了出去。
孩童的想法简单又没有逻辑,那时的阎旻煜认为,这世界上如果真的有恶魔之眼,那一定是苏缪的眼睛。
漂亮,诡谲,一眼就能把人吸进去,却过分安静。
他不自觉被恶魔吸引,又出于本能产生恐惧。那时他总针对苏缪,现在想来,那只是年幼的他不知该如何正确表达喜欢。
又过一阵,阎旻煜才别扭地出声:“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清了吧?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你告诉我,我会保护你的。”
苏缪有些震惊地扭头看阎旻煜,阎旻煜不敢和他对视,好半晌,才听身边人的声音轻飘飘传来:“……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