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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请求你,给我一个答案。”
他满怀希望地等待小凤开口,属于孩童的清澈眼睛注视着他。
“知道了又怎么样?”
乌黑的瞳仁里映着一个狼狈跪地的男人,恳求一个孩子的样子显得软弱而无力。
“你说十五年前,你朋友撞了鬼,你那时候做了什么?”
€€€€他那时候做了什么?
“我不愿意。”
“你在胡说什么!”
院长办公室里,于鹃低声训斥他。
贺铭倔强地站在办公桌前,“我不愿意被他们收养。”
“贺铭!”院长被气得口不择言:“你想清楚,从来都是领养人挑孩子,没听说有孩子挑领养人的!”
他听见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知道那对面目和善的夫妻已经在门外了。贺铭高高仰起头,倨傲地说:
“可是我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他想到李修远那些福利院天才少年的报道就犯恶心,但他此时此刻却感激这个浮夸的标签。他把脊背挺得很直,一字一顿地说:
“我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优秀,比他们有更光明的未来,所以,当然也要有一对最优秀的父母。”
“乔叔叔的家境太普通了,配不上我。”
两道脚步声顿住了,门把手发出轻微的一声“咔”,很快停住,贺铭知道,本来有机会成为他父母的人就在门口,他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对不起”,拔高了声音:
“总之,我不想做他们的孩子。”
他没去管房间里其他人的反应,径直拉开门跑出去,一出门就撞到了那位口袋里总是装着糖果的乔叔叔怀里,而对方神色不明地盯着他。他粗鲁地撞了他一下,一言不发地跑开了。
他是福利院里最有希望被收养的孩子,其次就是那时候还不姓乔的舒展意。所以,发现他是个嫌贫爱富的坏孩子,乔家夫妇就会顺理成章地选择舒展意。
他把每个孩子都想要的东西拱手相让,以一种耻辱的方式兑现了对阿龙的承诺。
乔展意不仅没有得到报应,反而被一户很好的人家收养,高高兴兴地离开了福利院。
但是唯有如此,唯有如此,他才能让乔展意消失在阿龙的世界里。
“如果你真的有办法解决。”
他回过神,注视着眼前的小凤,在瘦小的孩童身上,他好像看到了阿龙,又好像看到了年少的自己。
稚嫩的脸庞上没有多余的情绪,话语里却有着足以剜心刮骨的残忍,所有受到过伤害的小孩一起为他做了结案陈词:
“如果你当时解决了,那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第64章 64 清扫
“只要你愿意作证,我们现在可以结束这一切。”贺铭蹲得太久,双腿发麻,只好单手撑在地上,掌心抓着粗粝的地面,“现在还不晚。”
“小凤!贺先生!”
他们出来得久了,小凤的养父抽完一根烟,正在找他们。
小凤摇摇头:“都结束了,我要开始新生活了。”
“你也向前看吧。”他安慰贺铭:“反正也改变不了,就忘了吧。”
眼前的情形很滑稽,一个小男孩板着脸,叫他放下过去。
“爸爸,我在这里。”
他侧身从贺铭和车子的缝隙里钻出去,向着正在找他的男人挥手。贺铭在他身后低声问:
“那妙妙呢,妙妙怎么办?”
小凤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你放心,鬼不会再来了。”
贺铭慢慢跟在他们后面回到牛肉面馆,吃完他和小凤养父一起挤到前台结账,他抢先把单买了。
“送我们过来就很感谢了,这餐绝对不能让你请,我转给你。”
“转账就不用了。”贺铭朝他亮出二维码:“咱们加个微信吧,我把小凤和妙妙的合照发你,给孩子留个纪念。”
回新禹的路上许东云打来电话。
“贺铭哥,乔展意拒绝了采访,他说他要离职了。”
€€€€这就是小凤说的“鬼不会再来了”。
“知道了,多谢你,东云。”
小凤离开了西汀,而乔展意马上也要离开福利院,怎么会这么巧?
车子穿行在平坦开阔的沥青马路上,贺铭却觉得自己行驶在迷雾之中。
他恨乔展意的理由充分,但乔展意为什么咬牙切齿地说,自己毁了他的人生?
当年为了阿龙,他和乔展意闹出一场风波,就算那时候没有证据,有嫌疑的乔展意怎么能再回到福利院工作?院长和于鹃为什么要替他遮掩?
贺铭满心疑窦,险些把车开进绿化带,他猛地踩下刹车,后车跟着急刹,结果遭到了第三辆车追尾。第三辆车的车主靠边停车,去敲金杯的窗户,金杯却扬长而去。
赔偿都不要,仿佛赶着去做什么事,贺铭不由得多看了那辆车一眼,对方很快消失在车流里,他心头却涌上一股对于危险的知觉。
他调转方向,慢慢把油门压到底,猛然加大的轰鸣声和呼呼的空调声里,银灰色轿跑化成一颗子弹蹿出去。贺铭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转过三个弯道,重新回到了刚才那条路,终于绕到了那辆金杯后面。看清楚车牌后,他不由得握紧了方向盘。
数日前,在岁岁福利院后山,就是这辆车截停了逃跑的李修远,那时候他以为这辆车上是高利贷的打手。
他顾不上思考,为什么这辆车会出现在这里,又跟了他多久,立刻发消息给陈斌和赵勇,叫他们来和自己汇合。而那辆被他绕的头晕转向的金杯看不见他的踪影,索性拐了出去,消失在路的尽头。
贺铭就近停在了路边车位上,车门落锁,静静等着陈斌两人。手机的嗡嗡声在封闭的车里突兀而明显,大刘发来了一份慈善画展开幕式的人员名单。
“乔展意……乔。”
他迅速向下滑动,指尖停在一个“乔”字上,然而后面跟着的名字并非乔展意,贺铭失望地划走,眼睛从上到下又扫了一遍,终于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这张名单上没有来自岁岁福利院的人。
大刘的电话追过来:“贺总,我发你的名单看到了吗,政府的人基金会那边去邀请,先不用管,其他人咱俩得捋捋。”
“好,我晚点更新一版。”
“不着急。”摸不准他和时晏关系的大刘空被架在甲方位置上,和他说话客气得很,言语间透着种想打听又不敢的鬼祟试探:“福利院那边作品收集还顺利吗?我看时总前几天就回来了。”
“不太顺利。”贺铭顺势和他抱怨,语气是恰到好处的亲近:“这边工作人员不太配合,都不想干了似的。”
“嗨,别提了。”大刘钻进他的圈套里,压低声音和他聊八卦:“早上我还听人事抱怨呢,基金会不是马上要交给时总了吗?不知道是父子俩谁的想法,要把福利院的老员工都换掉,重新招人就够头大的了,还有几个老员工要塞进恒时来。”
“难怪。”贺铭应承道:“幸亏恒时家大业大,多养几位没问题。”
“里头水深着呐。我听说还有当地政府的关系户。”
关系户。
贺铭眉心一跳,重新打开刚才那份名单,“拟邀政府代表”一栏那位姓乔的科长,所属单位是新禹县民政局。
如果他没猜错,这位乔科就是当年的乔叔叔,乔展意的养父。
“福利院有个姓乔的……”
“就是他,时董秘书亲自开口,要给安排到集团行政去,过两天就到岗,行政同事已经进入警戒状态了,谁也不想惹他。”
贺铭不记得后来他和大刘聊了什么,今天的一切在脑子里缠成一团,他不知道该揪住哪条线索把它解开。
听大刘的意思,不止乔展意要离职,岁岁福利院将迎来一次彻头彻尾的换血,院长,于鹃,所有可能知道阿龙和小凤经历了什么的人都将离开。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手在抹去一切罪恶的痕迹。
那么,这痕迹里也包括他吗?
贺铭想到那天以后就消失了的李修远,还有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车后的金杯,凉意随着空调冷气爬上他的脊骨。
咚咚咚。
车窗被人敲响。
他向外看,匆匆赶来的陈斌和赵勇一脸焦急地站在外面。随着车窗打开,新鲜的空气钻进来,贺铭很快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
“我们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回长临。”
乔展意马上要去恒时工作,只要盯住乔展意,不怕他不露马脚。
而在恒时大厦,顶层的办公室里,原本应该在岁岁福利院里的院长坐在时文礼对面,忧心忡忡地说:
“那孩子知道得太多了,更难办的是,他还和……”
他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时文礼接起来,没听几句话就仅仅皱起眉头。
“跟丢了?那就去酒店蹲着,这些人干不了就换一批,什么都要我教,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对面的声音弱下去,但房间里十分安静,院长还是听到了手机里漏出来的话音,刚好,他没说完的话也不需要再说了。
“找是能找到他,但他开的那辆车……他开的那辆车是时总的,身边还跟了两个时总的保镖。”
“时晏?”时文礼脸上的不耐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兴味:“差点忘了,我还有个好儿子。”
他没挂掉电话,转向院长,同时问面前的和电话里的人:“所以,他是我那好儿子的玩伴吗?”
院长用被他压迫性十足的目光盯着,率先开口道:“时总是他的客户,也有人说……”
他看着时文礼仍然举在耳边的手机,顿住了。时文礼挂掉电话,“继续说。”
“也有人说,他经常被客户潜规则。”院长谨慎地措辞,“不过这都是李修远……就是前阵子那个记者瞎写的。”
“那就是了。”
时文礼平滑的眼角出现两道笑纹,他了解时晏,如果只是公事,他绝不会让别人调遣他的人和车。
“可惜了那个记者,早知道他还了解这么有趣的事,他可以晚点死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称得上愉悦,炎炎夏日,院长的后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冷汗浸湿。
时文礼没管他,又拨出了一个电话。这次他的语气和刚才截然不同,透着股怪异的亲昵,既像长辈,又像情人。
“你还在西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