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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游扶桑甚至记不清是何时不见的。
这几日她的心思确不在这玄镜上,便不甚关注。玄镜这一类的法器,绝无可能是被谁偷摸取走,且让游扶桑毫无知觉。只能是……玄镜自己,自行去了某处。
可她能去哪里呢?留在朝胤吗?
游扶桑也困惑。
前方,是周蕴催促她:“想什么呢?进屋呀!”
游扶桑这才跟上。她摘下剩下的耳坠,放进袖中,与周蕴一同进入寺庙之中。
*
朝胤弦宫内,月高悬。
宴安再次陷入噩梦。
她梦见城外乌泱的人马,一箭从中射出,刺破云霄。
是正道向浮屠城宣战了。
她从中惊醒,却是梦中梦,这一梦,她已是王女宴安,却看见宴清知被齐盖头的鬼新娘咬断脖颈,而鬼新娘身后魔气源头,是一朵山茶花。梦里王女惊骇,欲为母报仇,于是擢起长弓,对准一人€€€€
长弓带起风声,风吹开那人额前的长发。
那人也冷冷看向她,笑意冷漠又讽刺。
游、扶、桑!
长箭射出,宴安从噩梦里惊醒。
“嗬……嗬……”
她不断喘息。
漆黑的瞳孔在黑暗中涣散,宴安渐渐缓和了呼吸,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左手臂上。
伤痕狰狞,结了痂的边缘已经泛黄,甚至开始泛青。
宴安知晓它早该上药了,却迟迟未动,也不许旁人来管,她凝视着这伤痕,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却闻到它散发出的一丝腐朽气息,但触感却如同死去。
每日换药三次,需做足七日。
七日之后,一切可痊愈?
嗯……碧水清心,真是个好东西。
那日的对话如梦呓般浮现在她耳边。宴安的心脏越跳越快,不自觉地握住胸前的琉璃石,这是游扶桑曾留给她的琉璃石,承诺只要她捏紧石头,游扶桑便会来到她身边;可自游扶桑离开朝胤,这琉璃石再也不会亮起了。
宴安能怪谁?
她只能怪她自己。
视线移向枕边,有一朵被她偷偷藏起的山茶花,是游扶桑走后,宴安去蜃楼翻箱倒柜,才从缝隙里发现了这么一朵花。
山茶花静静地躺在枕边,花瓣在夜色中依然鲜艳。然而,宴安看得清楚,花朵散发出的并非花香,而是一种幽暗的、几乎能够被看见的魔气,如同墨水一般,在空气中蔓延。
窗外,破碎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一地,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那光芒冰冷而疏离,似一片碎裂的镜面。
仿若真的有一面镜子伫立于此。
宴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它,刹那间,又听见一个空灵的声音从中传来:“有心魔,便会入魔。”
宴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是幻听吗?
她的右手抱住左臂,护住那些伤痕,是防御的姿势;可眼睛却无法从那些如月的镜面上移开。
“是……你在说话吗?”
“有心魔,便会入魔。”
这一次,宴安真真切切地听见,那镜子碎片,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154章 招阴幡醉里梦黄粱(八)
◎你不爱她,你只是想要完满◎
古寺山雾缭绕,香径寺的桃花才冒了新芽。禅院门前青苔覆石,檐下风铃轻响。
寺庙住持让出禅房,常生躺在榻上。
常桓剃了长发,眉目舒展一些,一身裟衣,与禅合意。她倒一壶热茶,分为三杯,热气氤氲而上。
游扶桑接过其中一盏,晾在手边,余光逡巡向榻上常生,直言道:“不曾预料到这个情况。”
她以为常思危对姜禧情有独钟,爱到疯魔,不曾预料她对她避如蛇蝎。
常桓笑笑:“人是会变的。少时会因为商铺里一只珠簪的花而惊艳,难以娜步,长大了未必。”
游扶桑道:“就算不再惊艳,也不至于厌弃吧。”
周蕴却道:“未必,”茶杯一转,茶上花沫皆散,“人心变幻无常,人与人之间更是大相径庭。何况她与姜禧……本就是孽缘。”
游扶桑沉默几许,道:“如此,前来找她,反倒是我的过错了。”
常桓双手合十,闭上双目:“纸包不住火。你不找来,姜禧也总能找回这里。”片刻她睁眼,问游扶桑,“你既然来香径寺,可有什么打算吗?”
游扶桑道:“我是打算引来姜禧。如今她在朝胤,那是个小国,经不起她多造弄。如今她在搜集七罪,唯一能让她中止之事,只有……”她的视线来到榻上常生。常生紧闭的双眼不自觉地抽动两下。
禅房观音救苦,慈眉善目,桌上一盏青铜油灯与几本经卷,被风吹开几页。
游扶桑言归正传:“我此次回到九州,还有一事相问。二位可知道更多……与从前玄镜预言相关的故事吗?”
*
山上的桃花在五月初时开到最盛。
即便到了深夜,月光穿过窗棂,桃花依旧鲜嫩。只是此夜子时氛围远不同从前,月光透过桃花缝隙,在地上投下一张光影织就的网。
禅房幽静可闻落针。
游扶桑藏身在佛像后方,耳畔只闻风吹木椽的咿呀作响;眼中寒意映照月光,宛如刀光。
山茶花绽放在寺内暗处,立柱,帷幕,供桌,一张一合似在呼吸,锋利的花瓣似兵刃蓄势待发。
山茶花早已蔓延,封锁了所有可能的退路。
子时过半,木门被轻轻推开。
来了!
这一个月,游扶桑将常桓与常生的消息散播回御道,又全力隐藏身息、藏匿于古寺,等的便是这一刻。
按照鬼气的强盛与脉络,游扶桑猜测姜禧此行向香积寺,八成是用了真身。
但狡兔三窟€€€€如果游扶桑依旧错算,又怎么办?
那便毁掉招阴幡。
游扶桑或许计谋不足,实力却实在过硬,她有把握彻底毁掉那面幡旗。姜禧未必要杀,却一定要捉来问个究竟,就当是为了共夺七罪,远赴九重天之事,也当是……
游扶桑为朝胤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便是此刻,一道雀跃的身影踏入月色中。
游扶桑眼神一凛,山茶花亦闻声而动。
可刹那,她又显然愣住了。
眼前的姜禧绝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手持血刃、眼中满是杀意的恶鬼。
姜禧一袭黄裙,低低挽起的发髻间点缀着几朵白色小花,容颜如洗,目光清澈而明亮,她轻盈地走过大殿,裙裾在月光下摇曳,如水波纹,脚步轻快,如蝶蹁跹。
真是清纯,仿若未经风雨的春日山桃€€€€游扶桑猜测这是她与常思危初见时的模样€€€€眉目是显而易见的雀跃,绝无一丝恶鬼嗜杀相。
游扶桑的身形隐入佛像内,山茶花依旧在阴影里蛰伏。
姜禧推开禅房的门。
常生蜷缩在简陋的木榻上。这几日她萎靡不振,每到夜中,一丝风吹草动都让她惊醒。
她看着姜禧此刻模样显然也是愣住了,才给了姜禧可乘之机,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常思危……”
姜禧的手抚摸着常生的发丝,捧起常生的脸,轻吻她的额头,带着令人战栗的温柔。
常生的身体先是僵硬,继而颤抖,她尽力推开姜禧,却推不开。
“……姜禧!!”
她在姜禧胸前闷声,急促地喘息着,身体无可抑制地颤抖,她早已崩溃,走投无路般地尖锐地叫喊,口不择言,“放过我,放过我吧!我不懂啊,你为什么抓着我不放?”
这一段哭丧的话,显然打搅了姜禧的雅兴。
此刻的姜禧分明是一个戏台上款歌的花旦,正扮演断桥外某位久别重逢、执手相看泪眼的情人,沉浸在离散重聚的戏中。精心布置的戏台,挑选的黄裙低髻,每一个眼神与拥抱,妆容、发丝、每一寸呼吸€€€€都是她精心描摹的唱段。
可如今常生一句话,多像一盆冷水从戏台顶上浇下,一举将她从梨园仙境拉回尘世泥潭,警示她一切虚幻已破,昔日旧情早已成灰。
于是,姜禧的唱腔被硬生生截断。
姜禧面色一瞬阴沉,眼中温柔刹那化作寒霜。
她还是她,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鬼,从未有变。只是今夜不知如何雅兴,想与常生唱一出久别重逢的戏。
可惜常生不识好歹,坏了她兴致。
姜禧发间百花皆化作鬼气,抬手召出招阴幡,她牵制住常生脖颈,眼中戾气。
“常思危,你胆敢再说一遍吗?”
常生深呼一口气,喊道:“姜禧,放过我吧!放过我吧!你喜欢我哪里?喜欢眼睛,我宁做瞎子,喜欢声音,我宁做哑巴€€€€”
话音未落,她被一把推开,夜间的春风忽而变得响亮,姜禧发上的玉簪坠落,滚在榻上,骨碌碌的声响。
常生被推得平躺榻上,姜禧坐在她身上,眼眶透红,眼底盛怒,开口却拖出哭腔:“常思危,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喜欢你,你便要去死吗?你……你居然恨我吗?”
常生看着她,似是笑了,又似在哭:“你看,姜禧,你看,你把你自己都感动了,”她哈哈一笑,眼眶是红的,“姜禧,你能不能认清楚€€€€你根本不喜欢我,而我也早就不喜欢你了。”
姜禧微愣,常生推开她,继续说道:“姜禧,其实你从不爱我,你只是想要完满。修道之路要完满,情爱之路也要完满,有一丝差错,你就无法忍受。你曾问我,想要什么,权力?财宝?我曾说,我想要你爱我。你听完,笑了,说蠢货。可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为了爱吗?你不爱我,又为什么纠缠我?我曾以为你纠缠我,说明其实、其实你爱我!只是你不懂得表达……不,不,那时我才是什么都不懂的那个人。如今我懂得了。姜禧,你要完满,你只是想在你写好的、以你为名的戏文里,你完满的人生里,选出一个足够仰慕你的人,这甚至是个丑角……那是我……”
常生泣不成声,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姜禧,你在扮演一个多情的角色,即便你根本只爱自己!”
“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