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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珩咬牙切齿地拿了吹风机,伸手把人从被窝里掏出来。
池宁坐在床沿上,吹风机呜呜啦啦响起来,吹得他脑袋一懵,瞌睡虫跑了一小半。
他想到这人刚才凶巴巴的语气,困顿中莫名有点委屈。
上辈子,秦珩逼着他吃胡萝卜的时候都不逞凶,现在吹个头发都要强压怒气。
呵,男人。
热风穿梭在发丝间,池宁感觉秦珩的手指穿进发丝,贴着头皮一点一点滑下去,从发根摸到发梢,最后贴着后颈微微用力地轻按。
这种摸法和理发店里的吹头有点类似,理发师也会按那么两下,但一般来说,他们按的都是头皮而不是后颈。
理发师的手指拨弄头发时,也不会特意用指腹轻轻揉弄发根。
好像有什么界限在一次次的接触中打破了,含混而模糊的情感包裹在热风里,像一张细密的网,将人兜得密不透风。
“好了。”秦珩最后伸手理了理池宁干燥柔顺而细软的头发,“睡觉。”
池宁卷着被子躺下,这会儿却有点睡不着。
这人怎么又凶又好的?
真是混乱又离谱。
为什么呢?
能在科研上有建树的人向来好新奇重,喜欢刨根究底,池宁自知也是如此。
他辗转反侧半晌,忽然感觉身侧的位置一沉,床单发出点摩挲的声音,传来带着潮气的温度。
秦珩也躺下了。
池宁本就所剩无几的睡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自在地往边上挪了挪。
秦珩一顿,“我吵醒你了?”
“没。”池宁顿了顿,憋不住问道,“你也给张邱文吹头发吗?”
秦珩一愣,想想那场面就头大。
池宁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答,觉得这是默认了。
他松了口气,想着张邱文也算是和秦珩一起出生入死了,就压下心里莫名其妙的烦躁,“我懂了,是兄弟就可以吹头。”
秦珩:“……”
还兄弟呢?
他翻了个身,借着窗外一点月光看过去,只能看到池宁一点膨起来的发顶,宛如一只藏头露尾的小乌龟。
他要的可不是做兄弟。
秦珩模棱两可道:“你不是我兄弟。”
池宁哦了一声,压下去的烦躁又升上来一点。
不是兄弟,就是说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秦珩和张邱文那么好?
那他们就只是一般朋友了,怪不得秦珩又凶又好的。
因为他们现在的关系不稳定,连兄弟的级别都没到,更别说挚友了,所以秦珩的情绪也不大稳定。
这就可以理解了。
池宁解决了问题,眼睛一闭,最后睡得比谁都香。
秦珩躺在另一边,鼻尖全是池宁身上的味道。
按理来说,池宁在他家洗了澡,用了他的肥皂,穿了他的衣服,应该没有那股香味了才对。可现在却更明显了,混杂着一点陌生的气息,一簇一簇往鼻子里钻。
秦珩眼睛瞪得像铜铃,半点睡意都没有,躺得板板正正,换个场景就能直接入殓。
池宁睡到一半,觉得裹着被子热,手脚不老实地摊开,迷迷瞪瞪把被子踢了。
秦珩盯着那节几乎能压倒他的莹白小腿,紧咬着后槽牙,翻身下床,把被子往地上一铺,就地躺下。
他卖沙发算计人的时候,半点没想过自己最终会心甘情愿睡在地上。
在想象里,他应该抱着池宁,等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对着池宁撒谎说他是自己滚过来的。
秦珩越想越烦,囫囵翻了个身,莫名有点委屈。
他从小想要的东西基本都得靠抢,后来长大了一点儿,抢就不够了,得耍心眼,得会骗人,得会左右逢源。
可他连对池宁说谎都觉得有罪恶感,什么手段都用不出来,束手无策。
像现在,他离池宁这么近,却隔靴搔痒,挠不到心里的痒处,只能瞪着月亮发呆,天快亮了才睡着。
次日。
池宁是被手机震醒的,他迷迷糊糊摸到放在枕头边上的电话,也不看来电显示,拇指顶开翻盖,凑到耳边,“喂?”
“宁宁?”一道女声在耳边响起,池宁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把手机拿下来,看到了备注上的两个字€€€€妈妈。
他怔然将电话的听筒再次贴到耳边,“妈妈?”
“嗯。”陈茗仙声音里带了笑,“才醒吗?怎么迷迷糊糊的?”
池宁揪着被子往秦珩睡的地方瞥了一眼,这才发现他正睡在地上,顿时尴尬又心虚,“嗯……”
他不会是半夜睡相不好,把秦珩踹下去了吧?怎么睡地上还能睡这么沉?
陈茗仙道:“你爸说你去给同学庆祝金牌了?玩得怎么样?”
“还行吧。”池宁含混道。
“是要多玩玩。”陈茗仙看了一眼不停冲着自己使眼色的池百川,勉为其难地加了一句,“什么时候回家?”
池宁:“一会儿就打车回来。”
上辈子他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记忆中母亲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
陈茗仙是个工作狂,他怕回去晚了见不到妈妈,也顾不得避讳,想着反正秦珩还没醒,就飞快地脱掉只穿了一晚的T恤和裤头,换上自己的。
半点没停留,狂奔下楼,出门打车一气呵成。
等跑到了家,距离挂电话也不过十几分钟,桌上刚好摆上了午餐。
池百川看着池宁,意味深长道:“你这个同学,住得离我们挺近啊。”
眼看他就要刨根究底查户口,陈茗仙一巴掌拍在池父大腿上,“少管闲事多吃饭。”
池百川憋了憋,最后抓着老婆的手往腿上按实了,“这回在国内待几天呢?”
陈茗仙道:“看你表现。”
池宁看着父母爱情,嘴唇不由自主勾起来,他从桌上抓了一块菠萝饼用烘焙纸一包,提着往楼上走,打趣道:“爸,那您好好表现,我先上楼了。”
池百川道:“去吧。”
儿子一上楼,陈茗仙就拿出手提电脑,“快点,沈太犯蠢,我们的计划到底了,收线。”
池百川肃正神色,“好。”
-
池宁以为父母在楼下甜甜蜜蜜,他快乐地哼着歌倒在小摇椅上,一边啃菠萝饼一边看娱乐小报。
自从他发现哥哥故意演戏之后,就自己订了一份报纸,这家报社专门讲一些豪门秘辛和娱乐八卦,对沈家和池家尤为关注。
看这上面怎么写,就知道他哥最近又演了什么。
出乎预料的是,报纸一摊开,池宁看到的不是有关大哥的报道,而是头版头条上的一张整幅照片。
照片里,秦珩垂头看着他,而他捧着一块金牌,将一角塞在犬齿下磕,两人的背景里,沈敏奕的身形影影绰绰。
池宁倏然坐直。
他举着报纸仔细辨认,这个照片的边缘有一些灰色的边,看形状很像是门口PVC隔帘的边缘。
徐家豪的店在港南治安最好的一片,再加上徐老板有意维护,他去打了那么多次,一次都没有被拍到过。
偏偏沈敏奕一来就被拍了!
八卦报纸上的大标题更是荒谬€€€€二龙戏珠?池家二少未参加任何比赛,却勇夺两块金牌。
池宁蹙着眉,一目十行地浏览过去,狗仔肃然将他写成了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水性杨花的无用少爷。
相比起之前那篇刊登在其他报纸上,写他战胜蒋世杰的文章,这篇文章的笔调更为露骨,堪称造谣。
写这篇文章的人,显然对他以前的生活有所了解,还花了笔墨写他是怎么为了男人放弃奥赛,怎么自甘堕落混迹球馆勾引男人,又怎么打扮自己迷得谁五迷三道的。
逻辑清晰通顺。
编的和真的一样。
翻过一页,后面是一些路人采访,娱乐报社向来更懂民众喜欢看什么。
Q、请问您对这件事怎么看?
A、菜市场老大爷:现在的男仔,不知廉耻了哦,搞男男感情,思想有问题,有钱有什么用,还不是生出神经病?
Q、请问您对池二少勾引沈家继承人这件事怎么看?
A、股民阿姨:那个沈敏奕我知道的,前段时间还上过报纸是不是啦?什么国赛冠军……反正能保送S大了,这样的小孩可不能给不三不四的人带坏了呀。
我看这个池家,确实是好竹出歹笋哦,陈太生两个都不行,池总趁年轻,赶紧找个姨太生好了。
Q、请问您对池二少这个人怎么评价呢?
A、出租车司机:就是这种人搞得我们阳城乌烟瘴气的,可惜乱搞也不入刑,不然抓紧去好了。
……
后面还有一些不堪入目的评论,池宁没有看完,这个报社的八卦杂志销路广,销量多,这篇报道会对他和家里造成的影响非同小可。
池家的口碑会跟着股票一起跌到谷底。
表面上的受益人只有沈家。
那会是沈敏奕做的吗?
池宁盯着窗台上的空瓶子沉思,里面的黄月季早就凋谢了,此时瓶子里空空如也。
应该不是。
沈敏奕送金牌的举动有点出格了,就沈总出行那个排场,儿子身边没有跟着保镖,基本说明是偷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