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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搞笑了!”王霞声嘶力竭,“别把阴佛说成这么至高无上的东西!你没看见吗?她就是一个鬼,一个妖怪,一个邪修!一个凭借自己心思为所欲为的邪修!张娘子,你快放开我,我这是为民除害啊!”
二人争吵,游扶桑淡淡与鬼烟道:“我记得我以前与你说过,不要参与旁人的因果。尽少接触旁人的罪孽与欲望。”
青鸾却轻笑:“她们能想到求助阴佛,便是一种因果了。”她化作人形站在游扶桑身边,拢了拢衣袖,乌发轻轻绾起来,整理仪容,在满面纹路如白瓷裂痕的脸上慢慢挤出一个笑,“如今这个样子太狼狈,实在让您见笑。”
“你反噬了。”
“是。”青鸾乖乖承认,语气也很平静,“我反噬了,却不知怎么办,杀欲与日剧增,却也知道那是不对的……我不想活,又不敢死,死了就什么希望也没有了……还好能等到您,还好能等到您……”
久别重逢悲喜交加,她说得几欲落泪,用朦胧的目光注视着游扶桑,“我就知晓,倘若有人能救您,那必然是蓬莱的椿木,但我不敢去找。尊主,你在蓬莱过得好不好?”
“还不赖,”游扶桑道,“青鸾,你与我回蓬莱吧,椿木也能救你。”
青鸾好似还想再说什么,但忽而闻到什么气息,一阵重心不稳,若非黑蛟眼疾手快一扶,怕是要摔在地上。游扶桑眼尖地看见,王霞虽还被张娘子牵制在一旁,但王霞商队里的人已经端出盒子里的硝粉极快地铺洒在山神庙四周,她们举着烛台,似乎计划要将山神庙烧毁!
游扶桑讶异:“这庙外大雨倾盆,你却生火烧庙?不是一下就浇灭了吗?”
“愚蠢!我自然是有备而来,”王霞尖锐地笑道,“这粉末里有修士符粉,燃烧的火焰根本不怕会被雨水浇灭!”
游扶桑摸摸鼻尖,“可是这庙外的雨也不是普通的雨呀……而且我们黑蛟将军,也很擅长驱动水流哦。”
话音落下,只听平地一声惊雷,霎时山神庙外无数雨水汇集如惊涛巨浪,电光石火间,冲毁这座小小寺庙。
蛟龙之雨浇灭俗人之火,基本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此番景象在游扶桑眼里根本不是什么大场面,但在凡人眼中绝对是天降异象,水还未漫多少,尖叫声已此起彼伏。
大水冲开了张娘子与王霞,她们两伙人又分散开来,游扶桑半截人在水里,仍然行动自如,她一手给张娘子一行人拍了一粒黑色鳞片,“一人一个,一人一个,千金难求的蓬莱将军蛟龙尾巴上的鳞片,真是便宜你们啦。有它就可以在水里呼吸自在、行动自如了,可比孤山什么符粉有用得多呢。”
张娘子对她丝毫不了解,但知晓是神鬼修士一类的人,于是连连道谢。
这雨水这海浪几乎要把风青山冲垮了,唯黑蛟所在的地方形成一道屏障,没有水流侵扰,她问游扶桑:“鳞片,什么时候拔的?”
游扶桑道:“才不是拔的呢,只是你掉在地上,我跟着捡起来的。”
黑蛟无奈笑了一下,肩上是不知何时已经变作小青鸟的青鸾。
黑蛟向游扶桑伸出手:“抓紧我,要回蓬莱了。”
游扶桑握住她的手,双眼一闭一睁,已经从风青山脱离,她在高高的九霄云外俯视风青山大水瓢泼:“这么夸张的景色,孤山再废柴也要出动了。幸好我们已经逃走了。叫她把我乱传送,现在好了,有的忙了。”
黑蛟道:“是。”
“张娘子应当无恙,至于王霞,她被大水冲下山,能死能活看命数吧。”顿了顿,游扶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称赞自己,“我从前可是最最臭名昭著的邪修诶,做到这个地步我觉得自己非常伟大。凡间有句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不是?我救了张娘子一行人……六七个人了,七七四十九,而我从前百年修得浮屠令十层,如今一日进程四十九层,真是不得了。”
听她胡言乱语,黑蛟只道:“好。确实不得了。”
游扶桑装腔作势道谢谢。
小青鸟歇息在游扶桑袖中,游扶桑则安抚她:“会好的,会好的,蓬莱有神医啦。”
虽然很抠门……
青鸾在她袖里轻轻一笑,“尊主好似变了很多。”
游扶桑含糊嗯了下,“也不要叫我尊主了。没有浮屠城了。”
黑蛟回头瞥她一眼,好似想宽慰几句,倒是游扶桑浑没在意,将手摆在眼前,遥遥望了云海下烟火尘世一眼。
“那里有个小镇,”她道,“黑蛟,我肚子饿了,要吃饭。”
黑蛟说好。
便是回蓬莱的路上,她们敲开一座无名小镇的粗竹镇门,迎面而来人间烟火气。
小镇靠山,临河,有鲜笋与鲑鱼,时蔬水果遍地售卖,新鲜清香,只需要几个铜板。过午时分,家家户户饭香四溢,勾得游扶桑肚里馋虫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浮屠令的修炼让游扶桑对世事提不起兴趣,活着都没有欲望,更别说进食,在她眼里素食寡淡如水,荤食油腻如膏,都很恶心。而如今浮屠生,化仙草,七情六欲又起,最明显的就是食欲。
一碗软硬适中颗粒饱满的白米饭,四季豆拌辣子,红绿入味,宫保鸡丁稍油,青瓜解腻,土豆丝儿酸甜爽口,春笋蘸醋,笋尖细嫩笋尾干脆,清香甜爽。
好天气,好人气,好烟火气。
游扶桑坐在桌案边,一侧是吃得慢条斯理的黑蛟,一侧是吃得温文尔雅的青鸾,前者银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后者拿一袭黑袍裹着自己,都吃得十分不动声色,只有游扶桑吃得最开心,风卷残云,好一个饿鬼再世。
远处山雨落,近处天光温柔,风也轻轻,人间都可爱。游扶桑吃饱饭足,恰是无事挂心头。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呀。*
第51章 若有人兮山之阿
◎天上掉下个宴妹妹~◎
回了蓬莱,周蕴看一眼游扶桑怀里安安静静的小青鸟也没说什么,规矩又正经地检查一番,最后说要将经络重洗,这事儿得去找椿木。
然后伸出手,向游扶桑要了五两看诊费。
“……”
游扶桑:“奸商!”
周蕴淡淡:“无奸不商。”
游扶桑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最后妥协:“我没有钱了,记账上行吗?”
周蕴仁慈道:“好。”
游扶桑原欠周蕴八十四两银子,这些日子挣了十两银子,如今再赊五两,共欠七十九两。
青鸾赶忙从榻上骨碌碌坐起来,对游扶桑小声道:“不担心,风青山山神庙里有香火钱,尊主,你欠了多少钱?我拿香火钱还账。”
游扶桑:“可是山神庙已经被淹了啊。”
“对哦。”青鸾啊了一声,“那没办法了,要不然我去山下抢钱……”
“咳咳!”
有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她的话。椿木走进周蕴的药草屋子,拄着拐杖直摇头:“休要做那些损阴德的事情。大不了赖账,不要去抢钱。”
“不不不,”周蕴第一个不认同,“不可以赖账,大不了去抢钱。”
两个人僵持一下,青鸾立刻装乖,生怕这两个人都生气了,不给她看病:“我不会赖账,也不会去抢钱,我今日从良,做个好人。”
椿木果然很好骗,立刻露出赞许的眼神,她仔仔细细看了青鸾面上颈上裂痕,又问了她所感所受。游扶桑在一旁闲得没事,心里算着这半天到处折腾,没去听讲,也没去收拾学簿,不晓得要被扣掉多少银钱,眼看着周蕴走了,她也想走,却是椿木背后长眼睛似的叫住她,“长老阁里有人在等你。来自宴门。”
宴门?
游扶桑心里一顿,隐约有个答案。
她在蓬莱缩了这么久,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该来的总会来。游扶桑也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想见?不想见?好像都没个准话。
也许端端正正看一眼,再好好道个别吧。
€€€€而事实是,即便做出了最好的打算与最坏的打算,一切还是在她意料之外。
一入长老阁,左右无人,游扶桑站在原地顿觉不妙,身后有一人陡然抱住她!
那人抱着她,嘴里有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兴许是椿木与她提过失忆一事,她也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那样称呼她。她抱着游扶桑,一身明黄板正的宴门长老衣袍,面容周正俊丽,右眼一副褐色宝石单边眼镜。
居然是成渐月。
成渐月脉脉注视着她,不知道怎么称呼,不知道怎么问候,一边抱得更紧,一边不断叹气,心想这孩子真是受苦了,怎么又瘦去了。
游扶桑印象里,成渐月是个很“快乐”的人,抑或说很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她独居宴门第四城,终日与书为伴,与剑为邻,独处却从不孤独,养花养草逗山狸,或躺在楼内听一阵日雨,从天光恰好听到霞光潋滟,怡然乐融融。
而如今,成渐月有些忐忑地看着她,纠结许久,问她:“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吗?”
游扶桑被她抱得僵成一块铁板,挣脱不得,木木讷讷摇了头。“不记得。”
“那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
不记得好呀!
成渐月于是十分坦然道:“我是你娘。”
“……”
游扶桑怔忡一下,心想这人怎么尽占便宜,却轻忽想起那么一句遥遥迢迢的话:“扶桑,倘若我要有个女儿,那希望是你这个样子。”
那是三四百年前游扶桑尚是宴门大师姐,成渐月与她说的一句玩笑话,但如今这愿望以一种很诡异的形式实现了。
游扶桑于是鼻尖一酸,满心酸楚,有些说不出话来。看她不吭声,成渐月以为她不乐意:“好啦,好啦,开个玩笑,我是你的姨娘啦。我叫成渐月,便是东山有云,月亮渐渐升起来的意思。”
倘若还认宴清绝作师“娘”,而成渐月与她同辈,那确实是她的“姨娘”。
“姨娘……”游扶桑犹犹豫豫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成渐月抱着她拿下巴蹭了蹭她发顶,好不感慨地说道:“真的不记得了吗?唉,可怜的孩子。是姨娘不好,这么久了都没有来看你。你没记住从前那些事,也许是那些事情太压抑太累人了……姨娘这次来得匆忙,希望没有打扰你。姨娘是宴门的人,是宴门的长老,你想和我回宴门吗?”
游扶桑下意识便摇了头。
不想回宴门,游扶桑根本不想回宴门,真要说的话,她手里还有七十九两银子的债,这太丢人了!她说不出口。
“不想回宴门也好,”成渐月道,“那我以后可以常常来看你吗?”
游扶桑沉默一下,只道:“如果你有空,如果你想的话。”
“那姨娘每天都来看你!”
那日成渐月对游扶桑抱了又抱,离别前依依不舍,半只脚踏出长老阁了又返回来,流涕泪眼婆娑,大有要在蓬莱安营扎寨的架势。游扶桑于是很有开口问“姨娘你能不能给我七十九两银子”的冲动,但直到成渐月离开蓬莱,游扶桑都没好意思真的开口。
成渐月走时,约是傍晚申时,游扶桑在长老阁外晃荡一圈,始终觉得有人在暗处看着她。如今游扶桑修为远不如从前,却还保留了些许敏感,她能觉察那视线里的情绪,很是沉默,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
游扶桑试图反过去勘查,被一人拍着肩膀打断,一回头,是翠翠摸着下巴,上下打量她。
翠翠好似有什么问题犹犹豫豫不敢问,游扶桑了然,先开了口:“我不是什么浮屠城主。”
“好嘛好嘛,”翠翠没心眼,喜欢谁便相信谁,相信的人说什么诨话她都也会相信,“你没事就好。你是不知道你走以后,周聆被椿木长老臭骂一顿,想让周蕴求情,抱着周蕴大腿走一步拖一步,哎呀呀,那个样子,别提有多丢人了!”
“那现下周聆回去了吗?”
“当然回去了!并且椿木长老下令,以后她都不准来蓬莱了!”翠翠张牙舞爪,笑得很张扬,“你也是咱们蓬莱记录在册的小妖,怎么由得别人这样欺负?就算是孤山掌门也不能这样呀,真是不把我们蓬莱放在眼里!”
游扶桑原本也随她笑着,却某一刻恍然默了神色,眼角余光瞥向身后一处,十分踟蹰。翠翠奇道:“怎么了?”
游扶桑喃喃:“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看……”
“哎呀!你好自恋啊!”翠翠作抽搐状,嘲笑她疑神疑鬼,“咱们蓬莱多安全,害怕什么呢?”
“倒也不是害怕……”
在蓬莱的这些日子让游扶桑神经大条了不少,又回想那视线并无恶意,很快抛之脑后,“算了。”她与翠翠道,“与其想那些似是而非的事情,不如想想今晚食肆有哪些饭菜。”
翠翠大为赞许:“这才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