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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令 第54章

于是游扶桑再回过神来时,黑蛟已经稳稳妥妥背着她在向回走了。

“你来得好慢……”游扶桑虚虚环着黑蛟脖颈,小声怪罪,“我以为你能在蓬莱就截下我呢。”

黑蛟背着游扶桑在云雾飘渺的山海上凭空而行,闻言稍微沉默,随即道:“周聆那张符€€是世间上上等,实在很厉害,我也有些反应不及。对不起。”

周聆本身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毕竟孤山几世代的家底儿,坐吃山空也能再耗个百余年,是以周聆所用武器法器符€€,都是世间最上上上品。

游扶桑于是道:“算了,不要道歉,我也不是真的怪罪你。”

“好,谢谢。”

“也不用道谢。”

“……”

“嗯。”

游扶桑学她腔调:“嗯嗯嗯嗯。”

四周云海雾气飘渺,天光万道,有些刺眼。

游扶桑脸一撇,把自己全部埋进黑蛟后背。黑蛟银质面具遮面,一身朴素玄衣,料子柔软清清爽爽,游扶桑枕得很舒服。

蓬莱在九州外界以东北,宴门在九州之中,相隔十万八千里。游扶桑此身甚是脆弱,带不起两次连得太紧的传送,是以黑蛟背着她慢慢往回走;或许黑蛟原身能行动更快,但那样会让半梦半醒的游扶桑抱得不舒服,黑蛟于是化作人形,背着她。

黑蛟道:“早课早已过半,迟了就迟了吧。”

黑蛟浑身很冷,气质如千年寒冰,骨子里却有万缕细腻与温柔,也许这就是侠骨柔情?一身钢铁鳞甲,心思却细腻温柔,身如猛虎洪钟,亦会细嗅芳草。

游扶桑打着瞌睡,也不太形容得明白。

不过黑蛟这样背着她,让她想起一个人。

一个很遥远又很熟悉的、几乎湮灭在记忆里的人。

“黑蛟,你认识庄玄吗?”

黑蛟隐约愣了一下,回:“当然。”

游扶桑盯着那副银质面具,慢吞吞出了声,“你们彼此熟悉吗?”

“一般。”

“哦,”游扶桑锲而不舍再问,“都说庄玄与蓬莱有旧渊源,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庄玄与蓬莱的渊源并不算紧密。不过如果你想了解庄玄,我可以与你说一说她与移花宫的故事。庄玄出身移花宫,而移花宫,是一个养蛊的地方。”

移花宫是一个百年前就式微的门派,消失得不明不白,偌大辉煌宫殿一夜之间成了断壁残垣,许多年过去,风霜雨雪尽,旁人提起移花宫只想得起那一片沧桑旧址,至于其消失的缘由?也许是功法自噬,也许是仇家灭门,谁说得清呢。

毕竟知情的那一批人,全部都在一个月夜里被反捕的子蛊埋葬了。

少年庄玄站在尸山血海中,浑然不敢置信,她只记得移花宫内,年轻的少宫主在高处看着这些体内被种下子蛊的死侍,微笑着抬起手,催动了她们体内的蛊虫。

霎时蛊虫在体内噬咬,疼痛铺天盖地,只有旁人溅出的鲜血能将其短暂地缓解。

半大的孩子刀都握不稳,更不知人命几何,却已经开始厮杀€€€€

她们蜂拥而上,武器要抢,机会要抢,性命要抢。

说到底,她们只是想要活下来。

唯独有一个孩子四处躲避,紧握着刀,强忍疼痛而没有对任何人进攻。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位少宫主,那位分明也只有十六七岁,却在此刻满面春风地欣赏着厮杀的少年。

“聪明的孩子,知晓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

有一个声音平白出现在庄玄脑海,带着赞许,也带着惋惜,“可惜还是估错了实力,你杀不了她。”

那怎么办?庄玄不由得绝望,我杀不了少宫主……更杀不了老宫主……但我不想白白死在这里。

“简单啊,”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变得尤其轻快,“我帮你,杀了她们€€€€”

再回过神来,庄玄站在尸山血海,手里的钝刀淋淋滴着血。

人不是她杀的,她没有那样的能力;可此处除了她,居然没有其她活人了。

此刻的她也似乱葬岗里一个死人,浑身是血,凉风一过,她战栗地抱紧手臂。

体内的子蛊饮血而尽,已然消退。

“她们把你养作子蛊,死有余辜。”月夜里,那个声音再次与她说,“至于那些,你的所谓‘同伴’,你不杀她们,她们就要杀你。”

游扶桑听着忽然很错愕,自己在入魔前也听过类似话语,分毫不差。

她于是打断:“这个声音到底是谁?是浮屠魔气吗?一团魔气也会产生自己的意识吗?”

“不,”黑蛟背着她,摇头道,“那个人不是浮屠魔气。浮屠魔气是一团邪念,不会形成意识。那个人也是一名邪修,名为‘岳枵’。”

“岳肖?”

“枵,木字旁一个哀号的号。”黑蛟纠正,“岳枵,法号梦柯,西沙月华寺人士。佛尼有法名、法字、法号,但岳枵被人知悉的只有梦柯这个法号。西沙月华寺……你一定闻所未闻了,那是一个与浮屠城同址的寺庙,早在两千年前便塌败了。浮屠城在六十年前塌败。所谓浮屠,不杀伐而成佛,是以浮屠惯有佛名,至于浮屠令,”

黑蛟顿了顿,似是叹了口气。

“浮屠令最开始也确实是佛门清净之道法,佛道功法,渡人而不自渡,以己为器承载世间恶意邪念,是言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浮屠魔气就是那些世间恶念之聚集。”

“可是这世上谁能和整个世界的恶意相抗衡?即便最苦心修炼的苦行尼僧亦不可能。

“是以从月华寺第二任比丘尼开始,便遭到了反噬。心魔逐渐壮大,吸食七情六欲,岳枵€€€€也就是时任比丘尼的亲传学徒€€€€她在为比丘尼疗伤时隐约发现,这些恶念可为她所用。当然,那便不是佛功,而是邪功了。不过岳枵并不在意。”

“从她开始,浮屠城起,自封为第三任浮屠城主是她对前两任月华寺比丘尼,难得的敬重。”

游扶桑喃喃:“所以岳枵是浮屠魔气最初的主人?但她最后也被反噬,生食魔修,暴毙而亡……”

“但如你所见,她并没有死掉,”黑蛟道,“因为浮屠令最后一层‘浮屠生’,便是身形俱灭,以无魂之灵入无魂之体。大梦一浮屠,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所以岳枵并没有死,游扶桑亦然。

那庄玄呢?游扶桑很恍然,她从来都不觉得庄玄离开了,她觉得庄玄一定是化作别的什么,重新陪伴在身边了……

她注视着黑蛟,视线在她银质的面具上滞留,陡然生出摘掉它去看一看这面具下面庞的冲动。但那样太不礼貌了。

在蓬莱这几个月,游扶桑学会礼貌了。

她礼貌地问:“我可以摘掉你的面具吗?”

黑蛟说不可以。

游扶桑大受打击,早知道就不礼貌了。

黑蛟又道:“我面上有疤,并不好看,你看了也会吓到的。”

黑蛟这么耐心回复,游扶桑觉得自己可以再维持一些小礼貌。

她于是道:“好吧。”

又问:“你是什么时候跟在椿木身边的呢?”

“自我有意识开始。约是千百年前了。后来由黑蛟化作人形,也一直陪伴在椿木长老身边。”

听起来没有两千岁也有一千岁了。

游扶桑叹口气,心里没把这两个人对上号,决定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她想了一想,“陆琼音便是岳枵,对不对?”

“对。”

“那为什么陆琼音顶着庄玄的脸?她原本长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

游扶桑化身问题小孩:“你有没有见过陆琼音?你有没有和她打过架?你知不知道庄玄与岳枵是什么关系?”

“没有见过,没有打过。”黑蛟以问答问,“庄玄与岳枵的关系,便是方妙诚与赤澄狐狸的关系。”

“夺舍?”

“并非夺舍。夺舍只是掠夺肉体,但她们的情况往往更加复杂。我不太清楚这些魂与肉的关系,我只会打架,倘若你真的好奇,还是再去问问周蕴比较稳妥。”

“哦。”

其实游扶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问这么多问题她也有些累了,于是在黑蛟背上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才扬起脸,一滴雨砸上她脸面。

她好奇地向天上看过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起,天际一片乌云密布,霞光不透。

凡人看了也许啧啧称奇,但修士一眼便能看出这并非自然景象。

那雨幕笼罩着一片山脉,横断东西两片薄雾,山色青翠如在哭。

游扶桑道:“真是奇怪,那是哪里?”

黑蛟沉吟片刻,回道:“徐州,风青山。”

第49章 青鬼阴佛(上)

◎似月下皑皑白霜,很是清透◎

风青山,周聆口中青鬼借阴佛之名满足杀欲的地方。

可是游扶桑很清楚,青鸾并不是会杀戮为乐趣的邪修,如今这般情况,大约是出了什么状况。

也许是遭致了反噬。

邪修邪功都有反噬的一天,不过剧烈与否及时间长短,而看样子青鸾也是找到了解决反噬的法子€€€€以杀戮将因果嫁接旁人€€€€这件事情游扶桑本也不需要去管。

何况再去接触青鸾,便有一种继续陷入轮回的感觉,游扶桑是不希望这样的。从前那些事情太累了,她不乐意再去想。

但她不管这事儿,周聆便要管这事儿,正道便要管这事儿。

到了那时,惨遭反噬的青鸾与嫉恶如仇的正道,什么结果还真不好说。

况且以杀戮嫁接因果不过拆东墙补西墙,并不能彻底解决反噬。

最好青鸾能回到蓬莱,椿木一定有办法。

盯着看了那雨幕许久许久,游扶桑对黑蛟道:“我们一同去看看吧。”

*

风青山的雨说下就下,分明才过晌午,天色骤而坠如泼墨。

两行过山岗的人前后被雨赶到山神庙里,她们一打照面,各自熟悉起来,都说在庙中待上几个时辰,避一避雨。

前一行人以一锦衣女子为首,几个仆从,说是家里孩子病重,要去山那头求药;另一行人则以一个精壮妇人为首,几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伴,亮出半盒沉重货物,是去山那头行商的。

二人交换了姓名,锦衣女子姓张,权作张娘子;精壮妇人姓王,单名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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